╔☆→—————————←☆╗ ┊小说下载尽在 书本网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嬗变》作者:张新田 文案: 世事纷纷忧忧,变化无常,有人看云是云,有人看云似山。《嬗变》正在述说某人追爱与人格蜕变的历程……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肖华 ┃ 配角:吴宇 ┃ 其它:王宝山 ==================   ☆、引子   二〇一一年天昌市的秋天,寒意早袭,枯叶衰落,极目之处尽显萧瑟的景象。   九月六日下午三点许,时任天昌市公安局分管治安工作的副局长肖华突然接到电话通知,让他到三楼党委会议室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步入会场,他就明显感觉到今日的会场气氛与往日有些不同,在会议室显要的位置上多了几副陌生的面孔,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满脸的肃穆。平日里与自己关系不错的几个同事瞅见他进来,要么是躲闪着眼光,要么是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室内空气凝重沉闷,让人窒息难受。肖华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暗想着今天是怎么了,会不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不其然,会议一开始,天昌市公安局长石涛就通报了潜逃多日的“黑老大”王宝山在异地落网的消息,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宛如千钧霹雳,骤然将肖华的头脑震懵,随之心凉透顶。   三个月前,一封从省委转达的联名举报信,引起了天昌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信中检举了天昌市豪杰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宝山为首的黑社会势力垄断全市建筑行业、雇凶杀人、大肆行贿政府官员等六大罪状。由于案情重大,涉及人员多,市委随即抽调精兵强将成立专案组,对王宝山及其涉案人员进行立案侦查,还天昌市老百姓一个公道。肖华当时也是专案组成员,得知这个信息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迅疾给王宝山透露了口风,让他立马外出避避风声。当市公安局采取突然行动对王宝山实施抓捕时,王宝山竟然神秘失踪,使案情一度陷入僵局。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正当肖华暗自庆幸之余,做梦也没有想到,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之后,王宝山就落网了,而他作为王宝山的“铁哥们”、□□,王宝山的落网将意味着什么?肖华再也不敢往深处想,在那一刻,他的灵魂似乎出了窍,只觉得心神恍惚,脊背发凉,目光呆滞……石涛在后面讲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直到会后省纪委的人,也就是坐在会场的那几位陌生人,宣布对他实施“双规”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立刻意识到自己二十多年的官场生涯终于走到了尽头,面临他的将是无法想像的结局。   在离开市局大院的那一刻,他禁不住转过身子多看了一眼身后那座高大气派的办公大楼,眼光中流露出些许眷恋和不甘。几年前,为了把市局从那个敝旧的筒子楼搬迁到这里,他曾经付出了多少心血,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经受了多少无法言状的苦累,而如今,自己苦心经营二十多年的仕途,功亏一篑,这象征着权利与责任的高楼大厦与他还有什么关系呢?懵懂之间,他仿佛感觉到楼上的窗户后面,隐匿着许多张表情各异的脸,或诧异、或兴奋、或惋惜、或侥幸……居高临下朝下窥视着。在众多的脸谱中间,他似乎看到廖丽娟木然伫立在窗帘后面,露出那张秀气冷傲的脸,正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那眼光如冰霜冷剑般刺得他睁不开眼。“富贵浮云去,虚名逐浪沉;罹难方知悔,返朴才归真。”一个月前,大慈寺慧济大师临别时送给他的一首诗,在今日竟一语成谶,真是造化弄人,早知如此,悔不当初?肖华不禁暗自叹息,神情沮丧地闭上了双眼。   车一路朝北,向着省城方向疾驶,天昌市的蓝天碧水渐渐离他远去,身后的背景也越来越模糊,最后留在脑海中的只有他对这个城市无限的眷恋和深深的愧疚。   再见了,美丽的天昌市!   再见了,我的爱人及爱我的人!   他一言不语,双眼迷惘地看着前面,思绪却陷入了以往生活的回忆之中。   他想到了南方那个贫困封闭的小山村,那是生养他的地方,一个给他金色童年的地方。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家乡的风景真是美呀,崇山峻岭,泉水潺潺,四季长青,好一个世外桃源洞天福地。记得小时候,有次他带着妹妹肖敏和弟弟肖亮到村边的小溪里摸鱼,肖敏从水草里摸到一条大水蛇,还以为是条大黄鳝,吓得“哇哇”大哭的情形;还有一次他和村里的小伙伴上山采野蘑菇,不幸被“狗屎蜂”蜇到了嘴巴,半边脸肿得像八戒一样,让他呆在家里好些天不好意思出门……想起这些,他就想发笑,那才叫童趣哩,哪像现在,屁大个孩子,哪来那么多早熟的烦恼。   他想起跟着村民学做买卖挣学费的情形。住在村东的六婆死了好多年了吧,要是没死的话,她已经是九十来岁的耄耋老人了。她是个多么善良,多么慈祥的老人啊,看到肖家孩子多,生活艰难,专门跑到肖家,劝说母亲让肖华跟着她的孙子张有明做点小买卖,补贴学费。张友明比肖华大七、八岁,小学辍学就一直在村里做点小生意,收鸡蛋、贩茶叶、收谷子……反正什么季节做什么生意,地里长什么就收什么,每天能挣个烟火钱,比种地强得多。从小学三年级起的每年暑假,肖华就跟着张有明到镇上批发番茄,然后走街串巷吆喝贩卖,赚取微薄的利润,贴补学杂费。他那个不大的小背篓还是六婆从后山砍来的毛竹,熬了整整两个通宵的时间,用一根一根篾条编织而成的。他第一次背着小竹篓出现在村民面前的时候,面对村民们的指点和挑逗,竟羞红了脸,别再说跟着张有明后面吆喝那句山歌般的叫卖声——“卖番茄喽,又红又大的番茄喽,谁要番茄喽……”记得有一次,张有明病了,他自己背着小背蒌出去沿村叫卖,到邻村时,竟被一只高大花白的野狗追得落荒而逃,鞋跑丢了一只,番茄颠没了,腿也崴了,一条腿肿得像棒槌似的。他沮丧极了,硬是忍着剧痛一瘸一拐摸到家,看到母亲心疼得流着泪水,他竟倔强地笑了……那个暑假,他没有挣到钱,反而赔了三块钱,因为脚崴了,医药费花了好十几块钱……   他想到了读书时的艰辛。人生识字忧患始。祖祖辈辈土里刨食的生活经历,让他从懂事起就知道了学而优则仕的道理。要想走出这条山沟沟,过上城市人的生活,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只有发奋读书。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怀揣着母亲为他准备的咸菜、干粮,翻山越岭到十里开外的学校求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磨破了多少双母亲亲手纳的布鞋,熬走了几许春夏秋冬。   他想到了他被北方警官学院录取时轰动十里八乡的情景。那个场面真叫个热闹啊,鞭炮声脆,锣鼓喧天,金桂飘香,昔日宁静的小山村沸腾了,洋溢着节日般的喜庆。待客那天,轻易不喝酒的父亲被前来祝贺的村民灌得酩酊大醉,歪斜在竹椅上不省人事,黝黑的脸庞依旧挂着欣慰的笑容;忙碌了一整天的母亲,待到客散人尽,却在背地处搓揉着酸胀的膝盖暗自伤神,那是她在为肖华开学就要上缴的几千元学费而发愁。   他想到了上大学报到的第一天,因为自己穿着粗布衣服和母亲纳的大布鞋,被城里来的几个室友,当作“外星人”调侃的场景。面对室友们好奇的目光和肆意的“夸奖”,他面红耳赤,羞愤不已,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了进去。那个尴尬的场面啊,让他一辈子也无法释怀,也就在那一瞬间,让他懂得了什么叫自卑,什么叫自尊,什么叫城乡差异。“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他甚至冲动地想到了陈胜他老人家那句经典的格言,只不过他只是在脑子里闪念而过,而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像他老人家那样气吞山河般呐喊出来而已。当时,要不是山东大个陆志明仗义执言替他解了围,他还不知道如何下台呢?其实室友们的议论是善意的,充满好奇的,并无歧视和挑逗的意味,只是无意间刺伤了他那颗敏感而又自卑的心灵罢了。后来每每想起自己那副傻乎乎的模样,就忍俊不禁想笑,更何况那帮喝着牛奶长大,不辨菽麦的“公子哥们”,不好奇才怪呢?   他也想到了激扬文字,挥斥方遒的大学生活……   不过让他感伤至深的地方还是这里,一个焕发着古都气息的北方城市——天昌市,那是一个成就他的事业与家庭,见证他的崛起与沉沦的地方。光阴似箭,岁月无痕,屈指算来,肖华在这里整整生活了二十个春秋。二十个春秋啊,时光的磨砺把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伙子历练成一名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实权在握的公安局副局长,这期间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经历了多少次生与死的考验,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要不是结识了“煞星”王宝山,将他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也许后来的一切将不会发生……然而,人生就是现实,没有回车设置,也没有重启模式,放纵终将沉沦,沉沦意味着毁灭,曾经拥有的一切终将以他政治生涯的终结而化作浮云散去,他怎么不留恋?又怎能就此甘心?   肖华不清楚现在所处的具体位置,只知道被省纪委的人带到了省城郊外的一家宾馆三楼的套间里。在这里,窗门紧闭严实,看管他的人寸步不离左右,就连上厕所也要“请示报告”,他的一举一动俱在严密的监控之中,完全失去了自由。这让一向张扬高调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凄怆失落之感油然而生。晚餐吃得不错,分餐盘里有浑有素,配有水果,还给他“特殊照顾”撇下两盒软中华,这让他有些不可思议,多少有些感动。然而面对精致的美食,他全然没有一点儿食欲,只觉得胃里堵得慌,那两盒中华烟倒成了他最好的消遣。晚饭后,省纪委的一位领导找他谈了一次话,氛围很融和,好像是居家聊家常一样,给他宣讲了政策和纪律,希望他能够积极配合组织调查,如实交待问题,争取宽大处理,临走时还给他搁下一枝笔和一摞稿纸,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将准备交待的问题写个清楚明白。可是他又能交待些什么呢?他不清楚纪委掌握了他多少罪证?更无从知道王宝山交待了些什么?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长长短短的烟头,满屋子里烟雾缭绕,正如他那团焦躁不安,杂乱无章的思绪。   漫漫长夜、何去何从?此时的他就是一条搁浅的鱼,缠绵悱恻,在无望与纠结中苦苦挣扎着。   眺望着窗外昏黄的月光,肖华随手拣起桌上的笔,在稿纸上草写了这样的诗句:志当人中杰,怎奈遇鬼佞?嗟叹名节失,醒悟已迟时。写完后,他眯缝着眼睛用一种难以言状的表情端详了半天,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掂起笔在诗的前面写下“悔恨”二字,然后摇头喟叹一声,颓然将稿纸撂到一边,闭上眼睛坐在那儿久久无语。   诗中字里行间直白出他内心的无奈与悔恨,而后面补写的“悔恨”二字,令人费解,是他给诗定的题目,还是此时此境,言为心声,有感而发,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早秋惊落叶,飘零似客心。唉,这恼人的秋天,好一个多事之秋。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美丽邂逅   “爱情只有灵没有肉,是汹涌澎湃一发不可收拾的;唯美、浪漫、纯情而带着毁灭性的爱情,才是最高境界的爱情。”当肖华看到台湾作家龙应台书中这句话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有些不以为然,感慨作家都是些煽情的高手,总是喜欢故弄玄虚,把简单的爱情定义得那么的妙不可言,那么的高深莫测。可是,当他亲身遭遇了这种带有毁灭性,始善终弃的爱情故事之后,回过头来再去回味这句话的时候,油然而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内心顿时浸没在酸涩无奈的痛楚之中。   肖华初识田蕾,颇有点机缘巧合富有戏剧性,缘由一个很平常的工作电话。   一九九二年,二十二岁的肖华毕业分配到天昌市公安局上班后,就一直安排在局办公室工作,主要负责一些上传下达、接待应酬的繁琐事,悠哉乐哉,这一干就是五年,不经意间就迈入大龄青年的行列。在天昌市这个北方小城市,按说像他这种情形,论工作有体面的工作,吃着“皇粮”,旱涝饱收,衣食无忧;论才干,堂堂警官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文气十足,仕途看好;论模样有俊郎的外貌,虽谈不上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倒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米七八的个头,搭配着笔挺的警服,走在街上,还是有较强的回头率和杀伤力的。像他这样的条件,倘若能屈尊降贵,放低身段,找个称心如意的对象也不是什么问题。可问题就出在他太过于自我感觉良好,心高气傲,一般的女孩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七挑八拣,错失了不少机缘。这几年,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也没少操心给他介绍对象,约会次数不少,真正让他中意的女孩几乎没有。想起头几次相亲的经历他就感到特别的揪心,约会的几个女孩子吧,家庭背景工作条件都不错,可就是模样儿长得太没水准,一个个就像别人挑剩的歪瓜裂枣一样让人大跌眼镜,极大地伤害了他那颗自负笼罩下的自尊心,让他沮丧抑郁了好几个月,从此对领导同事的古道热肠,他再也提不起兴趣。他平时也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心里也急,尤其是看到周围比自己毕业还晚、年龄还小的同事,一个个成双成对的,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可是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讲究个缘分,是急不来的,况且,对于爱情,他始终恪守着宁缺勿滥的原则,坚持着择优而娶的标准。他认为三种女孩才是他要找寻的目标:要么长相漂亮,对得起自己的眼光;要么模样大众,工作务必体面,经济上无后顾之忧;倘若两者兼备,自然是锦上添花。这样的女孩才是他中意的女孩,才是他心目中名至实归的爱情。所以,抱着这样的心态,每一次机缘来临他都是郑重其事,精益求精,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无疾而终。   现在的他,就像个一名训练有素的武士没有遇上合适的对手一样,苦于无机“亮剑”,徒生几多烦恼罢了!   他自己急还好说一点,家人跟着急,这让他郁闷不已。母亲见他快奔三十的人了,终身大事还没有个着落,成天挂念在心里,念叨在嘴上,久而久之,在她心里落下了块心病。是啊,像他这个年龄的男子,要是生活在农村,早就娶妻生子,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了。就说他的亲弟弟肖亮吧,小他两岁,已经是有三个孩子的父亲了,最小的也学会打酱油了。虽说城里与农村在婚恋观的问题上有所不同,但面对这些事实,让他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年年春节回家探亲,母亲就为这事,叨唠个没完,她说烦了,肖华也听腻了,但看到母亲满头银发和布满皱纹沧桑的脸,他就恨不得立马找个女人结婚生子,了却母亲这块心结。前天肖华给家里打电话,母亲又在电话中有意无意说起他的高中同学谁又要结婚了,谁家又生了个“宝贝”“千金”……肖华没听完母亲的话就知道下文是什么,赶紧打岔说有事,匆匆挂了电话。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他怎能不着急,可是这事不比其它事,需要缘分,是急不来的。他可不想象父母亲那样,厮守着白开水般的婚姻过一辈子,对父辈来说,与其说是婚姻,倒不如说是为了过日子更为贴切。   正当他陷入郁闷之际,机缘悄然而至,只因一个冒失的电话,迅疾拉开了他与田蕾相恋的序幕。   时间是一九九六年四月七日这天上午,肖华给市电视台法制栏目组的姚昆峰主任打电话,询问“飓风行动”专题片录制情况,接电话的是一位女生,听声音大约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声音特别柔美,一下子引起了肖华的兴趣,他不由得与她多聊了几句。可以这么断言,这个女生的声音,是他接触到的所有女生中声音最甜美的一个,乍听上去很容易让人想到“玉女”杨钰莹甜美的歌声。在闲聊天中肖华得知她叫田蕾,本地人,电视台的文字编辑。肖华打进电话的时候,刚巧只有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整理文稿,其他的同事都随姚主任下乡搞调研去了,要不是她今天早上睡过了头没能赶上下乡,不然的话她也会去的,那样的话办公室里就要唱“空城记”了。田蕾娓娓而谈,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好像在与熟稔的朋友讲述一段有趣的故事一样开心快乐。田蕾活泼开朗的性格和甜美的笑声,愈发使肖华对她增添了几分好感,凭直觉,这个田蕾不仅长相漂亮,而且是那种时尚的女孩,倏忽他心里竟萌发了想认识她的冲动。   他这种想法自然有他的依据,他想在人才济济的电视台,不乏才貌俱佳的靓女淑媛,虽然说不清楚这个田蕾长相怎样,芳龄几何,但是单凭她那甜美的声音和亮丽的名字来作评判,不敢妄说是风华绝代,至少也算得上是青春靓丽、活泼可爱,说不定与她相识之后,还能擦出爱情的火花,成就一段美满的婚姻呢。   想到这里,他心跳加速,耳根发热,激动地问:“田蕾,你下班后有时间吗?”   电话那边的田蕾显然被肖华突然的问话弄迷糊了,沉默片刻,才用疑惑的口吻问道:“下班没事呀,肖主任,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请你吃个饭,行吗?”听到田蕾的问话,肖华倒觉得不好意思,支吾半天才从嘴里艰难地吐出这句临时想到的台词。   田蕾“格格”一笑,俏皮地问:“呵……呵……请我吃饭,为什么请我吃饭呀?!”显然她被肖华的窘态逗乐了。   肖华嗫嚅着,说:“我……我……”他的思路像短路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应对田蕾的诘问,只是不知所措地攥着话筒发愣。周边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出奇地安静,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和田蕾不均匀的呼吸声。   “行啊,肖大主任的邀请总不能不给个面子吧!说吧,上哪儿?”半晌,田蕾率先打破了僵局,笑着说。   有戏了!听到田蕾的回话,肖华激动不已,刚才还有些迟钝的脑子顿时兴奋得像高速运转的电脑搜索引擎一样,快速搜索着合适的见面地点。   “要不到悦来吧?!”肖华立马想到在市电视台附近就有家音乐茶座,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家茶座的名字。悦来茶座的环境不仅优雅,而且素食和糕点做得很有特色,他想田蕾肯定会喜欢这个地方,可是他刚说完又意识到那家餐厅是家情侣餐厅,第一次相见就约在这样的地方,人家会同意吗?肖华不禁有些迷茫。   “那好吧!就去那儿。”田蕾竟爽朗地答应了,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那么下班见?”   “好的,下班见,拜拜!”田蕾声音柔和地回答。   挂完电话,肖华拿着话筒怔愣了半天,感觉就像做了场梦一样,云天雾地的不可思议。但是这不是梦幻而是真切的现实,想到下班之后自己就要与一位“都市丽人”会面,并且共进午餐,不由得激动不已,接下来他以最快的速度打电话订好餐位,又用心整了整衣服和发型,把皮鞋擦得锃亮,然后耐心等待着下班时刻的到来。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整个上午,肖华几乎是在精神极度兴奋的状态中度过的,又是唱又是笑,那个高兴劲让办公室主任马志强撞见了,止步站在门口,眯缝着眼睛盯着他瞅了半天,打趣地问:“小肖呀,那么高兴是不是又要去约会啊?”   沉浸在喜悦中的肖华被马志强突然的问话弄得面红耳赤,有些“做贼心虚”地回答:“没有的事,别瞎猜。”   “不会吧?看你那副高兴劲恐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马志强撇着嘴故作深沉地说。   “哎呀,别胡吣,哪儿凉快你就往哪儿去吧。”肖华见马志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起身笑着把他从门口推走。   马志强抓住肖华的手扭过头,笑着说:“小肖呀,你嫂子让我给你捎个话,说给你物色了个对象,让你抽个时间去见一下……”肖华此时哪有心思听这一茬,不耐烦地说:“好吧,我知道了。”   其实,马志强是个对人对事挺热诚的人,在单位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他为肖华的对象问题没少操心,也传授了不少“经验”,尤其他老婆谢慧琴更是个热心肠的人,下岗多年在家也没有个正当事做,热衷与人牵线搭桥做“红娘”。前一段时间谢慧琴给肖华介绍了一个对象,说那姑娘芳龄二十二,长相漂亮,搞房地产开发的,保证肖华一瞅就相不掉。肖华听到谢慧琴把那姑娘说的花容月貌、天花乱坠,与自己心仪的对象还是那么吻合,不免有些心动,但又转念一想,哪有年纪轻轻的女孩搞房地产开发的,前所未闻,除非她有着优越的社会或者家庭背境,比喻说秉承家族事业,否则的话,绝对是空穴来风,或是夸大其词。于是乎,在盛情难却与好奇心理的驱使下,他与那姑娘在马主任家里见了面。   谢慧琴给肖华介绍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侄女薛佳。之所以她么热心把自己的亲侄女介绍给肖华,她是有考虑的。她想在这个爱情讲究“男的爱漂亮女的爱潇洒”的今天,薛佳虽说出身“轻微”,来自农村,是个打工妹,没有固定的职业和收入,但是个子高条,长相漂亮,这些优质的自然条件恰好弥补了“先天”不足,足以与一表人才的肖华相媲美。更主要的是她考虑到肖华年轻有为,有发展潜力,前途不可估量。若是薛佳与肖华能结秦晋之好,岂不是变相成就了侄女后半生的幸福?但是她也清楚自己这个侄女,自恃长得漂亮,心高气傲,自负得看不起一般的男孩,总想找个有学历还有钱势的“主”。嗬,漂亮能当饭吃啊。谢慧琴也曾奉劝过薛佳,劝她对待感情要务实,切不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可是薛佳就是听不进去,依旧我行我素。鉴于此,谢慧琴担心薛佳相不中肖华,所以事先没有告诉薛佳今日是来相亲的,只是说马志强单位有个小伙子想买房子,借此让彼此先见个面,看看薛佳的态度再作决断。   薛佳的确长得漂亮,明眸皓齿,黝黑的头发略带自来卷,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衣把她那高条的身材衬托得凸凹有致,显得婷婷玉立特有女人味。肖华瞅第一眼就心生好感,有了往下交往的念头。可是接下来的情形可让肖华哭笑不得,有些坐不住了。原来薛佳并不是谢慧琴所介绍的那样,搞什么房地产开发的,而是替人卖楼层的,也就是在天昌市刚刚兴起的售楼小姐。了解到这些顿时让兴致盎然的肖华大失所望。更搞笑还在后头,这个薛佳浑然不知肖华是来与她“相亲”的,还以为他真是马志强介绍来买房的“客户”。俩人坐定,一番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薛佳就开始热情地向肖华递过去一大摞她们公司新近开发的楼盘资料,耐心地向他推介各种户型的价格与优惠条件,讲解了半天也没有深入到见面的主题。听得肖华一头雾水。瞧见薛佳那一副热情劲,肖华也不便于点破,只是回过头来寻找马志强夫妇想探问个究竟。这时候哪儿还有马主任的影子?夫妇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回避得无影无踪。肖华没法只得硬着头皮,耐着性子免费接受了一堂别开生面的“直销知识理论课”。   当然,这场美丽的误会最终是无言的结局。   打发走了马志强,肖华打开桌上的电脑随意翻着牌,脑海里却天马行空般飞快勾勒着田蕾的模样。他想像中的田蕾是一个有着瓜子脸蛋,长发飘逸,身材苗条的时尚女孩。哦,忘了,秀丽的脸蛋上还镶嵌着一张玲珑温润的樱桃小嘴,不是吗?要不是她有着一张甜蜜的樱桃小嘴,说话的声音怎么会那么好听呢?是啊,浪漫的邂逅,也许会迸发出爱情的“小火花”,玉成一段情深深、意蒙蒙的婚姻故事……想到这里,肖华脸色绯红,情不自禁对着窗台上那盆怒放的水仙花露出舒心的微笑。   十一点半,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肖华驾驶着单位那辆桑塔纳2000,一路风驰电掣向悦来茶座驶去。其实,根本就不用赶得那么急,天昌市不过是个弹丸之地,最长的南北街驱车只需用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能跑完全程。急的是他那颗忐忑不安骚动不已的心,犹如蠢蠢欲放的花蕾,缀满青春的枝头,渴求绽放……   不足十分钟的时间,肖华就来到悦来茶座。这里的生意真好,又恰逢饭点时刻,茶座门口人来客往,络绎不绝,热闹非凡。他走进大厅,习惯性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大厅的情侣座上坐着几对男女,或相对闲聊或依偎细语……似乎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他想这个时候田蕾也许还在约会的途中,于是他来到大厅西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环顾着大厅里的景致,一边耐心地等待着田蕾的出现。大厅里环境幽雅,格调清新,中央有一条长长的过道将大厅自然分成两半,两边散落些用屏风相互隔开的半开放型情侣座,过道一直延伸到大厅的里头的一个小小的舞台上。到了晚上这里常有演出,比白天喧闹得多。虽说活跃在这里的都是些本地或当下不入流的歌手,但是舞台上的热歌劲舞倒也给来宾带来不少的欢声笑语。围绕大厅四周是一圈大大小小的小包房,不时从里面传出红男绿女的阵阵欢笑声、推杯换盏声和混沌不清的说话声。整个大厅歌声绕梁,缠绵不绝,喧哗中不失雅静,真是年轻人卿卿我我,谈情说爱的好去处。他耐心地坐在那儿等待着,不时拿眼朝门外瞟去。十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发现“田蕾”的影子,但肖华仍然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田蕾是个诚实守信的人,一定会践约而来。二十分钟悄然而逝,正当他焦虑失望之时,只觉得眼前一亮,从门外进来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年轻女孩映入他的眼帘,那女孩约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皙白,身材颀长,长发垂至腰际,那模样竟与他想像中的田蕾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想像中的田蕾没有眼前这个女孩那么丰满,但是他仍不敢确定来人就是田蕾,只是有意识地察看她的一举一动。那女孩穿过大堂,径直走到大厅中央站定,盈盈顾盼,脖子下面挂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十字架,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晶亮的光。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当她的目光游离到身着警服的肖华身上时,目光骤然打住,面露笑容,径直朝肖华这边走了过来。   肖华这才确定这个女孩就是他要约的人,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俩人相聚一处站定,女孩微笑着朝肖华问道:“你好,你是肖主任吧?我是田蕾。”说话时声音怯生甜美,说完脸色泛红,就像一枝亭亭玉立的白玉兰屹立在风中,洒脱清丽。   肖华按捺住怦怦欢跳的心,笑着说:“你好,田蕾!”眼前的田蕾,青春靓丽,超乎他的想像。他简直就不敢相信,小小的天昌市竟会有如此超凡脱俗的女生,一念之差竟有幸让他撞上,怎不令他头晕目眩?又怎能不使他怦然心动?   “认识你很高兴,咱们握个手吧!”田蕾边说着边落落大方朝肖华伸来纤纤玉手,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微翘的嘴角上挂着一丝含蓄的笑意,显得那么的真诚与柔美。   对于田蕾主动“示好”,肖华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因为他从田蕾那轻松略带调侃的话语中,已经意识到她对他的冒失行为并不反感,相反可以认为她对他有几分好感。   肖华忙上前紧紧握住了她那只涂着亮甲油的小手,连声道:“是,是……我也是……”那小手葱白细嫩捏在手里绵软无力,肖华心里又是一阵激动。   田蕾的小手被肖华紧紧攥在手心,好像有千钧的力量般要把她那小手活生生捏碎一样,伴随着一缕情迷意乱的心慌和痛感,急速传感到她周身的各个敏感部位,她不禁痛楚地叫了一声:“哎哟,你弄痛我手啦……”边娇声叫嚷着边摇摆着手臂,极力想挣脱肖华那双刚劲有力的大手。   也难怪肖华的手劲那么大,每天雷打不动的臂力训练可是他从警校毕业一直坚持到现在。那也不是白练的,依然是一双擒拿格斗的好手,只不过此时是由于内心的慌乱而不知轻重,用劲用错了地方而已。   见田蕾小嘴微噘,俏眉上竖,一副嗔怪的样子,肖华如梦初醒般慌忙松开手,连声向她赔着不是:“哦,不好意思,对不起……”他的脸色因失态忽地变得通红。   “呵呵……”瞅见肖华窘迫难堪的样子,田蕾笑颜如花,光洁的颊上露出两只浅浅的酒窝,煞是迷人。此刻田蕾心里暗想,这个男人真是太逗了,就像是个没有长大的男孩一样憨态可掬。其实,从见到肖华的第一眼时,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心中竟对他有些莫名的好感,是那身威武帅气的警服感染了她,还是肖华眉宇间流露出的那道剑出鞘的阳刚之气折服了她?她不得而知。   “呵,呵……”田蕾一脸的笑颜,让肖华惶恐不安的心绪顿觉风轻云淡,他难为情地搓了搓双手,随之跟着笑了起来。   俩人如故友久别重逢般开心畅快,说笑着一前一后走进预定的包间。   小小的包间内,光线暗淡柔和,音乐悠扬飘忽,天蓝的墙壁,淡绿的壁帘,粉色的餐桌,整个房间显得洁净、温馨而又紧凑。更惹人注目的是房间居中的餐桌上,摆着一只晶莹剔透的净水瓶,里面插在一枝娇艳的玫瑰花。那花儿鲜红似火,正如一张女人羞红的脸,向来宾抛来暧昧多情的目光,给这温馨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浪漫的色彩。来到包间,田蕾脱下风衣,顺手递给了肖华,那举动自然大方,如同对自己的闺蜜一样随意任性。肖华顿觉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慌忙接过衣服,小心翼翼地挂在身后的衣帽架上。   “坐吧,田蕾,先喝点饮料。”挂好风衣,肖华转身见田蕾还愣怔地站在那儿,忙招手示意她坐下,并随手拿起桌上的饮料打开向她递了过去。   “谢谢!”田蕾接过饮料,眨了眨眼,俏皮地回应着,就势在肖华的对面坐了下来。   俩人坐定,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田蕾一边用手捏着吸管嘬着饮料,一边低头看着餐桌玻璃面下的广告。那专注的眼神,端丽的姿容雕塑般沉静,看上去又不像是在看着广告,而是在凝神想着心事。肖华不时用欣赏的目光端详着田蕾,那舒展的神情,似乎是正在欣赏着一朵娇丽的白莲花。   田蕾率先打破了沉默,缓缓放下饮料,抬起头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说吧,肖大官人,见小女子有何贵干?我们又不认识。”   肖华闻言脸一红,稍略顿了一下,谐谑地说:“哪家的法律规定不相识的两个人不能共进午餐,况且还是一对才子佳人。”   “哦,你说的也对,你才子,我佳人。”田蕾边说着边用手指了指肖华,又指了指自已,一脸的笑颜。   “哈……”肖华完全被田蕾的风趣逗乐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面对威严的警官大人,我怎么感觉到有点被传讯的感觉?”田蕾突然敛起笑容,正色道。   “不会吧,你看这环境多么和谐温馨……”肖华瞅了瞅四周,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   田蕾像是背京剧台词一样眨巴着眼睛朝肖华说道:“不过,恭敬不如从命,权衡再三,我还是来了,谁叫我是个弱女子呢?呵呵……”说完抿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来。   “是小生的错,让姑娘受委屈了……”肖华被她的率真诙谐感染了,也学着她的腔调风趣地回答着。   一丝风趣增添几多愉悦。就在这一唱一和一问一答的笑谈中,一扫刚才沉闷的气氛,室内凝滞的空气顿时变得流畅活跃起来。   见服务生敲门进来,肖华止住了笑声,说:“哦,我们只顾着说笑,忘了点菜,你来点菜吧!我们边吃边聊。”说完顺手拿起桌上的菜谱递向田蕾。   “你点吧,我要份外面带芝麻,里面裹着绿豆泥的那种甜饼就行了。”田蕾摆了摆手朝肖华说道。   “哦,你对这儿很熟悉吧?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和谁呀?男朋友吗?!”肖华从田蕾的话中捕捉到言外之音,不过他还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边低头翻看着菜谱,一边问着田蕾。   听到肖华接连而来的询问,田蕾敛住笑容,脸上泛红,她朝肖华瞥了一眼,辩白道:“哦,我,以前来过……可是我自己来的,呵呵!”她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刚才不经意的话,可能引起了肖华的醋意,心想这个男人真逗,又不是在相亲,吃的是哪门子醋?   肖华下意识地“哦”了一声没再言语,只是吩咐服务生下了单。   一会儿功夫,几碟精致的点心,几盘素菜,一瓶干红就上齐了,花花绿绿的摆了一桌。   肖华往高脚杯里倒满酒,举起杯子朝田蕾说:“田蕾,为我们的美丽相识干一杯。”   田蕾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说:“我……好,干杯!”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才举起了杯。   “干杯!”两只晶莹剔透的杯子在碰撞中发出清脆的响声,正如两颗驿动的心,碰撞出爱的音符。   他俩就这样愉快地呷着酒聊着天,聊着天昌市的人情世故,聊着各自的工作,聊着一些不切风月的话题,不知不觉一瓶干红下去了大半瓶。酒呀,真是个神奇的东西,酌量饮之提神助兴,养颜美容,妙不可言。酒精刺激下的田蕾双眸朦胧,面似桃花,笑靥灿烂,楚楚可人,尤其是脸颊上两只深深的酒涡,似一泓蓝汪汪盛满了美酒的清泉,充盈欲溢,给人一种想掬之畅饮的冲动。   酒兴正酣,田蕾突然低垂着眼睑,长吁了一口气,晃动着杯中旋转飞舞的红色液体,幽幽地说:“嗨,肖华,你知道吗?今天我特高兴,好久没来这个地方了,好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不瞒你说我失恋了……”   “哦……”肖华正凝神欣赏着眼前的花容月貌,面对田蕾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猝不及防,不由得瞪直眼睛愣住了。   田蕾并没有理会肖华的情绪共鸣,只是心事重重地把玩着酒杯,接着说:“所以你邀请我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真的想出来好好消遣一下。”声音低沉酸楚,好像心中积郁着太多的忧伤,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说完,她双眉紧锁,流露出一副满腔幽怨、痛苦纠结的神情。   霎时间,包间里袭来一股沉抑的气息。   肖华放下手中的杯子,探身关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触景生情,面对肖华充满关切的话语,倍受失恋之痛的田蕾,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压抑的情绪,憋屈的泪水顺着脸颊簌簌地流淌开来。   看到田蕾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肖华顿时慌得手足无措,急切地问:“不要哭嘛,到底是怎么了?你说说呀?”   听到肖华的话,田蕾仰头瞥了他一眼,哀怨地说:“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孩。”说完,一头趴在桌上“嘤嘤”地啜泣起来,双肩随之剧烈地颤抖着。   从田蕾的话语中,他明白了田蕾哭泣的原因,心想着这么漂亮的女孩也会失恋?这个男人也真是有眼无珠。于是他扯了张纸巾朝她递了过去,轻声道:“田蕾,别哭了,擦擦眼睛吧。”   “嘤……”   “别哭了,让人听到多不好。”见田蕾没有反应,他起身走了过去,用手碰了碰她的肩膀怜爱地说道。   田蕾仍旧没有接,就在他手足无措默然伫立之时,只见田蕾突然扭过身子,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放声恸哭起来,哭声悲伤压抑。瞬息,一股淡雅的香水味骤然袭入他的鼻孔,令人心醉,乌亮黝黑的头发,白玉般的颈项,在他的眼皮底下一览无遗,强烈刺激着他的视觉,他情不自禁伸手搂紧了她的双肩。   “好了,别哭了,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一切都会好的。其实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肖华俯首安慰着她,措辞像个情感专家一样,晓之以理,极富有哲理性。   过了好一会儿,田蕾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渐渐止住了抽泣,她松开搭在肖华腰间的手,端正身子坐了起来,抬头红着脸朝肖华难为情地说:“我是不是太矫情了?让你见笑了吧!”边说着边理了理额前散落的刘海,又拿起纸巾擦拭着略显红晕的双眼。   肖华坐回原位愤慨地说:“想不到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也会失恋?”边说着边向她投去一缕不可思议的目光。。   田蕾撇了撇了嘴,莞尔一笑,歪着头举起酒杯朝肖华说:“呵呵,刚才心里堵得慌,现在没事了,咱们来喝酒吧?!”那淡然的神情就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好吧,干杯!”肖华微笑着说。   一声脆亮的碰撞声过后,田蕾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唉,这就是失恋的女人,一个内心受伤的女人。肖华在心里暗自伤感着,笑着也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按照惯常两个彼此陌生的男女初次见面,多少有些尴尬和戒备心理,但是他与田蕾的初识竟是那样的自然而然,毫无拘谨之感,更难能可贵是田蕾能够毫无顾虑地向他敞开心扉,向他倾诉着内心的痛楚和纠结,纯真而又质朴,令人感动。   这时,包间内传来崔健歇斯底里的呐喊声:我曾经问过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歌声把肖华的思绪带回现实,那一刻,他只觉得生活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和无奈。   随后他们开始了交往。   肖华“不失时宜”地撞入田蕾的生活中,犹如冬日暖阳,排遣了她内心因失恋带来的空虚和寂寞,让她那颗受伤破碎的心灵慢慢地修复,也就在这个时候,肖华清楚了田蕾失恋的前因后果。   认识肖华时,田蕾和前男友吴亚豪已经分手半年多了,准确地说,是她主动离开了这个曾经给她幸福快乐,又让她悲伤失望的男人。那可是一段缠绵了整整八年的恋情啊!她舍得吗?她为什么那么决绝地离开他?   田蕾在天昌市商业学校上学的时候,就与同班同学的吴亚豪相恋了,算是早恋吧。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漂亮温顺,是昔日闻名商校的“金童玉女”。那是一段懵懵懂懂的恋情,爱得真真切切,恋得朦朦胧胧,学业却是一塌糊涂,就像琼瑶笔下曼妙的爱情故事一样,相识相恋相爱,告别青涩的青春时代,只待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终于熬到了毕业,别的同学都在为各自的前途疲于奔波时,他俩又毫不费力找到了理想的工作。吴亚豪的家境本来就不错,加之有个在加拿大做生意的叔父鼎力资助,毕业后选择了自主创业,在天昌市的繁华地段七一路中段开了家名曰“龙泉洗浴中心”的洗浴城。由于洗浴城所处地理位置好,又是个新兴的行业,再加上他头脑活络,所学专业对口,为人圆滑,尽得天时地利人和,生意做的可谓是风生水起,小在成色。而田蕾则通过在政府机关工作的父母的人脉关系,进入市电视台当了一名记者。小两口琴瑟和鸣,比翼□□,令亲朋好友无不羡慕夸赞。正当她们事业稳定,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田蕾却看到了这一生她再也不愿看到的一幕。   田蕾清楚地记得那是去年的十月五日。这天吃过午饭后,田蕾按照惯常步行悠着去上班。她一边走着一边悠闲地听着音乐,走到半道时突然刮起阵阵疾风,旋即下起了飘泼大雨。一场秋雨一场凉,她出门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针织衫,感到有些凉意。这时候她恰逢经过龙泉洗浴中心,便想上去加件外套。当田蕾上楼来到吴亚豪二楼的办公室门口时,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了,怎么拧也拧不开。正当她纳闷着准备离开时,只听得身后“吱”的一声响,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正是吴亚豪。只见他衣衫不整,趿拉着鞋,侧着半个身子探着个头朝外张望着,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当他定眼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是田蕾时,脸色顿时变得刷白,下意识用身子挡住打开了一半的门,瞪着一双充满惶恐的眼睛怔怔地瞅着她。   “大白天的睡懒觉还锁着门,没有打搅你的春梦吧?呵呵……”看到男友一副邋遢懒散的样子,田蕾戏谑道转身走了过去。她知道男友有睡懒觉的嗜好,当时她也没有多想,边说着边就往里边走。   吴亚豪急忙伸手阻拦她,涨红着脸支吾着说:“你……你不能进?”   “怎么了?里面……”见吴亚豪闪烁其词,一副丢魂落魄的样子,田蕾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吴亚豪避开田蕾探询的目光慌恐地回答。   “没什么?你给我让开……”从吴亚豪反常的举动中,田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种不祥的感觉忽地涌上心头,心里暗想着莫不是他与别的女人在里面……她不敢再往下想了,愤然推开他的手,就要往里闯。   看到田蕾一副强硬的架势,吴亚豪吓得面如土色,歪斜着身子死死顶住门,哭丧着脸哀求着:“你不要进去好不好啊?”   田蕾就像发疯的母狮子一样,柳眉倒竖,厉声斥责着:“让我进去!”声音因激愤而变了调。   正当俩人僵持不下时,只见从里面猛地冲出来一个穿着白色长裙,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用包遮挡着脸,夺门而逃……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把田蕾击晕,她只觉得天昏地暗,头重脚轻,大脑一片空白,心里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但嘴里却说不出话来:“你,她……”只是张着嘴瞪大双眼愣怔在那儿。   半晌,她从迷蒙中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锥心的痛楚直击心脏,她不由得用手捂住心口,转身怨愤地盯着一脸愧色的吴亚豪沉默不语。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男人,竟会做出这种寡廉鲜耻的事情来?是感观上的错觉?还是梦幻中的情节?她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当她瞥见那张熟悉而又俊郎的脸时,不知道怎么了,竟感觉到是那样的陌生和丑陋,她不禁嫌恶地瞪了他一眼,诘问着:“你怎么变成这样,居然能干出这种龌龊的事来,你还算人吗?”语气中流露出痛心失望的情绪。   “我……对不起!”吴亚豪羞红着脸嗫嚅着,低着头不敢正视田蕾,一副愧疚的样子。   吴亚豪的话让她简直气疯了,她颤抖着声音厉声责问道:“你说什么?你好意思说对不起?这是对不起的事吗?啊?!”   “我……”听着田蕾尖锐的质问声,吴亚豪一时语塞,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显出一副窘态。   看到男友可怜兮兮,窘迫无语的样子,田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我们的缘分到头了,你好自为之吧。”那一刻,她心里竟出奇的平静,说完扭头跑下了楼。   “田蕾,你听我解释……”后面传来吴亚豪苍白无力带着哭腔的叫喊声。   下了楼,她再也没有心思去上班,只顾一头冲进凄迷的风雨中。风萧萧雨绵绵,寒风吹散了发式,她浑然不觉,冰冷的雨水淋湿了衣衫,她也感觉不到一丁点儿冷,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路疾奔,只想快点回到家,回到那个温馨能给她遮挡风雨的港湾。一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她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的悲伤和激忿,掩面趴在床上放声痛哭起来,声音憋屈凄婉……   面对吴亚豪无情的背叛,田蕾没有大吵大闹更没有寻死觅活,甚至在男友面前没有流下一滴伤心的泪水,而是义无反顾选择了离开,愤怒而默然地离开……这个吴亚豪真是太可恶了,拥有如此漂亮的女友却不知道珍惜,背地里干些为人不齿的勾当,这不是暴殄天物又是什么?!看到田蕾一副痛楚的神情,肖华不禁为她的遭遇忿忿不平,更对她那种隐忍不失理智,决绝不失温良的处事方式肃然起敬。他暗下决心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尽一切努力,想一切办法,抽出点滴时间来陪伴她,逗她开心,竭力把她从痛苦与抑郁的漩涡中解脱出来。   当你不开心时,   你可以安静地呆在一隅,   想想那些快乐的往事;   当你不开心时,   你可以漫步在林间小道,   看看无边的夕阳被夜幕渐渐吞噬;   当你不开心时,   翻开那些发黄的老照片,   想想那些逝去的时间和亲人。   你会恍然大悟,   心若自在,   活着就会快乐。   (后记:肖华当日日记《当你不开心时》)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情意迷离   雨果说爱情是女人的安慰。(题记)   爱情着实奇妙,田蕾的出现一下子颠覆了肖华原有的爱情观。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他,只因与田蕾见了一次面,就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漂亮温顺的女人,虽然他很清楚她有着纠结的过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以至于后来为之神魂颠倒而不可自拔。   从那天起,肖华就频频约她出来,一起吃早餐,一起开车去郊外兜风,一起看那些百看不厌的电影……情深深,意绵绵,魂牵梦萦,俨然一对相爱许久的情侣。在那段日子里,虽说俩人谁也没有点破那层薄纸,没有把那个“爱”字说出口,但是俩人在一起时那种两情相悦,舒心美妙的感觉,在肖华看来与恋爱中的男女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他喜欢她那甜美的声音,说话时温言软语,柔声柔气,总是未语先笑。田蕾高兴的时候喜欢哼上一两段黄梅戏,那字正腔圆的唱腔,那惟妙惟肖的扮相,常常惹得肖华着迷。现在他才明白俩人初次见面时,怪不得田蕾说话时总是夹杂着一些戏曲中的唱词,原来她是学过戏曲的。他喜欢看她那秀美的容颜,光洁如玉,雅静质朴,让人养眼,尤其看到她托腮凝眸、默然沉思的样子,就不由得想起《红楼梦》中那个柔似水、弱如柳的林黛玉。她的一颦一笑竟与剧中的林黛玉是那么的相像,一样的多愁善感,一样的温柔娇媚,只不过这个林妹妹比起田蕾来略显孱弱和纤细,而田蕾略显丰满与性感。他被她那情引眉梢,愁种心田的风姿所倾倒。他快乐着她的快乐,悲伤着她的悲伤,她的一切喜怒哀乐都能够让他心生感应,引起共鸣,这不是恋爱的感觉又会是什么?而失恋中的田蕾哩,由于肖华无微不至的关心,似一剂灵丹妙药适时弥补了她内心的空虚和寂寞,让她暂时缓解了内心的痛楚,不再感到悲伤和压抑。   然而,受伤的女人总是留恋着过去,尤其对于自己的初恋,更是无法释怀,哪怕是因为对方的无情背叛。   俩人在一起的时候,田蕾时常会在他面前提及吴亚豪昔日对她的种种好处。她说有些事是忘不了的,就好比是一件自己喜爱的裙子,穿的时间长了、旧了,不能再穿了,但还是把它放在箱底,舍不得扔掉。起初,肖华对田蕾那些怀旧伤感的话,不以为然,认为那毕竟是一段漫长的恋情,换了谁,一时都难以割舍忘怀,更何况田蕾还是一个多情善感的女子?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俩人感情的逐渐升温,她会慢慢淡忘的。所以每当田蕾念叨她的过去时,他总是以一名忠实听众的身份,用宽容的心态与理解的目光,耐心倾听着她的诉说,然后报之一笑或一声嗟叹,从不轻易不发表自己的意见,惟恐因为自己一时失言而触及到她的痛处。   他们就这样交往着,转眼间到了一九九七年的冬天。这一年,天昌市意外地下了场百年不遇的大雪,一夜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整个城市笼罩在粉装玉砌,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使这个古老的文化之城愈发显得年轻妖娆。田蕾喜欢有雪的日子。一清早就给肖华打电话,说西湖公园的梅花开了,甚是壮观,让他带她去那儿拍雪景,随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同事兼闺蜜余涵茗,那是肖华第一次见到余涵茗。余涵茗也是一个长发披肩的标准美女:高鼻梁,大眼睛,身段苗条,那洁净的脸宠乍看上去竟与田蕾酷像,只不过余涵茗的皮肤没有田蕾那么雪白。俩人站在一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姐妹俩。其实,田蕾之所以喊着余涵茗一起来,自有她的用意:一是让余涵茗认识一下肖华,替她“把把关”。二是她与吴亚豪分手的事情,只有余涵茗自个儿知道,认识肖华的事,她只对余涵茗一人讲过,她想让几个亲近的朋友与肖华先认识一下,然后再慢慢在单位公开她与肖华的关系。这天,仨人玩的很开心,拍了不少照片,余涵茗还发挥摄影方面的特长,在那片腊梅丛中,特地为他俩设计了很多造型,拍了不少亲昵的照片。从余涵茗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看出,她对田蕾选择肖华很是满意。从那刻起,田蕾彻底坚定了要与肖华在一起的决心。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姐夫,你看天寒地冻的,正是喝酒的好日子,要不你请客咱们喝两杯吧?”仨人从公园回来已经是中午时分,坐在后座上的余涵茗叫嚷着让肖华这个“姐夫”请客吃火锅。   田蕾闻言羞红着脸,扭过身子伸手去拧余涵茗,嘴里喃喃道:“叫你贫嘴。”内心却溢满了幸福与甜蜜。   余涵茗边躲闪着边朝肖华喊道:“姐夫,你家夫人非礼我,你这个当警察的管不管啊?”   看到她们嘻笑打闹的情形,肖华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只顾着开车,心里却同田蕾一样乐开了花。   回到市区,他们又兴致勃勃拐到西街胡同口的“草原兴发火锅店”吃涮羊肉。   外面雪花飘舞,室内温暖如春。仨人一边涮着羊肉抿着小酒,一边谈论着时事八卦。一时间,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好不畅快。   酒至半酣,兴致正浓。田蕾即兴清唱了一段黄梅戏。那唱腔声情并茂,如一股热浪扑来,一下子将融合的气氛推向极致。   “太好听了,再唱一曲呗?姐。”唱完一曲,余涵茗笑闹着说没有听过瘾,缠着让田蕾再唱一曲,可此时的田蕾突然敛起笑容,眼睛定在一个地方沉默不语,脸上露出悲戚忧郁的神色,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室内的空气顿时变得有些凝滞。   “再唱一曲呗!”见田蕾没有吭声,余涵茗怏怏道。   田蕾仍旧没理会余涵茗的要求,半晌才抬起头朝余涵茗幽幽道:“涵茗,你知道吗?每当看到雪,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就会想起亚豪……”说话时她的眼圈微微泛红,声音低沉,一副纠结怅惋的神情。   田蕾的话把余涵茗吓了一大跳,她不由得紧张地朝肖华瞟了一眼,见肖华没有反应,然后伸手拉了拉田蕾的衣袖,轻声责怪道:“你在瞎说什么呀?是不是酒喝多了?”   田蕾冲余涵茗淡然一笑,说:“没什么,肖华是个有度量的人,不会这么小家子气的。”   田蕾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吴亚豪”这个名字,肖华听得真切,他只觉得自己被人当众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一样,羞愧难当,然而当着余涵茗的面,他不好过分地流露出心中的不满,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攥着酒杯默然无语。   “你是真喝多了,还是假喝多了?简直是不可理喻。”余涵茗向田蕾投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目光,嗔怪道。   田蕾并没有理会余涵茗的诘问,而是侧过身子问肖华:“我说是吧,肖华?!”   听到田蕾的问话,肖华只得抬起头来,强打笑颜,支吾着:“嗯,怎么会……”俨然一副豁然淡定的气度。然而,此刻他的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恼羞成怒。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有第三者在场,田蕾竟然会如此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与颜面,说出这种伤人自尊的话来,让他无地自容。她这样做不是不可理喻又会是什么?如果不是的话,那只有第二种可能:那就是在田蕾眼里,肖华的身份与余涵茗一样,只不过是个值得信赖,可以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而已,而不是现任男友。然而,事实并非是这样,她们在一起的时候,虽说没有更深入的关系,但是与所有恋爱的男女一样,牵过手,拥抱过,接过吻,想到那次接吻的经历,至今还让肖华记忆犹新、激动不已,那可是他的初吻啊,酽似酒,香似茗,神奇而又甜蜜,还有她连夜为他打的毛衣,无数个情意绵绵的电话……这些又算作什么?难道说自己是一段情殇的拯救者?一个自作多情的护花使者?俩人的关系是否还有往下发展的必要?那一刻,肖华的心里乱极了。   田蕾说每当看到雪,就会想到前年那个飘雪的冬天,就会想到吴亚豪为她所做的一件事,一件今生今世让她最感动的事:那天晚上两点多钟的时候,她突患急性阑尾炎,痛得大汗淋漓,直在床上打滚。外面天寒地冻,车在地上打滑无法行走,是吴亚豪硬是把她背到离家一里路之外的中医院。半道上吴亚豪还摔了一跤,把脚给崴了,脚踝处磕肿了一片,血流了一裤腿,至今他的膝盖处还留下了一块深色的疤痕……对田蕾的倾诉,肖华自始至终没有插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张妩媚而略显酸楚的脸庞陷入沉思,回忆着与她一块的点滴片段,满脑子被这些现实而又无奈的问题占据着、纠结着,让他既伤感又茫然。   田蕾说完似乎这才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禁牵强地笑了笑,幽幽道:“唉,都是过去的事,我提它干什么?要不是看到雪,我就快忘了。”田蕾这一番自相矛盾,言不由衷的表白,像是自我解嘲,又像是专门说给肖华听的,显得有些轻描淡写,却让肖华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几天里,肖华再也没有心情去上班,他关闭了传呼机,也没有打电话联系田蕾,独自蜷缩在单身宿舍内冥思苦想,并叮嘱内勤张博若是田蕾打电话找他,就说他出差了。他需要静静地呆一会儿,静心地考虑一下他与田蕾之间的关系。   张博是那种会用眼睛说话的女孩,聪慧机灵,看到了肖华内心的郁闷,讨好地向他送来了不少好吃的零食,第三天下午还带来了田蕾来单位找他的消息。等张博下楼后,肖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传呼机。“嘀……”的信息提示音长达五分钟。“回电话,小蕾。”“肖华,在哪儿?回电话!”“肖华,我想你。小蕾留言。”……十几条情意绵绵的留言信息,连珠似的映入肖华的眼帘。他仔细翻看着每条信息,翻看着每一个文字,甚至不放过每一个标点符号……肖华越往下看,心跳越是加速,那字里行间分明是田蕾对他一片真情的流露啊,而他自己呢,却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妄自猜忌田蕾对他的感情……看完信息,他只觉得面红耳赤,眼圈发红,内心既激动又愧疚。   爱一个人是幸福的,被人爱同样是幸福的,更何况是两个机缘巧合,互生好感的知己呢?那一刻,郁积在心中的所有猜疑与烦恼瞬息间烟消云散,存留脑海里的只是一个念头:他要马上见到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   “嘀……”新的信息提示音又响了起来,依然是田蕾发来的信息:我在等你回话,田蕾。肖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按照留言的号码拔了过去,接电话正是田蕾,她急迫而又惊喜地问:“肖华,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回电话?没什么事吧?”一连串的问号问得肖华一时无法回答。   沉吟半刻,他还是故作矜持地说:“哦,我这几天有点忙,有事吗?”声音冷淡,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他要再看看这个女人的反应。   “哦,没事就好,那你忙吧!……”让肖华感到意外的是还没等他回话,田蕾竟默然挂了电话,听得出田蕾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和落寞。   哎,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肖华于心不忍,抓起桌上电话,准备再次将电话打过去,没想到他刚抓起电话,随着话筒里“嘀”的一声响后,里面竟传来田蕾的声音:“肖华,我好想见你,我们见个面吧。”口气低沉而娇柔。   还能说些什么,或许这就是最好的解释,一切都冰消雪融、和好如初了。   还是那家勾起肖华美好回忆的悦来茶座。包间里乐声妙曼悠悠,气氛温馨融合。俩人饮酒逗乐。红色的精灵让彼此凝重的心绪变得舒展开来,谁也没有提及那件尴尬的事情,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开心畅谈。田蕾小鸟般依偎在肖华的怀里,微闭着眸子假寐,天真得像个小姑娘一样无邪,肖华轻抚着她那洁白光滑的脸庞,轻轻地吻着……或许,这就是幸福的全部涵义吧。   恋爱的日子总是那样充实,让人乐此不疲。不经意间,肖华和田蕾已经交往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对田蕾的感觉不错,不仅漂亮时尚,而且有知识、有修养,是个难得的好女人,也是他理想中的意中人。而在这些日子里,田蕾也曾向他传递了一些爱的信号、爱的感觉……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与自然。   再过一个礼拜就是七夕节,肖华寻思着这天向田蕾正式求婚。正当他琢磨着这件事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一下子扰乱了他的思绪。   一天下午下班,肖华刚出机关大门,迎面走来一个衣着西装的年轻男子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朝他彬彬有礼地问道:“同志,打扰了,请问你是肖华肖警官吧?”   肖华止住步,朝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满腹狐疑地问:“是的,你是哪位?找我有事吗?”   “哦,我叫吴亚豪,想和你谈谈田蕾的事情?!”“西装男”脸色微微泛红,有些拘谨地说。关于田蕾的事情?吴亚豪?肖华的头脑迅即将两个熟悉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立马明白了这是怎么的一回事,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想着这个卑劣的家伙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肖华皱了皱眉头淡淡地说。   吴亚豪一边朝四围瞅了瞅,一边用商量的口吻笑着朝肖华说道:“肖警官,你看这儿吵吵闹闹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这样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慢慢谈。”说完很绅士地向他作了一个邀请的举动。沿着吴亚豪手指的方向,肖华看到离他们一步之遥的地方,停放着一辆崭新的黑色宝马车,在落日余晖的照射下泛着瓦蓝色的光茫,是那么刺眼。要知道在当时,能在天昌市的大街上见到宝马车还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看到吴亚豪一副胁肩谄笑的巴结相,联想到他的“丑行”,肖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嫌恶感。不过既请之,则安之,他倒要看看这个猥琐的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决定随同前往探询个清楚明白。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笑着说:“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听到肖华的话,吴亚豪眼睛一亮,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竟然连声说了好几个“谢谢!”。谢什么?真是可笑,又没有做什么让人感动的事情。看到吴亚豪一副毕恭毕敬极力讨好的样子,肖华心里又是一阵哂笑。   随后,俩人一同向停车的方向走去。   位于五一路的香格里拉酒吧,算得上是天昌市的顶极酒吧,装潢豪华大气,消费水平也跟着水涨船高,一杯再普通不过的纯净水在这里也能卖出不菲的价格,不是一般收入的人轻易涉足的地方。这样的消费价位倒迎合了那些暴发户们的显摆心理,他们视这儿为人间天堂,一个个趋之若鹜,笙歌达旦,大把烧钱,醉不知归。进了酒吧,肖华随吴亚豪来到一间豪华的包间里坐了下来,吴亚豪执意要点酒,是那种说不全名称的洋酒,被肖华婉言拒绝了。吴亚豪只好让服务生上了两杯冰红茶。   一会儿,一个果盘,两小碟干果和两杯冰红茶就上齐了。   “先喝点水吧。”吴亚豪端起茶杯满脸堆笑地朝肖华说。   “好……谢谢!”肖华拿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定睛端详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皮肤白皙略显富态的男子,只见他在一身名牌西服的包装下,浑身上下透露着睿智与精明,怎么看也不可能与“猥琐”这个词联系到一块,那模样倒像一位温文尔雅的绅士。   “说吧,想跟我说些什么?”肖华缓缓放下杯子,率先发问,打开了话题。   “唉……”听到肖华的发问,吴亚豪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叹了一声,显得很伤感的样子,悠悠道:“我是考虑了很久才决定来找你的,我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人,在田蕾与我闹别扭的这些日子里,你能悉心照顾她,让她开心快乐,作为男人,我感到很惭愧。我……”说到这里,吴亚豪欲言又止,拿眼瞅了瞅肖华,那眼神好像在观察肖华的反应,又好像在心底里酝酿着什么话。见肖华面无表情,正冷峻地瞅着他,全然没有搭腔的迹象,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慌乱。他抬起右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其实那小分头打理得油光可鉴,一丝不乱,全然没有梳理的必要,就在吴亚豪低头捋发的一瞬间,肖华只觉得眼前一亮,一束白光强烈刺痛了他的双眼,他骤然发现戴在吴亚豪无名指上的白金钻戒,竟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醒目,好像在哪儿见过。哦,想起来了,田蕾的手上不是一直也戴着这样的一枚钻戒吗?肖华顿时恍然大悟,心想着这可能是一对“情侣钻戒”,或许还是他俩当初的定亲信物哩。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滋味的失落和伤感。   吴亚豪又叹息了一声,接着说:“我不管你怎么看待我这个人,但我要告诉你,我是真心爱她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说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肖华不语。   打他俩来到包间坐下的那一刻起,肖华始终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端坐静听,从吴亚豪断断续续的述说中,他已经完全听懂了吴亚豪的话意。但是一想到田蕾受到的伤害,想到田蕾目前与自己的关系,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一团怒火。那团怒火中多少糅杂些自私的成分。他爱田蕾,不希望有“第三者”染指他俩的关系,想到这些,他激动地站了起来朝吴亚豪厉声诘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给田蕾带来多么大的伤害,她痛苦和伤心的时候你在哪里,今天你跟我说这些,你认为有意义吗?”说完双目冷峻地盯着一脸愕然的吴亚豪,那目光似剑,闪着寒光,赋有威慑性、挑衅性,似乎立马要他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对面的吴亚豪显然被肖华一番义愤填膺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张大嘴巴还想辩解些什么,但瞅见肖华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嗫嚅半天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只是颓丧地低下了头。   包间里旋即游荡着一种叫做尴尬的东西,让人倍感压抑窒息。   看到神情颓然的吴亚豪,肖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分,不禁仰头舒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激愤的情绪,缓缓地坐了下来。   沉默半晌之后,吴亚豪从随手携带的棕色小皮包里翻腾了半天,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灰色的卡片推到肖华的面前,笑容可掬地说:“肖警官,有些事情你不是很了解,我也不想与你解释的太多,这张卡里面有五万元钱,一点小意思,请你收下。”   嗬,看来这小子真是无药可救了,这是什么混蛋逻辑?是在做着交易吗?明摆着吴亚豪想利用金钱利诱让他离开田蕾。肖华刚刚平复的怒火又腾地燃烧起来,他瞟了那张□□一眼,悻然道:“我知道你很是钱,可是金钱能买来纯洁的爱情吗?”说话时,嘴角边挂着一丝鄙夷的神情。   “你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到肖华的话,吴亚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辩白道。   “那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的给我送钱,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这也没有什么啊?权当是我们交个朋友,一点小小的见面礼。”吴亚豪故作轻松地回答。   听到吴亚豪牵强附会的话,肖华觉得再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于是他朝吴亚豪微微一笑,说:“好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在爱情这个问题上,你我都没有选择的权利,还是让田蕾来作最终的选择吧。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就不陪你了。”那笑声中充斥着对吴亚豪的不屑,也蕴含着对自己的自信。他相信就目前的状态,田蕾绝不会再接受这个猥琐的前男友,而他必将是她唯一的选择。说完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搁在桌子上朝门外喊了一声:“服务生,埋单。”一扭身径直出了包间。   出了酒吧,晚来的夜风,竟有些凉意,但肖华浑身依旧感到燥热难耐,他敞开衣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舒坦多了,他边往回走着边想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田蕾?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以免再让她勾起痛苦的回忆……想到这里,他心里竟是那么迫切地想见到她,不由得迈开了步伐。   天昌市的夏天悄然而至,收获的季节也许不远了吧?   假如不曾相遇,   梦中,   只有孤独的我,   我还是原来的我。   假如不曾相遇,   梦中,   不会出现你的影子,   你还是原来的你。   只因遇上你,   我不再是原来的我,   原来的我生活在梦中,   现在的我不再做梦,   我要把你来爱。   (后记:摘自肖华当日日记《假如不曾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相思成灾   春节临近,尽管天寒地冻,但天昌市的大街上却是一派车流不息、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那是人们在忙着办年货,在忙着送年礼……爆竹声声此起彼伏,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喧嚣中洋溢着浓浓的年味。“过年喽!放炮喽!”一群十四、五岁的小孩,穿着簇新的衣服,沿街打闹着,吹着口哨,从正在路边执勤的肖华身边飞跑而过。那飞快移动的影子倏忽在肖华的眼里变成了田蕾的身影,只见她挥舞着双手,长发随风飘逸着,笑吟吟地朝他飞奔过来,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仰着头娇羞地问他,什么时候带她回家过春节……肖华瞅着眼前的一切,脑中臆想着,心里只觉得热乎乎、甜丝丝的,他多么希望这次任务能够马上结束,那样的话他就可以领着田蕾回老家过春节了,了却母亲那桩始终悬挂不下的心事。   为期一个礼拜的执勤任务总算结束了,当他开着车兴冲冲来到七一路市委家属院的门口见到田蕾时,他被田蕾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吓了一跳,几天没见,眼前的田蕾好像比以往瘦了一圈,大大的眼睛周围出现了黑色的眼圈,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灿烂的笑容下面掩饰不住她内心的倦怠。   田蕾一上车,肖华就拉过她的手,瞅着她的脸无限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脸色咋这么苍白?”   听到肖华的问话,田蕾怔了一下,转而撇嘴一笑,假嗔道:“会有什么事?就你们当警察的神经敏感。”说完伸手搂住肖华的脖子娇声问道:“你成天忙工作,有没有想我啊?!”   肖华一边搂紧她的腰肢,一边点头道:“嗯,当然想了。”   田蕾柔声道:“我也想你!”说完默默无语地凝视他,那眼神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肖华松开搂在她身上的手,问:“你是怎么啦?不认识我了。”脑海里瞬间泛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田蕾没有回答肖华的话,就势扑进他的怀里,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脸上,闭着眼睛,梦呓般呢喃道:“肖华,吻我……”那神情给人一种即刻就要生死离别的感觉。搂着田蕾的身子,肖华感觉到田蕾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好像很冷一样……田蕾忘情的举动,搅得肖华心里七上八下没有着落,刚才浮现在脑海中的问号也随之清晰放大,他试图想探问个究竟。然而,面对田蕾奉上的香吻,似烈火般骤然点燃了他心中那团久蛰难消的熊熊□□,一时间让他无法自持,他太爱这个女人了,脑海中的一切疑问也随之被这团□□熔为一片灰烬,他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深情地亲吻着、抚摸着……片刻,田蕾松开了肖华,抬手捋了捋额前有些凌散的头发,羞赧地瞟了一眼肖华,满脸歉意地说:“肖华,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回家过春节了。”声音低沉得只能让她自己能够听见,说完,她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姑娘一样,用牙咬着嘴唇,垂着头默不作声。   田蕾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在肖华的头上,一下子浇灭了他心中所有的热度,他连忙松开搂在田蕾腰际的手,急切地问道:“为什么呀?不是约好了的事吗?”肖华准备带田蕾回家过春节的事情,上个星期前他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母亲。电话那头的母亲激动得语无伦次,只是一个劲地连声称好。按照老家的习俗,也许这个时候准是全家齐动员,挂对联、贴窗花,杀猪宰羊,为迎接田蕾这个“准媳妇”上门正忙得不亦乐乎呢?可事到跟前,田蕾突然“变卦”,这不是开玩笑又会是什么?他如何向母亲大人交代?一生好面子的母亲又如何面对亲朋好友?   “不因为什么,这个春节我们全家要回上海过春节,再说我爸还没有见过你。”田蕾扬了扬眉头,竭力回避着肖华质询的目光,故作平静地说。   肖华攥紧田蕾的手怏然道:“你就不能向你爸解释一下吗?”   田蕾抬起头,瞅着肖华幽幽道:“我俩的关系还没有确定下来,你说要我怎么解释?”显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田蕾的回答让肖华一时语塞。是啊,也怨不得她这么说,他俩的关系仅限于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尤其是田蕾的爸爸这个最为关键的人物,并不知晓田蕾失恋与肖华交往的情形。要是在平时田蕾外出几天还能说得过去,大不了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可是这大过年的,大大小小的单位都放假了,一个没有结婚的大闺女,突然离家出走那么多天,如何向她爸爸解释?可是当初俩人商定这件事的时候,也许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谁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现在问题突然凸显出来了,怎么办?他神情沮丧地将目光从田蕾的脸上转向车外,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陷入沉思。   俩人坐在车里,谁也没有再吭声,无言地对峙着,车里的气氛显得沉闷、静谧,静得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田蕾的家庭情况他略有所知,她的爸妈都是“□□”时落户在天昌市的上海知青。爸爸田志国是从市委副书记的位置上退休下来的老干部,是个性情耿直、思想传统的倔强老头。妈妈耿玉芳当过市七中的副校长,是个能说会道、能歌善舞的知识女性,笃信天主教,擅长唱黄梅戏。田蕾从小就深受她的熏陶,不仅秉承了她的容貌,信奉天主教,还能唱出一口字正腔圆的黄梅戏。那天肖华陪同田蕾去建设路上的天主教堂做礼拜的时候,见过耿玉芳一面。耿玉芳给他的印象是一个戴着玳瑁眼镜、穿着讲究、斯文儒雅的老太太。仨人坐在车上简单聊了一会儿,看情形耿玉芳对肖华的印象不错。肖华与田志国从未谋过面,再说田蕾与吴亚豪分手的事情,她母女俩一直隐瞒着没敢告诉田志国,怕他生气事小,最担心的是怕他知道了,引起糖尿病加剧。   沉默良久,肖华嘘了一口气,扭头朝田蕾说:“哪天走?我去送送你吧!”他想笑着对田蕾说,可内心极度的失望与沮丧,让他怎么也笑不起来。   田蕾用手拢了拢刘海儿笑着说:“不用了,一家人都在不方便,反正这个春节你要照顾好自己,过完春节再说吧!”说完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给肖华,满脸真诚地说:“过节了,这是我送给你妈的一点心意,你替我送给她老人家吧。”   “这是什么啊?”肖华接过盒子迷惑地问。   “一点小心意,你看看呗。”田蕾温柔地说,酒涡里漾出甜甜的微笑。   “啊!”肖华打开盒子一瞅,两眼顿时发直了,让他没有想到是里面装着一枚黄灿灿的金戒指,正朝他泛着金色的光辉。   “小蕾,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再说她一个农村老太太也用不上这个呀。”对于田蕾的情义之举,肖华感佩不已,但是想到她不能跟着自己回去,觉得全然没有这个必要,于是他将礼品盒合上又递了回去。   田蕾没有接,伸手在肖华的脸上摩挲一下,像哄小孩一样笑着说:“乖,听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说完随手推开车门就要下车。   见此情景,肖华一把抓住她的小手,眼里充满留恋的神情,说。“小蕾,我不想让你走。”   田蕾掉头冲肖华淡然一笑,柔声说道:“好了,我该走了,又不是不见面,搞得像生死绝恋似的。”然后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什么时候回来?”   田蕾稍微沉吟了一下,说:“初七我还要上班啊。”   “哦,那好吧,祝你新年快乐,一路顺风!”肖华强作笑颜道。   “你也是!那我走了……”田蕾边说着边在肖华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对他有些恋恋不舍。见肖华没有说话,她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猛地推开车门下了车,转身向家属楼的方向走出……   肖华目送着田蕾红色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深处,心里仿佛是掏空了似的,轻飘飘、空荡荡……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让他有点心灰意冷。一股寒风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捂紧衣领,猛地带上车门,加大油门仓皇逃遁于茫茫暮色之中。   回来之后,肖华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思忖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向母亲打电话,说起他春节不能回家的事情。母亲听完,愣怔了半天,嗫嚅着问他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与田蕾谈崩了?母亲一连串的疑问,顿时让他羞愧不已,一时无法回答,只是含糊其辞,一味地支吾。最终,他拗不过母亲一再追问,只得如实道出了实情。母亲听后,半天没有吭声,半晌才幽幽道:“以后有时间再带她回家看看吧。”说完叹息一声,默然挂了电话。给母亲打完电话,肖华心里五味杂陈,黯然神伤,可以想像,母亲对他是多么的失望?   这个春节,肖华神情沮丧到了极点,一方面他对母亲怀着深深的愧疚,另一方面对田蕾有种不可遏制的怨怼和思念,这几种复杂的情愫糅合在一起,藤蔓般缠扰在心头,困扰着他的情绪,让他郁郁寡欢、度日如年。外面的世界再热闹再欢腾仿佛与他无关。这期间除了上单位几个同事家里串门外,其余的时间他几乎是宅在那间面积不足六平方米的单身宿舍里,形影相吊,百无聊赖。睡觉和通宵达旦地看电视才是他最好的消遣。万家灯火不夜城,爆竹声声迎新春。除夕之夜,肖华自斟自饮喝了个半醉,情绪变得亢奋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来到阳台上,仰望着深邃无际的夜空浮想联翩。苍穹里,朵朵烟花腾空而起竞相绽放,照亮了他那一片孤独的内心世界,勾连起他对田蕾的几多相思……他满脑子里尽是田蕾的影子,或嗔或笑,或喜或忧,放映般清晰……是啊,谁知相思苦?唯有痴心人!在这个喧腾喜庆的夜晚,他不清楚田蕾在哪儿?过得怎么样?是否也会想起他?他多么希望田蕾能给他来个电话,哪怕是发条信息,就算是只言片语也足以让他心生慰藉,然而他的传呼机一直本分地躺在那儿保持静默,没有一点儿声响,传入他耳际的只有这响彻云霄的隆隆烟花声与爆竹声。   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母亲呢?这个时候也许正在厨房里张罗着年夜饭吧。那飘香的米酒,诱人的腊味梦幻般呈现在他的眼前,让他垂涎欲滴,他不禁抿了抿有些干渴的嘴唇。昏沉之中,他仿佛听到了母亲那熟悉的声音:“唉,你这个伢子,怎么不带媳妇回来过春节啊?!”他心里猛地一激灵,蓦然从遐想中清醒过来,母亲那一声无奈的叹息犹在耳边萦绕,唉,要不是这个田蕾“临阵脱逃”,也许……愧疚之余,肖华不由得对田蕾增添了几分怨怼。   初三的晚上,肖华终于收到了田蕾久违的信息:春节快乐,合家欢乐!信息只有寥寥几字,没有浓郁的感□□彩,甚至显得有些制式和客套,就是这样肖华心里还是泛起一阵甜蜜和感动,心想这个田蕾总算还有点良心,还知道他的存在。他很想给她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诉说他心中的相思之苦,可是留言上没有显示她的电话号码,肖华不免得有些失望。他多么希望能再次收到她的信息,可是等待的只能是无望的沉默。   短短的七天假,在肖华的意识里好比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还要漫长难熬。节后上班的第一天,肖华到单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田蕾打电话,接电话的不是田蕾,而是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说田蕾春节前请了一个月的假还没有回来。肖华问什么时候回来,女孩说她也说不准。结束通话,肖华心里瞬息涌进一丝悲凉,他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天田蕾不是明明告诉他,初七就回来上班的吗?又怎么可能请了这么长的假呢?就算是她请了长假,依他俩关系,她也得向他吱一声呀?田蕾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是有难言之隐,还是有其它原因?他黯然神伤地窝在沙发里,思潮翻涌,心里久久难以平静。田蕾那天憔悴不堪、魂不守舍、忘情失态的形象,再次定格在他的脑海中,愈发清晰明朗。那个曾经纠结于心的疑问,再次引发他诸多的猜测……短短的几天时间没有见面,田蕾到底是怎么了?想到这里,他猛然想起那次在余涵茗的生日酒会上,余涵茗对他说的一席话,心中骤然掠过一丝慌乱和寒意,他终于从众多的猜想中得出一个最为靠谱的谜底,这所发生的一切,只能说明田蕾与吴亚豪仍旧藕断丝连。   “唉,我怎么这么迷糊,当时怎么就不知道问个清楚明白?”肖华懊悔不已,在心里自责着。   那天在余涵茗二十六岁的生日派对上。席间,趁田蕾上卫生间的时候,余涵茗不知出自何意,忽然凑上前对他谈起田蕾。她说田蕾是个时尚大方,知书识礼,心地善良的女孩,但有一点不好就是遇事优柔寡断,没主心骨,劝肖华不要对任何事情想的太完美、太执著,到头来受伤害还是他自己……当时,肖华被余涵茗一番唐突的话语弄得云天雾地找不着北,也没有把她说的话往感情上靠,还有些小肚鸡肠地认为,那是因为余涵茗对他与田蕾的恋情心生妒意才说出这番话。现在想来,她的话是话外有音,是在向他暗示田蕾在处理感情的问题上,左右不定,对那段旧情还有些不舍与纠结。但是转念一想,肖华依旧觉得田蕾是爱着他的,她曾对他是那样的信誓旦旦、情深意切,交往一年多的时间里,也没有发现她有任何的私心杂念。更何况吴亚豪背叛在先,田蕾是最大的受害者,好马还知道不吃回头草,更何况她是一个有强烈自尊心的女人?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犯上了小嘀咕,拿不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很想与余涵茗通个电话证实一下,可是想了想还是作罢,觉得感情的事情不是在电话中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还是等见到田蕾本人再作决断。   一年之际在于春。新年忙碌的工作暂时冲淡了肖华心中的困惑和伤感。   正月十五上午九时许,肖华收到了田蕾的第二条信息:亲爱的,家里有点事亟待处理,一时还不能回去,请多保重。仍然是一条没有留下电话号码的信息。一句“亲爱的”,承载着田蕾对他多少的温存和爱意,也驱散了笼罩在他心头的团团迷雾。一切都明朗了,一切都毫无疑问,激动之余,肖华不由得为田蕾家中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而心生忧虑。   一天午饭后,肖华正躺在床上小憩,迷蒙之间,隐约听到有人敲门。他以为是同事有事找他,推开门一瞅,顿时让他怔怔地定在那儿。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让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田蕾。只见田蕾一扫往日的悒郁和倦怠,秀美的脸上泛着红光,清澈如水的眼睛透着欣喜,显得格外的精神和俏丽;一件紫色的风衣紧紧包裹着她那丰腴而又凹凸有致的身体,瀑布般的长发用一只大大的蝴蝶结绾住,低垂到腰际,那妆扮宛若一只在雨后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田蕾全然被肖华一副愣怔的神态逗乐了,站在门口朝他“咯咯”地笑着,两只小酒涡,溢满了欢乐。   “你总算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肖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惊喜地问道。   田蕾没有立马回答肖华的问话,径自进了屋,很自然地脱去风衣,掼在床边的沙发椅上,露出白色的衬衣,纯白的色泽衬出她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她转过身来飞鸟般扑进肖华的怀里。   肖华就势迎了上去,一把搂住她的腰肢。这一搂抱,驰隙流年,恍如一瞬星霜转换,让彼此都有失而复得之感。   “亲爱的,想不想我?”田蕾双手紧紧勾着肖华的脖子,含情脉脉地问。   肖华绷着脸,抬手在她的鼻梁上轻轻地刮了一下,佯怒道:“你说想不想?坏东西!”   田蕾几乎是咬着肖华的耳垂柔声说道:“我知道你肯定很难受……”她那富有弹性、饱满的胸脯紧贴着他的身上,他闻到了她头发上特有的香味,他的头开始恍惚起来,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驱使他情不自禁朝田蕾吻了过去……   俩人如疾雨般亲吻着,一同瘫软在床上,藤萝般缠绕在一起。   肖华亲吻着她,一只手沿着她那平滑细腻的小腹肆无忌惮地往下移动,随着移动的深入,他的血管开始膨胀,呼吸变得急剧短促起来,感觉到田蕾他的身下剧烈地扭动着,她那灼热的呼吸声和怦怦的心跳声强烈撞击着他每一个细胞的欲望,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感顿时升腾起来,震颤着传遍全身。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伸手笨拙地撕扯着她的衣服,试图解开她的腰带,作进一步强劲的动作。   田蕾如梦初醒般叫了一声:“不要!”继而一把攥住肖华那双粗野有力的大手不放。   田蕾的一声娇唤把肖华从迷醉中唤醒回来,他停止动作,强压着内心的□□,气吁吁地问: “为什么?”   田蕾松开肖华的手,摩挲着他的后背说:“亲爱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待到结婚的那天,好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还能说什么?田蕾不言而喻的话,把肖华从冲动的边缘拉了回来,这还不清楚吗?田蕾所希冀的是能够与他幸福终老,而不是为了贪享一时之快。既然是终身大事,又岂能草率与任性?看着一脸真诚与羞赧的田蕾,肖华渐渐恢复了理智,面露愧色,难为情地朝她笑了笑,起身坐了起来。   其实,从田蕾刚才暧昧迷离的眼神中,肖华也读懂了她内心对这股□□的压抑与挣扎,对她不乏理智的举动,心里顿时感佩不已。   两颗萌动的心重新归于宁静。   田蕾扬起头,说:“肖华,这几天能陪我出去走走吗?”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你不是刚回来,还没玩够呀?!”肖华用不可思议的口吻问道。   田蕾调侃道:“傻瓜,没有陪你过春节,不是想补偿补偿你嘛,看你那么可怜。”   “咦,能这么说,说明你还有点良心,说吧,上哪儿?”   “去青岛吧!”田蕾不假思索地说。   “我想去看看大海。”她顿了顿又说。   “好吧,青岛那儿刚好有一个我最好的同学。”肖华高兴地说。   “真乖!”田蕾嫣然一笑,说着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俩人约定后天出发。时间是田蕾定的,她说后天是一个适宜出门的好日子。   出发当天,俩人一身情侣装,显得休闲俊逸。田蕾穿一袭粉红色的休闲装,戴着宽边太阳镜,有种妙不可言的清新与俏丽。   肖华驾驶着车,田蕾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上她手舞足蹈,欢快不已,时不时还哼上几句黄梅戏,显得十分兴奋。车一路向东驰骋,两颗激动的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广袤无垠的碧空里自由翱翔。   肖华相信这是一次特殊的心灵之约、爱情之旅。   在孤独的深夜,   鼾声是梦在呼吸,   那是生命的气息。   灵魂呢?   早已不安分地,   脱壳而出,   潜入梦境,   在爱人的相思泪中,   舞动。   (后记:摘自肖华当日日记《爱情的灵魂不朽》)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情殇海滨   第一天,他们来到了遐迩闻名的“泉城”——济南。   泉城果真是名不虚传,泉水清澈,潺潺流淌,绵绵不绝,诉说着这座历史古城的兴衰变迁,爱恨情仇。在趵突泉边,大明湖畔……留下了他们赏风观景的足迹。   翌日。他们登上了千佛山,田蕾一路上紧紧拽着肖华的手,走走停停,好不容易爬上山顶。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在山顶那棵高大挺拔,遒劲有力的迎客松下,他们相拥而坐朝山下俯瞰,看着脚下星罗棋布的村落,袅袅升腾的炊烟,线状蛇行的公路,泥丸般蠕动的行人……不由得感叹天地之悠悠,生命之渺小,时空之虚无。田蕾温润柔软的身体像初生婴儿,更像一只受伤的小鸟,安静地伏在他的怀里凝神遐思,突然她揽紧肖华的腰肢,幽幽道:“肖华,要是能和你一辈子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听到田蕾梦呓般的话语,肖华不禁哑然失笑,说:“傻丫头,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是在一块嘛。”说完伸手拧了一下她那白玉般的脸蛋   “有些事你是不懂的!”她瞥了肖华一眼,神情忽地变得忧郁起来。   肖华一听,脸色微微泛红,说道:“呃,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看来你对这里的山山水水有着别样的理解喽?!”   田蕾被肖华一番误解的话逗乐了,抿嘴一笑,站起身来甩了甩秀发径直走了。   “你上哪儿去呀……等等我!”肖华被田蕾异样的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叫嚷着连忙爬起来跟了过去。   他俩转悠到山顶的大雄宝殿,只见殿宇宽广,壮丽肃穆,香烟缭绕,在门口田蕾拉住肖华的手,说:“我们进去求个签吧。”   “你不是信奉天主教吗?怎么也信佛啊?”肖华好奇地问。   田蕾朝肖华瞥了一眼,正色道:“不要亵渎神灵,劝人向善,道是相通的,这才叫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懂不懂啊?”   肖华装作懵懂的样子,边摇头边支吾道:“哦,不知道……”   “你逗我,讨厌,不理你了。”田蕾嘴一撇,扭头就往里走。   他俩来到里面,焚香拜佛,许下心中美好的心愿。肖华运气不错,竟抽了支“上上大吉”的上上签,田蕾在一边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欢蹦乱跳起来。   听完大师释完签义,田蕾把肖华拉到一边,神情诡秘地说:“肖华,我想向这位大师请教一些问题,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好吗?”   “请教什么重要问题,还不能让我听到啊?”   “天机不可泄露,要不然就不灵了。”田蕾突然沉下脸,一本正经地说。   “那我更要听听。”肖华固执地说。   见肖华有些不情愿,田蕾噘起小嘴,摇晃着他的手嗲声嗲气地央求道:“听话嘛,乖!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好吧。”肖华怏然退到禅房外。   站在外面的肖华虽然听不清田蕾和大师在谈论些什么,但看到田蕾一副正襟危坐、虚心求教的样子,就知道她听得很认真、问得很虔诚,不禁暗自想道,但凡来这里的香客,不是占卜前程与命运就是卜筮姻缘与感情。田蕾那么郑重其事,是问卜什么呢?命运、婚姻、事业还是家庭……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还在交谈着,全然没有结束谈话的迹象。这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几个抽完签等待大师释义的香客。四十分钟后,田蕾从蒲团上站了起来,随手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小挎包里掏出一个大大的红包毕恭毕敬放在大师面前,作揖施礼,微笑着退了出来。肖华看得真切,那鼓鼓囊囊的大红包里至少有二、三千元钱。占卜什么,许些什么心愿,出手如此阔绰大方,看来她是早有准备的。   看到眼前的一幕,肖华心里升腾起一团迷雾。   “女施主不必为哥哥的婚姻担忧,缘是天意,缘聚结缘,缘尽缘去。阿弥陀佛。”大师起身把田蕾送到禅房门口,止步时又说了一番晦涩难懂的话才躬身作揖折了回去。   什么?田蕾的哥哥?大师的话,肖华听得真切,怪不得田蕾那么郑重其事,原来是为她“哥哥”卜问姻缘的。不过他立马想到,不对呀,田蕾是她家里的独生女,哪来的哥哥?莫非她是在给她那个前男友卜问婚姻?   肖华一阵胡思乱想,迅疾将吴亚豪与田蕾占卜的事情联系在一块,心里不禁掠过几许不快。   “老实交待,你为哪个哥哥占卜终身大事?”出了大雄宝殿,肖华拉住田蕾的手,似嗔非嗔地问道。   听到肖华的问话,田蕾先是一怔,继而立马明白肖华话里的意思,知道他为刚才的事情吃醋了,有意想逗他一下,于是她敛容正色,学着大师的模样,故作深沉地说:“这位施主,天机不可泄露,恕贫尼不能如实相告,阿弥陀佛!”说完自个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会是情哥哥吧?”肖华乜斜着眼睛,酸溜溜地问道。。   田蕾脸色微红,睨视着肖华说:“是,又能怎么样……”。   “是……是谁?”肖华涨红着脸,怏然问道。   见肖华一脸愠色,田蕾破颜一笑,含情脉脉地说:“你真是个大傻瓜!除了你,还会有谁呀?!”说完她猛然挣脱肖华的手,笑着朝旁边一片葱郁的松树林里跑去,那欢快的样子就像一只欢蹦乱跳的小鹿儿,跳跃着瞬息间消失在树林深处。田蕾的话,如醍醐灌顶,一下子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顿觉如食甘饴,甜津津,美滋滋,幸福得像绽开的花儿……   “你别跑啊……”他叫喊着追了过去,想一把将她抓住,紧紧搂在怀里,永远不松开。   第四天中午,他们来到了风景怡人的海滨城市——青岛。   陆志明早早来到高速路口接站,随同还有他公司的副总周天鲲,会计关月。   一番简短的寒暄之后,一行人就直奔崂山风景区。   陆志明比肖华大一岁,山东文登人,性格直率,为人仗义,长得五大三粗,是典型的山东汉子。俩人脾性相近,兴趣相投,在校时是酒友加陪练,住同一个寝室,还睡上下铺,关系融洽。陆志明毕业后回到老家,从一名普通的民警一直干到了派出所所长,可谓前程看好。可惜几年前他突然下海经商了。肖华打电话问其原因,就他的话说,当官不自由,自由不当官,为了自由故,官帽亦可抛。自嘲中尽显他那种遇事风轻云淡,去留无意的豪迈性格。他辞职后与人合伙开了家贸易公司,广开财路,生意竟做到了韩国,算是有所成就。   对于陆志明的辞职,肖华免不了一番叹惜,无论就陆志明的品性才智还是身体素质,干警察这行是他最适合不过的职业。然而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只是有一点让肖华搞不懂,干警察是陆志明儿时的梦想,他们曾经在毕业典礼上一起宣过誓的,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后来肖华在一次办案过程上遇到了一个校友,无意中提到陆志明才知道,他之所以辞职原来是另有隐因。那些年,一些不法分子利用国家法制制度不完善不健全的漏洞,从沿海城市向内地走私小汽车的犯罪活动甚是猖獗。陆志明经办了一宗走私案,没想到主犯与他的一个领导是亲戚关系。这位领导托人暗示他,希望他对这个案子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含糊算了。可当时他年轻气盛,嫉恶如仇,没有买领导的帐,如实把案子办了,结果得罪了这位领导。一年之后,这位领导变成了他的分管领导。可想而知,他的日子是多么难过。这位领导动辄给他“小鞋穿”,尤其在提职的问题上一压再压,一气之下他就炒了领导的鱿鱼。   田蕾说她最喜欢大海。   山光海色,碧海连天。在海边田蕾深情地对肖华说,看到大海她就会想起小时候爸妈带她第一次看海的情形,宽阔的海面,碧波浩淼,博大的胸怀包容着点点滴滴和惊涛骇浪……   她说包容是一种解脱,对痛苦的解脱,也是对幸福的解脱,爱情是需要包容的。   她还说,缘是天意,分是人为,大海会见证他俩的情缘……   关月充当摄影师拿起相机跑前跑后抓拍了他俩在海边嬉笑漫步的镜头。   从崂山回到市区已经是夜幕降临,一行人径直来到陆志明提前订好的饭店,一局饕餮大餐即将开始上演。   给肖华接风的酒店是一家海鲜酒楼,极目之处就是大海。一会儿酒菜上齐,山珍海味,红的干红,白的茅台,琳琅满目摆满了一桌子,甚是丰盛。   “诸位,开始吧。”陆志明掂起酒杯直奔主题。   肖华无言地笑了笑,心想这个陆志明做事风格一点也没有变化,还是那么豪爽率直。   田蕾突然娇声道:“我也要喝酒!”真是一语惊人,田蕾的话引来四座哗然,尤其是那个叫关月的漂亮女孩,在一旁抿嘴窃笑不已。   肖华涨红着脸小声责怪道:“傻瓜,哪有女人自己要酒喝的。”   “陆总不是你最好的同学嘛?熟人不拘礼节。”田蕾莞尔一笑,甜甜地说。   陆志明连忙给田蕾斟上酒,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天无论是为了爱情还是友情,嫂子都应该喝一杯?”   田蕾听陆志明喊她“嫂子”,脸上泛起几分羞怯的红晕,她接过陆志明递来的酒杯,落落大方地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难忘今宵情,多谢陆总的盛情款待,祝陆总和肖华的友谊天长地久,祝陆总生意兴隆!”田蕾一番文雅得体的话,有种先声夺人之感,顿时让人刮目相看。   肖华看到这一幕,心里既是感佩又是得意。   陆志明咧嘴笑着说:“嫂子的嘴真甜。”说完又拿眼瞟了一眼坐在田蕾下首的关月悠悠道: “唉,我们的关月同志,同样是女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陆总批评的是,我陪田姐喝一杯。”陆志明的话外之音,关月自然心领神会,她红着脸笑着把自己的酒杯也斟满酒。   久别重逢,自然是千杯嫌少。   举杯相碰,爆发一阵欢呼声。   一席人边吃边聊着,说到逗乐处,田蕾在一旁偷偷地乐着、笑着。   吃着海鲜,饮着甘醇,看着夜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肖华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那段难忘的警校生活,想起了第一次喝酒的经历。人的一生中有许多值得记忆和难忘的事情,尤其是第一次的经历更会让人记忆犹新,甚至刻骨铭心。肖华学会喝酒还得承蒙陆志明的“启蒙”。他很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喝酒的情形:那天晚上,吹过熄灯号后,306寝室的同学大都早早地进入了梦乡。由于接连几天的擒拿训练,几乎把每个人累得像散了架的机器一样,躺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唯独只有寝室长陆志明的铺位还在唱着“空城计”。看到空荡荡的上铺,睡在下铺的肖华还纳闷了半天,心想着这时候这家伙会跑哪儿去了?正当他迷迷糊糊渐入梦境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掀他的被子,忙睁开惺忪的眼睛一瞅,隐约看到有个人站立在他的床前,龇着一嘴的白牙正在小声喊着他的名字。肖华定睛一瞧才看清楚是陆志明,不禁悻然地问他黑灯瞎火,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陆志明一边示意他不要吭声,一边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大堆吃的,一股脑儿堆在他的床上,有花生米、烧鸡、牛肉干、五香豆腐丝,还有两瓶牛栏山二锅头……把肖华看得瞠目结舌、迷迷瞪瞪。原来,陆志明趁熄灯的空隙翻墙出去了,从外面买了些吃的,回来“犒劳”辛苦训练了一天的大伙呢。当然他之所以费神翻墙外出主要是为了沽酒,倘若单纯为了买点吃的,学院服务部里面就有。没想到正当大伙“悄悄的干活”,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酒酣耳热之时,被前来查铺的教务长兜了个现行。那次肖华在陆志明的怂恿和撺掇下,着实喝了二两多酒,正感到头重脚轻,浑身酥软无力的时候,看到令人敬畏的教务长突然造访,一时惊吓,酒劲竟清醒了大半,不禁在在心里一个劲地叫苦这回惨了。教务长姓邱,名劳仁,是个五十开外性格古怪、不苟言笑的瘦老头。他办事认真,忠于职守,就像只忠实的警犬一样,每天瞪着他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在校区内不停地巡视,用忠诚和责任全力维护着校区的安宁;尤其是他那双眼睛与众不同,深邃、精灵、聚光、炯炯有神,好像有无穷的穿透力,能一下子看透人的心思似的,让那些顽劣的学员不敢越雷池一步。因他办事忒认真,故而同学们私下都尊称他“邱老二”,久而久之喊顺口了也就变成了“邱老儿”。据师兄们介绍,邱劳仁是个有着传奇色彩的老刑警。从警三十多年,破过不少大案要案,上过电视报纸,是省里的英模和学习典型。后来在一次破案中不幸误伤了脊椎,植入了钢板,再也破不了案了,这才平调到学院来了。那晚,在306寝室里,邱教务长倒背着手,阴沉着脸,皱着眉头,看着一室的狼藉,气得干瞪眼,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入校才三个月的新生竟敢违反“禁令”,明目张胆在他的眼皮底下聚众喝酒……沉默半晌,他抓起桌上的两只空酒瓶,摔门悻然而去。那时候警校对入校的新生管理比较严格,私下喝酒是要处理人的,弄不好还会有开除学籍的危险。眼看大事不妙,大伙一个个吓得六神无主,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而此时的陆志明竟像没事一样,显得淡定得多,还对大伙们振振有词地说,事端是他挑起的,天大的责任由他一个人担着,跟任何人没半点关联。还说法不责众,他是306寝室的最高行政长官,他不下地狱,谁人下地狱?!说完他朝大伙诡谲地一笑,倒头就睡,一觉睡到自然醒。听他这么一说,大伙紧张的情绪才稍微松懈下来,大伙都知道他是个讲义气、敢担当、说话算数的人,有种梁山好汉打抱不平、两肋插刀的豪侠气概,要不大伙怎么会一致推举他为306室的寝室长呢?可也真怪,接下来的几天里,竟无人追究这件事,一切显得平安无事。后来肖华与陆志明在一次闲聊中才得知,陆志明提前给他那个当副院长的老乡送了两条中华烟才把事情摆平了。想到这里,肖华不禁纳闷,陆志明头脑灵活,上学时就知道“拉关系”“走后门”,融入社会后,利害当前,怎么就不知道趋利避害、讨好领导呢?   相逢意气为君饮。先是白酒、红酒,最后上的是那种用红薯酿的甜不甜、涩不涩的说不清味道的老酒。一番车轮战,肖华只感觉头脑发晕,嘴唇发麻,要不是田蕾一次又一次的“救驾”,恐怕他早就不胜酒力,瘫软在地了。菜过五味,酒过三巡,酒醉饭饱。正准备打道回宾馆休息,已经有些醉意的陆志明硬是拉着肖华非得到酒吧去练练嗓子、醒醒酒。盛情难却,一伙人又开着车,七弯八拐来到市中心的一个酒吧。陆志明介绍说这是青岛最好的酒吧,里面是清一色的韩国美女作陪。不过肖华也分辨不出那些美女到底是不是韩国人,满口的中文,黑眼睛黄皮肤,模样与国人没有什么异样。进入包间,周天鲲从鱼贯而入的小姐中挑选了三个长相漂亮的女子留下来陪酒。一时间,包间里光线氤氲,乐声曼妙,莺歌燕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味道。田蕾在这种场合,倒不拘谨,紧紧挽着肖华的手,寸步不离,如出水芙蓉般端庄文静、超凡脱俗。一曲终了,又一曲响起,当陆志明恶作剧教唆陪酒女上前邀请肖华跳支舞的时候,竟然都被田蕾婉言拒绝。她温顺地倚在肖华的怀里,贴近他的耳根深情地说:“小华,今晚你是属于我的,任何人都不能碰你。”听到田蕾的话,肖华只觉得一阵眩晕的幸福感迅速传遍全身,舒畅极了。   陆志明呷了一口啤酒,哂笑道:“嗨,师弟啊,你们还没有结婚,就得‘妻管严’了,看你以后的日子怎么混啊?!”   听到陆志明略带调侃意味的话,肖华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只是朝他夸张地耸了耸肩,作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内心却幸福地笑了。因为他从陆志明那貌似淡定自若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缕艳羡与嫉妒的光彩。   肖华搂着田蕾,准确地说是田蕾拥着肖华跳了一曲又一曲,舞步翩翩,情深沉,意绵长。让肖华不可思议的是田蕾历经四天的旅途劳顿,竟然看不出她有丝毫的困乏,还是那样的精神焕发,那样的热情如火。   一曲陈淑桦的《滚滚红尘》中结束了当晚的狂欢,意犹未尽的肖华被田蕾温柔地拽出了包房。   回到宾馆,肖华送田蕾进了房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宝贝,晚安。”这些天来,他们一直是分开住的,这倒不是田蕾的意思,而是肖华鉴于上次的“教训”,刻意而为之。因为他对田蕾的爱是发自内心,爱她就要尊重她的意愿。   “拜!”田蕾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略有所思地说。   从田蕾的房间出来,肖华又下楼把陆志明送到宾馆门口,才返回自己的房间,冲了个澡,泡了杯茶,半卧在床上看着电视。他的目光虽然盯着电视画面,脑子里却天马行空回想着这一路的点点滴滴。青岛之行无疑是一次爱情之旅,一路的赏玩风景,一路的情意绵绵,尤其是田蕾娇美可人的容貌,贤淑大方的言行,让他在陆志明面前攒足了面子,这一切都让他神清气爽,好不得意。   时钟已指向午夜一点十分。肖华忽然觉得眼皮下沉,乏困不已。他关闭了电视,凝神屏息,侧耳细听隔壁房间的动静。隔壁房间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儿声响,他想田蕾也许早已进入了梦乡,于是他拽过被子惬意地躺了下来,不大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粗重的呼噜声。   此刻,田蕾的房间里灯光灿然,幽香四溢,迎面的墙面上多了一张大红的“喜”字,鲜艳耀眼,把整个房间的烘托得如同新婚的洞房一样洋溢着喜气和祥瑞。田蕾端坐在床头,对着镜子正在专心致志地盘着头发。那沐浴后的头发轻柔飘逸,乌黑发亮,绕在手里有种滑腻的感觉。她费了半天神才把它们绾在一起,盘成一个高高的髻。她一边盘着头发,一边端详着镜中的容颜:镜中的她,浓妆艳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一泓清澈明亮的清泉,洁静的脸庞粉白娇红,好似一朵含羞带露的花骨朵儿,一袭只有在婚礼上才穿的洁白婚纱把她洁白细腻的颈项,深邃的□□,纤细的玉手暴露无遗……   夜深沉,玉兔含羞,佳人无眠,揽镜自顾为哪般?   青岛之行,可以说是田蕾的一个“美丽的阴谋”。登山观海并非是她的真实意图,营造一个宽松愉悦的氛围,将这段摇摆不定的感情作个彻底的了断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这其中到底是怎么的一回事?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得从春节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说起。   就在田蕾与肖华交往的这段日子里,吴亚豪也没少往她家里跑,又是赔不是,又是献殷勤,竭尽所能,一心只想求得她及家人的原谅。面对吴亚豪的痛心疾首和无尽的纠缠,田蕾起先回报他的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决绝地将他拒之门外。田妈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始终显露出一副大义灭亲的姿态。田爸至今蒙在鼓里,毫不知情,还以为“小两口”之间只是闹了点“小别扭,”多次点拔女儿不要任性、耍脾气,要贤淑大度,要容得下别人的不是。然而田蕾的决裂和田妈的嫌恶,并没有使吴亚豪知难而退,而是让他愈挫愈勇,到田蕾家的次数和频率也就更勤了,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随着吴亚豪到田家的次数多了,田妈目睹了他那副真心改错、悔过自新的样子,心儿一软,态度竟有些摇摆不定,进而把吴亚豪与肖华俩人各方面的条件相比较,感情的天平慢慢向吴亚蒙那这边倾斜。田妈毕竟是过来人,考虑问题比较切合现实,认为一个女人总不能抱着浪漫的爱情过一辈子,花前月下的浪漫固不可少,维系生存的物质条件断不可无,围绕柴米油盐过日子才是爱情的最终曲目,她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份殷实的婚姻平稳度日。肖华的人品与才能没得挑剔,可是家庭条件太过一般,事业又才刚刚起步,面对日益攀升的房价、物价,就算女儿与肖华结了婚,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她有些担心打小就娇贵的女儿跟着肖华受不了这份苦。吴亚豪呢?家境优裕,车房兼备,这些硬条件是肖华无法与之相比拟的。是的,吴亚豪有错,错就不该做那种伤天害理、寡廉鲜耻的事情,让女儿痛彻心扉,是罪不可恕,然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是哪个女人不希望物质爱情双丰收?如果非要怪,那就怪现实吧。想到这些,她就有种想去劝说女儿重新接受吴亚豪的冲动,可是当她看到女儿对肖华那股热乎劲,心里有话却是嘴难开,不忍心再在她的伤口上抹上一把盐,暗自琢磨半天,想想除了顺其自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然而,最终改变田蕾想法的是节前的一件事,也就是肖华忙于执勤的那些日子里,吴亚豪一家以及他那个在加拿大定居的叔父,亲自来到田家向她及她的爸妈“负荆请罪”,给她及家人来了个措手不及,也让她心中那道貌似固不可摧的感情堤坝旋即轰然坍塌……   那天,吴亚豪一家四口掂着厚重的礼物,一清早就叩响了田家的大门。一进门吴亚豪就“扑通”一声跪倒在田蕾的面前,痛哭流涕,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她,乞求她的宽恕。几天不见,田蕾看到昔日的恋人胡须拉碴,双眼深陷,形容枯槁,心里顿生怜意,伤心和委屈的泪水禁不住在眼里直打转。他叔父的一番话更让她感伤动容,也惹得田蕾的家人跟着唏嘘不已。原来吴亚豪的叔父在年初的一次车祸中不幸失去了爱人,这次他自己又查出患上了胰腺癌,而且是晚期,离开这个世界也是指日可待了。他满以为等到吴亚豪与田蕾一完婚,就让他俩到加拿大定居并继承他的家业。因为吴家传到吴亚豪这一辈是单传,他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侄子是唯一的人选。当他得知侄子鬼迷心窍做出犯浑的丑事,还因此与田蕾分了手的事情时,当时就气得浑身发抖,将他痛斥了一顿,这才决定亲自出面调停他俩的关系。田蕾以前也见过吴亚豪的叔父两次,对他的印象不错。都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没想到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吴家里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真是世事无常,让人感慨万千!事情到了这一步,面对前男友一家人的真诚道歉,尤其面对这样一个行将就木之人的诚恳求情,她怎能忍心一口回绝呢?是的,余涵茗的话说得对,说她是个遇事患得患失没有主心骨的人,事实上她也是如此。从她失恋到认识肖华这些日子里,她的情感世界始终处于一种矛盾纠结的状态,这种患得患失是缘于她对那段旧情的眷恋,缘于对家人情感的顾虑。肖华的英俊潇洒,正直无私,博学多才让她仰慕和难舍,尤其是失恋以来,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包容,更让她由衷的感动,她在骨子里是真心爱着肖华的,也认为肖华是个有安全感,能够托付终身的人,只可惜命运的安排让彼此相见恨晚,有缘相识,是否有缘终老,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对于吴亚豪她是既恨又爱,有时候的感觉是爱大于恨,她也知道自己是难忘前情,多少个日日夜夜暗自垂泪,想到这个负心的男人昔日对自己的好,想到“一日夫妻百日恩”的缘份,尽管吴亚豪背叛了自己,八年的感情虽说没有夫妻之名,却早行了夫妻之实,这些都让她难以割舍。再加之田妈在一旁泣涕涟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竭力撮合,此时的田蕾是有心挣扎,无力抗拒,不得已才违心放下女性的矜持勉强原谅了吴亚豪。   这边和好了,肖华那边怎么办?不是没有付出真情,只是无力抗拒命运的安排。说好了的随他一起回老家过春节的约定,看来只能随着情势的逆转,化作一道亮丽的彩虹黯然消逝。想到这里,她内心多少有些失落与惆怅。然而,这还不是让她内心纠结的症结所在,对于她的“移情别恋”,她如何给肖华一个合理的说法?这才是让她困扰的关键问题。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把这种痛苦埋藏在心底,欲罢不能,不如向肖华坦诚相告任其发落。但是一想到这个执著的男人是否能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心里又有些隐隐作痛,这种冲动的心理随即一闪而过。正当她一筹莫展、苦闷无助的时候,心细的田妈似乎猜透了女儿的心思,不失时宜地向她支了一招,授意女儿先行向肖华使个“缓兵之计”,告诉肖华不能陪他回家过春节了,暂时来个“冷处理”,适时再向他陈说详情。田蕾想了想眼看春节快到了,急于告诉他也许会给他更大的心理伤害,这样也好腾出一个缓冲的时间,也许更有利于处理好三方的关系。   这个春节,田蕾同样过的不开心。   整个假期,“小两口子”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然而,受过伤害的感情再怎么去弥补去修复总会留下阴影和嫌隙,就好比是一只打碎的花瓶,粘合得再结实再完整,也是瑕瑜互见、难尽人意。田蕾现在对吴亚豪的感觉也是如此,尽管吴亚豪整日像个赎罪的囚徒一样小心翼翼地围着她转,无微不至地关心她,竭尽所能地逗她开心,但她仍是心存芥蒂,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是那样的多此一举,那样的滑稽可笑,丝毫不能让她有所感动和愉悦。前缘再续,物是人非。她再也找不着以往那种恩爱与甜蜜的感觉了。那些日子里,她的脑子中时常浮现出肖华的影子,每每想到他,她的心里就不由得升腾起一丝丝暖意和甜蜜。他的好,他的坏,他的执著与包容……都让她痴迷难忘,但是想到此时这个痴情的男人也许正在为她饱受相思之苦的时候,她内心那种愉悦的情绪又迅疾滑入无边的愧疚与自责的旋涡之中——暂时的逃避并没有给田蕾纠结的心绪带来片刻的安宁,相反徒增许多离愁别绪。   善意的谎言再美丽终究是谎言,总有被揭穿的那一天。现实再残酷,终将要面对。眼看假期就要结束了,她该如何面对肖华?见了面又能说些什么?她心里烦透了。   那天下午,她再也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思量半晌之后,向吴亚豪和盘托出她与肖华交往的情形,探询吴亚豪的想法?出其意料的是吴亚豪竟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大度和冷静,缓缓地说给她时间作个了断。看到吴亚豪一副气定神闭的样子,田蕾感到十分诧异,心有不悦,但是她很快想到男友也许是因为觉得自己犯错在前,心怀愧疚,对于她的“移情别恋”,是不敢怒也不敢言罢了。想到这里,她心里滋生些许报复的快感。不过,她断然不会想到吴亚豪早已知晓她与肖华交往的事情。田蕾心里这么想,同时对男友包容大度的一面,又心生感动,再度燃起与之再续前缘的意愿和信心。田蕾后来从吴亚豪的嘴里得知他出轨的前因后果,出轨的诱因不外乎财色两种情形,故事的梗概与繁多的情感剧中偷情的情节一样,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明智的“花心男”断然不会“吃窝边草”,吴亚豪不仅与公司的女员工有染,还色胆包天居然在办公室里与之鬼混,这是田蕾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事情,从而对吴亚豪的胆量与魄力有些刮目相看。   春节一过完,吴亚豪就先期随叔父到加拿大去了,留下田蕾与肖华作最后的了结。明天上午她也将乘坐十点半的航班从青岛赶赴加拿大与之会合,签证和机票早已办理妥当,就放在她随身携带的紫色旅行包里。时间在一点点地消逝,墙壁上的挂钟指示此时已经是午夜两点一刻,今晚也许是他俩单独相处的最后时光,过了今晚,她将离他而去,成为他人妇,给这段失控的爱情一个稳固的归宿。此时,田蕾显得从容淡定,她内心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在这个浪漫静谧的午夜,她要给肖华一个惊喜,将自己那颗曾受伤而又洁净的心灵完整地奉献给他,做一回他真正意义上新娘,完成爱的化茧成蝶。事实上,当初她对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暗自吃了一惊,但是她还是毅然决然这么做了,也许是出于对肖华的愧疚,抑或是爱到分手没有盼头时的情感升华……   修饰完最后的几根睫毛,田蕾站起身来,走到浴室里的镜子面前转了一圈,看了看自己的妆扮,镜中的她鬓发如云,肤如凝脂,粉腮含春,分明是一个俏丽妩媚含情脉脉艳妆待嫁的“准新娘”……她不禁噘起嘴朝镜中的“她”俏皮地笑了笑,笑容中漾着自信。她返身回到房间,打开靠放在墙角的旅行包,从里面拿出两支早已准备好的红蜡烛点了起来,又从壁柜里拿出两支高脚杯,斟上干红,酒色呈紫红色,是她喜欢那种色调。做完这些她揿灭了房间所有的灯,打开放在床上的随身听,把歌曲调到那首《知心爱人》: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在相对的视线里才发现什么是缘,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个知心爱人……一时间室内烛光流泻,乐音飘逸,暗香浮动,整个空间弥漫着温馨浪漫吉祥喜庆的氛围。田蕾本来有着傲人的容貌,加之精心的妆饰,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更加丰姿绰约,楚楚动人,凹凸相间尽显一个成熟女人的性感美,那点点朱唇,那片片雪白,足以撩拨起每一个有情男人的□□和臆想。一切准备停当,她半倚在席梦思床上,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朝隔壁的房间拔了过去,“嘀……”电话响了半天无人接听,肖华睡着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忐忑和激动又拔了过去,这回电话通了,她听到了肖华醒后迷蒙的声音:“哦,小蕾,怎么啦,几点了,你还没有休息啊?!”   “我……肖华,你来我房间一下,想和你说点事。”田蕾顿了顿语气温婉地说。   “好吧,你等着,我马上过去。”肖华不加思索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他慌忙翻身起床,迅疾套上衣服,穿着拖鞋走出了房门。在着装的那一刻,他脑子里也在飞快转动着,寻思着这深更半夜的田蕾突然找他会有什么事?   田蕾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就在肖华推开房门的一刹那,眼前的景象如电光火石般陡然将他从懵懂的状态中激活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啊?红红的蜡烛,火苗在跳舞;晶亮剔透的高脚杯,泛着艳红的光,随身听内滑出柔美的歌声……他睁大眼睛,张大嘴巴不知所措地瞅着穿着一身婚纱含羞带笑的田蕾。   田蕾浅笑着上前轻轻扣上门,转身抓住肖华的手把他拉到床前坐下,把倒好的红酒递了过去,顺势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伏在肖华宽大的胸脯上,温婉地问:“亲爱的,你看我今晚漂亮吗?”   “你什么时候都是漂亮的。”肖华懵懂地说。   看到一眼愣怔的肖华,田蕾笑靥如花,含情脉脉地说:“今晚我是专门为你打扮的,喝完这杯交杯酒,我就是你的新娘子了。”说完,他交叉着肖华的手,娇红着脸和肖华一同将红色的液体饮了下去。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吗,我今晚就给你。”她放下杯子,俯下身子褪去肖华的鞋子……   肖华彻底清醒了,知道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幸福真是来得太快了,让他毫无一点儿心理准备,这简直就是不可想像。交往这么长的时间,除了牵手接吻之外,曾经几次的冲动却都被她委婉拒绝,而今天……   他任凭田蕾褪去他身上的衣服,心脏怦然跳动着,头脑里却异常的清醒,他□□着身子躺在席梦思床上,涨红着脸羞涩地看着田蕾下一步的动作。田蕾显得冷静老练得多,她慢慢褪去身上薄如蝉翼的婚纱。天哪,一副凝脂如玉,凹凸有致,丰腴洁净的胴体宛若连绵起伏的山峦一样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此处省略二百字)……肖华贪婪望着这副绝美的人体画,双眼在往外喷火,血在往上涌,欲望在体内急剧燃烧升华,这是肖华平生第一次这样看到一个女人的裸体,尤其是这样美仑美奂的躯体。他从田蕾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缕亮光,那是一缕缕激动而又期待的光芒。他周身的血管贲张得几乎要爆裂开来,本能的渴求让他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他要得到这个女人,他要彻底征服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此处省略三百五十字)……   田蕾从肖华急切笨拙的举动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用手极力抚摸着他的后背,像是抚慰一个干着急的孩子,显得细致入微而又内行,努力迎合着肖华的动作,等待着他的试探和进攻……   “是第一次吧?!”田蕾闭眼柔柔问道。   肖华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田蕾愈发搂紧肖华,因感动而流下了串串泪花。   (此处省略二百五十字)……   肖华终于占领了这块高地,结束了童真年代,把第一次完整地交给了这个美丽的女人,完成了一名勇士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此外删除三百字)……   一阵冲锋过后,他终于瘫软下来,尽管他心中还潜伏着许多勇气和信心,还保持着那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和势头,但他还是累了,此刻只想搂着自己的女人静静的睡上一会儿,哪怕是一觉睡去,不再醒来。   他们紧紧搂在一起,无言地抚摸着,彼此抚慰着对方那颗略微平复的心灵。   蜡光依旧在翩翩起舞,乐声依然在悠游飘洒,向这对幸福的有缘人送去最诚挚的祝福。   这一宿,肖华睡得很甜,很踏实,连梦也没有做一个。   田蕾却一宿没睡,也无法入睡,也许这样的时光不再有,也许永远没有也许……人生在世,该给谁的,该欠谁的,只要这个世界上因缘未尽,苍天总会给机会偿还的。想到这些,她凝眸瞅着这个酣睡在怀里的健壮男人,一只手温柔地滑过他的脸宠、他的眼睛、鼻子和耳朵……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流下了幸福和欣慰的泪水。她觉得现在可以心安理得、问心无愧地离开他,因为在这个激情迸射的夜晚,她怀着一颗感恩的心灵,以圣女般虔诚的献身精神,向这个爱恋却无法终爱的男人作出了真挚的回报,也将久蛰心头的那一缕缕的愧疚感就此一把抹平,从此天各一方,伊作他人妇,再见是陌路。   想到这些,田蕾又怎能安然入睡?又怎能不伤感涕零?   肖华一觉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七点多钟,融融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射进来,把房间里渲染成一片斑驳,光闪闪,夺目耀眼。他下意识地翻身摸了摸身边的田蕾,身边空空的没有人。哦,人呢?上哪儿去了?肖华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晃了晃有些昏沉沉的头脑,轻喊了一声:“小蕾……”房间里静静的,没有一丝反应。“田蕾……”他加大声音紧接着又喊了一声,仍然没有回应。这么早她会上哪儿去了?他纳闷着披衣下床就往卫生间找去,卫生间的门是敞开着的,里面不见人,就他一转身的一刹那,不禁把他吓了一跳,他发现昨晚还放在墙角的两只旅行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翼而飞了……他心里不免有些慌乱,三步并两步冲到壁柜前,打开柜门一瞧里面也没有,只看到自己的衬衣、内衣、内裤整整齐齐地挂在柜内的衣架上。他彻底迷糊了,心里怦怦乱跳,这是怎么了?难道……他愣怔站在那儿不知所措,一抬头无意间发现电视柜上放着一个大号的信封,他就像发现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把将它抓在手里,三下五下拆开就瞅了起来。这是一封早已拟写好了的信,信的内容很长,整整的五大张稿纸对折叠在一块,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称呼:“肖华,亲爱的,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他抖索着双手接着往下看:“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登上了踏入异国他乡的航班,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我没有这个勇气说出口,怕你一时想不开,更怕你伤心痛苦。这段时光,我一直和吴亚豪在一起,我的情感世界始终处于纠结与痛苦的边缘而倍受煎熬。我爱你,是发自内心的真爱,但我更难舍那段让我刻骨铭心的感情,更不忍心看到养育我的爸妈为我的婚姻操心落泪,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不能天长地久,但我们曾经彼此拥有,作了一回你的新娘,我很幸福……相信缘份,相信命运吧。你是个有福之人,有一天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人,把我忘掉吧,就算是一段美好的记忆珍藏在心底……我也知道你是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做官与做人一样,要积德行善,相信你会有很好的发展前途……”这一切原来都是田蕾早有预谋好了的事情,肖华边看着信边想起出行时田蕾携带的那两只沉甸甸的旅行包,以及这一路上对他说的那些似乎不着边际的话语,不禁如梦初醒,泪眼滂沱。他急忙飞奔下楼,驱车就往机场的方向驶去。机场里,哪儿还有田蕾的影子?天悠悠,地悠悠,只有风儿吹过那片刚刚发芽的绿草地和展翅翱翔在天际的雄鹰,她彻底在肖华的视线中消失了,也带走了他的魂儿。   肖华怀着一颗失落痛楚的心灵回到天昌市,天空还是那么蔚蓝,东风还是那么柔和,街道两旁的柳树也长出了嫩黄的小芽,在这个阳光温煦的季节,他却遭遇了爱情的严冬,心冷如寒冰……不知从谁家的窗户里飘来那首《我不后悔》的歌:我不后悔我曾爱过,只是天涯从此寂寞,人在河流只许漂泊,我不后悔被你爱过,只是不能爱到最后,短暂的幸福,拥有就足够……   那歌词竟与田蕾的爱情誓言如出一辙,他一直以为田蕾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可以与他终老一生的女人,然而,一夜之间,多少柔情蜜意,如梦如影,如电如露,化作烟消雾散,爱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最终还是无言的结局。听着歌,肖华忍不住鼻子发酸,早已是泪痕满面,迷糊了双眼。   你是蒲公英的心,   总有一天会选择流浪,   难道不是吗?   我的心头已是荒草丛生,   而你又在何方?   我只知道,   秋风掠走了你的心,   坠落在凡尘中,   不知道,   你又在谁人的心头萌芽开花。   (后记:摘自肖华当日的日记《蒲公英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孤独疗伤   岁月无情,姻缘无常。田蕾的离去,让肖华尝到了失恋的痛苦。   在那段消沉的日子里,他的内心始终被一种酸溜溜的失落感包裹着、浸没着,一时难以排遣。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一下子迷失了方向与目标,没有激情、没有动力,每天都提不起精神,做什么事情都觉得索然无味,坚持了好几年的晨练也放弃了。那一叠从青岛带回来的照片一直凌乱地扔在抽屉里,他再也懒得去看它们一眼,别说去整理……   他每天在回忆中低迷,又在低迷中回忆,终日无精打采,郁郁不乐,情绪一度颓废到了极点。   与田蕾的相恋,毕竟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他为之神魂颠倒,为之付出真情,为之迁就忍耐,获得的却是如此狼狈不堪的结局。面对这样的结局他怎能甘心?又怎能不心痛?想想与田蕾相处的那些点滴回忆,竟是那么的甜蜜,常常让他惋叹不已。这一段有始无终的恋情,宛若昨夜一场难圆的梦,更似一场游戏,而在这场游戏的博弈中,他输的却是一败涂地、尊严殆尽。但是,他输的不明白、打心底就不服气。好马还知道不吃回头草,更何况田蕾是一个自尊心比较强的女孩?他简直就无法理解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吴亚豪无情地背叛了她的感情,她们竟然会重新走到一起,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八年的感情让她刻骨铭心挥之不去,还是吴亚豪殷实的家境深深吸引了她……唉,女人心,海底针,天上云,真是让人捉摸不定。   也许这就是那位作家所言,毁灭性的爱情即使有点酸叽叽的味道,但还是裹着蜜糖,值得去回忆。记忆这东西,每天与时光的车轮同步运转,复制、删除、刷新……留下或美或丑的痕迹。其实,对于田蕾的离去,现在理性地看待,他一点也不怨恨,心里倒有种莫名的轻松感和解脱感。是的,他爱田蕾,爱她的温柔和美貌,但是这一路走来,他感到并不轻松,相反有一种心累的感觉。这种心累的感觉缘于他始终无法判断自己在田蕾心目中的位置:说田蕾爱他吧,俩人相处的时候,她时常不经意间在他面前流露出对前男友的留恋与不舍,让他心里特别不舒服、不踏实;说不爱他吧,那点点滴滴的缱绻时光都是田蕾向他发出的爱的信号爱的符号,又常常让他感动、痴迷。每当他为这些难解之迷纠结痛苦的时候,就感到心里特别的累。他也曾有过放弃这段感情的念头,但是一想到田蕾对前男友的决绝态度,想到田蕾对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依恋之情,又觉得信心十足,一厢情愿地认为随着他与田蕾交往的深入,他最终会取代吴亚豪在田蕾心目中的位置,抱得美人归。更重要的是他对田蕾的美貌似乎有种“深度中毒”的痴迷感,他觉得田蕾是他所遇到的女人中最漂亮最温柔的一个,轻易放弃这样的女人,他心里确实有些难舍。   又到了周末的下班时刻。肖华还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电脑游戏。要是在以往的这个时候,办公室里早就找不到他的人影了,说不定此刻他正挽着田蕾在哪儿压马路哩。内勤宋伟平似乎从他近几天的情绪变化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心里就暗自揣摸肖华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几次想上前问个究竟,但瞅见他整日板着一张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冰面孔,也就作罢。   这天下午,宋伟平从外面办事回来,无意间瞥见肖华还呆在办公室里,全然没有“溜号”的意思,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于是他推门进屋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踱到肖华的跟前,骨碌着一双大眼睛试探着问:“华哥,你看看几点啦?怎么还不出去找那个谁啊……”边说着他边抬手指了指墙上的电子钟。   对于宋伟平看似善意的提醒,肖华心如明镜,知道这小子闲着没事想与他耍贫嘴套近乎。这种场景要是放在以往,比喻他与田蕾热恋的时候,比喻心情舒畅的时候……他会淡然一笑,或是接过他们的话茬随着他们一阵海阔天空,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听到宋伟平那种酸不溜丢的腔调,只觉得特别的刺耳,蛰伏心中的焦躁情绪随之又翻腾起来,但是碍于同事情面,他压抑着内心的不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顾自地在那儿玩着电脑。   见肖华没有答腔,宋伟平以为他玩游戏太投入而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于是他探着身子提高音调又问了一句:“哦,是不是又失恋了啦?肖领导!”边说着边就势坐在肖华沙发一侧的扶手上,将一只手搭在肖华的肩头上显得很亲热的样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宋伟平带有调侃意味的话,一下子戳到了肖华的痛处,也激怒了他内心的那团无名之火,他侧过身子朝宋伟平狠狠地瞪了一眼,愠怒道:“小屁孩,你懂什么呀,没事的话就闪到一边去,别在这儿烦我。”说完伸手一掌将宋伟平从身旁推走。   宋伟平见肖华出手推他,只当是肖华与他闹着玩的,嘻笑着弹跳到一边,仍涎着脸皮用一种夸张的表情嚷道:“哎哟哟……还动真气了咧,我的天啊,不会是真的又失恋了吧?!”一边叫嚷着,一边朝肖华扮着鬼脸,全然没有察觉到肖华脸上的愠色。   “这孩子真的不识相。”看到宋伟平眉飞色舞、大呼小叫的闹腾着,肖华心里懊恼不已,暗自责怪宋伟平太不知趣。尽管肖华的心中有些生气,但他还是懒得去理会他,只是沉着脸耐着性子照旧玩着电脑。   “是不是啊,华哥?!”见肖华没有搭腔,宋伟平又凑上前讪笑着问。   肖华见宋伟平赖在一旁不依不饶的聒噪,他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愤懑与烦躁,将手里的鼠标狠狠往桌子上一撂,扭头冲宋伟平厉声斥责着:“你这孩子咋就没有个消停哩,你就没瞅见我心里正烦着的吗?”说完起身抓起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衣忿忿地离开了办公室,身后只留下满脸愕然目光迷离的宋伟平傻傻地站在那儿。   半晌,宋伟平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他有些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心想着华哥今天是怎么了,开个玩笑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再说这样的嬉笑打闹又不是一次两次,还有,单位的同事谁不知道肖副主任又不是第一次失恋?发这么大的火,有必要吗?想到这里,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飞身朝楼下跑去。   在一楼的楼梯口,他追上了一脸怒气的肖华,他一把拽住肖华的手用讨好的口吻说:“好啦,华哥,别生气了,快乐每一天,今天刚好是周末,要不我找个地方请老兄消遣消遣去……”   听到宋伟平的话,肖华的怒气顿时消散了不少。消沉了这么多天,他也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郁闷的情绪,然而他仍装作嗔怪的样子道:“就你成天鬼点子多,不去,免谈。”说完,依然绷着脸扭头走了,嘴角上却漾起了默许的笑容。   “好嘞,就这么定了,一会儿见。”听到肖华貌似决绝的话,宋伟平自然是心领神会,于是他喜滋滋地朝肖华的背影喊道。   宋伟平,典型的八〇后青年,比同科室的张博小二岁。去年七月份从天昌市卫校毕业后进入公安系统的。按说,就他的学历和专业是难以进入公安系统的,可是值得骄傲的是他有一位在市委政法委当头的舅舅,一句话就让他穿上了警服。他也属于那种“公子哥”加“帅哥”型的男孩,身材颀长,长相俊秀,细皮嫩肉,有点“奶油小生”的味道。他个性张扬,思想活跃,爱说爱笑,脱去警服后的装扮和他的思想一样时尚前卫,跟着他屁股后面的靓妹像走花街似的,也搞不清哪个女孩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在一般人眼里,像这样的孩子一般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有其表,不过,宋伟平的才能学识也着实让人不敢恭维。但是,他与一般的“公子哥”不同的是有三大特质让他在单位赢得了不少的人缘:一是嘴甜。那张薄嘴像抹了蜜似的能逗人开心,让听者心里舒坦。二是机灵,善解人意。一双机灵鬼怪的大眼睛好像随时都在动心眼揣摩别人的心思似的,总是在别人需要关爱的时候,不失时宜地给人送上爱心,哪怕是一个玩笑,一句关心的话,总是让人感动。更难为可贵的是他听招呼,在单位不论谁吩咐他做什么,他总是乐意而为,从不讨价还钱,因此同事都很喜欢他。   不过,今天宋伟平“不长眼”撞在肖华的枪口上让其给呲了一通倒是个例外,其实,这也怪不得宋伟平不知趣、没眼色,只怪乎肖华不深谙“已所不欲,勿施与人”的处世道理罢了。   晚上,宋伟平驱车带着肖华来到位于市中心的天昌大酒店。下了车,进入酒店大厅,宋伟平朝肖华诡谲地说酒店的十二楼有家“迷你”康乐中心,里面玩的很爽。对于天昌大酒店来说,肖华并不陌生,单位有接待任务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是安排在这儿。虽说他来的次数不少,但从没有听说这里头还有个康乐中心。他想也许是最近新开的吧,心里不禁充满了好奇。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电梯停到了十二楼。出了电梯,一个被宋伟平唤作“小五”的漂亮女领班笑盈盈地迎了上来,领着他们通过一条长长的铺着红色地毯的甬道,径直把他们领到一间装修考究的豪华大包厢内坐了下来。涉足这种娱乐场所,肖华还是第一次。他跟在宋伟平的后面,心里怦怦直跳,显得格外的拘谨,那情形看上去他不像宋伟平的上司,倒像宋伟平的一个跟班似的。尤其是刚才穿过甬道时,当一簇簇衣着妖艳暴露的坐台小姐们搔首弄姿放肆地向他们打招呼的时候,肖华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的头脑中立马浮想到小时候在村东打谷场上常看到的耍“猴把戏”的场景:“锵锵……”一些走乡串户的江湖艺人敲着锣锵挥舞着鞭子,扯开公鸡嗓子吆喝着驱赶着一只红色屁股的猴子或蹲或跳或打滚或学着人的模样抽烟、磕瓜子、钻圈子……谷场上站满了围观的村民,朝着猴儿指指点点或嬉或恐或闹或笑……那猴儿全然没有“齐天大圣”的威风,显得猥琐、滑稽而又无奈。当时,肖华就感觉到自己就是那只猴儿,被一群无聊庸俗的人儿围观逗乐,实在是有失身份。而宋伟平就显得随意得多,康乐中心的每一个服务生,好像与他特别的稔熟,一个个“平哥长、平哥短”的叫得热情有加。女领班随后用对讲机小声说了些什么,片刻,略有“一个班”的陪酒女从外面鱼贯而入,一字儿排开,展现在他们的面前。这一班人都是清一色的十八、九岁左右的妙龄女孩,一个个涂粉抹指,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的搔首弄姿,有的左右顾盼,有的浅笑吟吟,还有一个背着手低头看着地板,一副邻家小妹羞答答的俏模样……女领班对着正从在沙发上抽烟的宋伟平笑容可掬地说:“平哥,我们这儿漂亮的妞儿都到齐了,你们挑吧。”   “老五,让玲珑和小静陪华哥喝杯酒,其余的都退下吧!”女领班话音刚落,宋伟平似乎早已圈定了目标,脱口而出喊出两个女孩的名字。   “好的!”女领班笑嘻嘻地将穿一身粉红色套裙的玲珑和那个一直低头背手著“超短裙”的女孩推到了他们的面前,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冲得肖华有点迷糊。   其他没有点到的女孩随即鱼贯而出。   宋伟平一把将“超短裙”推到肖华的身边坐下,说:“小静你今天把我们的领导陪好。”小静看了肖华一眼,温顺地点了点头。那个叫玲珑的女孩随后忙着开启摆在茶几上的啤酒,手脚麻利地将一大排高脚杯倒满。   褐黑色的液体上面旋转着白色的泡沫,在昏黄色的灯光下变得富有激情和活力。   “来,为今夜的美丽相约干杯。”见倒完酒,宋伟平举杯大声提议着。   “干!”玲珑随声附和着,朝宋伟平飘了个媚眼。看得出那个叫玲珑的女孩是个风月场的老手,言谈举止老练而不失矜持,尤其是她那看人的眼神,迷眼朦胧,好像盈满了无限的柔情媚意。   四支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几乎要将杯子碰碎。   肖华将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   “你怎么不喝?”宋伟平喝完杯中的酒,瞅见小静掂着杯子愣怔地站在那儿没有喝,不禁好奇地问。   “我不大会喝酒。”小静羞怯地回答,说话时双眼可怜兮兮地望着玲珑。   “别装了,喝吧,你又不是不会喝酒?”玲珑撇了撇嘴笑着说。   “我今天真的不能喝……”小静用哀怨的眼神看着玲珑无奈地说道。   “哦,我知道了,你今天是不是来那个了……”玲珑抿着嘴笑着问。   “我……”玲珑的话顿时让小静羞红了脸,她嗫嚅着没有吭声。   “不能喝算了,不要强人所难,哥替你干了这杯……”看到小静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肖华于心不忍“抢”过她杯中的酒一饮而下,顿时包间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气氛也跟着活跃起来。   “谢谢!”就在小静抬头向肖华投来一瞥感激的目光时,两目对视,肖华突然发现她的眼神居然与田蕾有着惊人的相似:眼里像有水在脉脉地流动,纯真中闪烁着迷离不定的光芒。肖华心里不禁掠过一丝慌乱,脸色倏忽涨得通红,不敢再看她,忙拿起杯子小抿了一口酒。此刻,音乐响了起来,玲珑拽起宋伟平跳起了舞。在昏黄的灯光下,宋伟平紧紧地搂着玲珑,随着跳跃的音符,凌乱的舞步,他那双不老实的双手旁若无人地在玲珑身上抚摸搓揉,包间里不时传来玲珑尖利的叫声和浪笑声。   “嘿,真是个花花公子。”瞅到宋伟平一副放浪形骸的样子,肖华在心里暗暗骂道。   “华哥,别管他们了,小妹敬你一杯。”小静好像看出了肖华的寂寞,她往肖华这边挪了挪身体,顺手拿起一瓶可乐朝肖华柔声地说道。   “干!”肖华拿起杯子与她碰了一下,随即将酒一干而尽。在接下来的闲聊中,肖华得知小静竟然是天昌市师范学院中文系的学生。肖华既惊诧又充满好奇,怪不得当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感觉到这个女孩与其他的陪酒女有些与众不同,纯真的脸上写满稚嫩,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颇有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肖华看着小静,陷入了短暂的遐想。他想也许这个时候她应该端坐在宁静的教室里或图书馆里看着书,而不是穿着这一身与她年龄和气质极不相称的装扮浪迹于风月场中虚度韶华。   “我来这儿才三天,学习之余来酒吧唱唱歌,赚点钱交房租。”小静好像看透了肖华的心思,脸上露出忧戚的神情说道。   “哦,没事,我又不是来找女朋友的。”肖华微笑着说,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在心里暗自好笑道,来酒吧玩与找女朋友有什么关联啊?!   “要不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小静一把抓住肖华的手诡谲地笑着说,说完扑闪着一双涂着眼影的眼睛盯着肖华不放。   “行啊……”肖华一边躲闪着她那热切的眼光,一边含糊地应答着。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小静嫣然一笑,朝肖华举起了杯子。   在那一刹那,肖华在小静的眼光中似乎看到了田蕾的影子,心里不禁又为之一颤,一种相思又袭上了心头。   午夜,曲终人散,俩人醉意朦胧地从“迷乐”康乐中心离开。   “华哥,小静怎么样?要不要给你撺掇撺掇?她可是个财色双佳的女孩啊,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找个知己陪你聊聊。”宋伟平开着车斜眼问肖华。   “还财色双佳哩?连房租都掏不起,是财色双空吧!”肖华对宋伟平的话嗤之以鼻,侧过脸朝他投去不屑的目光,悠悠地说道。   “你呀?!”听到肖华的话,宋伟平一边用手使劲拍打着方向盘,一边放肆地大声笑着,弄得肖华一头雾水。   “小子,你发什么浪?开好车!”肖华伸手朝宋伟平胳膊上捶了一拳,嗔怒道。   “是小静对你说的吧?!她是不是说她是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芳龄二八,没男朋友,为生活所迫来兼职的,家是农村的,可怜得连房租也交不起,是不是?”宋伟平没有理会肖华的恼怒,自顾自地说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肖华疑惑地问。   “我的哥,你让她给涮了,干她们一行的,有几个讲的是真话,一个个鬼话连篇,尤其象我们这种身份,她们就更不会说实话了,都是他妈的假名、假证、假地址的‘三假人员’。以前,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可怜兮兮地对我说的,害得让我给她多掏了三百多元小费哩。要不是上次玲珑见我和她打得火热,心里吃醋,负气向我兜了她的老底,我还以为她真是个纯真美少女哩。”宋伟平讪笑着说。   “不会吧,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感觉很单纯!”宋伟平的一席话让肖华有些难以置信,他侧过身子用怀疑的口吻问道。   “我呸,还单纯呢,她可是个精灵古怪的老江湖!”宋伟平啐了一口,忿忿地说。   “你这小子,就这样的女人你还好意思介绍给我?你太小瞧我的层次了吧。”肖华哂笑着冲宋伟平嗔怪道。   “咿……打住!华哥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可没说要给你介绍女朋友,像这种事情是两情相悦的事,各图所需,你图的是个高兴,她图的是票子。再说人生在世,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不要太委屈自己,该放纵的时候就要放纵,活在当下,你知道吗?我的亲哥!”宋伟平娓娓而谈,一副参透凡尘的神情,让肖华有些想发笑,但他没有笑,仔细一想,他觉得宋伟平的话竟有几分道理。   “是吗?……”听完宋伟平的话,肖华若有所思地问。真是人小鬼大,看不出,小小的年纪,一张清纯稚嫩的面孔下面竟然隐藏着这么复杂的心理,他不禁用重新审视的眼光看了宋伟平一眼,尔后将头调向车外望着无尽的夜空陷入沉思。远处,夜朦胧、月朦胧,轻纱薄雾绕城廓。而肖华,情迷离,意迷离,几多孤独又袭上心头。不知怎么的,望着车外斑驳陆离的夜景,他竟然想起那个漂泊在红尘中,模样清纯得像支出水芙蓉的吧台小姐小静来,心中竟有一种想再次见到她的欲望。   其实,宋伟平的话并没有使肖华对小静引起反感,相反对她竟有些怜悯的意味。在这个经济搞活物欲横流的社会,在崇尚金钱至上的价值观与因循守旧的价值观相碰撞的今天,没有钱又能做些什么?欢场和官场又有什么区别?肖华想到自己负芨求学的艰苦经历,不由得黯然伤神,付出艰苦的代价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一点、体面一点。   在以后的日子里,随着宋伟平的安排,肖华度过了一段放纵的日子,唱歌、喝酒、跳舞……暂时的放纵使他忘却了失恋的伤痛,却始终走不出如影随形的孤独。   肖华出去喝酒唱歌的时候,有时会喊上小静,每次喊她的时候,她也很是捧场,逢叫必到,一来二去,相互愈加稔熟了,也就变成了无话不谈的“红颜知己”。不知哪一天,一次醉酒之后,他们住到了一块。在那时他得知小静的真名叫常思燕,父母都是市保险公司的中层领导,她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得知这些肖华在心里不禁又是一番感叹。随后肖华从玲珑那儿了解到了常思燕更为翔实的情况。常思燕是天昌师范学院中文系的大学生不错,但大学没毕业就中途辍学了。上大二的那年,在一次天昌市举办的春节文艺汇演上,能歌善舞的她被天昌市建筑业的一个包工头看上了,在包工头的死缠硬磨下,常思燕最终成为他的情人,沦为不为人所容的“小三”。从此她就放弃了学业,一心跟着这个包工头,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够扶正,过上天堂般的生活。然而那个包工头根本就没有娶她的意思,自然给不了她的名份。在两年多的苦苦等待中,她又发现了自己不是他最后的女人,就愤然离开了他,并从包工头那儿要了一笔不菲的“青春损失费”和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对于一个年轻女人来说,有钱有房,尽管这些东西来得不是很光彩,但是只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生活还会像以前一样精彩。不过,这只是肖华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肖华发现常思燕是个享受青春,爱玩爱闹,追求时尚的女人。每当玩得高兴的时候,她总是没心没肺的大叫大笑。平常从来不会粘着肖华,也不会给他找任何麻烦事,更不会因为他的悲伤而悲伤,因为他的快乐而快乐,在男女的感情上始终给人一种无所谓的感觉,这一点让肖华感到安心而又伤感。   “小燕子。”俩人熟悉之后,肖华习惯用这个称呼唤她,有点心照不宣的暧昧感和亲近感。“小燕子,你是不是以前跟过一个包工头?”那天在常思燕的房子里,一番缠绵过后,助着酒劲,肖华向常思燕和盘托出隐藏在他心中的疑惑。   “你听谁说的?”躺在肖华身边的常思燕即刻如惊弓之鸟般倏地松开缠绕在肖华脖子上的手臂,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张大嘴朝肖华惊恐地问道。   “是不是真的?”肖华显得很冷静地问。   “你在调查我?”她竖起柳眉冲着肖华冷眼地问道。   “哪有的事,只是想问问这是不是真的。”见常思燕面露愠色,肖华觉得自己的作法有些过分,不禁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憨笑着说。   “是真的又怎么样,不是真的又怎么样,你觉得有意义吗?反正你也不会娶我。”常思燕挣扎着坐直身子,扭过头来朝肖华激动地说。说完掉头不再理会肖华,给肖华一副消瘦的背影。肖华觉到无聊极了,偷眼瞅了她一眼,只见她双眼怒视前方,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似乎真的生气了。   “唉!”肖华自知没趣,轻叹了口气,将搭在她的颈项上手放了下来,盯着她的后背暗自发愣。沉默半晌,常思燕扭过身子,猛地伏在肖华□□的身上,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用一种近乎央求的口吻说:“你不要问那么多好不好啊?你就是再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的,你好好上你的班,想我的时候就来找我,这样不是很好吗?”说完,定睛盯着肖华的脸,好像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东西似的。   “我是你的什么人,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还是为了各求所需?”听到常思燕的话,肖华头脑中闪过一丝伤感,他双眼冷峻地逼视着怀里的常思燕问道。   “你说你是我的什么人?肖华,你说话不要那么刻薄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干警察的,我们认识以来,我求过你办过什么事吗?没有吧?!”常思燕嘟起嘴吐出一连串的质问,一时让肖华哑口无言。   “这样不是很好的吗?你管我那么多事干什么,真是讨人嫌。”常思燕见肖华瞪大眼睛愣在那儿,脸色忽然又变得柔和起来,撇了撇嘴小声责怪道。   “我……”肖华望着常思燕嗔怪的神情,支吾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我什么呀?烦人!”常思燕边说着边俯下脸把薄唇紧紧压在肖华的嘴上,肖华冲动地搂住她的脖子,将她拧翻在身下,激烈地亲吻着。   春节长假快到了,老主任马志强总算从忠于职守二十多年的岗位上退下来,肖华也“顺理成章”接替他的位置。在公安局,办公室主任这个职权不大,但掌管着实权,是众人艳羡神往的职位。因为按照惯例,这个职位也许是下一步进入局党委班子的一个“跳板”。就现在局机关党委班子中五个副局长加上两个局长助理,其中就有四人都是从这个位置上擢升上去的。单位人事调整之初,肖华也曾想到这些,再说副主任接替主任的位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分析形势,权衡利弊,天时地利人和,自知样样不沾光,也就望而却步想想罢了。首先他考虑到单位觊觎这个职位的“人精”大有人在,就他知道的,至少有仨人,一个个都是“业务能手”“警务标兵”,僧多粥少,这样的好事自然难以轮不到他一个政绩平平的副科长头上;其二,自身任职时间短,资历浅,又没有任何关系背景,弱肉强食,他自然不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更何况近年来的几次人事调整,局党委班子并非按照正常的规律“出牌”,常常会有一些不可言状的情况发生。现在的情形是办公室主任这桩美差,无端地落到了肖华的身上,对于肖华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让他做梦中也没有想到,欣喜之情自然是不溢言表,着实让他陶醉了一阵子。然而,短暂的喜悦过后是一种莫名的忐忑所笼罩,这个春节怎么过?快奔三十岁的人,还是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怎么向母亲大人解释?想到这些,他不由得想起了田蕾,心里只觉得隐隐作痛。正所谓:情场失意官场如意,纵情欢场却难敌故人情?   在老主任退休的前夕,肖华召集办公室的全体人员在七一路的“齐贤阁”为他举行了一场隆重的欢送酒会,其用意有两点,一是送行之意;二是表示答谢提携之恩。肖华认为自己之所以能够顺利“接班”与马志强的竭力推荐有着功不可没的关系。酒会由他这个准主任主持,办公室的大刘、张博、宋伟平、小孙作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肖华向马志强表达了一大摞感恩戴德的话,喝了一杯杯情深意厚的酒。那晚马志强的兴致很高,几乎是来者不拒,喝得面红脖子粗。在肖华的眼里,马志强既是前辈,更是恩师,也是他一直仰慕与敬畏的楷模,学习的榜样,更让他感悟至深的是马志强之所以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岿然不动,顺风顺雨,连续任职六个春秋,与他恪守着“老实人不吃亏”的至理名言,与他一贯躬行谦虚谨慎、与人为善的处事态度有着密切关联。而这些难能可贵的品质,肖华认为自己在以后的任职中应当秉承与发扬。   酒局快接近尾声的时候,步履摇晃的马志强突然把肖华拉包间的小内间,捂着嘴巴对肖华小声说道:“小肖啊,在你提职的事情上,你不用感谢我,你也知道办公室的推荐意见只是个形式而已,最终决定权还是老大说了算,你小子是有贵人相助啊……”马志强边说着边竖起大拇指往上指了指,一脸的谦诚与诡秘。   “为这事我没有找过什么人啊?!难道局长他?……”肖华定眼望着马志强疑惑地问。   “嘿嘿,好啦,你也别瞎猜了,我就直说了吧,是廖丽娟给你办的事,要感谢的话,你得去感谢她。”马志强笑着拍了拍肖华的肩膀笃定地说。   “什么?廖丽娟?怎么会是她?”马志强一语道破天机,顿时让肖华瞠目结舌怔在那儿。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曾经被他无情拒绝的寡居女人,也许恨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在决定他人生命运的关键时刻反而倾力相助呢?是她包容大度,还是另有企图?!肖华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诧异地瞅着马志强半天无语。   “这次多亏了小廖的帮助,没有她的竭力运作这个办公室主任可能就不是你喽……”马志强颔首笑着说。肖华下意识地“哦”一声,心里仍然是一片云雾茫茫。   “我也知道,就你的能力和水平,这个职位非你莫属,可是这个社会,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尤其是牵涉到利益问题,才干是一个方面,关系也是一个方面……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这次你会提职……唉,不说了,官场上的事情,错综复杂,你慢慢去悟吧。”看到肖华没有吭声,马志强长嘘了一口气,眯着眼意味深长地说。   肖华当然清楚廖丽娟的来头。从她爷爷那辈起就开始从政为官,也算得上是官宦人家。天昌市刚解放时,他的爷爷当过天昌县的一任县长,父亲是从□□的位置上退下来的,到她们这一辈,兄弟姊妹五个,个个都在政府职能部门任职,现在官当得最大算是他的大哥廖治平了,是市委政法委书记。所以,别看廖丽娟在单位只是个小小的后勤科长,有时候说句话来比副局长还管用,甚至连局长对她也是高看一眼、厚爱一分。因此凭她的能力与关系办这件事完全是张飞拌豆芽—小菜一碟。她有着深厚的家庭背景姑且毋论,更让人艳羡的是她还是一个举止优雅、风姿秀逸的丽质女人:一米七高的身材,颀长飘逸,柳眉杏眼,顾盼生情,养尊处优的生活把她的肌肤滋润得粉嫩洁白,吹弹可破,因此她在单位也赢得“雪美人”的雅号。她更似魔幻公主,着警服时是英姿飒爽,豪气逼人,巾帼不让须眉;着便服时是时尚高雅,雍容华贵,娇媚艳丽正当年;动若弱风扶柳,婀娜多姿,静似芙蓉出水,冰清玉洁,浑身散发着成熟少妇的别样韵味。她时常喜欢戴着墨镜,开着一辆红色宝时捷,招摇过市,在这个小小的天昌市还是比较惹人眼球的;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办事果敢、为人大气、贵而不骄、媚而不俗,更显得出类拔萃、卓尔不群。这些一般女人难以拥有的“优质基因”她似乎样样俱全,傲人的容貌、内在的气质、显赫的背景……也让局内外不少多情男士为之魂牵梦萦、想入非非,挖空心思、想打她的主意,却都被她高傲地拒之门外,故而“雪美人”的雅号又延伸了一种冷艳孤傲的涵义。就这样的一个八面玲珑看似风光无限的女人,却是红颜薄命,时运不济。三年前,她那个做钢材生意的丈夫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中失去了生命,撇下她孤身一人住在一套二百平米的大房子里寂寞度日。三十刚出头的年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正是风姿秀逸、如花似玉的年龄,意味着成熟、性感、浪漫……孰知她竟是人前风光,人后凄凉,个中滋味,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廖丽娟竟对肖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副科长”情有独钟,以至于在单位去年春节的团拜会上,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情感闹剧”。   一九九七年的天昌市公安局春节团拜会,是在市最豪华的三江大饭店进行,整整安排了十六大桌,多功能大厅里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团拜会临近尾声,来宾陆续离席,坐在中层领导席上的廖丽娟喝得满脸通红,娇艳如花,举着酒杯晃晃悠悠走到肖华的跟前,挨着他一屁股坐下来,一双杏眼直愣愣地觑着他,含糊地说:“肖主任,春节快乐,来……咱们碰一杯!”   “娟姐,新年快乐!”肖华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下意识地连忙举起了杯。   两只杯子在空中重重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顿时酒水飞溅,散落了俩人一身。也许廖丽娟用力过猛,她的身子失重般向前倾斜,差一点摔倒。   肖华眼急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关切地说:“娟姐,你喝多了,别喝了……”   “呵……我没有喝多。我……”廖丽娟就势一头扑进肖华的怀里,紧紧地箍着他的腰际喃喃地说。   “娟姐,你喝多了,要不我送你回家休息?”肖华极力想掰开廖丽娟的手,哪知他越是用力去掰,她反而箍得愈紧,俩人的脸几乎贴到一块,肖华闻到了她嘴里的浓郁酒气。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让满席皆惊,有人开始抿嘴哂笑,也有人鼓掌起哄,更有人眼馋嫉妒……而此刻的肖华既恼怒又感到手足无措,只是无奈地说道:“廖科长,你喝多了,回去休息吧。”   廖丽娟好像没有听到肖华的劝说,仍旧死死地抱着他不放,半晌,她抬起头,摇晃着身子,深情地说:“肖华,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喜欢你,爱你……可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漠?……”她的话语虽然含糊不清,但字字句句让周围的人听得真切,顿时又引起一阵哄笑……众目睽睽之下,肖华臊得满脸通红,耷拉个脸怔在那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乱糟糟的。平日里他俩走得很近,那主要是因为工作原因。肖华也一直把她当作大姐看待,可今天这层薄薄的略带暧昧味道的窗户纸突然被她捅开,不仅让她的心迹在众人面前暴露无遗,也将肖华陷入无地自容的尴尬境地,他心里多少有些无端受辱的感觉。   那一刻,他恨死了这个自作多情的女人。   后来还是多亏出纳刘小娜及时出现,生拉活拽把她拉回家,一场闹剧才在众人的唏嘘声中落下帷幕。   翌日上班的时候,肖华在单位碰到了刘小娜,她龇着那张与脸形极不相称的大嘴冲他说:“我的大帅哥,你是真装迷糊还是假装迷糊,廖迷科长暗恋你好久了,你就没有一点儿感觉吗?”   “我不知道啊,你是不是闲得慌没事干,想找点事?!”肖华厌烦地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说完不等她回话径自走了。   “真是个大傻瓜!”噫,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肖华一顿抢白的话,顿时把刘小娜噎得半死,不由得噘着嘴朝肖华离开的背影狠狠地白了一眼。   一连几天,肖华没有看到廖丽娟上班,是生病了,还是心生羞愧无颜露面?不知怎么了,肖华的心里竟七上八下的,没有个着落。其实,廖丽娟对他的好感,由来已久,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他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廖丽娟有事没事的时候,喜欢来他的办公室找他聊天,顺手还捎带些小礼品,今天送盒上好的茶叶,明天送听咖啡,后天送条领带……就她的话说,他是外地人,出门在外打拚不容易,她尽点地主之谊,照顾一下他这个小弟弟,是人之常情。她似乎更关心他的感情进展状况,时不时有意无意间问起他的“终身大事”……刚开始,肖华对于她这种“小恩小惠”的做法,并没有往深处想,深知她不是那种鸡肠鼠肚,小恩小善的人,她这样做只不过是一个大姐出自对小弟的关爱而已,是同事之间那种最单纯最直白最平常的友谊,无关爱情。毕竟她比他整整大了七岁。时间一长,肖华也从她的一些暧昧的言行中看出些门道,她那点滴的“心意”明明是一种爱意的真情流露,真是无事献殷勤,不是情就是爱。不由得喜忧参半,喜的是在有的男人眼里,这种可遇不可求、高不可攀的“艳遇”竟让他无心遇上,是天大的造化,倘若利用她的关系,不愁没有一个好的发展前景;忧的是廖丽娟并不是他中意的女人。虽说他欣赏她的成熟俏丽,仰慕她的能力水平,但谈上不上是爱恋,更多的尊重,说得务实一点,这种尊重发自他内心的攀附心理。诚然,年龄的差异不是根本原因,区区几岁,无伤大雅,要命的是她结过婚,还是个寡居的女人,别说他心理上难以逾越那道坎,就是母亲那边也无法过关呀。可惜啊,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缘分,注定的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无法产生情感共鸣。   猜透了廖丽娟的心思后,肖华内心着实纠结了很长时间,他既不愿意捅破那层薄纸得罪她,也不愿意任其发展惹火烧身,怎么办?思来想去,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也就只能故作迷糊,消极应对,刻意与她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适当距离。   越是想忘记你,   却越是想得心痛;   越是想逃离你,   却越是想靠近你。   假如没有这段距离,   假如没有真爱,   也就不会有思恋,   更不会有痛苦。   (后记:摘自肖华当日日记《恋着一个人》)      ☆、同学聚会   肖华初识吴宇,是在一九九九年四月份廖丽娟的一次同学聚会上。   这天下午,肖华正趴在办公室的电脑上,忙着整理局长明天上午开会时的发言材料,廖丽娟突然从外面推门进来,一脸的灿烂,柔媚道:“肖大主任,下班有事没?请你吃个饭怎么样?”说完满脸期待地瞅着肖华。   肖华抬手搔了搔头皮,竭力装出一副焦虑与无奈的样子,说:“哦,请我吃饭?可是我哪有时间去啊,你看看这一摞材料,明天上午开会就要用,弄不好今晚我还得加班!”其实,局长的发言稿,他是轻车熟路早已拟定好了,只是个别地方需要再修改校正而已。就算确实需要加班整理,交给张博就行了,她的文笔也是相当好的,犯不着他亲自操持。之所以他这样说,实质是个借口。因为参加类似的酒场饭局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般情况下,他是能推辞则推,能躲避就躲,实在是推托不掉,那还得硬着头皮上,谁叫廖科长是他生命中的“贵人”哩。   廖丽娟的社交活动实在是多,三天两头儿有应酬。一方面她是老天昌人,人缘广,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都有她认识的,加之职业特殊,求其办事的人自然多。另一方面,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女中豪杰”,办事干练,讲义气,这无形中给她平添了许多人缘。哎,这辈子让她做个红妆女人,实在是有点太屈才了。   但是,肖华确实不愿意参加她的饭局。   团拜会风波之后,他俩的关系一度在满局弄得风言风语、沸沸扬扬。廖丽娟倒好,一阵风过后,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似的,故态复萌,还是有事没事就往肖华的办公室里跑,动不动让肖华陪她参加这个饭局、那个酒场的,大有变本加厉、过犹不及之势。有时候肖华就郁闷,廖丽娟到底是自己的什么人?知己?情人?求婚者?其实什么都不是。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关系单纯的同事,一个让他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的寡妇而已。之所以他甘心受其牵制,鞍前马后,只能说明一点:知恩图报!肖华任职之后,曾当面说过要感谢她,她淡然一笑有些不屑地说:“你准备怎么谢我啊?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还不失时机冲他抛了个媚眼。她一句轻描淡写、点到为止的话,一个饱含情意的目光顿时把肖华窘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从那以后,肖华在这种感恩心理的驱使下,不得以与她“亲密”地交往着。她们成双入对的身影如金童玉女般光彩耀眼,不知吸引了多少羡慕与嫉妒的目光。每每在这个时候,肖华只觉得无所适从,廖丽娟却笑靥如花。肖华很清楚她这种造势的伎俩,无非就是想让局里的人知道,他俩的关系非同一般,大有男婚女嫁之势。   “哎!你看看,官当大了不是?耍官架子?”廖丽娟柳叶眉上扬,面露不悦地说。   “你看……我不是有事嘛!”肖华连忙站起身赔着笑脸辩解道。   廖丽娟俨然一副首长派头,摇了摇头,道:“□□他老人家是怎么教育我们的?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现在的年轻人啦……唉!”说完她叹息了一声,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听着廖丽娟调侃意味的话,肖华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说:“你真是烦死人了,你在这儿我这材料也没法写下去了,说吧,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廖丽娟嫣然一笑,缓缓道:“今晚我有个重要的聚会,想让你陪我参加一下,你也知道我是个爱面子的人,所以……”   肖华敛起笑容,斜睨着她,说:“说吧,什么聚会?总得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她朝肖华瞥了一下,说:“是这样的,我有个同学聚会,人家都是成双入对的,我一个人去总是不好的吧,所以想带个男友撑一下面子,想了想这个人选非你莫属喽。”说完她的脸上泛□□点红晕。   听到廖丽娟一番似乎合情合理的话,肖华只觉得脸上发烫,一时竟无言以对。   见肖华没有吭气,廖丽娟以为他不愿意,于是佯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央求道:“肖华,就算求你了,帮帮我吧。”   面对廖丽娟的央求,肖华不好再拒绝,无奈地说:“好啦,我舍命陪君子总算行了吧!”   “小样,谁叫你舍命了。哦,忘了给你说晚上还有舞会,记得到时打扮得帅一点,我那帮同学的眼光忒挑剔。下班坐我的车一块去……好啦,我先走了,拜!”听到肖华应允的话,廖丽娟的眉宇间闪烁着胜利的微笑,她伸手在肖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美滋滋地走了。   廖丽娟的同学聚会安排在市区一家规模不算大,名曰“蓝色沸点”的酒吧里举行。聚会是沙龙形式,有点中西合璧的意味。大厅正中央悬挂着火红条幅足以标明聚会的主题,左侧摆放着自助餐,色香味俱全,有冷盘热炒,糕点果品,酒浆饮料,琳琅满目,实惠丰盛;餐具洁净高档,配套成龙,一应俱全。肖华他们到达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大厅里来宾已经是聚结一堂,在轻缓悠扬的乐曲声中,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有的来回走动与人打着照面儿,也有的打趣逗乐……男的潇洒自如,女的漂亮大方……谈笑声、音乐声自然融合衬托出开放、闲适而又随意的氛围。廖丽娟似乎在哪种场合都不会甘于寂寞,满脸洋溢着清丽的微笑,那是一种成功女人充满睿智、自信而又矜持的笑容。“穿花蛱蝶深深现,点水蜻蜓款款飞。”今夜,廖丽娟打扮得光彩照人,特意穿了一套浅红色的裙装,宛若一只点水的红蜻蜓,优雅地振动着翅膀,穿梭其间,热情地与来宾打着寒暄,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肖华掂着酒杯陪同左右,装模作样地与来宾寒暄着,心不在焉地看着她与人打着招呼、叙着话。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穿着粉色晚礼服的秀丽女子,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滴溜着两只乌黑的眼睛挡在他们面前,挤眉弄眼道:“哟,娟姐,什么时候又换了这么帅气的男朋友,也不跟妹妹说一声,真是重色轻友啊。”边说着边朝肖华瞟了一眼。从她那略带狐媚、洋洋得意的眼神以及戏谑的微笑,可以看出她正以一种不怀好意的心理,揣摩着廖丽娟对她这番调侃的话能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乍听到女子的话,肖华只觉得特别刺耳,满脸羞得通红,心里是既恼怒又反感,不由得朝她投去不悦的一瞥。这一瞥不打紧,他的目光顿时定格在女子身上,再也不想挪开。女子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瓜子脸白净妩媚,双眼灼灼有神,樱桃小嘴,两片薄薄的嘴唇艳似玫瑰;中等个子,长发披肩,身段匀称,曲线流畅,属于那种略显丰满型的艳丽女人;她穿着那种裸肩式的晚礼服,胸口开得很低,这使得她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非常瓷白、性感;一颦一笑,使得右颊处漾出一道小酒窝,那小嘴,那眼睛、那身段……活脱脱一朵红艳艳、娇滴滴的桃花。嗬,这不是田蕾的翻版又会是什么?倏忽间他有一种“似曾相识、怦然心动”的感觉!更让他心喜的是,她身边没有其他人,似乎是她一个人来的,难道她还是个未婚的女子吗?抑或是……肖华端详着女子,心里涌起阵阵涟漪。   廖丽娟红着脸笑着朝女子的身上掐了一把,佯怒道:“哎、哎……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又换了男朋友,能不能积点口德啊?你就别伤我的中国心了!”   女子一边嬉笑着一边躲闪着,俏皮地说:“哎哟,我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再说你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帅哥,我怎么会知道你俩是什么关系啊?!”   “肖华,来与交通局的美女吴宇认识一下。”   廖丽娟的提醒声把肖华从胡思乱想之中拽了回来,他急忙向前伸出手,轻声道:“你好!”心里暗想这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种要模样有漂亮的模样,要工作有体面的工作的女子往哪儿找啊?真是老天开了眼,偏偏让我肖华遇上了……呵呵……有戏了。   “你好!”吴宇伸出纤纤玉手,大大方方地说。   那一刻,吴宇这个好听的名字连同她那娇好的姿容已经深深烙印在肖华的脑海里。   八点整,音乐骤停,酒会正式开始。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士身上,显然他是今天酒会的主持人。男士款步来到大厅中央站定,礼貌地朝众人鞠了一躬,然后进行开场白。他说话时声音洪亮,一席开场白几乎是一气呵成,而且诙谐风趣,顿时招致满堂的喝彩。肖华惊讶之余,不禁凝神端详着这位风度翩翩的男士:此人三十来岁,身材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留着刚劲的板寸头,面色黝黑红润,凸现出此人生活的滋润。从他那副眉飞色舞巧言令色以及自负的神情,又看得出他处世圆滑而且事业有成。但肖华隐约感觉到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廖丽娟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低声对他说:“他叫王宝山,是豪杰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你忘了,之前我好像跟你提过,他是我以前的邻居,现在生意做的不错。”   “哦。”肖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记起廖丽娟向他提到过王宝山这个人,但从未谋过面,今日一见,肖华倒觉得此人像个人物!后来,肖华更为清楚地了解到王宝山与廖丽娟不仅是发小,而且从初中到大学一直还是校友。大学毕业后,王宝山放弃了就业的机会,下海经商,在南方闯荡了几年之后,又辗转回到天昌市,现在他拥有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虽说事业刚刚起步,但由于他头脑活泛,做事讲义气,在业界还是小有名气。王宝山比廖丽娟大一岁,一直把廖丽娟当□□慕与追求的对象,可是心高气傲的廖丽娟对于王宝山那份超乎正常关心的热情却视而不见,根本就没往眼里搁。直到好几年前,廖丽娟和别人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才彻底断了他的意念。不过,私底下他们来往还是比较密切、频繁的。   开场白结束,自助餐开始,来宾们鱼贯而入,抓勺弄碟,拣食而取,一阵风卷残云,个个酒足饭饱。   餐毕,舞会开始。当第一首曲子响起的时候,来宾们纷纷下到舞池翩翩起舞。肖华特意朝吴宇那边瞅了一眼,惊喜地发现她的舞伴竟然是个长发女孩。按照舞场礼节,第一首曲子一般是与自己的丈夫或妻子跳,而吴宇并没有男性舞伴,这只能说明两点:要么她已婚,丈夫没有随她一起来;要么她未婚,是单刀赴会。他的思绪随着浮荡起伏的舞曲而浮想联翩,心想怎么才知道她是不是结婚了呢?问一问廖丽娟?显然不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怎么办?他暗自思索着,突然灵机一动,想到调出吴宇的户籍信息查看一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在心里诡谲地一笑。   聚会一直延续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才各自散去。在返回途中,肖华见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廖丽娟从上车到途中一直沉着个脸,流露出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怎么啦,我的廖科长,谁惹你生气了,板着个脸?”   听到肖华夹带谐谑成分的问话,廖丽娟头也没有抬,只是淡然一笑,依旧看着窗外沉默无语。那凝重郁悒的神情,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浏览窗外深沉的夜景。半晌,她侧着身子冷眼盯着肖华幽忧道:“肖华,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吴宇了?”   廖丽娟一语中的的话,让肖华暗自吃了一惊,眼里迅疾掠过一丝慌乱,心想着什么事情也逃不过这个精明女人的眼睛,但他还是装作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矢口否认道:“哪有啊?是你想多了。”   廖丽娟并没有理会他的辩白,酸溜溜地说:“她长得漂亮吧,她可是个傲慢的单身贵族,要不给你介绍介绍?”   肖华摇了摇头,干笑道:“你呀,疑心太重,真是没有的事。”虽然他在嘴上这样说,但是他心里还是暗自高兴不已:刚才还在为吴宇是否结婚的问题纠结不已,现在竟从廖丽娟的问话中得到了确切答案,这个答案对肖华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机缘,意味着爱情,真是“众里寻芳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只觉得眼前的廖丽娟忽地变成了漂亮的吴宇,正含情脉脉凝视着他……   “咦!”面对肖华的辩解,廖丽娟脸上露出不屑置辩的神情,冷笑道:“你看你瞅吴宇那个眼神,哎哟,恨不得把她吃了,一副色迷迷的样子。”说话时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妒恨。   “你?!”听到她的话,肖华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突然摁了一记耳光似的,顿时羞臊得满面通红。   “不是吗?”廖丽娟咄咄逼人道。   “哎,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没有。”肖华无奈地瞅了她一眼,无力地说。   廖丽娟沉默了半晌,又说:“不过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所以我对你今晚的表现只能说表示理解。”说完她坐正身子兀自沉着脸不再言语。   远处夜色苍茫,漆黑吞噬了一切。风拂进车厢,夹杂着一股从廖丽娟身上散发来的香水味袭入他的鼻孔,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竟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肖华回来后径直来到办公室,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打开桌上的电脑,输入吴宇的名字,很快就从城市居民户籍信息管理系统中调出她的户籍信息:吴宇,1976年12月6日出生,未婚,家住天昌市北郊罗庄小区62号,一家四口人,父亲吴劲光、母亲岳淑华均是公务员,她还有一个弟弟随母姓叫岳昊,年龄显示比吴宇整整小了十岁。照片上的吴宇与肖华见到的本人没什么大的差别,只是留着齐耳根的短发,显得清纯端正得多,紧抿着的小嘴似乎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一双乌黑的眸子里闪射着温和的光芒,那神情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冲他说道:“肖华,你想追我,别作白日梦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着吴宇的照片,肖华遐想联翩,怎样才能追到这个让他心动的女孩,他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寻爱计划,不由得在心里诡谲地一笑。   夜深了,肖华躺在床上像翻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既然认定吴宇是他想要追求的女人,那么必须与常思燕作个了断,彻底结束这段放纵的情感。该断不断,反受其乱。他很清楚没有结果的感情,天长日久,注定是彼此间的伤害。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常思燕时不时提醒他,老大不小了,劝他找个对象成个家。常思燕嘴上说得轻巧,他也信以为真,庆幸自己认识了一个通情达理、仗义的女人,可当他有一次无意间向常思燕提到他去相亲的事情时,她竟然流露出一脸的紧张与不悦,甚至好些天也不答理他。那时候他才恍然大悟,知道常思燕是在乎他的,并非是他想像的那样,他在她的感情世界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也知道常思燕之所以劝他找个对象,看似是关心他的终身大事,实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试探他对未来情感归宿的想法。不过说实话自从他了解到常思燕那些难以言齿的过去之后,打心里对她有些嫌恶之感。之所以他现在还与她呆在一起,说白了纯粹是出于一个正常男人的生理本能。   当机立断,不受其乱。   后天刚好是个机会。常思燕有个闺蜜叫魏红,在扬帆服装城卖衣服,这两天要去省城进货,让常思燕过去帮忙,需要在省城逗留两三天。肖华决定趁她不在家的时候,把自己放在她那儿的东西搬走,彻底了结这段暧昧的感情。   那天,在送她俩去车站的路上,他一句话也不没有说,心情显得特别沉重,只顾闷着头开着车。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常思燕看到他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禁关切地问:“亲爱的,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边说着边伸手去抚摸他的额头。   肖华抬手挡回她的手,冲她淡淡一笑,打趣地说:“看你要远行,不是有点舍不得你走嘛。”   “哦,原来如此,小嘴巴真甜,来啵一个。”常思燕边说着边飞快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毫不避讳魏红的存在。   俩人正在打情骂俏,坐在后面的魏红酸溜溜地说:“哎哟,真是肉麻,要不你嫁给他得了?!”   肖华红着脸作委屈状,说:“那我不就死定了!”   “你咋说的啊……”常思燕边冷笑着边伸手去掐他的大腿。   肖华受不了她突然的一击,告饶道:“别闹了,我可是开着车?!”   见肖华这么一说,常思燕怏然松开手,撇着嘴,瞪眼道:“嘿,还瞧不起本姑娘……”   “谁敢说你呀,那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肖华低声道。   “好啦,不闹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乖一点,别忘了给花儿浇水……”常思燕恢复往日的文静,满脸溢满了柔情。   “嗯!”肖华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充满了愧疚之情。   送走常思燕,肖华径直来到她在绿茵小区的家,准确地说应该是他俩曾经共同拥有的家。家里拾掇得干干净净,窗明几净,空气中充溢着淡雅的香味,这符合常思燕爱干净的习性。阳台的花架上摆放着几盆花,翠绿的纹竹、艳红的月季、粉红的牡丹、淡红的紫罗兰,袅袅娜娜,吐着芳香,招人喜欢。洗手间的架子上放着他用过的牙具、洗涮用品,衣柜里摆放着他自己的,也有常思燕给他买的衣服。他来到卧室,颓然在床上坐了下来,点燃一支烟,眯着眼看着挂在床头的那帧照片。照片上的常思燕身着一袭洁白的连衣裙,长发飘逸,清纯得像个中学生,正漫步在西湖湖畔,迎着朝阳,笑靥如花,似乎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憧憬……看着照片,回想到他与常思燕在这里曾经相拥相伴,卿卿我我,缠缠绵绵的情景,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是个滋味。抽完手中的烟,他起身将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儿装进随身带来的皮箱里,并随手在客厅的台历上写下一行字:思燕,为了不再彼此的伤害,我走了,不要再联系我,祝你早日找到你的真爱!曾经的肖华。写完他将她亲手交给他的房门钥匙压在上面,随即拧开门拎上箱子,锁好门,毅然离开了这一个给他多少快乐多少销魂多少回忆的“家”。   回到办公室,肖华把SIM卡从手机里取出来掰断扔掉,换上新办的号码,并向宋伟平交待,一旦常思燕打听他的情况,就说他调回老家工作了。听着肖华不明情理的话,宋伟平懵懂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做完这些,他长长嘘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透亮,全身轻松,有种超越解脱的感觉。   曾经以为爱情,   只是无尽的缠绵,   和心潮澎湃。   如今,   又增添无数的思念,   和揪心的等待。   爱情,   让人心痛,   让人无奈。   (后记:摘自肖华当日的日记《因为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追爱攻略   历经一段有始无终的爱情洗礼之后,肖华对爱情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不再像以前那样激进与单纯,显得成熟冷静得多。知此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对于吴宇的情况,肖华已经掌握了大概,至于怎样赢得她的芳心,此时的肖华就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怀着决胜千里之外的信心,运筹帷幄,在脑海中形成了一套“三步走”的追爱攻略:第一步,守株待兔,创造邂逅奇遇。第二步,加强联系,深入了解。第三步,主动攻击,彻底瓦解。其实,对于这个追爱攻略,他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只因一面之缘,单凭自己对她一厢情愿的好感,就贸然出击,很有可能重蹈前段恋情的覆辙,无功而返。难道不是吗?当初要不是因为他对爱情的渴求,对田蕾漂亮外表的觊觎,把事情想得那么单纯,一时冲动,想当然而为之,也不会出现后来的尴尬结局。对于田蕾,一方面他对她心存感念,感谢她为他开启了爱情之门,让他领悟到了爱情的美妙;另一方面又对她的离去始终耿耿于怀,在她感情最脆弱最寂寞最低潮的时候,是他奉献了大山般的宽容和大海般的包容,接纳了她一切伤感与脆弱,使得她劫后重生,重见天日。他对她的感情可谓是情真意切、无怨无悔,她有什么理由舍他而去?俩人分手之后,有人曾对他说,现在的女孩子势利得很,找对象看重的不是人品而是物质条件,要不然社会上现在怎么会出现那么多的“婚外恋”、“小三”,甚至“小四”呢?相信爱情没有错,爱情也是现实的,活生生的现实。听到这话,肖华不以为然,认为田蕾压根儿就不是那种人,可是当他回过头来再仔细琢磨田蕾那封信的时候,竟觉得此话不无道理。她在信中说什么旧情难舍,说什么为了迁就父母的意愿,假使吴亚豪没有殷实的家境,而是个普通的工薪蔟或者打工仔,田蕾还会不计前嫌义无反顾地“回到从前”吗?现在看来这些看似通情达理的话语,只不过是她为了离开他而精心编织的一个幌子而已。爱情是什么?在这个锱铢必较的年代,爱情纯美而现实。没有物质条件支撑的爱情很难焕发出青春般的活力,那一刻他颇有顿悟之感。吴宇呢?固然是慧质兰心,固然有倾城之貌,是他梦寐以求的女子,她是否像有的女孩那样也是个拜金主义者?看重的是物质层面的东西,而不是人品,他无从知道。倘若是那样的话,那么他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工薪蔟,位卑职微,凭什么去赢得她的芳心?   换言之,心动不如行动。与其在那儿临渊羡鱼,不如大胆地向她表明心迹。面临的无非有两种结果,或接受或拒绝。接受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拒绝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丑事。再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失恋,再被人拒绝一次又何妨?   想到这里,说干说干,他决定开始实施追爱攻略的第一步:守株待兔,创造邂逅巧遇。   计划开始的第一天下午下班后,他换上便装,上身穿了一件淡黄色的鸭绒袄,下身配了一件深蓝色的牛仔裤,脚蹬旅游鞋,脖子上围了条红色的围巾,临出门时还不忘对着镜子照了照,自我感觉良好,于是乎他兴冲冲地下了楼,驱车就往罗庄方向赶去。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到达了目的地。他在路口停好车,顺着门牌号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吴宇的家。这是一栋白色的三层小楼,宅外套着一个小院子,院门紧闭,隐约能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院墙上爬满了丝瓜和葫芦的藤蔓枝叶,翠绿的叶,白色的花,毛茸茸的小葫芦,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像镀上了一层红色的光彩,煞是好看。就在肖华仔细察看房子的时候,眼前出现幻觉,只觉得墙头上那朵徐徐舞动的白色花儿倏忽变成了吴宇的笑脸,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正羞答答地瞅着他,顿时让他心慌意乱,面色潮红……肖华定神瞅了一下表,还不到六点钟,心想这个时候吴宇也许正在回家的途中,于是他转身回到路口。因为他来时已经注意到路口那边有个报亭,不仅是个“守株待兔”的好去处,而且还是吴宇回家的必经之路。他来到报亭买了份报纸,在亭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一边借着微弱的灯光心不在焉地看着报纸,一边不时瞅着路口,耐心等待着吴宇的出现。   半个小时过去了,路口始终没有出现吴宇的影子。他盘算着从市交通局到罗庄步行顶多需要四十分钟的时间,开车就更快了,要不了十几分钟。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报亭里的电视正播放着新闻联播,依旧没有看到吴宇的影子。难道她不住在这儿?可户口本上明明写的是这儿,绝对不会搞错……肖华暗自思忖着。   报亭里的老太太看到他心神不定的样子,不时向他瞟来疑惑的目光。   一阵彩铃响起,中断了他的猜测。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廖丽娟的电话,心里不禁琢磨着这个时候她打电话会有什么“好事”,不是有饭局就是酒场。肖华没有接听,厌烦地将手机放进了口袋,任其鸣响。彩铃响了几分钟后停了下来,停顿一会儿,又响了起来……   “唉,这个女人真是固执。”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还是老大不情愿地接了电话,问:“廖姐,有事吗?”   “是我呀,伟平。”这次打他电话的竟然是吴伟平。   “哦,我还以为是……有事吗?伟平。”   “没事,我妗子给我打电话找你,说是喊你吃饭。喂,你在哪儿?要不你给她说一声?”   “哦,知道了,挂了哈!”肖华不容他回话,合上了手机。他暗想着现在哪有心情吃饭啊。   就这样,他呆在那儿一直等到报亭关门还没有等到吴宇的身影,这才怅然若失地离开了罗庄。   他想也许吴宇的居住地与户籍上的地址不相符。   翌日一早上班,肖华就安排张博去查看吴宇现在的住址。他知道张博有个叫乐玉红的同学是罗庄小区的户籍员,吴宇是否住在那儿她当然最清楚。很快,他从张博那儿得到证实,吴宇一直住在那儿,好几年没有换过地方。得到这个确切的消息,他心中的疑惑瞬息消释殆尽,他要发扬“咬住青山不放松”的精神,用顽强的意志与耐心追寻他看好的爱情。   当日他再次无功而返。   第三天,依旧没有发现吴宇的影子。   第四天,通过几天的接触,他已经与报亭的老太太成了熟人。见他过来,老太太热情地与他打招呼,顺手递给他一张报纸,笑眯眯地说:“小伙子,好事多磨,你就在这儿耐心地等待吧。”肖华红着脸感激地向她点了点头算是作了回敬。这是个多么有情调的黄昏啊,淡蓝色的天空深邃绚烂,街灯发出明亮的光芒,不远处的小卖部里传出悠扬的流行歌声,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那么流畅……他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一场激烈的爱情大片中的场景一样,而他就是那个多情倜傥的男主角,手里握着一朵艳丽的玫瑰花,独自徘徊在街头,等待着温柔漂亮的女主角出场……   果不其然,正当肖华浮想联翩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定睛一瞅,来人正是让他望眼欲穿苦苦等待的吴宇。只见她骑着一辆女式雅玛哈摩托车,顺着路口朝这边缓缓驶来,一身红色的装束宛似空中飘舞的红绸带,洒脱自然。身影离他越来越近,他能清晰地看到吴宇那张清秀得让他痴迷的脸,耳朵上戴着耳机,看得出她是一边骑着车,一边听着音乐,就在她离肖华一箭之距之时,他遏制住内心的激动起身迎了上去。   肖华喊了一声:“吴宇!”边喊着边挥手向她作了个停车的动作。   摩托车吱的一声,稳稳当当地停在肖华的跟前,吴宇用脚踮着地面,满眼狐疑地看着肖华,问: “你是谁呀,喊我干什么?”   “我是……”吴宇的问话让肖华一时语塞,真是太没面子了。他没有想到分别才几天,她竟然没有认出自己。   “你是?”吴宇好像真的没有认出肖华,兀自用疑惑的目光瞅着他问。   此时的肖华面似红关公,无地自容,刚才还激奋的心情瞬间沉入冰窟窿,心凉透顶。   肖华压住几乎有些愤怒的情绪,和颜悦色地提示道:“我叫肖华,那天在蓝点酒吧,在你们同学聚会上……。”   “肖华?”吴宇在嘴里重复念叨着他的名字,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好像在脑中努力思索着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突然她大声惊叫起来,激动地说:“哦,我想起来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是廖丽娟的男朋友吧。”她大声惊叫着,兴奋得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清秀的脸上因歉意而变得绯红。   “哎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肖华笑着说。   她边说着边忙不跌从车上下来,取下一直戴在耳朵上的耳塞,问:“廖丽娟呢?你怎么自个儿在这儿?”   不知道怎么的,听到廖丽娟的名字,肖华只觉得格外刺耳,不禁在心里暗自叫苦道,廖丽娟啊廖丽娟,这回你真是把我坑害苦了……   “我来这儿办点事,看到你,所以与你打个招呼。”肖华随口应答着。   “哦,我刚下班,家就住在这儿,要不要进去坐坐?”她边说边向他作了个邀请的动作。   “不了,改天吧!”肖华下意识地回答。   “那……”吴宇欲言又止,面露笑容瞅着肖华不语。   “吴宇,你听我说我不是廖丽娟的男朋友!”肖华沉吟半□□吴宇正色道。   “哦,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听到肖华的话,吴宇怔了一下,看得出她对肖华的话感觉有些唐突与不解。   面对吴宇的误解,肖华急得涨红了脸,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说廖丽娟与我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关系,那天我只是陪她去充当门面的。”   吴宇眉头微蹙,静静听着肖华的话,一双乌黑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等他说完,她才淡淡地说:“哦,是这样,可是这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哟。”说话时她的表情很平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神情。   肖华不失时机地问:“可是,吴宇,咱们能交个朋友吗?”   她笑着满口应承:“好啊,反正我的朋友也多,不在乎多你一个。”说话时她那张清秀的脸上顿时漾出一个好看的酒涡。   “吴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电话?”肖华趁热打铁地说。   “行呀,没问题。”她还真是个爽快人,脱口说出一串手机号码,说完眯着眼俏皮地说:“好啦,我该回家了,要不就此告别?!”   “好的。”看着吴宇发动车飘然离去的背影,肖华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那种感觉散发着爱情的味道,似醇酒充满诱惑令人醉不知归。   与吴宇“意外邂逅”,又得到了她的电话,如愿实现了追爱攻略的第一步,那种如获至宝的成就感几乎让肖华激动得要跳跃起来,要不是报亭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一刻他真的会欢跳起来。   在返回途中,肖华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打通了宋伟平的电话,让他召集办公室的同事出来聚餐。接到肖华的电话,宋伟平颇感意外,嘟哝着说早不安排晚不安排的,大伙都下班回家了还安排吃哪门子饭?肖华笑着没等他叨唠完就挂了电话。   很快,宋伟平、张博、大刘、小孙三三两两在西街东来顺涮羊肉馆集齐。   “肖主任,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有劳你老人家请客?”宋伟平人未到声先到。   “没什么事,就是想和大伙们在一块吃个饭,联络一下感情。”等大伙入席落座,他解释道。为什么要安排这个饭局?心情好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心情自然要与大伙们分享。一方面追爱攻略开局顺利,值得庆贺一番,这当然是主要的原因。另一方面他上任以来事务繁忙一直没有机会召集大伙在一块吃个饭,有必要借机联络一下变得有些生疏的感情。这期间除了偶尔与宋伟平小聚几次外,像这样的聚餐几乎没有过,连一向活泼开朗的张博在他的面前也变得拘谨得多。   或许,这就是当主管与副职的区别吧。   宋伟平眨巴着眼睛谐谑道:“没这么简单吧?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的灵魂,是不是又去相亲了?”   “是不是去见吴……什么的?”张博接过宋伟平的话茬说。   “打住。”没等张博把吴宇的名字说出口,肖华急忙冲她叫嚷着截住她的话。。   张博自知说漏了嘴,吓得吐了吐舌头,低着头红着脸不再言语。   “哈哈……”张博的窘态惹得大伙哄堂大笑,包间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紧接着他开始实施追爱攻略的第二步:加强联系,深入了解。   这个星期天刚好是个晴天。春光明媚,微风习习,是个适合外出游玩的好天气。这天肖华吃过早饭,就开始给吴宇打电话,想约她出来,正式向她敞开自己的心扉。   “嘀……”吴宇的手机通了没人接听,再拨过去,依然如故。肖华有些失望地撂下手机,心想会不会她还没起床,不过现在快九点钟了,再能睡也该起床了啊?正当他暗自琢磨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瞅顿时让他惊喜不已,电话竟是吴宇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吴宇气喘吁吁地问:“你是哪位呀?刚才打我的手机。”听得出她那边人声嘈杂,像是在菜市场一样。   “是我呀,肖华,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肖华恐怕她听不清楚,大声说道。   “哦,你好,刚才我在晨练,没听到手机响,有事吗?肖华。”   肖华缓缓地说:“我看今天的天气不错,你有时间吗?要不出来转转?”   电话那边的吴宇没有吭声,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四周静得出奇,他清晰地听到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及自己砰砰的心跳声。短暂的沉默过后,吴宇冷淡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我没空,要不改天吧?”   这显然是委婉的拒绝,肖华只得无奈地说:“好、好……那就改天吧。”一种莫名的失望感顿时涌上他的心头,他沮丧地将手机掼在床上呆在那儿暗自神伤。   说来奇怪,这几天吴宇总感觉左眼皮跳得不停,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左跳财,右跳灾。”就迷信的说法左眼跳要么有财运,要么有官运。尽管她从来不相信什么宿命玄学之说,不过眼下她最迫切最希望的是能走“桃花运”,毕竟老大不小了,个人的终身大事还没有个着落,总让家里人念叨着也不是个事。七个月前,她同样结束了一段有始无终的爱情故事。前男友韩波是她单位的同事,整整大她八岁。按常理就他俩年龄上的差距,家境上的悬殊,学历上的不对等性,吴宇不可能会爱上他?可事实上她偏偏恋上了这个嗜好吃喝玩乐的公子哥,要究问原因,吴宇自己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或许她心底有一种恋父的情结。她认为年龄大的,能关心包容自已。这也难怪她有这种想法,打小就与岳淑华相依为命,很少得到宽广的父爱,强势的岳淑华掌控着她的一切,让她过早地知道什么叫逆来顺受。韩波呢,尽管家境不好,学历不高,但很会玩乐,有一张会说话的嘴,能带她打牌喝酒,玩电子游戏,哄她开心,反正与韩波在一起的时候,她能尽情地享受这种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快乐,让她从严肃压抑的家庭桎梏中得到心灵上的放松,久而久之她对韩波有一种强烈的依赖感……或许是她涉世未深考虑问题还比较单纯,天真地认为爱情这东西是不分年龄大小,不分贫贵等级……更何况韩波长得帅气,模样酷似当红影星梁家辉,让她在朋友面前赢足了面子。她也知道,就岳淑华的心劲,像韩波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接班子弟,她是断然看不上眼的。就这样他俩的恋情隐藏于“地下”一年多,竟瞒过了同在一个单位当副局长的岳淑华。直到有一天,缘于一次意外的“失误”才让岳淑华知道了他俩的恋情。那天,吴宇带韩波去参加她一个同学的生日酒会,一时兴起,竟喝了个酩酊大醉。散席后,有些醉意的韩波连拽带拉好不容易把她弄回家。回到家后,当时岳淑华并没有感觉到他俩之间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只觉得平时管束严格的女儿竟敢在外面喝得一塌糊涂,让她在下属面前有失颜面。当她准备送韩波下楼的时候,没想到吴宇竟拉着韩波不放嘴里喊着说喜欢他,岳淑华这才醍醐灌顶般明白了她俩之间是怎样的一回事,心里顿时升腾起一团无法言状的怒火,但深谙世事的她并没有立马发作,而是不动声色地把韩波送出门。她知道这个时候对两个被酒精麻醉的人谈话,无异是对牛弹琴。翌日,岳淑华就女儿喝醉酒的事把她大批特批了一顿,而对她与韩波之间的事情只字未提。知女莫过母。她知道女儿的性格与她年轻时的秉性十分相似,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如果骤然把事情说开,母女俩扯破脸皮事小,女儿心一横硬是要跟韩波黏在一起,那就丢人丢到家了。权衡利弊,她决定智取,设法终结她俩的关系。几天后,她通过深挖细查终于掌握了他俩“恋爱”的所有证据,盛怒之下,她把韩波喊到办公室劈头盖脸地骂他个狗血喷头,并要挟让他从单位滚蛋。面对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岳副局长,韩波早就吓破了胆,颤巍巍站在那儿,哪还敢分辩一言半句,只是痛哭流涕承认了“错误”,并当场写下了保证书,发誓从此以后绝不会与吴宇有半点联系。他可知道岳副局长的脾气,说话与她的个性一样,干脆利落,言行必果,绝不含糊。他可不愿意为了一段自己并不怎么看好的感情而丢掉“铁饭碗”。没几个月他就匆匆与“吃回头草”的前女友结婚了。听到韩波结婚的消息,吴宇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搞不清楚这个负心的男人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好条件的女孩不要,硬是找了个在夜场摆摊卖衣服的女孩,是他神经出了问题还是犯傻?一气之下,她毅然减掉了一头飘逸乌黑的长发,算是斩断了那缕情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吴宇简直怀疑诗人的情商,用生死来寓意男女之情真是莫大的笑话。韩波的婚礼她没有去,只是托同事给他捎去了“礼包”——去年她过生日时韩波送给她的一枚仿钻石戒指。   现在,她已经从那段模糊的感情中解脱出来,头发也随着心情的好转而变得悠长起来,依然是那样的飘逸与秀美,班还是照样的上,只是见了韩波已形同陌路。而韩波呢?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落到今天的结局怨谁呢?要怨就怨自己没本事还没钱。   “收拾”了韩波之后,为了永绝后患,岳淑华又开始紧锣密鼓地为女儿张罗着介绍对象,其中有个叫齐巍的小伙子,她甚为满意。齐巍在市移动公司上班,大学毕业,人长得英俊潇洒,比吴宇大一岁,职业年龄学历无可挑剔,尤其是齐巍的家庭情况岳淑华更是知根知底,她与齐巍的父母是熟人,其父母都在县医院工作,父亲还是医院的副院长,家庭条件自然优裕,光房子就有好几套。岳淑华当时就想,要是两家结了亲,女儿那是从福窝掉进了蜜罐里,一辈子有享不完的福。于是乎岳淑华极力撺掇着女儿与齐巍交往,更让她高兴的是两家家长先行见面点破这事后,齐巍的父母也是喜形于色,满口一百个一万个愿意。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边家长们信心满满期望着龙凤呈祥,那边却是事与愿违让人大失所望,没想到的是俩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吴宇死活不愿意,问其原因吴宇说齐巍平常在家里太懒惰,什么家务也不干,连自己的袜子也懒得洗,像个“花花少爷”,没事就知道捧着电脑玩游戏,说话还没教养,还忒自私不知道心疼人……女儿一口气列举了齐巍十来条“罪状”,连声埋怨岳淑华瞎操心。听了女儿的话,岳淑华气得哭笑不得,想到齐家优裕的条件,她还是苦口婆心地劝女儿不要“吹毛求疵”,喻之以理说现在的独生子女都是这样,结了婚后会慢慢变好的。然而吴宇根本就不理她那一套,依旧是我行我素,不知好歹,气得岳淑华暗自流了好几次泪,时间一长也就作罢……   之后,吴宇又有过几次相亲,可都不如她意,现在的她就像飘浮在海面的一叶小舟,满载着对爱情的渴望,摇晃着向爱情的彼岸驶去。   接完肖华的电话,吴宇此刻全然明白了他打电话的真实用意,联想到前天的偶遇以及当时他那一番不着边际的话,不禁在心里会意的一笑:呵呵,好一个多情的男人,想泡我,真是白日做梦!她潜意识地认为肖华与其他男人一样,只不过是见到漂亮的女人动了凡心而已,而绝不是她等待中的那个白马王子。不过她想有男子追毕竟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一如这晴朗的艳艳天,洒满阳光,溢着花香,暖融融的惬意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爱不言休   第一次约会就遭到吴宇的拒绝,肖华就像斗败的勇士一样,暗自沮丧了半天。短暂的消沉之后,一种不服输的劲头最终占了上风,他相信好事多磨,轻易言弃的爱是找不到真正的爱情的,于是他鼓足勇气再次拨通了吴宇的电话。   “喂,同……志,我不是说没空吗?你怎么还打我的电话?”一接通电话吴宇就拖着鼻音用一种极不耐烦的口吻诘问着肖华。   “我想跟你说点事。”肖华急忙说。   “有什么事说吧。”吴宇冷冷地说。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肖华诚恳地说。   “不是说过了,我同意了!”吴宇含糊其辞地说。   “不是那种朋友,我说的是恋人……”肖华生怕她听不清楚大声说道。   “不可能的,我们根本不合适,做个普通朋友还可以。”吴宇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语气干脆得几乎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你考虑一下……”肖华说。   “不用考虑了,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那我就挂电话了。”吴宇想尽快摆脱肖华的纠缠,淡淡地说。   “喂,你不要急于挂电话,做不做朋友再说,请你吃个便饭总算可以吧?”肖华心里仍抱着一线希望,于是来了个缓兵之计。   “不了,中午我还有事,就这样吧,拜拜!”吴宇不由分说就挂了电话。   接到肖华的电话之前,吴宇正呆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她心里烦呀。起因是上午陪母亲上医院看病的时候,母亲又聊起她的终身大事,起因是大姨家比她还小两岁的二女儿余涵茗,“五一”就要结婚了,听说男方条件相当好,有车有房,还开有公司。看到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八字还没有一撇,一向心高气傲的岳淑华心理难免有些失衡,话语中免不了数落了她几句。吴宇在岳淑华面前是个“乖乖女”,对她的横加指责向来是逆来顺受,不敢怒也不敢言,心想要不是妈妈棒打鸳鸯将她与韩波活活拆散,也许她早就做新娘了。所以肖华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就好像在她受伤的心口撒上一把盐那样难受,说话也就没那么和声和气了。   过了两天,肖华琢磨着吴宇的心境可能平静了下来,于是他来到罗庄小区,依旧坐在报亭前静静等待着吴宇的出现。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半边天,参差不齐的住宅区笼罩在一通金色的光芒之中,显得绚丽辉煌。一根烟还没有抽完,肖华远远就瞧见吴宇骑着车慢慢悠悠驶了过来,他急忙捻灭了手中的烟起身“堵”了上去。可是正当他挥手准备向她打招呼的时候,没想到吴宇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在他跟前猛地加快车速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其实,吴宇一拐过路口就瞅见了肖华,回避是来不急了,于是急中生智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赶紧溜吧。   “吴宇,你停下。”肖华急忙朝吴宇离去的背影大声叫嚷着。   摩托车“哧溜”一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吴宇扭过头装作诧异的样子问:“怎么又是你?”   “没事,就是想看看你。”肖华走上前对她说。   吴宇好像被肖华的话逗乐了,扑哧一笑,羞红着脸说:“哦,现在你看到了吧,那我可以走了吧。”说完就准备发动车子。   肖华一把拽住她的车把,真诚地说:“你先不要走,吴宇,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听到肖华的话,吴宇骤然敛起笑容悻然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不是说过我们之间不可能的吗?”说完径自发动车子急促离去。   对于吴宇的离去肖华并不生气,这回他是抱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必须将他的想法和她谈一谈。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眼瞅着吴宇的身影消失在胡同尽头,约摸着她已到家了,于是再次拨打着她的电话,电话是通着的,要么没人接,要么接了又挂断……肖华毫不气馁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打了过去,一次、两次、三次……这时候,一抹残霞渐渐在天边消逝,夜幕完全暗了下来,华灯初上,街头巷尾的吆喝声、小孩的嬉闹声、住户的电视声,声声入耳,让肖华只觉得那么的无助与孤独。此时,吴宇正陪着家人在餐厅里吃着饭,弟弟岳昊和他的女朋友王静也在家。岳昊看到平日里爱说爱笑的姐姐一声不吭地只顾埋头吃着饭,还时不时地挂断手机,露出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不禁笑着问道:“姐,谁打的电话啊?是不是哪个帅哥想追你啊?!”   听到岳昊的话,吴宇脸一红瞪了他一眼佯怒道:“吃着饭还占不住你的嘴!”说完又侧目瞟了一眼同样用奇异目光盯着她的岳淑华,索性把手机关了。   其实,从肖华再次提出与她处对象的那一刻起,她就看出了他的认真与执著,并非是她想像中的那种“花心男”,心里不禁有所动摇。可是,当她暗地里找人了解到他的情况之后,心里泛起的一丝涟漪随之慢慢消逝。要是换了别人,遇上肖华这种条件的男士自然是喜从天降,但是对她吴宇来说,他那些优越的条件就是一个致命的缺陷,家是外地的还好说一点,要是岳淑华知道她处了个干警察的男朋友,不气死才怪哩。   要说岳淑华为什么对警察抱有那么大的成见,这还得从隐藏在她心底的一段伤心往事说起。岳淑华兄弟姊妹五个,姐姐叫岳淑荣,她排行老二,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大弟叫岳淑富,最小的叫岳淑贵,这段伤心事说的就是小弟岳淑贵的事。改革开放后,岳淑贵就开始与他一个叫做路立峰的小学同学合伙做钢材生意。由于岳淑贵头脑灵活,善于经营,几年之后就成为天昌市第一批致富起来的万元户,后来越做越大,资产超过百万,成为改革初期都市土豪一族。在那个年代上百万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到现在岳淑华也不知道弟弟的资产到底有多少,因为弟弟死后落到他家人手中的只有区区十多万块钱。弟弟说他俩一起的资产有数三百多万元,那钱呢?至今还是个不解之迷。反正岳淑贵有的是钱,对家人照顾不少,尤其对二姐岳淑华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看到她一个人在家带着孩子不容易,明里暗里不知道帮衬了多少。吴宇只记得她小的时候,邻居家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巧克力、奶粉的时候,她已经喝腻烦了;别人家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电子表的时候,她的抽屉里放着好几块。正当岳淑华对自己有这样一个会做生意有能耐的弟弟感到欣慰的时候,殊不知祸从天降,一场灾难将全家人推入痛苦的深渊。时间追溯到一九八七年六月二号,这天上午岳淑华正在单位上班,突然接到姐姐岳淑荣的电话说岳淑贵出事了,岳淑华大吃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那边的岳淑荣哭喊连天,伤心欲绝、半天也没有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哭喊着让她赶紧来到粮食大酒店。接完姐姐的电话,当时岳淑华还没有想到弟弟会惨死街头,以为弟弟还像往常一样在外面喝多了酒惹事生非,让她过去“处理”一下。这样的情形又不是一次两次,毕竟她是家里唯一一个吃“皇粮”的,方方面面的人都认识一些,有她出面处理事情多少有些分量。当她心急火燎赶到粮友大酒店时,远远就看到酒店门口警灯耀眼,人头攒动,黑压压的聚集了不少人,好像发生了什么大案要案似的。她顿觉大事不妙,不顾一切就冲了过去。当她费力挤进人群一眼就瞅到姐姐岳淑荣趴在一个人的身上撕心裂肺的恸哭时,心里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得发疯般哭喊着扑了过去。当她看到面目全非、浸染得像个血人似的弟弟时,顿时心如刀绞,两眼一黑晕死过去。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昨天还带着孩子上公园玩的弟弟竟然说没就没了?是天灾还是人祸?当她清醒过来之后,从岳淑荣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得知,弟弟是在酒店吃饭时酒喝多了,不小心从三楼的窗口上摔了下来,当时就气绝身亡。她忙问是谁说的?岳淑荣说是办案警察告知她的,并且说路立峰和弟弟在一起吃的饭。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听到路立峰的名字,她不禁想起一件事来,忙问路立峰在哪儿?岳淑荣说被警察带走了。   她记得很清楚,一个月前的一天,这天岳淑贵在外面喝了点酒拐到她家玩,向她说起路立峰不够意思,背着他收了一笔三十多万元钢材款没有跟他说,并说他早就发现路立峰有些不地道,经常暗地里搞些小动作,三千五千的小数目,他隐忍着装作不知道没有点破,这回是个大数目,他决意向路立峰讨个说法,不然的话后面的生意就没法做。当时,岳淑华就劝弟弟生意好做,伙计难当,要是这样的话,不如早点散伙,以免日后挑起事端。弟弟说他也考虑过了,说等到外面的欠帐收得差不多之后再向路立峰摊牌。事隔一个月,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惨剧,她越想越觉得弟弟的死与路立峰有着不可推脱的干系?她暗自揣摩路立峰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谋财害命。她急忙找到本案的负责人,将内心疑惑的每一个细节向他作了详尽的陈述。负责这个案子的是市公安局的彭副局长,听到她的讲述之后,高度重视,认真作了笔录。并说他们也觉得这个路立峰有重大嫌疑,目前已经将他羁押在案,正在组织人员全力侦查,相信要不了多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死者一个公道。那时候公共场所还没有安装监控设备,案子的调查完全靠人证、物证。据酒店服务员反映,当时在房间吃饭的一共有五个人,要了三瓶白酒,吃完饭之后其中的三个人先行离开了,剩下的俩人又要了一扎啤酒在那儿继续喝,这俩人中一个是死者岳淑贵,另一个就是路立峰,因为路立峰长着一个酒糟鼻,相貌特征特明显。俩人喝酒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事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等服务员进去瞅个究竟时,他们又停止了争吵,一个个面红脖子粗像斗鸡一样。见服务员进来,其中酒糟鼻还朝服务员说他们没什么事,是在讨论一点事情,并示意她出去。等服务员走后,里面又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喊有人坠楼了……案情过去了三个多月,一直没有个确切的结论,岳淑华心急如焚,班没有上,孩子也懒得管,天天往市局跑。半年之后,案情终于有了结论,让她苦苦等到的结果竟然是路立峰被无罪释放,理由是证据不足。得到这个消息后,她简直难以置信,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搞不清楚专案组除掌握岳淑贵死前与嫌疑人发生过剧烈的争吵外,还在随后的侦查中蹊跷地发现岳淑贵帐上并没有多少钱,这显然与他正常的收入不相符,这些铁证难道就不能证明路立峰就是杀害弟弟的凶手吗?她还从弟弟几个要好的朋友那儿听说路与市公安局某个领导的交情不错。面对这样的结果,岳淑华是气急交加,为此还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她是一边上班一边向有关单位反映情况,发誓要为弟弟不白之死讨个公道,但一直是阻力重重毫无结果,也在那时候她对警察有着莫大的敌视情绪。真是苍天有眼,几年之后也就是岳淑贵死后第四个年头,路立峰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中丧命,岳淑荣才停止了上访。事隔多年,每每想到弟弟的惨死,岳淑华就禁不住潸然泪下,泣不成声,在感叹世事无常之余,也常常怨恨警察破案水平的低下与不作为,没能给弟弟的屈死有个彻底的让人诚服的交代。   想到这里,吴宇不禁又想起爸妈的婚姻来。当年爸爸吴劲光在河北承德当兵,干的是工程兵,居无定所,通信也很难收到,与岳淑华分居两地,一年三百六十天,夫妻难得有个团聚的机会。家里可苦了岳淑华,既要上班照顾孩子,又要侍候患有眼疾的婆婆,每天忙的焦头烂额、腰酸背痛。但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工作上从来没有服输过,硬是从一个小小的科员干到了天昌市交通局副局长,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吴劲光本来在人民军队有很好的发展前途,唐山大地震那一年,岳淑华整整三个月没有收到丈夫的只言片语,这可把她吓坏了,通过邮局的电话辗转打到人民军队,才知道丈夫正在灾区一线。当她怀抱着吴宇一路打听在救灾现场找到一脸黧黑,头发焦黄的吴劲光时,内心再也受不了那种担惊受怕的煎熬,禁不住抱着丈夫号啕大哭起来。她强烈要求丈夫转业,一刻也不容迟缓,于是她住到了人民军队,搂着不满周岁的吴宇整天找人民军队的领导说情,软磨硬泡,终于让丈夫在那一年底转了业。所以在岳淑华看来,找对象人品固然是第一,工作条件也很重要,最主要的是能相互照应,相互厮守,这三点就是她对女儿吴宇找对象最基本的底线。   再说,吴宇经历过那段爱情之后,现在的她不再是那个不懂爱情不谙人情的女孩,对爱情有了全新的理解,韩波在她的脑海中只不过一个符号,一段记忆罢了,对于爱情她并没有更多的奢望,现在的她只需要一个让家人放心、自己觉得安稳的归宿而已。而肖华显然不是最佳的人选。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设法让他断了念头,免得日后引起更多的误会。于是乎,面对肖华一次又一次热情的“骚扰”,她采取了断然拒绝的方式,她想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知趣地离开。可是事与愿违,这个肖华竟然是那样的“不识相”,对于她的冷漠与抗拒,不仅表现出极度的包容与理性,对她还是那样穷追不舍、热情不减,她心里隐隐有些感动,面对这样一个“痴情汉”,她是继续拒绝还是欣然接受,吴宇自己也说不清楚该怎么办?   吃完饭,她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机,没想到刚打开,手机就响了起来,依然是肖华的。   “你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呀?”她压低声音厌烦地问,语气显然柔和多了。   “我在你家胡同口等你。”肖华忙说。   “等我?为什么要等我?”吴宇诘问道。   “反正你不出来,今天我就不走了!”肖华固执地说。   “咦,你爱等不等。”吴宇默然挂断了电话,显然她对肖华的执着和强硬有些不屑一顾。   夜深人静,月朗风清,有点冷,那边的报亭好像要关门了,老两口正忙着收集摆在亭子外面的报纸书刊,一会儿功夫,他们关门落锁,相互搀扶着往胡同口这边走了过来。老太太路过肖华跟前时,还点头向他笑了笑,说:“孩子啊,天太晚了,还是回家吧。”说话的声音很温暖。老头也笑着说:“太冷了,还要等吗?”   肖华笑了笑,红着脸说:“我再等一会。”看到老两口相互依偎搀扶着消失在灯火阑珊处,他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流,眼角也变得湿润了。这情,多真挚;这爱,多绵长……是啊,在这个寂寞的夜里,孤独的他在等待着什么呢?不正是等待着像他们这样的爱情与幸福吗?   时钟已经是十二点钟了,街灯变得暗淡下来,肖华一边在原地跺着脚活动着冻得有些发麻的双脚,一边关注着胡同里的动静,希望能有奇迹的发生。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就在失望的时刻,奇迹果然发生了,朦胧的夜色中,只见吴宇套着一件厚厚的红棉睡衣徐徐朝他走了过来。   吴宇径直走到他的跟前嗔怪道:“肖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劲儿?!”   肖华无话可说,只是呵呵一笑,激动地看着她。   “给!”吴宇边说着边递给肖华一个热气腾腾的杯子。   “哦,真烫!”肖华接过杯子,随之轻轻地叫了起来,同时闻到了一股醇香的奶茶味。   “现在见到我了,你该回去了吧?!”她依然冷语道。   “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不用说了吧,太晚了,天也冷,要不是我爸妈睡觉了,我根本就出不了门。”   “就几句话。”肖华坚持说。   听到肖华的话,吴宇迟疑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你先回去,待会我给你发信息。”说完她朝肖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肖华只得听话地往回走,一会儿他收到了吴宇的信息:肖华,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不能答应你!寥寥几字,全然在肖华的意料之中,但是他仍然不清楚她所谓的不合适是指的什么,因为他的职业?家庭?还是廖丽娟?肖华百思不得其解。   他漫步在灯光暗淡的大街上,看着斑驳的树影倒影在铅灰色的马路上,一阵凉风吹过,倏然间他有种沮丧和苍凉之感,宛若世界末日的降临,他情不自禁唱起了那首老情歌: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让忧伤的歌把落寞和无奈湮没在无尽的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突发事件   二000年春节,天昌市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雪花中夹杂着碎雨点,伴随着冷飕飕的风,飘忽着、挣扎着,湿润了大街小巷、朦胧了远山近水。这飘零的雪花儿,正如肖华那颗寂寞的心,怅然若失,又纠结无奈,让他丝毫感觉不到丁点儿节日的气氛。他满脑子尽是吴宇的影子,为她的美丽而陶醉,以至于食不知甘、夜不成寐。这期间,他没再给吴宇打电话,只是在除夕晚上,礼节性地给她发了条新年祝福信息,失望的是她并没有回信。现在,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着过完春节,再去找她,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吴宇会被他的诚心所感动而接受他。   过完春节,肖华依旧每天到报亭附近等待吴宇下班。吴宇每(每每)路过肖华的跟前,总是微笑着朝他挥挥手然后一闪而过,就像与一个普通的熟人打招呼一样,不为动容。这种看似无望的等待,肖华硬是持续坚持了一个多星期,要不是因为一件突发事件的发生,他也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才能等到他心目中的“女神”。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天空中刮着寒风,路上行人稀少,肖华照例驱车来到罗庄小区,当他下了路口正要往小区里拐的时候,冷不防从胡同里蹿出一辆摩托车,车上坐着两个头发染得像猴子屁股一样的青年人,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摩托车开得贼快,要不是肖华眼疾手快把车往外打了一下猛地刹住车,就差一点就蹭到他的车上。肖华正觉得这俩人有些可疑时,又看到一个年轻女子从胡同里面跑了出来,边跑着边指着摩托车的方向大声哭喊着:“来人啊,抓住他们啊,他们抢了我的包。”听到女子的呼喊,肖华敏感地意识到自己遇上了飞车贼,职责的要求容不得让他有半点迟疑,他猛扭方向盘,一踩油门,车如同离弦之箭向摩托车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不好,这伙飞车贼要逃跑,他们窜上正道后并没有往市区方向去,而是拼命地往郊区驶去。肖华知道下了前面的路口就是一片茫茫的果园,那里杂草丛生,地形复杂,只有一条蜿蜒的羊肠小道方可通行,他们一旦蹿进里面,就会借助这天然的屏障逃之夭夭。因此,只有在下道前才能截住这伙飞车贼,否则就如大海捞针,望洋兴叹了。意识到这一点,肖华不由得加快了车速,尾追不舍,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我是警察,停车!”肖华追上摩托车后朝他们大声制止道。听到肖华的警告,摩托车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开得更快了,坐在摩托车后面的黄头发挥舞着抢来的黑色女式提包,频频扭过头,冲他龇牙咧嘴地吼叫着,威胁他不要多管闲事。看到黄头发的嚣张气焰,肖华简直气炸了肺,猛踏油门,一打方向盘猛地向摩托车靠了过去。开摩托车是个红头发,显然被肖华突然的袭击吓懵了,一慌神,来不及刹车,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在地上。肖华只听到“嘭”的一声,摩托车的前把重重地撞在他的车门上,将前侧的倒车镜撞飞。见这伙人倒地,肖华来不及将车熄火,飞快下车,绕过车的后侧,向趴在地上嚎叫□□的飞车贼大声斥喝道:“我是警察,趴在地上别动!”就在他准备上前看个究竟时,突然间,黄头发一跃而起,一边辱骂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包向肖华头上砸来,肖华侧身一闪躲过这重重的一击,随即飞起一脚将其踹倒在地;此时被压在摩托车下面的红头发已经挣脱了摩托车的重压从地上爬了起来,从衣袋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一边扭动着受伤的左腿,一边用手捂着流血的嘴角朝肖华歇斯底里地吼叫道:“滚开,让我们走,要不然弄死你。”那样子就像警匪片中亡命天涯的悍匪一样凶神恶煞。面对两个穷凶恶极的飞车贼,肖华毫无惧色,完全置生死于度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拼了命也要将这伙飞车贼抓捕归案,否则辱没了人民警察这个神圣的称谓。俩贼见肖华毫无畏惧,狞叫着一齐向他扑来。说时迟,那时快,肖华瞧得真切,抬起左腿,朝离他身体最近的黄毛裆部猛地来了个弹踢。只听到黄毛一声哀嚎,像只放了气的皮球一样顿时蔫了,蹲在那儿再也嚣张不起来了。红头发见同伙吃了亏,眼露凶光,嗥叫着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刀向他刺来,肖华来不及躲避,左臂被重重地挨了一刀,鲜血顿时汩汩地流出来。当红头发再次举刀向他刺来的时候,肖华顾不得剧痛,闪身躲过这致命的一刀,顺势来了个“折腕牵羊”的擒拿动作将红头发牢牢控制在地上。此时闻讯赶来的五一派出所民警在所长梁方宽的带领下迅速控制了现场,把这伙飞车贼带走,随后肖华被同事们送到市人民医院进行包扎治疗。   第二天上午,肖华刚吃过早饭,就接到梁方宽的电话,说今天受害人要来医院慰问他,电视台的记者也要来进行专题采访。   “你跟他们说一下吧,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没这个必要。”   “肖主任,这是个好事啊,你就别推让了,再说,这也是郑副局长同意的事,等一会他也要到场,别的你就别考虑了,你就好好准备一下怎样宣扬你的英雄事迹吧。”梁所长笑着地说。   “哦!”与梁所长打完电话后,肖华心想既然是局领导同意的事也就作罢。九点钟左右,随着门外一阵嘈杂声,一行人在郑志斌副局长的带领下说笑着走进病房。肖华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就在他伸手准备接一个女子献给他的鲜花时,四目相对,俩人同时怔在那儿。真是无巧不成书,眼前的女子不正是他日夜魂牵梦萦的吴宇吗?那一刻,肖华简直就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会是真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怎么会来这儿?难道她是那个哭喊着求助的女子?可不像啊,那天他看到的女子明明蓄着齐耳短发……   就在肖华诧异的一瞬间,吴宇已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她用惊喜的目光瞅着肖华说:“噢,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呀!”。说完脸色变得羞红。   一旁的郑志斌副局长似乎从他俩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笑咪咪地问肖华:“怎么?我们的大英雄,你们认识?!”   听到郑副局长的话,看到一脸笑颜与往日冷若冰霜判若两人的吴宇,肖华激动不已,连声道:“是,是……”当时,他心想这也许是天意的巧合,是缘分的开始。   “谢谢啊!”吴宇赶紧把鲜花递了过来,娇媚的脸上溢满了灿烂的笑容。随同吴宇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弟媳王静,手上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大堆营养品,见到肖华时禁不住流下了感激的泪水。原来,昨天下午王静陪岳淑华上医院看病回来,刚走到胡同口,冷不防从里面蹿出一辆摩托车从她身边飞弛而过,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挎在肩头上的提包被坐在摩托车后的人拽去了,她哪见过这阵势,顿时吓懵了,等她回过神来哭喊着去追赶的时候,摩托车早已跑远了,恰好这一幕被肖华看到了,也就出现了后面的惊险场面。   从那以后,吴宇时不时来医院看他。她来时从未空过手,有时是捎些水果,有时会带来几本时尚的杂志,有时是奉岳淑华之命送些鸡汤、排骨汤之类的滋补汤……肖华能隔三差五品尝到香喷喷的煲汤,吃到香甜的水果,心里只觉得暖融融、甜滋滋的,甭再说还能与心仪的女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在一起无拘无束地谈天说地,更觉得冷色的病房一如春风拂过,溢满了勃勃生机,那种幸福感简直就是美不可言,伤口似乎愈合得更快了。肖华尽情享受着吴宇带给他的一切,包括她那体贴入微的关心与陪护。他也知道吴宇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出自对他的一片感激之情,或许还与爱情无关。但是从这段日子的交往中,他能感觉到吴宇看他的眼神与说话的语气与往昔有些异样,不再是那样的冷淡,而是尽显只有恋爱女人才特有的温情与柔婉。他觉得有必要与她“旧事重提”,再吐心声,将执着的追爱之旅付诸于现实。   这天上午,负责陪护的宋伟平有事回单位去了,他独自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心里却默念着吴宇能早点出现在他的面前。果不其然,快要下班的时候,吴宇身着一袭西式套裙,手里提着那只熟悉的保温桶飘然而至,她站在肖华的床前,一边打开保温桶往床头柜上的碗里倒着鸡汤,一边笑吟吟地问:“怎么样?伤口还痛吗?”语气中充满了关切,毕竟那天他的胳臂伤得不轻,到医院后缝了十二针,差一点就捅了腕动脉。   肖华装作伤感的样子说:“唉,对于心痛来说,这点痛又算得什么?”说完瞅着吴宇的脸看她有什么反应。   听得到肖华一语双关的话语,吴宇的脸上顿时泛出红晕,她瞟了肖华一眼,抿着嘴没有吱声,随即将倒好的鸡汤递到他的跟前,俏皮地说:“这可是心灵鸡汤,喝了会治心痛的哟。呵呵!”声音温柔得让肖华心旌颤抖。   他接过鸡汤并没有立马喝,而是将碗放回到柜子上,伸手一把攥住吴宇的小手深情地说:“吴宇,能不能陪我到外面走走?!”   看到肖华突然的举动,吴宇脸色愈发绯红,她并没有将手抽回,而是笑着说:“好啊,美女陪英雄,有什么不行的。”说完挽起肖华的手走出了病房。   医院后面有个小花园,里面种满了各色的花,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阵阵芳香,沁人心脾。“花真香啊!”走在前面的吴宇顺手从花池中掐了一朵金黄色的花儿放在鼻下嗅着,边嗅着边发出轻轻的感叹,那神情似乎陶醉在花香之中,又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置身于花团锦簇的景象中,看着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肖华不禁浮想联翩,想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情不自禁上前从后面一把揽过吴宇,激动地说:“你要是能天天陪伴着我,我也就知足了。”吴宇猝然不防被肖华拥在怀里,就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挣扎了一下,又安静下来,一只手依旧不停地捻着那朵鲜活的小黄花,极力掩饰着心中的难为情。   肖华深情地说:“小宇,我真的喜欢你,嫁给我吧。”语气中充满了真诚与期待。   吴宇幽幽地说:“我知道,可是你得通过我妈那关。”那声音低沉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从吴宇显得有些无奈的话语中,肖华听出了言外之意,现在他才知道吴宇拒绝他的真正原因并非是她的本意,而是另有其人,想到这里他不禁用手捧起吴宇的脸,用激动颤抖的声音说: “谁家的父母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一些?你妈的顾虑也是对的,请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我相信!”而此时此刻吴宇或许被肖华真情表白打动了,竟旁若无人地把头靠在肖华的肩膀上,安静得像个睡熟的婴儿一样温顺地偎依在他的怀里。肖华从吴宇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雅的香水味,他就势搂紧她的腰肢,情不自禁俯身向她吻了过去……爱情的种子终于在这个景色怡人的春天里萌芽开花,此刻,四周悄无声息,蝴蝶似乎停止了舞步,花儿羞红了脸,都在凝视着这对热吻中的男女,或许这些可爱的小精灵在想,也许要不了多久他们的爱情之花将会结出丰硕的果实。   十天之后,肖华痊愈出院,他的英雄事迹被各大新闻媒体冠以醒目的标题竞相报导,年终还被天昌市委评为“十佳杰出青年”。对肖华来说,他的一番义举,不仅获得了荣誉,又赢得了吴宇的爱情,可谓是爱情名利双丰收。肖华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份用鲜血换来的荣誉,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周末会面   转眼间,肖华和吴宇交往了三个多月,像所有的恋人一样,他们接过吻,压过马路,逛过公园,看过月亮,数过星星,见证着都市的风景变迁。他们相拥在电影院,看过的第一场电影竟然是《缘分的天空》,看到片名的一瞬间,俩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这一笑包含着多少爱的玄妙,一切尽不言中。电影中不离不弃的爱情故事让他们的心灵受到震撼,看到动情之处,吴宇双眼湿润如潮,她紧紧握住肖华的手,就像电影里的台词一样温柔、深情地说:“肖华,你会爱我一辈子吗?!”   肖华也从剧情中受到了感染,看到一脸纯真的吴宇,动情地摩挲着她的长发,说:“傻瓜,我会好好爱你一辈子,既然我们选择了对方,就要为对方负责任。”   吴宇抿了抿嘴“嗯”了一声,幸福地倚靠在他宽厚的胸怀里。   从电影院出来,在送吴宇回家的路上,俩人似乎依旧沉浸在剧情的回味之中,一路上相拥无语,穿过熟悉的街道,来到熟悉的胡同口,吴宇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肖华,郑重地说: “对了,肖华,我俩的事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我爸妈想见见你。”   “真的吗,太好了,什么时候?!”肖华欣喜若狂,一把揽住吴宇的腰际激动地问。   “看你美的,到时候你可要好好表现,我妈这个人可不好说话,忒挑剔。”吴宇撅着嘴笑着说。   肖华自信地认为,不必说其它条件,单凭他舍己为人的义举,就会赢得吴宇妈妈的好感,于是不假思索地说:“没问题,你放心吧。”随即他把双唇紧紧压在吴宇那微微发凉的香唇上,热烈地亲吻着。   夜深人静,遥远的星空依然灿烂,皎白的月光忽隐忽现,时明时暗,害羞般看着这对月光下深情热吻的恋人,是羡慕更是忌妒。   四月二十二日这天是星期六,也是未来丈母娘“钦定”肖华会面的日子。这天肖华起了大早,在单位门口的小吃店里随便吃了点饭,就驱车直奔七一商场。第一次上岳母大人家的门,自然不能空着手,少不了要捎带些礼品,这是个礼数问题。他在商场里转悠着,就买什么样的礼品,就如进京赶考似的郑重其事,翻来覆去挑拣了半天,这一趟下来,大包小包掂满双手。从商场里出来,刚发动车,他忽然又觉得少点什么,“玫瑰赠佳人”,这样喜庆的日子自然是少不了一束玫瑰花的点缀,于是他又特意拐到鲜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放在车上,这才觉得准备妥当了。做完这一切,他长嘘了一口气,瞅了瞅表与吴宇约定的时间尚早,这才开着车慢悠悠地赶赴吴宇家。   这天吴宇也早早起了床,帮助爸妈整理家里的卫生,吃过早饭就在客厅里边看着电视边与厨房里忙碌的爸妈东一句西一句聊着家常。   九点钟,肖华准时来到吴宇家门口,刚才还在路上兴致勃勃的,不知怎么的到了门口,内心竟有些忐忑不安,他放下手中的礼物,在门口足足站了两分钟,整了整本来就比较齐整的衣服,极力让自己激奋的情绪镇静下来。这才鼓足勇气叩响了门铃。开门迎接他的正是吴宇,见到肖华手里掂了一堆东西,不禁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我说过不让你买东西的,谁叫你买的,一点儿也不听命令。”说完她朝里间大声喊道:“爸妈,肖华来了!”   “来了来了,看你这闺女嗓门儿大的。”岳淑华边答应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双手忙不跌地在胸前的围裙上擦拭着;吴劲光紧跟其后,径自来到客厅的茶几边站定,将手中剩下的半截烟放进烟灰缸里,满脸堆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肖华。   “肖华微微躬身向他们致意道:“伯父,伯母好。”   “好,好,进来坐。”岳淑华边打量着肖华,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哦,你就是肖华啊,你看身体多结实,与电视上看到的一样。上次要不是你帮助,可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真是感谢你啊。”肖华还没坐下,岳淑华就打开了话匣子。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肖华拘谨地站在那儿,谦恭地回答。   “听小宇说你伤得厉害,伤在哪儿,现在没事吧?!”吴劲光关切地问道。   “没事,不碍事!”   “爸妈,先让肖华坐下来再问,看你们急的。”看着父母俩对肖华一连串的发问,吴宇嗔怪道。   “好好,瞧你这闺女说的!”岳淑华笑着用手指了指吴宇,然后示意肖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吴宇一边沏着茶,一边向肖华努了努嘴浅笑着,那样子好像在说:“肖华,怎么样?我妈这个人有意思吧。”   肖华在岳淑华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刚要往嘴里送,又听到岳淑华问:“小肖,干你们这行挺危险的吧?”问话的眼神就像考官向学生现场提问一样专注。   “一般吧,这也是我们的工作特点,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环境。”肖华谦卑地回答。   岳淑华突然沉下脸正色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上次的事你看多危险,我几天还在后怕,小肖,以后再遇上这种事情,可不敢这样。”话语中流露出担忧与责备。说完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再说,我家小宇从小就跟着我长大,胆子本来就小,也没怎么吃过苦,怕是受不了这样的惊吓。”   听到岳淑华的话,肖华心中原有的自信一下子消融无影,热情也随之降至冰点,他不禁低头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自然。   “妈,看你说的,肖华是警察,遇见这样的事他能坐视不管吗?你真是思想狭隘。”   “小宇,妈说话你别插嘴,你懂什么?婚姻可是一辈子的事,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不能视为儿戏。”岳淑华板着脸瞪着吴宇教训道。   “哎,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作主好了。”吴劲光对老伴的话听不过耳,在一旁附和着说。   岳淑华对吴劲光和稀泥的态度有些不愿意了,不由得瞪了丈夫一眼,抢白道:“你看看这个老头子,说的好像小宇不是你亲生似的。”   吴劲光抬头无奈地看了岳淑华一眼没吭声,坐了一会又站起身朝肖华微笑道:“小肖,你们先聊着,我去做饭了。”说完径直进了厨房。   “小肖,听小宇说你家是南方的,兄弟姊妹多,家里负担重,全倚仗你一个人的工资补贴家用,挺不容易的吧。”   “是的,伯母,但是……”听到岳淑华貌似关心的话,肖华脸一红,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一旁的吴宇看到肖华一脸的窘态,撅着嘴对岳淑华说:“妈,你别说了,你帮咱爸做饭去吧。”说完,她站起来挽过肖华的胳膊,说:“肖华,走,到我房间里去,我有事跟你说。” 面对岳淑华没完没了,尖锐泼辣的询问,肖华如坐针毡,这时听到吴宇的话,正好借坡下驴,不过他还是讨好地看了岳淑华一眼,像是征得她的同意,这才起身随吴宇上了楼。   “哎,你这个孩子真是的,越是长大越发没一点规矩。”岳淑华一边埋怨着一边地抓起沙发上的围裙悻悻进了厨房。   吴宇的卧室在二楼,一进房间,他如释重负地长嘘了一口气,竖起大拇指对吴宇小声说道: “你妈真是这个!你看看我头上都流汗了。”   “呵呵!”看到肖华一副惊惶未定的样子,吴宇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肖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良久,她敛住笑容说:“看你那小样,心里发虚了吧,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妈可不是好对付的。”   “可是你妈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啊?”想到岳淑华刚才的话,肖华不禁疑惑地问。   吴宇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说:“没什么意思,我妈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爸跟她过了几十年,天天抬扛,也就这样过来了,再说只要你爱我,就不要顾忌那么多。”   尽管肖华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听到吴宇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心里顿时好受多了,不禁激动地说:“小宇,我真的很爱你,尽管现在我一无所有,但我一定会努力的,总有一天会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你要记住以后只要有我肖华的一口饭,就有你吴宇的一口饭。”   “我知道。”肖华一片至诚的话语,顿时让吴宇感动不已,她上前紧紧抱住他,就像抱着一块宝石一样,再也不愿意松开。肖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捧着她的脸深情地亲吻着。许久,吴宇松开肖华的搂抱,温柔地说:“你先坐着玩玩电脑,我到厨房看看。”   “嗯。”   厨房里,叮当作响,香气四溢。吴劲光正忙着做他的拿手好菜红烧肉,岳淑华在一旁择着菜。两口子边忙碌着边唠叨着肖华和吴宇的事。吴劲光有些抱怨地对岳淑华说:“我看呀,小肖这孩子不错,工作性质虽说特殊一点,但也是岗位神圣使命光荣嘛。”   “啧……啧……就你思想觉悟高。”岳淑华对吴劲光的话不屑一顾,边咂着嘴边说道。   吴劲光白了老伴一眼,悻然道:“看你说的,就你那股尖酸劲,他要是没有工作还不知道你能说些什么?”   “我也知道这孩子人品、模样没得说的。俗话说娶汉娶汉,穿衣吃饭。他除了有个正式的工作之外还有什么?你闺女是个什么脾性你又不是不清楚,她能跟着他吃这份苦吗?”岳淑华反问道。   “现在时代变了,能苦到哪儿去,再苦还有我们那时候苦。” “好啦,别提你那时候了,我跟着你受的苦还少啊。”岳淑华抢白道。尽管她默认了女儿与肖华的关系,但心里依然不舒坦,回想起女儿背着她与韩波交往的情形,偏执地认为女儿接受肖华的感情也是在意气用事,并没有考虑到婚姻的现实性。事实上,后面的状况正如她顾虑的那样,一系列的现实问题接踵而来,比如房子问题……到头来为难的还是女儿。   “唉……”吴劲光无奈地瞅了老伴一眼,欲言又止。   尽管岳淑华心里对他俩的感情并不看好,但想到父女俩都这样认为,也就不好再坚持自己的意见,无奈地说:“只要小宇自己同意,我也不再强求什么了。”   这时候,看到吴宇挂着一脸不悦的神情走进厨房,俩老口子相互对视了一下,停止了说话。   看着吴宇出了房门,肖华这才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白雪公主的宫殿里,房间很宽绰,一色的白色家具,窗帘、地毯都是白色的,与她平时的穿着打扮一样时尚;靠近阳台两边的墙角里各摆放着一盆造型优美的盆景,与为数不多的家具搁在一块显得紧凑协调;席梦思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床单拉得平平展展,显然是经过刻意整理过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整个房间给他一种洁净、淡雅与温馨的感觉。他在电脑前坐了下来,打开网页,一边随意浏览着上面的内容,一边回味着岳淑华刚才说的话。他真的没有想到岳淑华竟然对他如此的不满意,不满意的原因直接明了,一则嫌他的家境不济,给不了吴宇幸福的生活。诚然,天底下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女们能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婚姻,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包括高质量的物质生活。在这一点上岳淑华的顾虑不为错,他能够理解。二则嫌他的职业不好,婚后让吴宇跟着担惊受怕。这一点,他认为岳淑华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他一个公务员,捧着国家的铁饭碗,工资有保障,在小小的天昌市,不能说是凤毛麟角,也算得上是百里挑一,这样的工作不是说谁想干就能干的,就他自己来说,还不是十几寒窗苦读的回报?要说工作危险,干什么工作没有风险?喝水还会噎着人哩,难道说干警察的遇到类似的情况就应该撒手不管吗?岳淑华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他真的搞不懂。就在他边思索着边浏览着网页之时,无意间看到一个很好看的电子相册,他怀着极大的好奇心点开了它,顿时一张张记录着吴宇从小到现在的点点回忆赫然呈现在他的眼前,稚嫩天真的童年,懵懂的少女时代,热情奔放的大学时代,还有现在穿着制服端丽的工作照,这一张张照片折射出她昔日生活的无拘无束,悠闲富足。突然一张照片映入他的眼帘,照片上那个与吴宇并肩坐在花园椰子树下的女孩,竟然是那么的眼熟,这不是余涵茗还会是谁?当他看清楚是余涵茗时,诧异得几乎要从电脑椅上蹦起来。咦,她俩怎么会认识?就在他思索着这个意外的发现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宇竟站在他的身后,俏皮地问: “照片漂亮吧。”   “漂亮,真的漂亮。”   “这是谁呀?”肖华指着照片上的余涵茗装作不知情地问道。   “我表妹,你们认识吗?”   “不……不认识。”肖华低声说道。听到吴宇的话,肖华不禁暗自感叹,世界之大,天昌之小,足不出户就能遇见熟悉的人,这真是奇缘。   “哦,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哩,我表妹没有我漂亮吧?”吴宇自豪地问道。   “是啊,你是我的白雪公主,谁都没你漂亮。”   “贫嘴。”吴宇噘着嘴说,边说着边坐到了他的腿上。   做好了饭,吴宇的弟弟岳昊和女朋友王静也回来了,一家人开始张罗着开饭。午饭很丰盛,有红烧肉,宫爆鸡丁,清蒸鱼,肉末炒冬瓜,辣子肺片,还有几样小凉菜,满满地摆了一餐桌,色香诱人,足以勾起每个人的食欲,这些都是吴劲光的拿手好菜,也是吴宇平时爱吃的菜肴。   “小宇,把酒打开,今天老爸高兴要多喝两杯。”吴劲光兴致勃勃,从壁柜里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五粮液递给吴宇,笑眯眯地说。   见倒好了酒,岳淑华一改刚才的严肃和凝重,竟率先举起杯来笑着朝肖华说:“来,小肖,姨给你敬杯酒,一是感谢你的帮助。二是希望你和小宇要好好相处,不管以后你俩成不成,你独自一人在外工作不容易,这也算得是你的家,没事常来家走动。”一看岳淑华那架势,就知道她是那种经常参加饭局,擅长辞令的人。   “是……是……”岳淑华模棱两可的话,无疑给肖华注入一线希望,他受宠若惊地举起了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肖华和吴宇一家人吃着菜,喝着酒,聊着天,餐桌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亲切温馨的味道。   饭吃到一半,肖华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一家人的眼光一齐向他集焦,活跃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肖华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值班室的电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心想着这个时候值班室给他打电话会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一接通电话值班室的王智就急促地说:“喂,肖主任吗?我是值班室的王智啊,你在什么地方?有紧急情况啊。”   “啊,老王呀,你慢慢说,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肖华缓缓地说道。   “是这样的,周庄水厂又闹事了,这次形势很严峻,郑副局长要求市局全体民警务必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机关大院集合。”电话那这的老王放慢了语速,徐徐地说。   “啊,是这样……”肖华显得很无奈的样子挂了电话。   “小肖,是不是有事?”岳淑华发问打破了沉默,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不好意思,周庄水厂那边闹事了,我得马上赶过去。”肖华难为情地说。   “去吧,小肖,男子汉大丈夫,事业为重。”吴劲光温和地说。   “这……”肖华尴尬地看了岳淑华一眼,嗫嚅着。   “你姨没事,你去吧,酒我给你留着,下次咱爷俩再喝。”吴劲光笑着说道,目光中满是鼓励和期望。   肖华感激地点点头,拿着吴宇递给他的上衣急匆匆出了吴宇家。   看着肖华走出家门,岳淑华叹了口气,怏怏不乐地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进了卧室。   街上和风徐徐,车流滚滚,人来人往,一派祥和闲静的景色,远处隐隐传来尖厉的警笛声,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早在半年前,周庄水厂由于实行改制,引起部分员工不满,尤其是下岗的一百多名职工因就业和待遇问题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先后多次到市委市政府上访,协商未果,这次他们集结了上千人围堵在水厂门口,打着“还我工作”“给我待遇”“惩治腐败”的横幅,堵塞交通,砸坏供水设备,最终爆发了“4.22”群体性闹事事件。水脉即命脉,案情即命令。当肖华匆忙赶到市局机关的时候,同事们已经集结待命,随时准备出发。他急忙上楼换上衣服,领上防暴装具,随车向周庄水厂风驰电掣般驶去。   事发现场一片混乱,人声嘈杂,水厂的大门口已经被二十多名手持防暴装备的民警官兵警戒着。各警种积极配合,严阵以待。报刊与电台的记者穿梭其间,事态大有扩张之势。随后,□□孔令芬也赶到了现场,政法委书记廖治平坐阵指挥,组织工作人员向闹事人群做好劝导解释工作。   “肖华!”肖华刚下车,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在一群记者中间他看到了穿着一身运动服的余涵茗,正挥舞着手中的采访本向他打着招呼。   “哎哟,你们这些当记者的鼻子咋那么灵,真是闻风而动啊。”肖华忙走了过去打趣道。   “是啊。你真行,有任务还能喝酒啊?”余涵茗闻到来自肖华身上的酒味,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   肖华撇开话题径直问:“你和吴宇是亲戚?”   “是啊,她是我表姐,你怎么知道的?”余涵茗歪着头诧异地问。   肖华笑了笑,说“哦,我今天上她家了,在她家喝了点酒……”   余涵茗盯着肖华狡黠一笑,指着他恍然大悟地说:“哦,我知道了,怪不得今早我妈对我说我姨家有稀客,原来这个稀客就是你呀。”说话时她的眉眼间流露出惊喜的神采。   “对头。”肖华毋庸置否地点了点头。   “我表姐漂亮吧,以前田蕾让我给你介绍对象时,要不是想到我姨这个人不好说话,我还真有这个心思把她介绍给你,呵呵,真没想到你们会走到一块,真是缘分啊。”   “田蕾?”肖华顺口喊出了这个久违的名字,心里随之一沉,他没有想到田蕾竟会让余涵茗给他介绍对象,她是出于何种心理,愧疚?同情?无论她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此刻他心里对这个善良的女人多少有些感佩与牵挂的感觉。   此时,西边角有人喊余涵茗的名字,俩人不得不匆匆话别。   处置“4.22”事件相持了一个多星期,这个星期肖华没有见到吴宇,手机是他俩维系爱情的纽带与桥梁。想起第一次上门的尴尬情形,肖华对吴宇多少有点歉意,可是他的工作就是这样,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他相信吴宇会理解和支持他,这种支持与理解缘于他与吴宇有过的共识。吴宇曾经对他说过,男人要先立业后成家,事业不仅是生活的基石,更是婚姻的保障。想到吴宇的通情达理,想到他俩幸福的未来,他不禁暗自发誓,为了爱情,也为了改变岳淑华对他的成见,他将不惜一切将事业进行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订婚戒指   时间是最好的磨砺石,每天都在打磨着爱情的精彩与梦想。在这个美丽的春天,肖华收获了爱情,用事实诠释了“缘份到了,爱情也就悄然而至”的至理名言,也标志着追爱计划尘埃落定。现在看来,他俩的爱情是水到渠成,步入婚姻的殿堂那是板上钉钉—铁定的事了,他决定在农历4月16日,也就是吴宇二十四岁生日的那天正式向她求婚。求婚的仪式他早就计划好了,他要搞一个隆重的生日派对,把他和吴宇要好的朋友都邀请过来,在他们的见证下将他精心准备,凝结着爱心,象征着爱情的钻戒献给她,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对于爱情,该出手的时就要出手。这枚钻戒可是花费了他大半年的工资从德福珠宝行买来的,他不想自己在吴宇的父母和亲戚面前显得寒碜。   生日那天,肖华提前在天昌大酒店订了一个豪华套间。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晚上七点时分,来宾聚齐,包间里的光线突然变得暗淡起来,一场别开生面的生日派对隆重开始了。吴宇,今夜的主角,这个个性张扬平常就喜欢热闹的娇丽女人,施粉描眉,衣着艳丽,显得魅力四射。她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肖华,面对舞动的烛光,低头许下了心中的祝愿。对于这样的安排,她是满意写在脸上,幸福甜在心中,然而更有让她意想不到的精彩场面还在后面。   吹灭蜡烛,包间又恢复了刚才的灿烂。宋伟平站起身来,颇有绅士风度地环顾四周,撕破喉咙向正在喝酒喧闹的来宾们宣布:“诸位,请安静一下。下面肖华先生有一个重大的决定要向大家宣布。”   听到宋伟平的话,来宾们停止了嘻笑喧哗声,将目光齐刷刷聚焦到肖华身上。   肖华尽量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对着满目疑惑的吴宇深情款款地说道:“小宇,今天是你的二十四岁生日,我要送给你一个礼物,你要吗?”   吴宇开心地点了点头,说:“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正当她发愣之际,耳边骤然奏起了轻扬的小提琴曲,肖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礼品盒打开,从中拿出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单膝跪地,郑重地对吴宇说:“小宇,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爱你,嫁给我吧!   肖华背地里安排的这一切,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讷讷道:“我,我还没准备好呢!”这时候,来宾中不知道是谁大声喊了一句:“接受他吧!”这一声喊叫顿时提醒了其他来宾,于是大家开始竞相应和着:“接受他!接受他!……”看着群情激奋的来宾们,面对一脸真挚的肖华,尤其想到肖华第一次上她家时对她说的那句话,他说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有口饭吃,就有她吴宇一口饭,话语质朴而饱含对她的一片至诚。她想这样的男人才是靠得住的人,才是能够托付终身的男人,想到这里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缓缓地蹲了下来,扶着肖华的手,深情地凝视着他,向前伸出纤细白皙的右手……就在他将这枚见证着他俩爱情奇缘的钻戒牢牢戴在吴宇右手无名指上的时候,他蓦然看到吴宇脸上竟然是泪水涟涟,这横流的泪水是激动幸福的泪水,承载着爱意,传达着接受。   而余涵茗免费充当了摄影师,跑前跑后,从不同角度拍摄了今晚感人的一幕。   吃完饭,接着是唱歌,大伙一直狂欢到深夜才各自散去。那一夜,肖华和吴宇相拥着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情歌,掺杂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耳鬓厮磨,互吐衷肠,真是说不尽的情话,道不完的缠绵……当他把人事不省的吴宇送到家,安排妥帖,正准备离开时,突然见吴宇翻了个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声喊道:“韩波,你别走,我过生日你还没有给我送玫瑰花哩……”韩波?玫瑰花?名字是男人的名字,花儿是爱情之花。看着一脸迷醉的吴宇,肖华脑中一激灵,迅疾将这两种风牛马不相及的名称串连到一块,顿时明了其中的玄机,他确定这个韩波就是吴宇的前男友,心想吴宇既然旧情难忘,为什么还要接受他的求婚,难道说每一个女子都有一段没齿难忘的初恋吗?那一刻,他面红耳赤,愣怔在原地,如同霜打的茄子—发蔫了。   看到闺女喝成这样,吴劲光不禁爱恨交加朝女儿大声斥责道:“你睡吧,瞎嚷嚷什么?”吴宇似乎并不理会吴劲光的责备,依旧眯着眼摇着肖华的手大声喊道:“韩波,我要好多好多的玫瑰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边喊叫着边嘻笑着,一副憨态可掬的神情。这朦胧的醉眼,艳丽的脸庞,还有那一声声天真无邪的傻笑,很容易让人想起“贵妃醉酒”中的那个醉酒发痴的贵妃来,然而此刻肖华全然没有欣赏的雅兴,只是面如灰土木讷地坐在那儿,任凭吴宇摇晃着自己,就像摇晃着一根僵硬的木柱子一样无动于衷。   听到楼上的动静,岳淑华急忙走上楼,当她听清楚吴宇的话语时,脸色骤变,不禁上前把吴宇按倒在床上,用拧干的湿毛巾一下堵在她的嘴上,恼羞成怒道:“你这个死妮子,喝这么多酒疯癫什么?你消停一会儿,睡吧。”   “韩波……”吴宇依旧挣扎着喊着韩波的名字。   “你真是把老娘气死了。”岳淑华边咬牙切齿地说着边朝吴宇的的脸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受到刺激的吴宇“哎哟”地惊叫了一声,好像从梦中清醒过来一样,睁着两只惶恐的眼睛盯着岳淑华不再叫唤。   “小肖,你怎么让小宇喝这么多酒?”岳淑华一边扶着女儿躺下,一边抱怨着肖华。   肖华站了起来,抱屈道:“她自己抢着要与人干杯,我拦都拦不住,我也没有办法。”   “唉,你看看这孩子……”岳淑华指着此时已经安静下来的吴宇喃喃道。   “伯父、伯母,您们休息吧,那我走了。”   肖华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自然没有逃过岳淑华的眼睛,她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下昏沉酣睡的吴宇,说“小肖,小宇喝多了,酒后胡言乱语,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听到岳淑华的话,肖华突然间觉得鼻子发酸,泪水在眼里直打转,爱情已经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纯朴,精神上的伤害宛如一把沾满耻辱的小刀狠狠地剜割他的心,但是他还是强作笑颜故作轻松的样子说:“伯母,没事的,你们休息吧,那我走了!”说完径直下了楼,身后传来岳淑华的声音:“老家伙,你在那儿傻愣着干什么呀,去送送小肖呀。”   一向按时上班的肖华竟然起晚了,昨夜的一幕依稀在脑海中回想,起床时只觉得头部隐隐作痛,精神恍惚。刚到办公室坐下,泡了一杯茶,正准备往嘴里送,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余涵茗打来的,肖华迟疑了一下,接了电话,低声道:“涵茗,有事吗?”   “我怎么称呼你呀肖大主任?喊姐夫还是肖主任?”余涵茗逗笑道。   “哎,涵茗,别笑话我了,有事就直说吧。”肖华幽幽道。余涵茗仍旧笑着说:“怎么是笑话呢,这是事实嘛。”说完,她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好吧,我就直说吧,中午下班后到歌德,我请你喝咖啡,有时间吗?”   他想反正心里正烦,不如找个人聊聊天,消遣一下内心的烦恼,于是他说:“行啊!”   “那好不见不散,拜!”余涵茗笑着挂了电话。   “拜!”   接完电话,肖华呆在办公室里坐了半天,想起与吴宇相识的历历往事,心里仍然觉得堵得慌,难以平静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窗台上的那棵水仙花又悄然萌发了新芽,蛋黄色、尖尖的,似乎钻出土层正在窥视着肖华那颗蒙尘的心灵。   中午十一点半,市中心建设大道南边的歌德咖啡厅。厅里来人稀少,只有几对男男女女边喝着咖啡边闲聊着,偌大的厅堂里显得冷冷清清,空气中飘荡着清脆的轻音乐,给冷清的场景带来一丝活力。肖华来到大厅,一眼就看到余涵茗和一个长发女孩坐在西边角的一个包间里聊着天,尽管长发女孩背对着他,但熟悉的背影,他知道那是吴宇,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余涵茗找他的真实意图。怎么办?是走还是留?正当他迟疑之际,余涵茗一眼瞅到了他,挥手朝他喊道:“姐,你看姐夫来了。”   听到余涵茗的叫声,肖华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好像做了多大的亏心事似的,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见肖华走了过来,余涵茗站起身来,指着吴宇旁边的沙发“命令”道:“来,你与表姐坐一块。”   吴宇抬头看了看肖华,欲言又止,眼圈红红的,好像是刚刚哭过一样。倒是余涵茗机灵,快言快语打开了话匣子,笑着说:“好啦,姐夫,别板着脸,好像苦大仇深似的,今早我才知道你俩闹别扭了,所以我把你俩凑到一块,谈谈心,化解一下心中的误会。”   不提则已,提起来反而让肖华恼恨不已,他指头低头不语吴宇忿然道:“哼,误会?是不是误会恐怕她内心最清楚不过。”   听到肖华的话,貌似镇静的吴宇满脸涨得通红,仍旧一句话也没有说。   “好啦,别激动,表姐既然接受你的求婚,只能说明一点,她心中只有你,那还有什么不能谅解的,更何况是酒后之言。”   “这不是谅解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爱情要忠贞,你知道吗?”肖华满脸怒容,驳斥道。   没等他把话说完,一直没吭声的的吴宇突然站起身来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肖华,这是你昨天送给我的戒指,我现在就还给你,我们之间还是散了吧。”边说着边用力从右手无名指上褪下戒指,狠狠撂在茶几上,随着“当”的一声脆响,钻戒在玻璃茶几上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蹦跳了几下,缓缓停了下来,然后她一把抓过挂在沙发靠背椅上的小包,气冲冲地就往外走。   吴宇出其不意的举动,一时让肖华措手不及,他只是张大嘴巴看着吴宇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如何是好。   余涵茗放下手中的咖啡,呵斥道:“你看你,哪像个大男人,度量这么小,我真是高看了你。”   “你看她那副样子,她还有理是吧?”肖华气不忿儿地说。   “姐夫,哦,不,应该叫肖华,你也太不讲理了,小宇姐只是酒后失言,你至于这样纠结不放吗?再说那是过去的事情,说明不了什么实质性的问题。谁没有隐私,你没有吗?你和田蕾的恋情要不要我去告诉她?”她真不愧是干记者的,语气犀利,咄咄逼人,总让人无言以对。她尖厉的声音也招引邻座客人的注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提到田蕾,肖华好像被人击中了要害一样,满脸羞赧。其实,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发泄一下内心的郁闷,告诉吴宇自己对她的爱是真诚的,是自私的,眼里容不得丁点儿沙子。   “别狡辩了,你就是鼠肚鸡肠,没度量。”余涵茗不屑道。   “这……这咋办?”肖华嗫嚅着。   “你这个傻子,还愣着干什么?去追呀。”余涵茗的话突然提醒了肖华,他连忙抓起戒指飞一般冲出了咖啡厅。   负气走出咖啡厅的吴宇,漫无边际地走在建设大道上,由于穿着高跟鞋,又走得急促,一时累得气喘吁吁,只觉得小腿酸胀难耐,不由得渐渐放慢了脚步。这步伐一慢下来,刚才那激愤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想想刚才撂下戒指愤然离去的举动,只觉得自己太过于冲动。冲动的结果意味着什么?彼此的决裂,爱情的终结?想到这里她的眼眶里禁不住溢满了后悔的泪水。   说起今天的事,要怪还得怪岳淑华,不同意她俩好的是她,同意他俩好的还是她,要不是今天一大早岳淑华打电话向余涵茗求助,她也不会来咖啡厅与肖华见面,更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其实,吴宇清醒之后,昨夜自己说了些什么,脑子里竟没有一点儿印象。只是从岳淑华的数落声中才知道自己酒后失态,惹起事端。当时她也是后悔不跌,痛苦不已,压根儿就不相信自己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她无法更改。悔恨之余,她想过找肖华解释,但是想到这个时候肖华也许正在气头上,急于解释,只能是适得其反加深他的反感,再说肖华对他俩之间的感情是怎么想的,她心里没底,思量半天,她还是觉得等他冷静下来再说。尽管吴宇的心里有些发虚,但是她仍然相信肖华对她的感情是真挚的。“我有口饭。就有你口饭”,这句话不是誓言,胜似誓言,让她感佩至深,一直铭记在心。试想,一个不想与她终老的男人怎么会说出如此感天动地的话语来?   她深信,肖华不会因为一片树叶,而放弃整片森林的。想到这里,她心里敞亮多了。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湖滨桥下河边两岸的柳树长出了新鲜的绿叶,倒垂在潺潺流淌的水面上,不远处的树底下,一对穿着白色蓝边学生装的年轻男女紧紧搂抱在一起,耳鬓厮磨,缠绵不已,或许他们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吴宇驻足静观着眼前的一切,想想自己逝去的青春,想到当年可笑的初恋,不禁哑然失笑,那时候的爱情观是多么的肤浅与懵懂啊,她曾以为爱情不关物质利益、不关人情世俗,只基于彼此间的好感,就像这对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一样,爱得单纯,竟也会爱得魂不守舍,死去活来。而现实中的爱情掺杂着太多的利益和传统观念的东西,而这些传统、世俗的东西却能给爱情以支撑和延续,使其焕发勃勃生机。爱情啊,尤其是初恋,有时候就如一场梦,唯美而虚幻,梦醒之后才是觉悟,而那逝去的一切就似流星在夜空划过一样,留下的只是记忆的零星碎片。   肖华顺着咖啡厅门口服务员的指引,沿着吴宇离去的方向一路疾奔,当他追到湖滨桥上看到正在桥上发愣的吴宇时,不禁激动地喊了一声:“小宇!”一边喊着一边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然而,矜持的吴宇还是用力挣脱了肖华的手,愠怒道:“你来干什么?你走吧,我们不可能了。”说完转身又要走。   “吴宇,今天你要再走,我就把戒指扔进河里。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吗?”就在吴宇转身的一瞬间,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肖华大声说道。   吴宇转过身来直视着肖华淡淡地说:“你扔吧,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那一刻她倒要看着这个肖华是不是真的要扔,若是真的,那就说明他根本就不把这段爱情当回事,从此他俩就恩断义绝,永无退路。   见肖华一副虚张声势的样子,吴宇讪笑道:“你扔吧。”她要激怒肖华。   就这双方对峙的几分钟里,肖华抬手一扬把“戒指”抛向远处的河水里,一道闪亮的弧线在空中划过,平静的水面溅起几朵小浪花,顷刻间又恢复了平静。肖华突然的举动让吴宇猝不及防,她有种心被摔碎的感觉,她没想到自己中意的男人竟然是如此的偏激和意气用事,象征着爱情有所归属的钻戒没有了,还会有什么爱情与未来?吴宇气不过“啊”的一声,蹲在地上放声恸哭起来,边哭边责问道:“你这个臭男人,谁叫你扔的?”   这时候肖华倒显得好像没有什么事似的,嘻笑道:“那不是你让扔的,你不想要的东西,留着还有什么意义?”   “谁说我不要的,呜呜……”看到肖华乐不可支的样子,吴宇哭得更伤心了。   肖华走上前去俯身看着梨花带雨的吴宇,轻柔地抓住她的右手,将那只带着自己体温的钻戒再一次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原来肖华为了考验她的真实想法,急中生智把随身携带的钥匙扣当作戒指扔了出去,而这一切竟蒙过了聪明的吴宇。   看着肖华变戏法似的拿出戒指,她疑惑地愣怔了半天才破涕为笑,一边使劲捶打着肖华,一边嘟起嘴道:“你个臭男人,大坏蛋,让我哭……”   等到吴宇捶累了,肖华憨笑着问:“这回你不跑了吧?!”边说着边一把搂住她。吴宇嗔怪地瞄了他一眼,依旧挣扎着,竟是那么的柔弱无力……   桥下的流水依旧静静地流淌着,不时发出阵阵声响,似乎在唱着抒情的歌。突然吴宇仰起头郑重地说:“肖华,我们结婚吧。”   听到吴宇的话,肖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惊喜道:“结婚?好哇!”结婚,他做梦都梦见与吴宇牵手走上红地毯的情景,但这种激奋的情绪很快被横亘在面前折一系列现实问题所抑制。首先,房子是个大问题,其次还得征求吴宇爸妈的意见。想到这些他不禁黯然神伤地说:“现在怎么结啊?往哪儿结?”   吴宇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嘟着嘴说:“我要是嫌弃你没钱,根本就不会找你,现在没有房子的年轻人多的是,难道说他们为此要打一辈子光棍吗?虽然现在我们没钱没房子,但是我俩都有工资,房子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啊。”听着吴宇一番通情达理的话,肖华感动不已,情不自禁在她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经历这件事情后,俩人的感情并没有因此而淡漠,反而情更深意更浓了。肖华终于感受到,经得起波折的爱情才是现实中的爱情,才是平常人的爱情,它不是神话,但是它是生活的真实缩影。   这几天,廖丽娟的心情特别郁闷,若不是前天她亲眼看见肖华牵着吴宇的手逛商场,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当时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被一个巨大的针筒骤然抽空了似的空荡无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着车回到家的,在路上还差一点与别人的车来了个“热烈的亲吻”。怪不得这段时间,打肖华的电话要么是不接,要么是关机,上班的时候好像也是在有意识地躲着她。肖华一反常态的举动,她敏感地猜想到肖华是不是又找到了女朋友?事实上正如她的预料一样,肖华不仅找到了对象,而且找到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她的校友兼学妹,更搞笑是她竟在无意间充当了他俩的“媒人”,自己却浑然不知,真是有心插柳柳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啊。那一刻,她追悔莫及,恨自己为什么要贪图一时的虚荣,带肖华参加那个可恶的同学聚会,弄巧成拙,成就了别人的一番好事,而把自个儿凉到一边。想到这些她肠子都悔青了,不由得在心里暗自骂道,肖华你这个伪君子,忘恩负义的小人……那个心烦啊,是剪不断,理还乱。   此刻已经是午夜十一点钟,空中下着毛毛细雨,空气显得特别洁净、湿润。她推开窗户朝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看着朦胧的夜空,想到肖华的“背叛”,她情绪有点难以自控,冲动地拨打着肖华的手机,她要看看这个男人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的存在,幸好,他的手机通了,好听的彩铃声在寂静的夜空中飞扬,人心变了,彩铃也跟着换了,一听就知道不是那首熟悉的《一剪梅》,而是庞龙那道缠绵悱恻的《两只蝴蝶》: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张张嘴,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联想到肖华的移情别恋,廖丽娟不禁嫌恶地啐了句: “真是浪!”   电话通了没人接,她又拨一次。   手机铃声将肖华从梦中惊醒,他抓过手机迷糊着眼看清是廖丽娟的电话时,不禁慵懒地问道:“娟姐,你有事吗?这么晚了还打电话?”   廖丽娟听到肖华的声音,立马装作很痛苦的样子,不停地□□着:“哎哟……你在哪儿?哎哟……”她痛苦的□□声一下子把肖华从惺忪中清醒过来,不禁急切地问:“你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   廖丽娟继续□□着,痛苦地说:“是……我胃疼,全身发冷,动弹不了。”   “好,你等着,我马上过来送你上医院。”肖华不由多想匆忙挂断电话,起身穿衣,疾步下楼,驱车就往廖丽娟所在的小区赶去。   挂断电话,廖丽娟恢复了常态,她对肖华刚才的表现感到欣慰,心想这家伙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关心她,尽管他这种关心与爱情无关,但多少让她失衡的心理找到一丝安慰,想到这里她不禁朝着漆黑无尽的夜空抿嘴笑了笑,这一笑,意味深长,往日的自信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她伸手扣上半敞的窗户,转身进了厨房,一会儿功夫,她哼着小曲儿从里面出来,手里多了一个拼盘,里面盛着几样卤菜和糕点。她来到餐厅,将拼盘放在餐桌上,然后是开瓶倒酒,点燃红烛,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做完这些,她又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杰作”,觉得完美无瑕,这才关灭了室内里的灯,在餐厅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室内红光熠熠,香气氤氲,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她坐在那儿一边漫不经心地抿着酒,一边陷入沉思,她思索着待一会儿肖华来了,她该对他说些什么?   十分钟后,肖华匆忙赶到廖丽娟所在的小区,又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四楼,就在他仓皇推开门的一刹那,眼前的情景顿时让他惊诧不已。室内红烛摇曳,美酒飘香,餐桌边坐着安然无恙的廖丽娟,正端着酒杯悠然自得地浅酌着。   “你觉得搞这样的恶作剧有意思吗?”头脑在短暂的短路之后,他顿觉有一种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不由得怒火中烧,他想狠狠将她训斥一顿,然后拂袖而去。   然而还没等他发作,只听见廖丽娟幽幽道:“我们的大英雄,既来之,则安之,坐下吧。”   听到肖华推门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好像突然被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出,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是厌恶还是妒恨?恐怕两者兼有吧,这种感觉直接导致她懒得抬头去看他一眼,反而给肖华一种从容淡定的错觉。   肖华被廖丽娟淡漠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诘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唱的哪一曲?”   廖丽娟朝激愤的肖华冷峭地瞟了一眼,说:“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找个人陪我喝酒。你看外面细雨霏霏,室内红烛佳人,你不觉得这是喝酒的绝妙时机吗?”她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抿了一口酒,极力掩饰着冷峻外表下面那团翻江倒海般的怒火。   四目冷峻地对峙着,两团怒火也在剧烈地燃烧着,似针尖对麦芒,一触即发,大有融化室内一切的态势。   肖华从廖丽娟一脸固执与愠色的神情中似乎读懂了些什么,心里难免有些发虚,语气也变得缓和下来,无奈地说:“你有没有搞错,这……”边说着边踱到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还没等肖华把话说完,廖丽娟猛然打断他的话,瞪眼说道:“你是不是个男人啊,怎么这么啰嗦,我说过了,我只是想喝酒,只想找个男人陪我喝酒,没有别的意思You-understand?!”边说着边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说完她将桌上倒满白酒的高脚杯递给了肖华一杯,自己也拿了一杯,赌气地说:“来吧,你是男人的话,就干了这杯酒。”   “你……”还没等肖华反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廖丽娟一仰头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将酒杯倒满,抬头盯着一脸愣怔的肖华说:“你喝不喝?不喝的话,这瓶酒我全报销了。”   “你神经啊,无端喝这么多酒!好啦,我喝……”面对盛气凌人的廖丽娟,肖华无奈地端起酒杯,狠心灌了下去,顿时五脏六腑像是被灼伤一样热辣辣的生痛,原来杯子里倒的是高度烈性酒。但是此时此刻这杯酒他不喝能行吗?就算是穿肠□□他也得捏着鼻子灌下去啊,他再了解不过眼前这个说一不二的女人,如果他坚持不喝的话,她真会抱着酒瓶一咕噜喝光的。   “来,再干一杯?!”肖华还没来得及放下酒杯,廖丽娟又将他的杯子满上,还是刚才动作的复制,她先干,然而虎视眈眈地瞪着肖华……这样一下来,桌上的菜没动一口,两瓶酒只剩下大半瓶,尽管俩人多少都有些酒量,但已是醉眼朦胧,面红耳热,有六、七分醉意了。   “你知道吗?肖华,我是多么爱你,对你那么好,可你为什么这样折磨我?”廖丽娟歪斜着身子,用手掠了一下散落下来的长发,含糊不清地说。   “我折磨你……我怎么了?”肖华不解地问。   “我哪一点比不上吴宇,就因为我结过婚?”廖丽娟气冲冲地说。   一语道破天机,肖华刚才的忧虑得到了证实,心想既然她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还不如把话说个透亮,断了她心中的念头,于是他说:“哦,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向吴宇求婚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哈哈,爱情,真可笑!”廖丽娟用不屑的眼光瞥了肖华一眼,然后仰头大笑,笑完她举起酒杯一口将杯中余下的酒喝完,好像要把心中的不满和伤感全部吞咽下去似的。   “不要喝了。”   廖丽娟就像一只发疯的母狮子,横眉怒目,厉声道:“我想喝,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啊?”说完抓起酒瓶又要往杯里倒酒。   “不用你管。”   “不要再喝了。”肖华叫喊着去夺酒瓶,就在他俩争夺的过程中,廖丽娟突然扬起右手朝他脸上狠狠地掴了一耳光,“啪”的一声,顿时把他打蒙了,也许由于酒精的麻痹作用,他只觉得右半边脸一阵炙热,竟然没有一点痛感。   打完后,廖丽娟似乎被自己异常的举动惊呆了,酒劲也清醒了大半,只是睁大眼睛盯着肖华,嗫嚅着:“我……”   “廖丽娟你混蛋!”当他回过神来,不禁勃然大怒,反手还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让廖丽娟清醒了,她直眉瞪眼地站在那儿,嘴唇翕动着,半天也没有说不出话来,半晌竟趴在桌上放声恸哭起来,那哭声低沉凄楚,好像有满腹的辛酸与委屈,双肩也随之起伏着。   看到廖丽娟痛哭的样子,想起平素她对自己的好处,肖华心一软,叹息着走了过去,抚摸着她的肩头痛楚地说:“娟姐,你别哭了,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呜……”廖丽娟一把揽住肖华的腰肢哭得更伤心了。   肖华热泪盈眶,任凭她紧紧搂着自己,内心深处更是波涛汹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是感动?是愧疚?还是无奈……他们就这样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哭声渐渐平息下来。   半晌,肖华松开廖丽娟的拥抱,说“丽娟,说实话,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我也一直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但是做恋人,我们真的不合适,你休息吧,我走了。”说完毅然转身离开了廖丽娟的家。   廖丽娟瞅着走出客厅的肖华,大声而又绝望地骂道:“肖华,你这个白眼狼,混蛋!”发疯般将酒杯狠狠摔在地板上,随着“叮当”一声脆响,酒杯迸裂,玻璃渣溅落了一地。   出了廖丽娟的家,肖华一口气下到楼底,这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一阵凉风吹过,他摸了摸刚才发烫现在竟有些痛感的半边脸,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廖丽娟的家,灯依旧亮着,茕茕孤灯,浮光暗淡,在整个楼层里显得是那么的微弱、孤寂,那一刻他心里竟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楚。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按揭购房   肖华再次见到余涵茗是在市委政法委召开的政法工作会议上,散会后,正赶上午饭时间,肖华请她到豪享来吃了顿西餐,算是对她上次的帮助表示感谢。   入座后,余涵茗开门见山就打开了话题,欣喜道:“下周五我结婚,你和小宇姐一定要来捧场哟。”边说着边从挎包里掏出一摞请柬,从中拣了一张递给了肖华。   肖华接过请柬调侃道:“嗬,我们的大记者不容易呀,终于修成正果了!恭喜你啊!”   余涵茗满脸漾着幸福,说:“人生啊,想开了就那么回事,趁自己还没有挑花眼之前,赶紧找个人嫁了,算是了却父母的一桩心愿。”   余涵茗的回答让肖华颇感意外,不禁诧异道:“不会吧,我咋听出你的话中好像饱含沧桑,参透红尘似的,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哟?!”   余涵茗咧嘴一笑,说:“你还别说,我还真有那么一点点!”   肖华冲她翘起大拇指说道:“哦,三日不见,真让我刮目相看了。”   正当俩人你一言我不语打着嘴巴官司的时候,服务员送来了西餐,是双份的牛排、果汁和汉堡,外加一盘水果色拉。   于是乎他俩开始边吃边聊。   肖华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余涵茗放下手中的刀叉,擦了一下嘴,目光如炬地看着肖华说:“别虚伪了,你就直接问我怎么会相中他?他长的那么难看!”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想每一个爱□□故都有一段传奇的经历,我只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相识的?”肖华极力否认道。其实,从见到顾春选那一刻起,他的脑海中就跳跃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余涵茗怎么会相中顾春选?顾春选长得人高马大,吃的膘肥体胖,走起路来像企鹅,左右晃荡,其实这并无伤大雅,真正要命的是顾春选居然是个秃子,脑门上像是装了只百瓦大灯泡一样锃光瓦亮;一张脸黑不溜秋坑坑洼洼像只催熟的核桃,三十刚出头的毛头小伙子,给人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而余涵茗呢?算不上是国色天香,但也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的靓女一个,她怎么就会委曲求全找这么个男人呢?这个问题,他已从吴宇那儿得到了答案,与余涵茗后面所言如出一辙,无须探究。这个疑问清晰之后,也许是职业的习惯,也许是完全出于好奇,他想知道给人视觉反差如此强烈的俩个人是怎么相识的?颇有点追根溯源的意味。其实,他这种打破砂锅纹(问)到底的执着劲,完全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忌妒心理在作祟,人家喜欢谁跟他有关系吗?点儿关系也没有,说白了就是他见不得鲜花插在牛粪上,有些愤青罢了。   余涵茗用手掠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缓缓地说:“唉,干我们这行的,经年累月在外面跑,对人情世事看得多了,觉得人生就那么一回事。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前几年爸妈下岗了,家里还指望我贴补上大学的弟弟……生存的法则让我懂得嫁得好才能生活得好,我想既然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不如退而求其次,找个厚实的依靠,总比头顶着耀眼的光环过着清贫的日子强得多吧。人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爱情的梦幻中吧。你说,是吗?”   “是……”余涵茗一番颇有感悟的话,听起来虽说有些偏颇,但不无道理。人是社会的人,有不同生活体验的人,自然也有不同的生活目标,爱情也一样,不同生活体验的人对爱情的理解与追求也是不一样的,有人看重物质方面的东西多一些,有人看重精神层面的东西多一些,就像市场买菜一样,各求所需罢了。比如余涵茗,肖华刚认识她时,她曾经说过“爱情要感觉,宁缺勿滥”,就这句话就能想像到当时余涵茗对爱情的憧憬是多么的质朴与单纯。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的磨砺,她并没有跟着感觉走,而是选择了一个宽厚的依靠作用爱情的全部,用实际行动彻底颠覆了自己的爱情誓言……顾春选固然其貌不扬,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钻石男”,足以能满足她在物质方面的一切需求。再说公主与青蛙相配,古来有之,更何况在这个锱铢必较的时代,你能说她的做法是错误的吗?听着余涵茗的话,肖华暗自把她和吴宇作比较,突然感觉到吴宇竟是那样的伟大和纯朴。   “要说的我是怎么认识他的?那还得感谢田蕾。”余涵茗啜了一口茶朝若有所思的肖华说。   “哦,是田蕾给你介绍的?”肖华张大嘴巴诧异道。   “你知道他和田蕾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肖华睁大眼睛问。   “他是田蕾的表弟,不然的话我怎么会认识他?”   “哦!”肖华的嘴巴又惊诧成一个大大的“O”型。   “原来是她给你介绍的。”   “她没有介绍,当初是顾春选自作多情,死乞白赖缠着我,时间长了,我发现他除长相难看一点外,其它方面的条件还不错,也就答应他了。呵呵!有意思吧!”余涵茗轻描淡写地说,说完她低头切着盘中的牛肉,切了半天也没有把那块牛肉切开,那凝神的样子好像回忆着什么……两年前的一天,余涵茗正在办公室修改文稿,突然有人敲门进来说找田蕾,余涵茗问他找田蕾干什么?来人自称是田蕾的表弟,名曰顾春选,来找田蕾洽谈公司刊登广告的事。顾客就是上帝,再说又是田蕾的表弟,余涵茗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让座,热情地端茶倒水,并说田蕾一会儿就回来了。因为田蕾出去吃早点时交代过,说过一会儿她表弟要来找她,让她接待一下。因为田蕾的原因,俩人就这么相识了。当时,余涵茗对顾春选的第一印象也是深感意外,她没想到如花似玉的田蕾竟然会有这么个难看的表弟,更没有想到他俩还会有交集。也正因为这一面,顾春选对这个个子高挑、五官端正、长发飘逸、说话伶牙俐齿的女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临别时他不忘给余涵茗呈上自己的名片,还颇有意味地说了声“后会有期”。看到顾春选那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尤其听到那句谁说都正常只有他说让人觉得别扭的“后会有期”时,余涵茗全身上下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在嘴上没说,心里却小声嘀咕道,还是别见了吧,免得晚上睡不着觉,但碍于田蕾的情面她不便流露出嫌恶的情绪,还是装作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收下那张烫金名片。等田蕾领着他出了办公室,当她用不屑一顾的目光瞥了一下那张精致的名片时,两眼顿时瞪得斗大,她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少年老成的家伙竟然是天昌市荣昌公司的董事长。她当然知道,荣昌公司是一家响当当的民营企业,在天昌市可谓是家喻户晓。唉,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瞅着名片暗自感叹了一番,随后顺手将它搁进了抽屉……然而,让她叹之不及的事情还在后面,过了几天,她竟然收到了顾春选送来的鲜花……看到送花人的留言时,那一刻她彻底崩溃了。   “好了,不要说我了,说说你们吧。你和小宇姐什么时候办事?”余涵茗好像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抬头说。   “办事?我可没你那样的大手笔,你看我,没钱没房的怎么办事?等等再说吧。”肖华摇了摇头黯然神伤的说。   “我说对吧,这年代什么都会变的,只有金子、钻石不会变,所以爱情到了真枪实战的时候,需要的是真金白银,而不是虚无的浪漫。”余涵茗莞尔一笑说道。   “是啊,现在唯精神的爱情能有几人……”   “对待爱情有几人不落俗套,在这个唯利是图的年代,纯情浪漫的爱情可是高不可攀的奢侈品。小宇姐算得上是精神爱情的推崇者,你可要好好把握哟。”   “那是自然!”   “田蕾是不是因为我一无所有的缘故才离开我的。”   “嘘!”余涵茗在嘴边作了个打住手势,说:“往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提她了。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田蕾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幸福,有个一岁的女儿,不过,你要想与她联系,我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但那样好像对小宇姐不太好吧。”   “没这个必要了。”肖华摇了摇头说。   “好好珍惜小宇姐吧!”   “我知道!”   吃过饭俩人分手后,肖华径直步行在绿树成荫的马路上,天气暖洋洋的,还不是很热,但那些追求时尚的女孩们早早就穿起了抢眼的裙子,用靓妆与热情来装扮这个美丽的小城市。路过湖滨桥的时候,他想起那天与吴宇一笑泯情仇的情景,想到她的天真直率,联想到余涵茗的现实,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感动,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她,给她一个幸福的交代。   然而,现实与梦想之间,总是隔着一道厚厚的墙。当他俩决定结婚的时候,却面临着一系列意想不到的障碍,并因此在吴家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家庭风波。   事情发生在余涵茗举行婚礼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五月四日这天,吴宇一家人正在餐厅里吃着晚饭,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吴宇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郑重其事地朝岳淑华说:“妈,我和肖华商量过了,下一月我们准备结婚!”   听到吴宇的话,一家人停住手中的碗筷颇感意外地瞅着她,反应最强烈的是岳淑华,她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喃喃自语:“这孩子,没发烧啊,突然发哪门子神经,也不看是什么日子,说结婚就结婚。”   吴宇正色道:“爸妈,这个月我们准备先回肖华老家一趟,回来后再结婚。”   吴宇话音刚落,岳淑华朝女儿投去不屑的一瞥,讪笑道:“你说什么?你们商量过了,你们商量过了还找我们干什么?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你爸?!”   “我吃饱了,去电脑上下载点东西。”岳昊见势不妙,边说着边朝王静使了个眼色,王静会意地站了起来,随他进了房间。   岳淑华的火爆脾气,吴宇是早有预料的,所以她不紧不慢地说:“我说这只是个打算,现在不是跟您们商量嘛,再说就是不结婚,订了婚也得上肖华家认认门吧。结婚的事,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吴宇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彻底让岳淑华气白了脸,她怒不可遏地将筷子狠狠撂到桌上,指着吴宇的脸大声责问道:“我们说了算,你哪一件事我们说了算?你与韩波之间的事,我们知道吗?你和肖华谈恋爱订婚的事,我们知道吗?再说,你和肖华认识才多长时间,就准备结婚,你们彼此之间到底了解多少?你要是眼里有我们,谈恋爱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会这么轻率。”说完,她瞟了一眼只顾低头喝酒的吴劲光,满脸愠色道:“你这个死老头就不知道说句话?是哑巴啊?”   吴劲光不悦地瞪了岳淑华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朝吴宇温和地说:“小宇啊,你妈说的对,就算是要结婚也得先让男方提出来,你主动提出来算什么?”说完,讨好地看了岳淑华一眼,默然掂起了酒杯。   面对岳淑华连珠炮似的诘问,吴宇只是红着脸保持缄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她脸红并非因为受到爸妈斥责的缘故,而是另有隐情,她一直以为她与韩波的事情,岳淑华根本就不会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就岳淑华的性格早就是“火山爆发”了?她为什么秘而不宣非要等到今日才说破呢?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怎么知道的?吴宇百思不得其解。唉,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反正他们知不知道对于现在的境况来说已经毫无意义,重要是她自认为找到了一个比韩波强一百倍、一千万倍,爱她胜过爱过自己的好男人……   想到这里,听着吴劲光的话,吴宇辩解道:“爸,就咱妈那脾气,肖华敢提吗?再说他正在为房子的事烦恼呢。”   “哦,不打自招吧,这不是明摆的事,没房子就想结婚,我就不明白你这个傻闺女看上肖华哪一点好?就那么相不中齐巍,他哪点比不上肖华。”岳淑华得理不饶人,新帐老帐一块算,抓住女儿的话柄借题发挥。   听到齐巍这个名字,吴宇像吃了个苍蝇似的大倒胃口,不耐烦地打断了岳淑华的话,说:“妈,你能不能不提齐巍,他和肖华是两码事,我对他没有感觉,我与肖华是真心相爱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们?”   岳淑华没有理会吴宇的话语,说:“成全?今天我成全你,明天你就会哭着回来找安慰,他肖华有什么?连个住的房子也没有,他口口声声说爱你,这些能当饭吃吗?你看看人家涵茗,人没你漂亮,工作没你体面,可人家就是精明,光她那套房子最少也得值二百万吧?那大新房,结婚时的那个气派……你们有什么呀?不说有车吧,至少得有个结婚的窝吧。”岳淑华顿了顿语气,继续说道:“你们要结婚也行,先买房子,我可不想在亲戚朋友面前丢人现眼。”   “妈,看你说的,涵茗是涵茗,我是我,你看你现多么现实,简直就是俗不可耐。”吴宇极力地反驳着。   “哼,我俗不可耐?!小宇,你妈是过来人,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不要把结婚想得那么简单,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反正我这一条原则,有了房子,你们想怎么结就怎么结。”说完,岳淑华拿起碗筷悻然进了厨房,再也不听女儿的解释。   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和岳淑华有一声没一声的叨唠声。   半晌,一直闷着头儿喝酒的吴劲光突然放下酒杯,笑眯眯地冲吴宇招了招手,小声道:“闺女你坐过来,爸有话对你讲。”   吴宇懵懂地站起身,挨着吴劲光坐了下来,依旧耷拉着脸,一言不发。   吴劲光滑稽地朝厨房那头瞄了一眼,转头对她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宇啊,你妈刚才的话有些道理。其实呢,我认为房子不是主要问题,现在不是时兴按揭购房吗?一时没钱买房,你们也可以按揭嘛,我和你妈主要担心你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半年不到的时间,真的就能彼此了解吗?再说了,我们是入土半截的人了,能跟着儿女们享几天福,还不是为了让你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吗,你可不敢头脑发热,说结婚就结婚,婚姻可不是儿戏。”   “爸,我想好了。”吴宇红着脸说。   “真的想好了。”   “嗯!”吴宇笃定地点了点头。   “想好了就结呗,你不要担心那么多,你妈还是在你舅的事情上转不过筋来。有什么事,爸爸给你作主。”说完他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那神情像是安慰她,又似在鼓励着她。   父母截然不同的态度,无疑是给吴宇吃了颗“定心丸”,刚才还郁结于心中的一切顾虑顿时烟消云散,更对下一步的进展有了底数,不禁转嗔为喜,朝吴劲光感激地说:“谢谢爸!”   看到女儿一副高兴的样子,吴劲光情不自禁地感叹着:“唉,闺女真是长大了啊。”说完他来到客厅拿起搁在沙发上的收音机径自下了楼,楼道里随即响起了小曲的哼唱声……   吴宇起身回到卧室,悄然拧上门,将“家庭会议”的重要精神,在第一时间内悉数向等待消息的肖华进行了通报。   房子是家的象征,是婚姻的保障,也是漂泊心灵的港湾。为了不让岳淑华再说什么,也为了把俩人的婚事正式稳定下来,肖华决定按照吴劲光的建议按揭购买一套房。这两天他带着吴宇到东区新开发的几个楼盘看房子,最终相中了“鼎新花园”一套九十平米的三居室,吴宇看了挺满意。肖华主要考虑到这里离吴宇单位近,上班比较便利。房子按揭付款,首付得二十万元。为了婚姻,他俩咬紧牙关决定把房子买下来,找朋友借加上俩人的积蓄好不容易凑了十二万,还差八万没有着落……这几天来把肖华愁的寝食不安、心神不定。   正当他发愁之际,吴宇突然打来电话,快言快语道:“亲爱的,你别烦了,钱有着落了。”她的声音颇是激动亢奋。   这个意外的消息顿时让肖华惊喜不已,不禁急切地问:“太好了,宝贝,钱是从哪儿弄的?”   原来他俩在外面借钱买房子的事情,岳淑华知道个一清二楚,尤其是看到女儿在家时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更清楚女儿铁定要与肖华结婚。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女儿自己选择的事情,她再强加干涉就有点太过分了,毕竟以后的日子还得靠他们自己去经营。再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受苦,做父母的心里都不舒服,于是她和吴劲光一商量,决定把给儿子娶媳妇买房子的钱先拿出来一部分给吴宇当购房首付,暂缓燃眉之急。   这天,吴宇下班刚进家门,岳淑华就从房间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她,说:“小宇,这十万元钱是给你买房子用的,结婚是终身大事,总不能太寒碜,这也算是我和你爸给你的嫁妆吧。”   听到岳淑华的话,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怔怔地望着岳淑华喊了声:“妈!”   “做父母的就这点心意了,拿着吧,不要嫌少。”吴劲光在一旁温和地说道。   吴宇没想到自己处于为难之际,却是一向苛刻的爸妈给她解决了大问题,这是她始料不及的,不禁喜极而泣,情不自禁地搂着岳淑华的脖子语无伦次地说道:“妈,都怪我平时不听你的话,老是顶撞你,老是让你生气……我知道你最疼我。”   岳淑华抚摸着女儿的头,深情道:“女大不由娘,既然是你自己选定的事情,就去做吧,农村人的礼数多,到了人家家里,要有礼貌,得像个做媳妇的样子,不能任着性子……”   看着岳淑华一脸的宽容,吴宇突然发现,自己和肖华感情之路上仍有许多荆棘,表面上岳淑华赞许了他俩的婚事,其实肖华的家境仍是她心中的一块“结石”。有情饮水饱。吴宇虽然坚信自己对肖华的感情是真挚的、纯粹的,但是想到买房子的艰难,装修房子的费用,结婚时的开支,心里就涌起些许不安。   拿到新房钥匙那天,肖华兴冲冲地开着车带着吴宇一家人去看房子。新房位于小区三楼,结构合理,宽敞明亮,采光性强,此时晨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把金色的阳光洒满了一地,整个室内显得光彩熠熠。   岳淑华察看着房子,一改往日严肃的神情,啧啧称羡:“哟,这房子的质量还不错嘛。”老两口子一边在房子里转悠着,一边指指点点设计着以后房子的装修和家具的摆放位置,持不同意见吵闹着,就像小孩家拌嘴一样有趣。   看完房子,一家人下了楼,趁肖华到停车场取车的时候,岳淑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吴宇拉到一边,悄声低语道:“小宇,房子也买了,我也放心了,但是我可要提醒你,办房产证的时候,房产证上要写你的名字。”   “为什么呀?房子明明是俩人一起买的,再说结了婚,写谁的名字那还不是一样?妈,我的事你能不能不要管那么多,行不行啊?”听了岳淑华的话,吴宇不以为然地说道。   “傻闺女,你就不知道多个心眼,这房子我们掏了多少钱,肖华出了几个钱,你心里不清楚吗?别听妈说话难听,俩人感情好时什么都可以不计较,感情不好时什么都变了,恐怕连朋友也没得做。”岳淑华幽幽道。   站在一旁的吴劲光侧目听着她俩对话,有些听不过耳,忿然道:“你这个老婆子,成天尽在那儿瞎操心,这婚还没有结,就把房产分得那么清。”   “我也知道这婚还没有结,可是等到结了婚,什么都晚了,我也希望女儿过得幸福,可幸福也是现实的,需要有保障的,俩人好时,大家都幸福,不好时,大家都跟着受牵连,就凭这一点,没得说的!”岳淑华不顾吴劲光的抢白,仍是振振有词地说着。   “你呀……”吴劲光还想再发表几句意见,刚好肖华开车过来,他只好强忍着内心的不满,欲言又止,默默地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稳稳当当行驶在返回的路上,车里没有来时那种热闹的气氛,一个个沉默无语好像在想着什么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回家探亲   肖华一边安排人装修房子,一边做着回家探亲的准备。休假报告他早已准备好了,就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随时可以找分管领导签批。装修房子有吴宇的爸妈照看着,让他省了不少心,更让他感动的是,宋伟平和张博听说他家里装修新房,主动请缨充当监工和采办,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看到婚前的一切准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肖华决定就在这几天请假回家,按照母亲的意愿先让吴宇认认门,然后再返回天昌市正式举行结婚仪式。   这天上午,他从郑志斌副局长办公室请完假出来,一边往楼下走着,一边与吴宇通着电话,也许是走得匆忙,也许是打电话太专注,在三楼拐弯处冷不防与迎面而上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随着“哎哟”一声,那人怀里抱着的一摞文件像天女散花般撞飞一地,当时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那人,恐怕那人也被他撞倒在地。等他回过神来定睛一瞅,发现撞到的人居然是“冤家”廖丽娟时,紧紧搂在她腰肢的双手如触电般迅速松开,羞赧着脸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边说着边躬身去拣散落在地的文件。   一时被撞击的廖丽娟在慌乱中缓过神来,涨红着脸,欲要发火,猛然瞅见“肇事者”是肖华时,眉梢间掠过一丝诧异,脸色愈发红艳,她一边抚摸着被撞痛的前额,一边盯着俯身忙着拾文件的肖华戏谑道:“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肖大主任,你走得那么急干什么啊?是不是忙着去约会呀!”   “对不起,我急着去火车站订票,走得有点急促,不好意思啊。”肖华边说着边将拾好的文件递了过去。   廖丽娟接过文件拍了拍冷冷地问道:“是出差吗?”   “不是的,你看我和吴宇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带她回过老家,这不是趁现在单位没事,带她回去看看。”   “是吗?这可是个大喜事,那我可要祝你们一路顺风哟!”廖丽娟似笑非笑地说道,说话时姣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一顾的神情,说完就准备离开,刚往前走了几步,她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又踅了回来,朝肖华问道:“哦,我听伟平说你买房子了,钱够不够?要不我先借你点,反正我的钱闲着也是闲着。”   “不用了,房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谢谢你的美意。”   “那好,祝你们幸福!”廖丽娟向肖华伸出手说道,一脸的真诚。   肖华犹豫了一下,忙伸手握了握她那只温润的手,那一刻,他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感动地看着她那双温柔的眼睛而无语。   这是俩人在廖丽娟家弄得不欢而散之后的第一次接触。这些日子肖华只顾着装修房子,无暇顾及廖丽娟的行踪,只是偶尔听说她好长时间没有上班,据说是外出旅游了。肖华也无心细问,今日无意间“撞见”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看着她落寞离去的背影,这种感觉竟是那样的强烈。然而,爱情是以感觉为基础的,而不是感动,而这种感觉使得他心里只能容得下吴宇一人,别的女人对他来说只能是风中语、梦中月一样虚无缥缈。   与廖丽娟话别之后,肖华忙驱车赶往火车站,到了车站,他很快买到两张当晚一点半去南方的软卧票。拿到票后,他又去了趟商场,买了些本地的土特产,忙完这些,他这才慢悠悠地往罗庄方向驶去。   路过市政广场的时候,看到天空中五颜六色随风飘曳的风筝时,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故乡。是啊,出门在外的游子就像那风筝一样依恋着苍穹的广袤和深邃,而那缕相思的丝线却紧紧拽在母亲的手里,让游子难忘故乡的云和月,山和水,人与情。难忘故乡情,最甜故乡水,不是不回家,出门在外闯荡,只是有太多的无奈和顾虑,算算在外的日子,自己整整在外漂泊了十二年,在这期间,他只回去过两次,头一次是父亲去世,后一次是肖亮结婚,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想到这些肖华不禁感慨系之。前几年,事业刚刚起步,为了能在竞争激烈的社会中争得一隅安身立命之地,谋得一官半职,更是为了能实现九泉之下父亲的遗愿而不愿回家。这两年事业称心如意,顺风顺雨,算得是小有成就,却错失爱情,三十好几的人,还孑然一身,没法面对母亲,感到自卑与尴尬而无颜回家。而今,肖华认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出人头地的志向在现实中得以现实,官职虽说不算大,却是名副其实的实权派,在小小的天昌市一般人也不敢把他小觑,别说在老家那个山旮旯儿,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爱情的归宿,携娇妻荣归故里自然是人生一大喜事,不仅给家族带来荣耀,还了却了母亲那块一直郁结在胸的“心病”。想到这些,他兴奋不已,不由得狠狠地踩了踩油门,车随即像离弦的箭般加速向前冲去。   接到肖华电话时,吴宇正在大世界美发厅做着头发,把原来乌黑的头发焗了焗油又把它拉直,修了修刘海,描了描眼线,折腾半天,看上去比平时清纯亮丽得多,这才满意地骑着车回到家。也就在她做头发的当口儿,岳淑华在家里给她收拾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旅行包,把进门的吴宇吓了一跳。   吴宇看着正在忙碌的岳淑华,有点不可思议地问着:“妈,包里你都装了些什么呀?这么夸张。”边说着边准备伸手去掏包里的东西。   岳淑华轻轻拍了一下吴宇伸向包里的手,如数家珍般说道:“别动,你自己的事情就不知道操心,我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花露水、灭虫剂、小刀……”   “什么?灭虫剂、小刀?妈,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不是下乡“除四害”,是回家探亲。”吴宇听着岳淑华的话,有些急了。   “你小孩儿家懂什么,我比你清楚,小肖家在农村,环境不比城里,到时候这些东西你会派上用场的,有备无患嘛。”岳淑华一通说教,显得很体察“民情”似的。   “好了,东西给你准备齐了,你睡一会,晚上还要坐长途车,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包饺子了。”说完,岳淑华起身拍了拍整理了半天的包,满意地去了厨房。   “啊,天哪……”等岳淑华出了房门,吴宇有些哭笑不得地瘫倒在床上。一会儿,她翻身起来,蹑手蹑脚地过去关上房门,把包掂到床上倒了个底朝天,把什么灭虫剂啊、瑞士军刀啊、小洋伞啊、花露水啊……一股脑儿塞进了电脑桌下的柜子里,只拣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随身听放进包里,又往里面塞了一大摞报纸,恢复原样,这才打开电脑,一边玩着游戏一边等着肖华的到来。   这是吴宇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离开自己这么长时间,岳淑华心里自然有些不舍,但她还是很高兴,毕竟这是女儿婚姻路上的开始,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她衷心希望女儿能像搏击长空的雄鹰一样,为追求幸福生活而振翅高飞。为此,她专门让擅长“看日子”的姑父余铁锤掐算他俩出行的佳期,姑父曰:子时前是吉时,适宜出行。这些情节后来被吴宇在车上作为故事向肖华提起的时候,让肖华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他没想到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的岳淑华竟然如此笃信宿命和玄学,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俗话说“起脚饺子,落脚面”。当晚,岳淑华特意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专门准备了香喷喷的羊肉大葱饺子,算是给女婿女儿饯行,一家人边吃着边闲聊着,不经意间到了晚上十二点钟,岳淑华急忙催促着他俩出门,于是一家人掂着大包小包就往车站里赶。到了车站,看到离当班列车到站的时间尚早,一家人就在候车室里边说着话边等候着列车进站。这时正处于客流淡季,偌大的候车室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外面露天广场上的LED大屏幕也早早就关闭了,落地灯散发出脆弱的光芒,毫无生气地照亮着灰暗的夜空。要是在夏季,这里可是人声鼎沸的海洋,纳凉的人们在广场上席地而坐,看着大屏幕上免费的电影,那种惬意的感觉让人留恋忘返。看到眼前的情景,肖华不禁联想到一九九七年他到天昌市公安局报到,下了火车所看到的情景:那时候的车站四周还是荒地一片,简陋的候车室里破旧不堪,几乎没有什么公共设施,更没有露天广场、霓虹灯什么的,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上面苍蝇扎堆,污渍随处可见,几个穿着铁路制服的工作人员慵懒地在大厅里来回走动着,客流稀少,没有火车进站的时候整个车站寂静得像个孤零零、死气沉沉的城堡。他还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天空是铅灰色的,低沉着,好像要下雨的样子,一如他心中那种对即将开启的人生之路充满迷惘的心情……弹指之间,十几年过去了,沧桑巨变,而今是旧貌换新颜,现代化的车站,彰显着时尚的气息,正如他艰难走过的人生轨迹,从平凡走向卓越。   “岳局长,你好。”一个陌生的男中音突然打断了他的遐思,顺着声音的方向,他看到一个消瘦精干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热情地向岳淑华打着招呼,那副相貌看上去与香港某个影星有点相似,但是一时半刻他竟没有想起来是谁。看到男子对岳淑华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肖华当时并没在意,还以为是岳淑华遇到了熟人或者以往的部属,然而下面发生的情形却让他疑惑不解。面对中年男子的出现,岳淑华显然觉得意外,脸色骤变,她用不屑的目光瞟了男子一眼,低沉地“嗯”了一声算是作了回应,然后垂下眼睑不再理会他,流露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而坐在肖华旁边的吴宇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满脸绯红,蹙着眉头,表露出一副无所适从的神情。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肖华看得真切,他已从吴宇如临大敌般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她内心的惶恐与不安,他不禁暗自思忖着,来者何人?顷刻间整个候车室里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而让人感到窒息,倒是一旁的吴劲光处变不惊,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笑容可掬地朝一脸尴尬的男子问道:“是小韩啊,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啊?”   “吴伯伯,你好,我带父亲上北京看病,瞅见你们在这儿,所以就过来打个招呼。”姓韩的男子彬彬有礼地回答。   “哦,这不是小宇和男朋友要回老家探亲,我和她妈过来送送。”吴劲光边说着边笑着朝肖华和吴宇这边瞥了一眼。   “哦,是这样,那我先过去了,再见,吴伯伯。”姓韩的男子说完话,慌慌张张向吴劲光握了握手就仓皇离开了。   “爸,他是谁呀?”肖华好奇地问吴劲光,此时他从吴宇反常的情绪变化以及吴劲光与男子对话中,对陌生男子的身份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断定这个男子极有可能就是吴宇曾经念念不忘的韩波。   “谁呀,傻冒一个,真让人恶心。”岳淑华侧目朝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投去一道鄙夷的目光。   “这孩子叫韩波,是你妈过去单位的下属。”吴劲光平静地补充道。   吴劲光的话坦然揭开他心中的疑惑,心里不禁泛起一股醋意,但看到一脸窘迫的吴宇,这种莫名的醋意又随之被一股怜爱之情而替代。在这个时候,他不想节外生枝,让这个愉快的爱情之旅化作泡影,更不想让本来多事的岳淑华看出他内心的不悦,尽管此时此刻他心里确实不是滋味,但他还是故作轻松地说:“哦,这也没有什么,很正常嘛。”   听到肖华言不由衷的话,刚才还一脸尴尬的岳淑华转而眉开眼笑朝肖华说道:“你要真是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只不过她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   肖华的话并没有令吴宇感到突兀,相反,她脸上露出与岳淑华一样的淡淡的微笑,她用欣喜目光看了肖华一眼,欲言又止,只是更加用劲地揽紧了肖华的胳膊。   凌晨一点半列车准时到站。肖华拎着包向检票口走去,吴宇拉着岳淑华的手紧随其后,走到检票口的时候,吴宇突然转过身来紧紧搂着岳淑华,伏在她的怀里,声音近似哽咽地说道: “妈,我舍不得离开您们。”   岳淑华情绪也有些激动,眼圈湿润,她用手轻轻拍着吴宇的肩膀。说:“去吧,有肖华照顾你,我们也放心,到了家给我们来个电话。”   母女俩拥抱良久,吴宇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岳淑华跟着肖华进了站台。上了车,找到铺位,安顿好吴宇,肖华这才感觉到有点累,近日来的操劳确实让他有些吃不消,身子一贴上铺位,就很快在列车轻缓与有节奏的起伏声中沉入梦乡。听到肖华深沉的呼吸声,吴宇圆睁着两只大眼睛毫无睡意,心里竟有些落寞、兴奋与忐忑。落寞的是没有人陪她说话;兴奋的是她很快就会看到肖华描述的那个峰恋重叠,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的小山村,这对于一个生长在平原地带,从小很少见过高山大河都市女孩来说无疑是充满了好奇和憧憬;忐忑的是她听岳淑华说农村的风俗习惯很多,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未曾谋面的婆婆与妯娌们。她躺在床铺上漫无边际地遐想着,无意触摸到放在枕边的随声听,于是她打开随声听听起音乐来。听着歌,刚才上车前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想到韩波那副卑躬屈膝的可怜相,想到肖华的宽容大度,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不由得侧过身子在肖华的脸上轻轻地吻了吻……   下了火车,俩人转乘三个多小时的中巴才到达肖华老家所在的小镇。这时候已经是翌日晚上八点四十分,夜色苍茫,繁星点点,天色完全暗淡下来。下了车,有些腰酸背硬的吴宇忍不住长长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出了车站,肖华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抽烟的弟弟肖亮和侄儿朋朋,不禁兴奋地喊道:“小亮。”听到喊声的肖亮扭头看到向他招手的肖华,连忙掐灭手中的烟头,起身跑了过来,激动地说:“哥,娘让我一清早就来车站接你们,总算等到你们回来了。”说话的时候,嘴中露出两颗因长期吸烟而熏黑了的门牙,显得有些邋遢。   “走吧”肖亮接过肖华手中的包转身欲走,又意识到肖华旁边的吴宇,有些难为情地问道: “这是嫂子吧?”   “是的,朋朋来喊二妈。”肖华一把搂住站在他面前的侄子朝吴宇说道。   “二妈。”朋朋羞怯地喊道。   “嗳!”吴宇甜甜地应声道,伸手在他的头上摸了一把。   “走吧,上车,家里都在等着你们呢。”肖亮拎着包兴冲冲指着停在车站门口的三轮摩托车说。   看到眼前的三轮摩托车,吴宇简直难以置信,她用力拽了拽肖华的衣襟,伏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车?这就是你家的宝马车?呵呵……”说完径自笑了起来。   “怎么啦?这可是带自然风的高级敞蓬车。”肖华谐谑地回答。   “哦,那我得感受一下这高级车的超级享受。”吴宇笑着在肖华的扶掖下上了车。   三轮摩托车突突地行驶在有些寂寞的小镇上。沿途街上的商店早早就关门打烊了,稀疏的几盏路灯发出微弱昏黄的光,还不时能看到几只沿街觅食的流浪狗……远离城市的喧嚣和拥挤,这里反而显得宁静与休闲,空气也觉得格外的清新。三轮摩托车穿街过巷,一会就把小镇远远地甩在背后。出了小镇,吴宇只觉得眼前一暗,三轮摩托车拐入一条山路,山路的两边是一望无垠的松树林,黑黢黢的一片,夜风吹拂着松涛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路面坑坑洼洼,车身颠簸得厉害,吴宇心里有些紧张,此时全然没有她想像的那种兴奋感,只是绷着脸,紧紧拽着肖华的胳膊不放,恐怕自己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似的。肖华看到神色紧张的吴宇,不由得爱怜地攥紧她的手。开始爬坡了,三轮摩托车像个负重的老头儿喘着粗气,向后面吐出一团团浓黑的烟雾,顿时清新的空气中随风飘散着一股怪异刺鼻的味道,吴宇忍不住皱着眉头捂住鼻子,把头深深埋进肖华的怀里。是啊,这条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也是他的求学之路。在这条路上,他不知走过多少个来回,磨破了多少双母亲亲手纳的大布鞋,这里的每一棵花草树木都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而这种亲切感与兴奋感是从小就生活在都市,守着蜜罐长大的吴宇而无法感触到的。   终于到家了,久违的故乡张家坳就在眼前,紧靠山脚下的那幢熟悉的青砖瓦房就是肖华的家,院子门口的那棵大枣树下,还亮着红色微弱的灯光,肖华心头骤然涌起一阵激动,他仿佛看到了白发苍苍的母亲伫立在枣树下,望眼欲穿等着游子的归来,近了……三轮车忽闪忽闪的灯光着照亮了前面暗淡的夜空,大枣树下母亲、姊弟妯娌们看到三轮车忽闪忽闪的灯光,人声顿时鼎沸起来,亲切地喊着他的名字,像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般迎了上来。这么晚了,一家人还没有睡觉,单是为了等待他们归来,这是怎样的一种亲情?那一刻肖华的眼睛如同揉进了沙子似的,胀胀的、痒痒的,泪水直在眼里打转……   肖华上前握着母亲的手,颤抖着声音喊道:“娘!”。   母亲拉过吴宇的手,上下打量着,笑吟吟地说:“这是华子的媳妇吧,哎哟,真俊!”   “妈”吴宇涨红着脸轻声喊道。   “嗳!”母亲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吴宇的手说:“我的好媳妇,到家了,快到家里坐。”一家人说笑着簇拥着母亲欢天喜地进了家门。六年没有回家,家还是那个家,斑驳的青砖瓦房,破陋不堪,人还是那些人,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一张脱了漆的四方桌,几把粗糙厚实的松木椅子、方凳,算是堂屋里的全部摆设,家具使用时间久远,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黝黑的油光;变化的是母亲已是满头霜白,侄儿、侄女们都长大了,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小娃娃……看到眼前的一切,肖华心里不禁涌起一股伤感的酸楚。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怀念父亲   进门先得烧香祭祖,告知祖辈在天之灵,肖家有喜事来临,感念祖辈的保佑与庇荫。   堂屋神龛居中的位置依旧摆放着父亲的遗像,清癯的脸庞,慈目善眼,眉宇间流露出那种只有儿女们才能读懂的笑意,似乎也在欣慰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母亲焚燃三柱香,朝父亲的遗像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将香插在神龛的香炉里,又倒了一碗酒,放在神龛前的方桌上,顺手拿起一双筷子,将筷子的一头搁在酒碗上,一头搭在菜碗上,喜眉笑脸地说:“老头子,今天家里热闹,华子带媳妇回来了,给你敬杯酒。”不大一会儿,母亲收起酒碗,装了一大碗米饭,低声说:“请吃饭吧!”吴宇看到母亲一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忍不住“扑哧”地笑了一声,肖华赶紧用手拽了她一下,又侧身瞪了她一眼,吴宇吓得吐了一下舌头,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开始烧纸了,一时间堂屋里青烟缭绕,火光散射,纸灰飘荡。母亲嘴里念念有词:“华子的伯,你收钱吧,你这老头子一生缺钱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今天给你多烧点,给自己多买点好吃的、好穿的……这回好了,祖坟冒青烟了,华子当官了,还娶了个城里的媳妇……”看着母亲烧着纸,听到她的念叨,肖华百感交集,心潮澎湃,眼圈发红,拉着吴宇的手,在父亲的遗像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趁着母亲烧纸的当口儿,女眷们忙着在厨房里热着饭菜,不大会儿功夫,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七大碗八大碟的摆满一桌:有麻辣笋干炒腊肉、有飘着荷叶香味的粉蒸白肉、有内酥外焦的肉合子,有漂着一层油花的泥罐焖土鸡,有清炖花鲢鱼,有干煸泥鳅,还有一些时令的蔬菜……准备这么多的菜,也不知道家人要忙多久,真是够丰盛的。随后,一家人开始入座,大人一桌,小孩一桌。肖亮开始倒酒,母亲平日里不喝酒,执意要一杯酒,给肖华和吴宇分别倒了满杯……有的不喝酒,上桌就直接吃饭。   倒完酒,母亲举起杯子,说:“喝吧,喝吧。”乡里人没有碰杯的习惯,各自捧起酒碗就喝了起来。   “嗬,真是香啊,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地道的家乡菜了。”看到一桌子自己喜欢的家常菜,让旅程劳顿的肖华精神为之一振,食欲大增,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抓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母亲看到吴宇只坐着,望着满桌的菜肴而不动筷子,夹起一块滑溜溜的花鲢鱼肉放进吴宇的碗里,慈爱地说道:“孩子,别光坐在那儿,吃菜啊。”   吴宇嗫嚅着,依然没有动筷,此时她愣愣地看着桌上油腻的大鱼大肉,食欲全无,胃里陡然有些反胃,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不由得夹起碗中的鱼肉放进肖华的碗里。母亲不理解吴宇的举动,想到她可能怕鱼里有刺不敢吃,于又给她碗里夹了一只鸡腿。小时候,逢年过节,父母总是把鸡腿夹给肖华他们姐弟几个,看到孩子们一副馋嘴样,他们心里是甜甜的、幸福的。那是大人们对晚辈一种爱意的真切流露。   看到那油澄澄的鸡腿,吴宇噘起嘴惊叫着:“哦,太肥了,我不想吃。”那表情好像让她喝□□一样的恐怖。   看到吴宇“不领情”,母亲夹菜的手停在半空,笑容凝结在脸上,只是懵懂地看着吴宇不知所措。见此情景,肖华忙拿起自己的碗接住,冲吴宇说了声:“真不懂事。”说完又愧疚地对母亲说:“妈,小宇在减肥,怕吃肉。”   “我不吃肥肉嘛!”吴宇嘟着嘴说。   “哦,又不胖,减什么肥啊。”母亲笑呵呵地说。   肖亮酒量有限,为了助兴,给自己倒了半碗,肖华劝他别喝,他不干,说:“你难得回来,我陪你喝醉一次看看是什么感觉,一生不醉岂不是白活了一场?!”肖华知道,弟弟说的是真心话,心里禁不住一阵感动,拿起碗来,与肖亮狠狠地碰了一下,仰头将酒喝了个精光,肖亮憨笑着也把将碗中酒干完。   还没有吃完饭,村上村下那些平时喜欢串门的老太太、媳妇们三三两两来到家里看热闹。一家人停下手中的碗筷,忙着招呼来人,又是倒茶又是递烟,忙个不停。   “啧啧,华子的媳妇长得真漂亮。”   “你看哟,城里的姑娘皮肤真白。”来家串门的老太太小媳妇们的一边喝着茶,一边窃窃私语议论着。吴宇不清楚山里人的风俗习惯,心想着深更半夜还有人来串门真是个稀奇事,也听不懂她们叽里咕噜说些什么,一脸的纳闷,只是傻傻地看着她们在那儿评头论足。对于乡邻们的溢美之词,肖华是听在耳里,甜在心里,比喝了一罐蜜还要舒坦。十二点钟,客散人静,母亲还惦记着吴宇晚饭没有吃什么东西,又亲自下到厨房做了碗鸡蛋素面条,连汤带水弄了一大碗让吴宇吃下。吃完宵夜,一家人才各自睡觉去了。吴宇和母亲睡在一张床上。一会儿,母亲就酣然入睡,还不时磨着齿,梦呓着,吴宇却睁着老大的眼睛无法入睡。不是她不困,而是确实不敢睡,房间里灯光昏黄,头顶上的蚊帐因使用久远而腌臜不堪,上面自然形成许许多多奇形怪异的图案,有黑魆魆的大山、有碧油油的大海,有展翅高飞的小鸟,有惟妙惟肖的机器人,有点象奥特曼……哎哟,那边还有一只吊睛大老虎正张牙舞爪向她扑来,看到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她的身上不由自主地渗出了一层冷汗,赶紧把头埋进被子里,不再去看它们。然而被子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呛得她快要窒息过去,又不得不将头抻了出来,翻动身子,背朝着母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神情活像一只憋气的鱼儿浮出水面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边吐出一串串的小水泡……一幕惊魂未定,另一幕悄然而至,她隐约听到蚊帐上面有什么东西跑来跑去,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一刻,她只觉得全身的汗毛根根竖起,再也躺不住了,一骨碌爬了起来,赶紧推醒母亲,惊叫着:“妈,妈,您快醒醒。”   母亲被她突然推醒,连忙坐了起来,迷瞪着眼睛看着她,问:“怎么了,孩子?”   吴宇睁着两只惊恐的眼睛,说:“妈,我听到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跑?”边说着边用手指了指头上的蚊帐。   听到吴宇的话,母亲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转而笑着说:“哦,那是家里的老鼠在打仗,没事的,你安心睡吧,孩子。”说完自顾儿倒头就睡,一会儿功夫,又响起了粗重的鼾声。   这是什么地方啊,有老鼠在头顶打仗,尽管现在她知道是老鼠,但是她内心还是有些紧张,怪不得临走时岳淑华说农村的环境多么多么的恶劣,当时她还以为是危言耸听,现在经过亲身体验才知道是真的。想着想着,她又恨起肖华来,喝那么的酒,丢下她自己一个人不管不问,这时候她是多么想给岳淑华打个电话啊,不知道怎么的,才出来多久就有点想爸妈了……就这样,吴宇在惶恐和胡思乱想中昏沉睡去。待她睁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金色的阳光从窗棂里的缝隙中直射进来,刺痛了她的眼睛。窗外树枝上小鸟在啁啾,还有公鸡打鸣儿、狗吠声,哞哞的牛叫声……听起来是那么的悦耳动听,也是那么的新鲜稀奇,这样的情形在城里是没有的,莫非这就是《桃花源记》中的那个世外桃源?她好像忘记了昨晚的烦恼,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鞋,就着梳妆台上的破镜子捋了捋有些蓬松凌乱的头发,喜不自禁地出了房门。门外,肖华和肖亮正在忙着打扫庭院,见吴宇双眼有些红肿,肖华放下手中的扫把不禁心疼地说:“昨晚没有睡好吗?你看眼泡都起来了。”   “哟,你还说呢你家养的老鼠真多,在头顶上跑来跑去像打仗似的,闹翻了天。”吴宇撇着嘴嗔怪着。   “呵呵!”兄弟俩被吴宇的话逗乐了,禁不住开心大笑了起来。   “你俩还好意思笑哩,你看看我的眼都肿了。”吴宇瞪了肖华一眼抱屈地说,要不是肖亮在场,她肯定会扑上去抱着肖华哭个一塌糊涂。   “你看这儿有多好,城里人养宠物猫宠物狗,我们农村人就养老鼠当宠物,稀奇吧。”肖华戏谑地说。   “你真讨厌!”吴宇笑着扑了过去,肖亮在一旁一边扫着地一边窃笑着。   待客那天,家里欢腾得就像烧开了的水一样,过节般的热闹。又是杀猪又是宰羊,前来祝贺的亲戚朋友坐满了正堂和两个侧室,整整摆了五大张桌子。人逢喜事精神爽。把一生爱面子的母亲乐得合不拢嘴,幸福溢满面容。   吃过中午饭,肖华和肖亮给院子里的那棵大枣树培土。看到大枣树,就犹如见到辞世多年的父亲。大枣树是父亲去世前种下的,寓意是期望着他们姐弟几个能够早日成才出人头地,实现他一辈子也没能实现“跳出农门”的愿望。现在算来,父亲离世已经整整五年头了,当年的小树苗已经茁长为挺拔伟岸的参天大树,睹物思人,肖华不禁感慨系之。父亲兄妹四个,他在家中排行老大,生于一九四一年。父亲在世时是村里唯一在城里念过书的“秀才”,上过私塾,当过教书匠,在村里干过几年会计,为了生计,他放下读书人的清高,挺着文弱消瘦的身子拉过架子车,修过水库,看透人性百态,尝尽人生冷暖。他一生嗜书如命,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需要写个文章对联什么的,父亲向来是欣然接受,从不推辞。父亲的书法与文采闻名于十里八乡,且与人为善,为人仁义,从不恃才傲物,在乡邻间口碑甚好。就这样一个脾气温和、文弱谦恭的读书人,竟做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写了一幅愤世嫉俗的对子,在村里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留下一段被人津津乐道的佳话。这事说来话长,还得从肖家住所变迁时说起。肖家并非是土生土长的张家坳人,而是外来搬迁户。在“农业学大寨”那个年代,肖家原来居住的地方要修建一座大型水库,肖华的祖父为了响应政府的号召,拖家带口从原来居住的地方搬迁到张家坳。在肖家没有搬来之前张家坳全村姓张,肖家是唯一居住在张家坳的外家姓。也在那时,父亲奉肖华的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目不识丁的张姓母亲结了婚,生下肖华他们五个孩子。改革开放前,在农村,陈旧的传统观念就是这样:人多就是优势,拳头就是道理,优胜劣汰,强者为王,更不要说在封闭落后的山区,维系家族秩序与表面和谐靠的就是这种传统的势利观念。一个家庭要想在农村立足,有三种情形保准万事无虞。一是家族人多势众。人多必然势众,势众的结果是一家有难全族支援,众志成城,谁也不敢惹。如果说引领这个家族兴衰支撑这个家族利益的还是个“人精”的话,那更是让人刮目相看,敬而远之,唯恐惹鬼上身。因为人精不仅横蛮,而且还有些精明,擅长用心智蛊惑与感召人心,恃强凌弱而肆无忌惮,虽然他所做的一切最终还是为了自身家族的利益,其他人也明明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掩耳盗铃的鬼把戏,但还是畏其强势而甘受钳制。人精的处事方式文武兼用,有点“江湖”的味道,阴险诡谲堪称高明,比起那些动辄“耍拳头”的“一介莽汉”要文明得多。村长张敬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精”,横不讲理、两面三刀,又惯于心计,是张家坳名副其实的村霸。张家坳虽说都是从一个张姓祖先传承下来的,但传到张敬义这一辈,整个家族又分裂为三个分支,分别是张敬义这一支,他弟兄八个,个个身强力壮,可谓身强势众,代表着强势的一族。他之所以强势至关重要的还有两点原因:一是张敬义的弟弟张敬伍在乡武装部担任武装部长,掌管着全乡的武装力量,足以给张敬义撑腰打气。二是张敬义家底厚实。据说他的祖上给其留下不少“硬货”(银元)。有钱就是爷,农村人认的就是这个理。有钱的人自然高人一等,说话硬气,令人敬畏。张敬义拥有如此优越的条件,理所当然就成为张家坳的村长。处于中立地位的是张敬德这一支,他有兄弟六个,平日里在村里不显山不露水,四平八稳。处于弱势的一支也就是母亲的大哥张敬发,兄弟也有六个,但一个个老实巴交,贫穷落后,支撑不了村里的局面,自然常常受到另两族的排挤和打压。肖家是外来户,按照农村人的情感认知,外来的当然不是自家人,不是自家人理所当然会受到张家坳“土著”的排斥与欺压。虽说引起事端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足挂齿,但事小理大,还是蛮气人的。比如在生产队的时候,父母与村里的其他村民一样出工,公分总是比别人低,安排的活也比别人重;集体分粮食或者分个蔬菜瓜果什么的,肖家总是最后一家轮到,分到的也都是别人挑拣剩下的劣质货。父亲一直看不惯张姓族人的做法,尤其是对张敬义的飞扬跋扈颇有微词,但人穷志短腰杆儿不硬,所以每每遇到类似的事情也只得隐忍着。父亲常对家人说:“住在亲戚村里,说话办事要谦逊平和一些,能忍就忍不要分个你高低。”这就是父亲的人生哲学,一个善良人的处世原则。   这一年,也就是一九八六年,父亲的弟弟,也就是肖华的小叔子在外面做生意发了点财,在村里头一个盖起了三层小洋楼。对于肖家来说这可是件扬眉吐气的喜事大事,可对张家人来说却是件妒嫉眼红的事,他们对小叔家的新房品头论足、阴阳怪气说什么话的都有。楼房竣工后,小叔子让父亲为新房的落成写幅对联图个吉祥。看到弟弟家盖起了新房,父亲是高兴写在脸上,自豪溢满心头,欣然命笔,凝喜悦之情于笔端,聚讽喻之意于对子之中,挥手而就,好不快意。   上联:大厦落成添一景;   下联:家业兴旺有东风。   正因为这幅对联张家有人没事找茬,跑到村长张敬德那儿告了父亲的状,说是父亲的对子有贬低张家无能之意。张敬德是个斗大的字认识不了几个的“半文盲”,一听这事那还了得,忙差人把父亲请到家里,要向父亲讨个说法。父亲当然知道是张家没事找事,故而默不作声,甩袖而去,把张敬义与挑事的几个人气得干瞪眼,他们决定召开村民大会开父亲的□□会,要父亲当面向全村人道歉并撕掉对联。母亲知道后义愤填膺,跑到村长家据理力争,说父亲的对联没有错,就是有这方向的意思也是人之常情,也不是什么大错……在母亲的干预下,这事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事后,母亲曾问他是不是有个意思,父亲只是笑而不答,但从他舒展的眉头,可以看出他内心里是由衷的高兴,好像是出了场恶气一样解气。   父亲常说:学而优则仕。他年轻时也曾有过学优则仕的想法,可惜时乖命蹇,命运的安排往往与人的想法背道而驰,他纵然有满腹经纶,纵然有光耀门庭之志,一辈子也没能走出这座大山,终日与泥土为伴,时常望着连绵远去的丛山暗自叹惋……从此对肖华姐弟几个寄予了无限的希望,家里再穷再苦也要让他们读书,只求有朝一日能用知识来改变他们土里刨食的命运。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待,枣树依旧在,而种树人却魂归异界。肖华抚摸着遒劲的树干,心里沉痛不已。父亲去世时才五十八岁。他的早逝是因为被生活的重压积劳成疾,也是对现实生活悲观忧郁而逝的。父亲早年因为生活艰苦就患有严重的贫血症,终日脸色蜡黄,毫无血色。听母亲说父亲在城里念书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带的粮食不够吃,到吃饭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有现成的大米饭和咸菜吃,父亲只得跑到学堂附近的菜市场,拣点别人扔下的烂菜叶拿回来洗洗,就着少量的米粒用盐水煮一下,就当是每天的主食。有菜叶当饭吃还是幸运的,没有菜叶的时候就得挨饿。每当讲起这段经历,母亲往往是和着泪水讲完的,让听者为之动容、唏嘘不已,在潜移默化中给肖华姐弟几个上了一堂堂生动的励志课。当父亲查出患有严重的胃溃疡时又舍不得花钱,再说那时候家里也没有什么钱,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粜点粮食补贴家用,包括肖华他们几个上学的费用,让本来拮据的经济条件更是雪上加霜。面对窘迫的生活状况,为了省钱,父亲硬是不愿上医院医治,病重的时候只是让村里的“土郎中”开点草药服下了事。   在肖华记忆中,父亲终日忧郁少言,愁眉不展,要么是看书,他最喜欢看的是《今古传奇》、《三国志》、《隋唐演义》之类的历史书籍,他对书的痴迷可谓达到了“三日不看书,吃肉也不香”的境界,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常常是手不释卷、孜孜不倦;要么是默默地干着农活,不紧不慢,不急不躁,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情,很少开怀大笑过,他心中究竟想些什么?在父母为数不多的几次吵架中,肖华略微知道了个大概。父亲什么时候有了那种悲观厌世的心态,谁也说不清楚?要问原因也可能是这些:一是对自己的婚姻不满,嫌母亲没有文化不识字,这可能是一个因素,但不是决定因素。毕竟母亲的贤德与能干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虽说家境穷,但有这样一个勤快的女人打理着家庭,照顾着孩子,再苦的日子他也没有理由悲观厌世。二是生活压力大,自身整日病病歪歪的,对生活感到无望,这可能是致命的原因。更重要是肖华的大哥肖康从人民军队退伍后,父亲原本想让肖康替他分担一些负担,帮助他照顾一下这个贫困交加的家,那时候,肖华和一个妹妹两个弟弟都在念书,经济压力之大是可想而知的。让父亲断然没有想到的是肖康结婚之后,在媳妇的撺掇下竟闹起了分家,整日在家无所事事,硬是逼着父亲分了家。肖康的不孝之举,让一生爱面子的父亲气得吐了血,伤了元气,致使他本来孱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历经这件事之后,尤其是查出胃病后,父亲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竟不顾重病缠身,终日借酒消愁,一味的作践自己的身体。那年头家里自然是买不起瓶装酒,他喝的都是自酿的稻谷酒,度量高,唯一的好处是喝了不上头,但是再好喝的酒喝过量也是百弊无一利,更何况一个大病之人。母亲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劝他少喝点,但他振振有词地说:“你就甭管我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就让我快快活活地过几天吧……”言下之意,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对未来的生活也不抱什么希望,早已作好了离世的准备。由于耽误了治病的最佳时机,最后是沉疴难治、不治而亡。   肖华清晰地记得父亲的祭日是一九九六年农历七月初八。   父亲病重的时候,正赶上警校放暑假,肖华刚好在家。从父亲住院到去世十多天的日子里,肖华兄弟几个轮流在医院陪护着他,算是尽到了一点微薄的孝心。当肖华和肖亮拉着架子车把奄奄一息的父亲从十几里的镇医院拉到家时,肖华看到父亲一张干瘦焦黄的脸,忍不住内心的痛苦嚎啕大哭起来。   父亲辞世的时候,面带微笑,母亲一边擦拭着父亲的遗容一边恸哭连天责怪父亲没有良心,不顾肖华兄弟几个还没有成家立业,撇下一大家人到那边“享清福”去了,还笑得那么安详……这一笑泯千愁成千古,竟是全家人永恒的记忆与伤痛。其实,父亲去世时,凝结在脸上的笑容是只是由于过度的痛苦与挣扎而形成的一种假像。父亲临终前怎能不痛苦?从进院到出院,不吃不喝在病床上苦苦煎熬挣扎了十多天,形销骨立,面似黄纸,瘦得皮包骨头,最后是针扎不进,药吃不下,气若游丝,命悬一线,只得听天由命了。一个健康的人饿上一顿就受不了,更何况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而今,肖华终于实现了父亲的遗望,家里的经济状况却并没有因为他能“跳出龙门”而发生根本性的改观,肖华认为原因只有一个:说明自己的能力太有限,就目前的经济收入还不足以帮衬这个积贫积弱的家。看着在一旁无忧无虑哼着流行歌曲的吴宇,看着小心翼翼给枣树培土的肖亮,那一刻,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与压力感。他想着为了自己即将开创的“小家”,也为了这个生养他的“大家”,他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事业上取得更大的成绩,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情。   张家坳地处丘陵,是个青山绿水,四面环山,风景宜人的好地方。   在家待了几天,吴宇嫌在家里闷得慌拉着肖华去爬山。出了家门,沿着一条石子路,通过一条石头砌的小桥再往前走五百米就来到了嶂山脚下。小桥下面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成群结队的小鱼儿游憩其间,或动或止,或跳或跃,皆自成趣。弄石临溪坐,寻花绕寺寻。吴宇蹲在桥上看了半天,往水里投着小石子逗着鱼儿,看到受到惊吓的鱼儿倏地散去,又忽地聚集在一块,像是与人捉着迷藏,一时间逗得吴宇开怀大笑。   山上树木丛生,花团锦簇,鸟语花香,风光旖旎。此时正是映山红盛开的季节,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红得像燃烧的火,让人置身于一片汪洋的火海之中,甚是壮观。   “哟——青山绿水风景美,我和哥哥上山来打柴,哥哥打柴湿透衣,我用手绢为他把汗擦;哟——青山绿水好风景,我和哥哥打柴归,哥哥挑柴走前面,我在后面唱山歌;哟——青山绿水好风景,我和哥哥心连心,哥哥爱我似花俏,我爱哥哥好勤快;哟……”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歌唱声,吴宇不禁好奇地问:“你听,有人在唱歌啊?”   “哦,这是有人在对面的山上唱山歌。”肖华回答说。   “这就是山歌啊!真好听,唱的什么呀?”吴宇好奇地问。   肖华没有回答吴宇的问话,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哟——对面山歌真好听,花儿听了羞红脸,鸟儿听了不思家,情哥听了心里美哟……”   肖华唱完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回应,可真是怪了,对面山上静悄悄的好半天也没有回音。   见到此情景,吴宇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看看,你一唱别人就不唱了,是不是你唱的不好听啊?我觉得你唱的比说的好听。呵呵!”对于吴宇调侃,肖华习以为常,因为他一口夹杂着家乡话的普通话,常常招致吴宇及家人朋友的逗笑。   “你知道啥?这肯定是一对情人在约会,不好意思对我的歌罢了。”肖华红着脸难为情地说。   “哦,知道了,以后你回老家我得跟着你,说不定那一天不留神让哪个对歌的漂亮村姑把你拐跑了,那我不就惨了。”吴宇抿嘴笑着说。   “真的舍不得我呀。”肖华睨视着吴宇说。   吴宇噘着嘴说,“谁舍不得你呀,臭美你的吧……”说完就往山顶上跑,肖华在后面追……   爬到半山腰,吴宇喊着走不动了,嗔怪着说肖华不疼她。肖华笑着背起坐在地上撒娇的吴宇就往山上爬。吴宇紧紧地伏在肖华的身上,突然说:“肖华,你看你家里的条件那么苦,你妈在农村辛苦了一辈子,养育你们几个真是不容易,要不等到我们的房子装修好了,把你妈接过去和我们一起住吧,我们养着她,让她享几天清福。”   听到吴宇暖人心窝的话,肖华心里不由得感动不已,但转念一想,中间还隔着个岳淑华,这也不是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于是说:“到时看看再说吧。”   时时闻鸟语,处处是泉声。山顶静静的,鸟儿的啁啾声与泉水的“叮咚”声,清晰入耳,构成了一副绝妙的写实山水图。吴宇紧紧依偎在肖华的怀里,尽情地享受着阳光的摩挲,凝神聆听着来自大自然的美妙和声,恬静得像个邻家姑娘。突然,她好像发现什么东西似的,指着不远处那棵大松树对肖华说:“亲爱的,你看那是什么?”   “有什么呀?松树呀!”肖华顺着吴宇手指的方向不假思索地回答。   吴宇眨巴着眼睛说:“你再仔细看看,那开着花的是什么?”说话时嘴角边流露出一丝诡谲的微笑。   “是棵紫藤!怎么啦?”   “你就不能看出点什么?”吴宇仰面问。   “这有什么呀,我打小就在这山沟沟里爬上爬下,这儿的一草一木我太熟悉了,哪像你呀,从小就生长在温屋里,哪里见过这些啊?”   “哼,真是个傻子!”吴宇嗔怪着说,边说着伸手紧紧地搂着肖华的脖子,指头远处的松树说:“你看我俩现在像不像那棵松树与紫藤,你是青松,我是紫藤,缠缠绵绵,恩恩爱爱,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终老一生。”   “哦!”吴宇情真意切的话语顿时让肖华恍然大悟,他不禁激动地搂紧她,真挚地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嗯!”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忘情地亲吻着……   不知不觉十多天过去了,肖华的假期也就快到了。临行的晚上,肖华在堂屋里与前来送行的亲戚们正唠着嗑,忽然听到吴宇在母亲的房间里大声喊道:“肖华,过来一下。”   “来了,来了!看你胆子小的,又不是没有见过老鼠,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听到吴宇急切的叫声,肖华以为她又是因为听到了老鼠的动静心里害怕才喊他的,于是他一边应声着一边急忙走了过去。   进了房间,他才看到母亲也在房间里。母亲正拿眼笑眯眯地瞅着一脸窘态的吴宇,那情形像是她俩刚才在谈论些什么。   “你们怎么啦?”肖华不禁愣怔地问。   “你看,你妈非得把这个给我。”吴宇边说着边朝肖华递过去一副玉手镯,脸上流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到吴宇手中那副发散着翠绿光泽的手镯,肖华这才明白吴宇喊他的原因,不禁戏谑地说:“怎么嫌这手镯不值钱啊!”这是母亲给吴宇准备的见面礼,头天母亲跟肖华说过这件事,起先肖华不同意,因为这副手镯是肖华的奶奶传给母亲的,听说当时花了三块现大洋买来的,虽说算不上是值钱的东西,但它伴随着母亲三十多年,是母亲一生中唯一的一件“定亲信物”,它是爱情的见证,更是亲情的延续,意义深刻,弥足珍贵。事实上,这副手镯母亲一生中只戴过一次,那就是在她与父亲拜堂时的婚礼上,以后就一直放在箱底里保存着,用母亲自谦的话说:“自己又不是地主家的千金小姐,成天干农活,不配戴这些东西。”   听到肖华逗趣的话,吴宇愈发红艳,瞪眼责问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是什么意思啊?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看到吴宇一脸的愠色,肖华急忙拉着吴宇的手说:“好啦,别生气了,跟你开玩笑的!”说完,又对母亲说:“娘,您就别客气了,小宇平日里就不太喜欢戴这些东西。”   “孩子,我知道这副手镯不值钱,但是这是为娘的一片心意,你要是不收下,让娘心里不好想啊!”母亲老眼潮红,颤声说道。   听到母亲一番言词恳切的话语,尤其看到母亲动容的表情,吴宇不由得眼圈发红,带着哭腔说:“妈,我不是这意思。”这些天来,吴宇亲眼目睹了肖华家庭条件的窘迫,也亲身感受到了母亲及家人对她那种捧星拱月般的热情与关心,她是既感动又过意不去,于情于理,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母亲这份珍贵的“馈赠”。   联想起那天爬山时吴宇的话,肖华知道她的话是发自肺腑之言,于是说:“小宇,既然娘这么说,那你就别再推让了,收下吧。”   “我……”吴宇嗫嚅着,用一种抱怨的眼神看了肖华一眼,默然地收下了手镯。   “以后华子还需要你和你爹妈的照顾。”母亲温和地说。   “妈,你就放心吧,我家人都挺喜欢肖华的,保证他受不了丁点儿委屈。”吴宇笑着说。   “有你照顾他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是华子不听话,你打电话告诉我,我训他。”   “听着没?你以后要是欺侮我,我向你妈告你的状。”吴宇噘着嘴朝肖华说道。   “我可不敢。”   “好啦,你在床上躺一会儿,我去做点夜宵,看你晚上吃那么一点儿……”母亲一边说道一边笑着走了出去。   “妈,不用了,我吃不下。”吴宇喊道。   “你喊也没有,我娘做好了你只管吃,你要是不吃她心里又会不舒坦的。”肖华叮嘱道。   “哎哟,我的亲妈咿,我好不容易保持的身材又要发胖了啊。”吴宇抱着头作崩溃状,逗得俩人在床上笑着搂成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新婚燕尔   肖华与吴宇的婚礼定在五月二十六日。   当然,这个日子也是岳淑华请高人占卜所得,是个适宜婚嫁黄道吉日。况且二〇〇〇年是跨世纪龙年,人们都有祈盼龙年得龙子的美好愿望,所以选择在这一年结婚的新人不少,各大酒店和婚纱摄影店都得提前预定。眼看着结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肖华因参加一个重要的行动,整日忙得不亦乐乎,这种状况让岳淑华焦虑得坐卧不安。这天早晨,岳淑华从菜市场买菜回来,进门瞅到吴劲光在阳台上气定神闲地打着太极拳,气不打一处来,就冲着他唠叨开了:“你看,这结婚的日子也定了,这个婚怎么结,一家人也得在一块商量商量一下吧。你这老头子还真能沉住气,整天没有个正经事,不是打拳就是溜狗,该管的事不管,你们是不是想把我气死了啊?!”岳淑华边说着边气呼呼地把菜蓝子撂在客厅的地板上,随手抓过沙发上的围裙系上坐在那儿择起菜来。   吴劲光被老伴莫名其妙地训斥了一通,不禁收住拳扭过头来憨笑道:“你这老婆子,谁招惹你啦?一大清早就像点着的鞭炮似的叨唠个不停,小肖不是前天来过电话了嘛,说忙完这几天再说。”   听着吴劲光替肖华的辩白,岳淑华皱了皱眉头,哂笑道:“哼,什么叫忙这几天再说,他压根儿就没有把咱闺女放在心上,成天就知道想着他那个破工作,地球离开他就不转啦。”   父母的对话让正在洗手间刷牙的吴宇听得真切,她连忙停止手中的动作,跑过来对岳淑华解释道:“妈,昨天肖华给我打过电话说这个星期天就忙完了,再说离结婚还早着哩,您急什么呀?”   到吴宇的话,一直压抑在岳淑华心头的那股无名之火腾地燃烧起来,她放下手中的韭菜,指着吴宇忿忿道:“小宇,不是妈说你,你到底看上了肖华哪一点?他是有钱还是有权啊,什么也没有。”   “妈,你说的什么话呀?”看着岳淑华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吴宇不耐烦地打断了岳淑华的话。   “好……好……别的我都不说,单说这次回家,你婆婆家也真行,就一副破旧的手镯就把你打发了,回来的时候还把你高兴得屁颠屁颠的,瞧你那点出息!”岳淑华边说着边朝吴宇狠狠地剜了一眼,脸上流露出一副鄙视的神情。   “哦!”   岳淑华一番“画龙点睛”的话,父女俩这才听明白岳淑华生气的真正原因,俩人不禁面面相觑,各自散去忙着自个儿的事情。其实,吴宇回来后一直生着肖华的闷气,俩人说好的回来后就去拍婚纱照,可事到跟前肖华突然变卦了,说有重要任务,一时脱不开身,让她再等几天,可这一等就再没有见到他的人影,打电话要么说忙,要么让她再等等,就是不露面。眼看结婚的日子快到了,吴宇心里又气又急,你说这个没有新郎的婚纱照还是婚纱照吗?   吴宇洗漱完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黯然神伤地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一边琢磨着岳淑华刚才说的话,一边联想到前几天单位同事向她问起回婆家的感受,心里骤然觉得堵得慌。她怎么与人分享自己的感受?难道向他们介绍肖华的老家是个多么秀丽的山村,还是说那儿的民风是多么的纯朴?或者向他们述说老鼠打仗的奇闻……那一刻,面对同事们猎奇的目光,期待的神情,吴宇竟无言以对,只是一笑而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然而,想到那天在青松树下宣誓的情形,铮铮誓言,音犹在耳,心里像是有股暖流急湍而过,甜丝丝,暖融融的,幸福极了……想到这里,她那颗烦闷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竟对肖华多了几分思念与担忧。   从老家回来,肖华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赶上了全市声势浩大的“□□除恶”行动。说起这场持续两年多的“□□除恶”行动就不得不提赘述一下天昌市的发展史:天昌市的支柱产业是煤炭业与电器业,附带产业是瓷器业与农业。六、七十年代由于这儿有着得天独厚的矿产资源,天昌市已经是一个闻名省内外的经济强市。跨入二十世纪后,随着能源供求矛盾日益凸现,尤其是煤炭价格的持续飙升,控制争夺煤矿资源的开采权就成为一些不法商人的常态游戏,械斗事件时有发生,开采过多过滥的问题日趋严重,直接影响到天昌市正常的经济秩序与社会稳定。鉴于此,市委市政府决定对一些小型煤矿、枯竭型的煤矿企业进行强制性关停并转,对一些有开发潜力的煤矿企业进行政策性调整与扶持,确保支柱产业的良性发展,确保社会安定。然而,在高额利润的驱使下,一小撮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煤霸”对市委市政府下发的政策性法令麻木不仁,公然向政府叫板,纠集社会上的一些闲杂人员与“两劳”释放人员,公开持械抵制执法人员的执法行为,殴打驱散执法人员,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为此,市委市政府下决心抽调民警、公安共一百多人组成“□□除恶”联合行动大队,在政法委书记廖治平、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郑志斌的挂帅下,以雷霆之势对这伙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体进行彻底的清除。肖华也被抽调到这次行动中去,这样一来,吃住都在矿上,每日忙的焦头烂额,自然无瑕顾及婚礼前的准备工作。就说拍婚纱照的事吧,吴宇已经催促好几次,催多了后的结果是肖华打她的电话要么不接,要么直接挂断,他知道,吴宇生气了,但任务没有完成,他只能望天兴叹、毫无半点办法。   唠叨归唠叨,生气归生气,婚礼还得提前筹备。眼看肖华一时半刻还回不来,岳淑华思前想后觉得生闷气也不是办法,谁叫自家摊上一个干公安的女婿呢?翌日一早,岳淑华就拽着吴劲光一块去订酒店,下请柬,采购乱七乱八的东西,着实忙了三天。   肖华从矿上回来的那天上午,也就是他与吴宇在“喜洋洋”影楼拍摄婚纱照的当天,他的BP机意外收到肖亮的留言:哥,下午七点到天昌。拍完婚纱已经是六点多了,肖华和吴宇又匆忙驱车赶往火车站接站。当母亲一行人出现在出站口时,肖华激动得难以自持,这回老家真是够捧场的,除了大嫂和弟媳没来之外,连家人带亲戚来了十多人,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像组团来旅游的一样。   “娘!”他俩边喊着边快步迎了上去。   肖华上前一把接过肖亮拎在手中的包袱就想掂到自己手里,然而包袱沉甸甸的直往下坠,他不由得狐疑地问道:“亮子,这包里装的什么呀,这么沉。”   “娘说你不经常回家,非得给你捎一些腊肉、腊肠,说是城里没有这些东西。”肖亮憨笑道。   “哦!”听着肖亮的话,肖华心里蓦然涌起一股暖流,这包袱里装的哪是什么腊味呀,分明是满满当当的一包袱亲情。他正要向母亲说句感激的话,还没等到他来得及开口,吴宇竟抢先替他说了:“谢谢妈!”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我在路上还想,小宇减……哦减肥,还怕你不吃哩。”母亲笑眯眯地说。   “妈,只要是您做的,我都喜欢吃,反正就要嫁给肖华了,只要他不嫌弃我,我才不管胖不胖哩。”吴宇甜言蜜语道。   “他敢……”母亲瞪眼冲着肖华狠狠地说。   母亲与吴宇一番对话引得亲友们一阵大笑,在薄暮的阳光下一个个笑得是那么甜蜜与灿烂。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出了车站,趁着母亲他们上车站洗手间的时候,吴宇侧过身子朝肖华轻声说:“你看他们身上穿的,确实太那个了,要不明天我带他们去商场给他们每人买套衣服?!”   听着这话,肖华不知道怎的觉得特别的刺耳与反感,不禁白了她一眼,质问道:“你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瞅他们穿着老土?怕丢了你的人?”   看到满面怒容的肖华,吴宇强挤出一丝笑容,讷讷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不过是想让他们穿得体面一些。”她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也许是出自内心的虚荣,也许是怕挑剔的岳淑华说他们穿着寒碜,没把婚礼当回事,不管怎么说她完全是出于一番好心,绝非像肖华说的那样对他的家人有嫌恶之意。   “你别说了。”吴宇的解释更加激怒了肖华,他不禁鲁莽地打断了她的话,气呼呼的将手中的半截烟狠狠地扔到地上,铁青着脸不再理会她。   “你真是不可理喻。”吴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招致肖华对她的误解与责备,那一刻,她百口莫辩,懊恼不已,憋屈的泪水直在眼里打转,真想掉头一走了之,但看到母亲她们出来了,又不禁偷偷拭去泪花,仍装作高兴的样子迎了上去。   出了车站,肖华径直把家人领到一家川菜馆,赌气地要了满满一桌菜招呼家人吃饭,看到一家人津津有味地吃着饭,高高兴兴地谈笑着,肖华觉得解气多了;他偷眼看了一下吴宇的神色,她似乎对肖华的举动视而不见,依然笑吟吟的,热情地给母亲夹菜,陪着他们说话,全然没有不愉快的迹象……看到一家人酒醉饭饱,肖华这才打道回府径直领着他们来到新居,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到了家,母亲挨个儿观看着房间,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瞅瞅这,摸摸那,一切都感到稀奇,一切都感到满意,她那张历经沧桑多褶的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是啊,儿子终于有出息了,吃的是“皇粮”,住的“洋房”,还娶了个城里的俏媳妇……看来她这辈子的艰辛劳作与付出总算没有白费,她内心是由衷的高兴与激动。   “参观”完儿子的新房,母亲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到朋朋和明明在沙发间高兴地蹦来蹦去,不禁拉着朋朋的手笑眯眯地问:“朋朋,你跟我说说二伯家的房子好不好?”   “奶奶,二伯家的房子真漂亮,像座宫殿!”肖朋一脸稚气,随即答道。嗬,小家伙才上小学一年级,脑瓜反应还怪灵敏的。   母亲两只眼睛笑成一条缝,自豪地说:“你看朋朋多聪明。”“要想住这么大的房子,就要像你二伯那样用功念书,不用心读书,哪有这么漂亮的房子住啊!你看家里尽是你二伯看过的书,有一大麻袋哩!”母亲借题发挥,现场说教,就像当年父亲教诲肖华一样语重心长,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用功读书……”朋朋闪烁着一双黑而明亮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并不明白 “用功读书”与“漂亮房子”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听到母亲的话,吴宇撇着嘴朝一脸得意的肖华投去一丝不屑的微笑。   “娘,您跟他说这些东西,他会懂吗?”肖亮抽着烟朝母亲说道。   “说的像你一样,读了那么多书还是不开窍。我家朋朋可聪明了,这个学期不是被老师表扬了好几次。”母亲慈爱地抚摸了朋朋的小脑瓜,笑着说。   “奶奶,是五次。”肖朋歪着脑瓜儿冲母亲说,他那副天真的样子顿时惹得满屋的笑声。   听着母亲一番启迪说教的话,肖华脑海里不禁思绪万千:十几载寒窗苦读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争口气”赢得一份体面的工作,还是为了演绎一段脱离泥土气息的都市故事,或是为了更高层次的追求,比如高官厚禄。望着一脸欣喜的母亲,看到稚嫩童真的侄子,肖华精神竟有点恍惚。外面星星点灯,夜阑人静,家里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喝着茶,聊着天,诉说着亲情,谈论着古今,享受着这难得的天伦之乐,不知不觉间时针就指向了零点。两个孩子好像毫无睡意,睁大眼睛看着电视,看到精彩处还不时喁喁私语说些什么……要不是吴宇几次催促暗示,还不知道要聊到几点。最亲莫过于亲情。安顿好家人休息,肖华还觉得意犹未尽,觉到与母亲及家人要说的心里话确实太多了,可是吴宇似乎体会不到这一点,整个晚上除了给家人倒了几次茶外,就知道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电视,似乎客厅里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   第二天吃过早饭,肖华上班去了,吴宇在家里陪着亲友们。中午下班回来,肖华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一进门母亲就对他说:“华子,这回让你们破费了,小宇给我们买了好多衣服,你看这衣服质量多好,就是颜色太艳了,叫我这老婆子咋能穿出去见人啊。”母亲一边拍着穿在身上的新衣服一边指着放在沙发上的一堆新衣裳对肖华说。   “哦,花费什么呀?!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肖华的笑容有些尴尬,母亲显然不知道吴宇这样做的原因。   “咦?小宇呢?娘。”   “她回来放下衣服就进房间里去了,可能跑累了吧。”   “哦。”   肖华推开房门,看到吴宇正靠着床头上看着电视,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见肖华进来连眼也没有转一下,就像没看到他一样。肖华轻轻关上门,挨着吴宇坐了下来,低声问道:“小宇,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你这样做会伤害我的自尊心,你瞧不起我家人,就是瞧不起我,你应该懂得爱屋及乌的道理吧?”   听着肖华的话,吴宇似乎不为所动,一言不发,依旧神情专注地看着电视。   “他们是乡下人,是朴实的乡下人,十几年前我和他们一样穿的也是粗布衣服。” 见吴宇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肖华不禁吁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说够了没有啊?!”见肖华一副不依不饶的神情,吴宇不禁侧过头来,猛然打断他的话,冷峻盯着他,压低声音忿然道。   还没等肖华反应过来,吴宇嘴角浮出一丝嘲笑指着梳妆台,对他说:“切!我也不知道你家人有没有一点素质,一会儿功夫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你看着这梳妆台上画的是啥,还有客厅的墙上、地面上……我不说了,你自己去瞅瞅吧。”   顺着吴宇手指的方向,肖华这才发现梳妆台的镜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写上一行“好好学习”的字样,不用想,显然是朋朋的杰作,更气人的是还是用吴宇的口红写的,红艳艳的一片,甚是刺眼。看到镜面上的字,肖华气得肺都要炸了,刚才心中的不快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不禁埋怨道:“这些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亮子是怎么管孩子的。”嘴里边小声嘟哝着边走出了房间。客厅里,母亲他们正在试穿着新衣服,肖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往四周瞅了瞅,正如吴宇所言,只见新刷的墙壁上活生生的被划了好几道,地板上到处是烟头、果皮,狼藉不堪……肖华不禁在心里暗自苦笑一声,本想责备肖亮几句,但看到他们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起身拿了块抹布回到了房间擦起那行字来。   临近吃午饭的时候,吴宇突然拎着包从卧室里出来,朝正在餐厅里忙着摆菜的肖华说:“我上我妈家去了,你在家好好陪着你娘吧。”   肖华一愣,忙说:“马上要吃饭了,吃了饭我再送你去吧。”   吴宇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吃了。”说完绷着脸径自出了门。   看到吴宇一副不悦的样子,母亲走到肖华跟前,小声问道:“华子,小宇怎么啦?你们是不是吵架了?看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哪里,她有事出去了。你们来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哩,怎么会不高兴呢?”肖华故作轻松地说。   “快吃饭了,还会有什么事!”母亲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肖华说。   “娘,是你想多了,她真的没生气。她要是生气,怎么会买那么多衣服。”肖华笑着说。   “哦,我想也是,没生气就好,吃饭吧。”母亲将信将疑地说。   出了家门,吴宇只觉得左右两个太阳穴一阵阵发涨,脑子里乱哄哄的烦躁极了。正在她心烦意乱愁着没有地方可去的时候,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一看竟然是余涵茗打来的,不禁喜上眉梢,像看到了救命草一样,忙接了电话:“喂,涵茗,你在哪儿呀?”   “这个是时候会在哪儿,我在家呀!有个客户给了我几张美容卡,要不下午我们去做美容吧?!”电话那头的余涵茗缓缓地说。   “你现在就来吧,我在家门口等你。”吴宇急切地说。   “现在?”   “是的,现在!”   听到吴宇急切的语气,余涵茗感到有点不对劲,迟疑片刻,说:那好吧!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到。”   几分钟后,余涵茗开着车过来了,一停下来就迫不及待地问吴宇:“美女,你是怎么啦,过几天就要做新娘了,怎么看上去像个怨妇似的?”   “唉,气死我了,真是一言难尽,找个地方慢慢聊吧。”吴宇不由分说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你俩吵架了?”余涵茗诧异地问。   “不是的,是因为他家人。”吴宇忿忿地说。   很快,她们来到上岛咖啡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两碗牛肉面,两杯果汁,边吃边聊。   “说吧,我亲爱的表姐,到底是怎么啦?”   “也没什么,还不是因为肖华的家人前天来了,住在我家里,把家里面弄得一团糟,我就是觉得很不习惯……”吴宇一股脑儿将心中的郁闷和委屈向余涵茗倒了个底朝天,说完还余怒未消地问:“涵茗,你说乡下人是不是都那么没素质?!”   “姐,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样啊,肖华会伤心的。”余涵茗听完吴宇的话,瞪大眼睛责怪道。   “他伤心,我还难受呢!”吴宇撅着嘴不屑地说。   “你呀,和我姨一个德性,眼里容不下别人。你是不是不想和肖华结婚了?”   “想呀,看你说的,我不跟他结婚跟谁结呀?”   “你眼里容不下他的家人,结婚以后俩人还不得成天生气?”余涵茗生气地说。   “我也不是容不下他的家人,你看他们做的事,就是看着不习惯,再说我俩之间又没有什么,会生什么气啊。”吴宇辩解道。她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看不惯肖华的家人,是对农村人的偏见,还是自己矫情,反正看到他们心里总是感觉别扭,但她仍然不承认自己不是容不下他们,而是看不惯而已。   “你这样做不是容不下他们,那还是什么?你得懂得什么叫爱屋及乌啊。”   “你怎么跟肖华一个腔调,什么爱屋及乌啊?”吴宇脸色泛红,懵懂地问。   “我说呀,当一个人决定要和自己心爱的人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你就要想到融入他的家庭,包容他家里的每一个人,哪怕他们做错了什么,只要不是有意的,有时候也要宽容。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生活习惯一亘形成是很难改变的,你看不起他家里的人,与看不起肖华是一个道理。我想呀,爱情是建立在相互包容,相互尊重的基础上的。你想想,假如肖华这样对待你的家人,你会怎么想,恐怕你早就恼火了。”   听着余涵茗一番喻之以理的话,吴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一颗无所适从的心顿时变得敞亮起来。是啊,爱情是个温馨浪漫的历程,也是一个互相磨合、相互包容、相互尊重的过程,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弄得彼此心烦,值得吗?想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狭隘与自私,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筷子,急切地问:“涵茗,肖华肯定生气了,我该怎么办?”   “就知道问怎么办?赶紧给肖华打电话赔不是呀。”余涵茗瞪眼说。   她忙拿起桌上的手机给肖华拨了过去,柔声说:“亲爱的,等一会儿我回去领着朋朋他们上西湖公园去玩吧?!”   接到吴宇的电话时,肖华正在吃饭,他显然被吴宇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弄得无所适从,忙不跌地说:“好啊好……”等他镇定下来,才意识到下午还有事要办,忙改口道:“不是说好的下午去给亲友们送请柬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哦,知道了,我吃完饭就回去了。”吴宇甜甜地说。   “涵茗,我们快吃饭吧,我下午还有事哩?”吴宇边说着边拿起筷子往嘴里塞着面条。   “你慢慢吃,别噎着。不做美容啦?”   “不去了,有时间再说吧。”   看着吴宇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余涵茗摇了摇头,说:“你呀!快结婚的人了还像个小孩。”说完从包里掏出几张美容卡向她递了过去。   吴宇放下筷子接过美容卡,笑着说:“还是妹妹疼我,谢谢啊!”   从咖啡厅出来,余涵茗又开车把吴宇送回小区门口,一直看着她进了小区才驱车离去。   第三天,岳淑华夫妇为母亲及家人接风洗尘,吃饭的地点安排在建设路的天一阁大酒店。接到岳淑华的宴请电话时,肖华想到这些日子里,吴宇一家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精力上,都为自己付出很多,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他对给岳淑华说:“妈,我娘也不是个讲究排场的人,就不用去大酒店了,随便在家里吃一点就行了。”   “那可不行,你们讲不讲规矩我管不了,可我们还是懂礼仪的。”没想到岳淑华一口回绝了他的要求,还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一时间弄得肖华灰头土脸的,不敢再吱声。   晚上,两家人聚集在天一阁大酒店,简短寒暄之后,开始落座。席间,岳淑华又提起上次回家探亲的事情,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个做婆婆的对媳妇还真是亲啊,还给我家小宇准备了那么贵重的礼物,我可要替她谢谢你啊。”说完,端起酒杯在母亲面前的酒杯上碰了一下,算是表示谢意。   听到岳淑华口是心非的话,看到她那副傲慢的表情,肖华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与羞愧,又不便于插话,只是涨红着脸低着头吃着饭。   “是我家华子高攀小宇了,以后他还得仰仗你们照顾啊。”母亲自然不清楚岳淑华的言外之意,笑眯眯地说。   “嗳,照顾也是应该的,谁叫我家小宇憨人有憨福哩。”岳淑华干笑着说。   “她可不憨,又聪明又漂亮,是我家三个媳妇中模样最俊俏的。”母亲边说着边朝吴宇瞅了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吴宇似乎觉察出肖华内心的不愉快,伸手悄悄在肖华的大腿上拧了一把,小声说:“小心眼!”说完又朝着喋喋不休的岳淑华说:“妈,别说了,上了这么多菜,让他们先吃点菜吧。”   “对……对,先吃点菜。”吴劲光接腔道。   吃完饭,肖华开车先把岳淑华夫妇送回家,又拉着母亲及家人去看夜景,看着母亲兴趣盎然地欣赏着夜景,啧啧称羡城市的繁华与热闹,不禁思绪万千,想到宁静的小山村,泥泞的田间小路,依旧破落的宅子,他的鼻子竟有些发酸的感觉。   肖华与吴宇的婚礼在天昌大酒店如期举行。   婚礼现场设在二楼多功能大厅,里面装饰得喜气洋洋、富丽堂皇,像座宫殿。厅堂顶部彩灯闪烁,彩带斑斓,气势恢宏,灿若星空;迎面墙上两个巨大的“囍”字在聚光灯的照耀下闪耀着喜庆的光芒;四周摆满各色艳丽的鲜花,散发着浓郁的芬芳;三十余张大圆桌坐满了来宾,他们在悠扬的乐曲声中,谈笑喧闹,等待着新人的出现……婚礼场面隆重而又喜庆。策划这场婚礼的主要导演正是岳淑华。此刻,她坐在贵宾席上,春风满面地瞅着眼前的一切,欣喜之情充溢心底。就她的想法,女儿的婚礼,要办就要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她很清楚,脑子里也算了一笔经济账,自己作为市交通局的元老,现在还在位,女儿的大喜之日,多数人还是要冲着她的面子来捧场的,也许过不了多久,待到自己退休了,人走茶凉,儿子岳昊结婚的婚礼能不能办成这个样子,那是可想而知的……想到儿子的婚礼,有点重男轻女思想的岳淑华心中竟有几分失落与憋屈。   在一阵轻扬的音乐声中,英俊潇洒的肖华与光彩照人的吴宇,携手并肩款款步入婚姻的红地毯,在司仪煽情的祝福声中,在来宾激烈的掌声中,结婚仪式拉开了序幕。当来宾要他俩“交待”恋爱经过的时候,肖华冲一脸绯红的吴宇,滑稽地挤了挤眼,深情地说:“那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我闲着没事上西湖公园溜达,看到湖里有不少人划船,一时心血来潮就过去划船,就在我挥浆划着的时候,一不小心与迎面而来的一只船撞了个正着,我一时受到惊吓差一点掉入水里。正当我张皇失措之时,只听到对面船上传来一阵女孩银铃般的笑声,然后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入耳际:“帅哥,你没事吧?!”那声音甜丝丝,婉转清丽,好听极了,我不由得睁大眼睛朝她瞅去,这一瞅不打紧,顿时让我惊呆了,没想到说话的女孩竟是如此的漂亮,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柔情若水、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头发飘逸如风,晶莹剔透的肌肤洁白如雪……婷婷娜娜,不是仙女胜似仙女。那一刻,我恍若梦中,心跳加速,心想她也许是上天赐给我的爱人……于是乎,也就有了后面的爱情故事啦!”   “是不是啊,新娘子?”来宾大声喧哗着。   面对一浪高过一浪的闹哄声,吴宇笑而不答,一副欲说还休、含娇带羞的神情。都说女人最漂亮的时候是穿上婚纱的那一刻,此话果真不假,这时候娇羞作态的吴宇犹如天女下凡,真是妩媚至极。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爱情甜蜜蜜,亲情乐融融,俩人不朽的爱情,终于修成正果。肖华激奋而幸福地瞅着同样一脸幸福的“新娘子”,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与责任感升腾起来,震颤着传遍全身。从今天起,他正式告别单身生活,将要担负起一个家庭的责任和义务,向一个新的生活目标迈进,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创造美好的婚姻生活,离不开俩人的共同努力……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握紧了吴宇的小手。   岳淑华静静地看着女儿女婿的表现,神情严肃,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要是参加稍微重要的活动或场面,她总是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尽显一名国家干部的良好素质。其实,从她那时而凝重时而舒展的眼神中足以洞悉她内心世界的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波澜起伏,暗流涌动。这两年,她为吴宇的终身大事夜不成寐,食不知味,操心费神,可谓是煞费苦心。可是倔犟的女儿,对她的一番好意似乎并不领情,一意孤行,偏偏找了个令她“反感”的警察,岳淑华为此反对过,生过气,也反思过,虽说她在家里有绝对的发言权,但孤掌难鸣,最终还是依允了女儿请求……她心想,女大不随娘,女儿迟早会离开她过自己的日子,只要女儿觉得幸福就随她去吧……她有时候想女儿是不是有点傻,咋就没有余涵茗那股精明劲呢?感情能当饭吃啊?她就搞不懂一副破旧的手镯女儿竟如获至宝,乐不可支……想到这些她就替女儿感到憋屈……不过从女儿定亲、看日子到举办婚礼,顺风顺水,一切都按照她的意愿有条不紊地进行,她心里多少感到欣慰与舒坦,想到这里,她不禁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肖华的母亲,宽宽的额头,厚厚的嘴唇,竟觉得这个乡下老太太并不怎么寒碜,而是那样的顺心顺眼,也绝不像那种精打细算抠门小气的女人,她不由得伸手拽了一下母亲的衣襟,满面堆笑地问道:“亲家,今天高兴吧?!”   坐在一侧正在看着热闹的母亲听到岳淑华的话,不由得笑逐颜开,拉过岳淑华的手,说:“高兴,高兴……为了华子的婚事,你这个做丈母娘的真是操了心啊。”   听到母亲的话,岳淑华不禁在心里说道,你这个当婆子的当然高兴,不费神不费钱就把我的宝贝女儿娶走了,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虽然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脸上仍笑吟吟地说:“也没有操什么心,再说操心也是应该的。”   当仪式进行到新郎新娘向双方父母鞠躬行礼的时候,母亲端坐在座位上,面对儿子和媳妇的行礼,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这么大的结婚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就是过去大地主、土豪家操办婚礼也没有这么排场,更况且还是自己儿子的婚礼。她感觉就像在梦中,眼睛因激奋而湿润,声音颤抖地朝儿子和媳妇说:“娘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们结婚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母亲的祝福朴实无华,平淡如水,但在肖华看来却是字字珠矶,意味深长,心里顿时激动不已,眼圈泛红。他自然理解母亲的心情,对于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受尽人生苦难的母亲来说,儿子能有这样的造化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她心里除了高兴还是高兴,更希望的是儿子要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把未来的日子过好……   当轮到向岳淑华夫妇行礼的时候,岳淑华起身交给肖华一个大大的红包,郑重地说:“肖华,以后小宇就交给你了,她从小就比较娇惯,你要多照顾她一些。”   肖华接过红包,激动地说:“请爸妈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小宇的。”   “好……好……”岳淑华夫妇乐呵呵地说。   婚礼仪式进行完毕,肖华携着吴宇又挨个给来宾敬酒,宴席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多钟才算结束。   回到新房,俩人像是刚刚完成了一场战斗任务似的,高度紧张的精神顿时松懈下来。“哎哟,我的啊,累死我的,我的脚都站麻了。”吴宇连声叫嚷着累死了,三下两下拉扯下礼服随手扔到沙发上,赤着脚一头歪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肖华也觉得全身酸软、困倦不已。自从老家回来,他是忙完公事忙家事,几乎是连轴转,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看到吴宇甜甜睡去的样子,他心里充满幸福,不由自主地躺了下来,搂着她沉沉睡去。   新婚之夜,俩人相拥而眠,一觉睡到大天亮。   翌日起床,看到窗外阳光明媚,俩人相视一笑,吴宇娇嗔地说:“亲爱的,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新娘?”   面对吴宇挑逗,肖华诡谲一笑,说:“宝贝,你要我怎么对待你呀?”   “我不知道啊!呵呵”吴宇羞红着脸说。   “那我告诉你……”肖华嘻笑着一把将吴宇压在身体底下,热烈地亲吻着,室内顿时颠鸾倒凤,春光四溢……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婚姻家庭   新婚的日子幸福甜蜜,浪漫十足,家不仅是亲情与责任的载体,更是心灵的归宿。肖华尽量处理好繁忙公务与家庭生活的关系,花大量的时间来陪伴吴宇,悉心照顾着这个温馨的家。他喜欢躺在沙发上,惬意地看着电视,欣赏着漂亮的新房,他喜欢看着吴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更喜欢拥着她光洁的身子酣然入睡……   按照习俗,婚后的第三天是吴宇回门的日子。   一清早吴劲光就去集市,东挑西拣,买了不少吴宇平日喜爱吃的菜。不到九点钟,亲戚们陆续来到岳淑华的家里,姑父、大姑、二姑父、二姑、姨父、小姨……屋里坐满了人,有的坐在客厅里喝着茶聊着天看着电视,有的在餐厅里帮着岳淑华拣着菜。看到他俩来了,免不了寒暄一番。肖华来到厨房帮助正忙着炒菜的吴劲光打下手,吴宇则像往常一样回到她的卧室玩电脑去了。   吃饭的时候,吴劲光从客厅的酒厨里挑了一瓶十年茅台陈酿递给肖华,高兴地说:“肖华,来……把酒给大家都斟上。”   肖华给亲戚们斟完酒,举起酒杯由衷地说:“爸,妈,我先敬二老一杯,这些日子里您们辛苦了。”   “一家人还客气什么,这是全家的大喜事,人人有责嘛。”吴劲光笑容可掬地说。   看着岳淑华端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吴宇不禁提醒道:“妈,肖华给你敬酒啦!”   听到吴宇的叫嚷,岳淑华“嗯”一声,转而举起酒杯朝肖华,说:“肖华,小宇,你俩结婚了,也就意味着成家立业了,妈打心里替你们高兴,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向肖华说清楚,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要好好照顾她,更要照顾好这个家,你要知道组合一个家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说话时一脸的严肃,那神情好像首长给部属下达任务似的郑重其事。   “你放心吧,妈。”肖华嗫嚅着。   岳淑华举杯饮尽杯中酒,放下杯子又继续说:“妈是过来人,在官场上也干了这么多年,深知小家连着大家,没有一个安稳的小家就没有顺心顺意的政治前途。你妈不在这儿,我就是你妈,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听进去。没有规矩难以成方圆,家有家规,要懂得规矩,你看你前段时间整日忙于工作,十天八天见不到你的人影,就这样怎能照顾这个家?你们的日子才刚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你要求上进我没意见,但是不能一味为了工作而忽视了家的存在。”   “是……是……”面对岳淑华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肖华只得诺诺连声,心里却似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那一刻,他觉得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他心里很清楚岳淑华之所以这么说,显然是因为在女儿出嫁的事情上付出太多而耿耿于怀,言下之意就是告诫肖华对她的付出,要懂得感恩。   听着岳淑华喋喋不休地叨唠着,吴宇不满地冲大姨岳淑荣嚷道:“姨,你看我妈叨叨个没完,还叫人吃不吃饭啊?”   “呵呵!”岳淑敏只是抿嘴笑了笑,没有吭声。   看到吴宇嘟着嘴一脸不厌烦的样子,肖华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佯装高兴的说:“小宇,妈妈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打岔,妈妈说的都是对的,我们以后就要注意这些。”其实,肖华内心对岳淑华颐指气使、动辄教化人的作派,反感至极,尤其在刚认识吴宇那阵子,对于岳淑华的挑剔与说教,更是无所适从,不过时间长了,听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至于她言之凿凿所谓的家规,从何谈起?肖华听着生气又奈其何?   一桌子菜,色香味俱佳,可嚼在肖华嘴里如同嚼蜡毫无味道。但他还是佯装高兴地吃完了这顿“回门宴”。吃完饭,肖华开车拉着吴宇径直回了家。回到家,母亲和亲友们正吃着饭。母亲看到他俩回来,不禁放下碗筷诧异地问:“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吃饭吧?”   看着满脸迷惑的母亲,肖华瓮声瓮气地说:“吃过了。”说完,换了拖鞋径自进了卧室。   看到肖华闷闷不乐离去的身影,母亲不禁怔在那儿,眼里满是疑惑。见些情景,吴宇连忙笑着打圆场,说:“妈,我们吃过饭了,这几天太累了,想早点回来休息一会儿,过几天还得去上班哩。”说完脱下风衣,挂在客厅的衣架上,也跟着换了拖鞋进了卧室。俩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各自想着心事。半晌,吴宇钻进肖华的怀里,把头压在他的胳膊上柔声问道:“老公,还在生我妈的气吗?”   肖华没有吭声,两眼只是出神地盯着天花板,似乎还沉浸在思索之中。   吴宇见肖华对自己的问话无动于衷,不禁咯吱着他的腋窝,嗲声嗲气道:“你说啊,是不是呀?”   肖华经不起咯吱,淡淡地说:“是你想多了,我没有生气,再说我生气有用吗?我可顶不住你妈那张嘴。我现在就在想一个问题,我们结婚了,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你妈为什么啥事都要管啊?”   “咦,我就知道你就会这么说的,我被我妈统治了二十年,不也熬过来了,我那时候穿什么衣服,平时与哪些同学玩,和哪些同学不能玩,都得经过她批准。那时候,年少轻狂,她越是这样,我愈是反叛,与她对着干,不过现在我已经适应了,也理解她的做法,知道她也是为我好。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就慢慢熬吧。再说有本夫人罩着你,保证你平安无事。”吴宇躺在肖华怀里幽幽地诉说着,说完嘻笑着伸手摸了摸肖华的脸,像是在安慰他那颗抑郁的心灵,然后静静地躺着那儿不再言语,那神情似乎沉没在往事的回忆之中。   母亲及家人在肖华家里住了半个月就准备回去。肖华想到家人千里迢迢来一次不容易,就想让他们在这儿多住一段时间,但是肖敏说假期到了,肖亮说工地上有急事,必须回去,于是肖华对母亲说:“娘,小敏与亮子有事先回去,您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吧!”   肖华满以为母亲会一口应承留下来,没想到母亲笑着说:“华子,我知道你的心意,想让娘在这儿多享几天清福,可是家里离不开我呀,让我还是回去吧。”   “家里能有什么事离不开您啊?再说就算家里有事,他们都在家嘛,犯得着让你操心吗?”肖华不理解地问道。   “哎呀,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回去。”母亲固执地说。   看到母亲执意要走,肖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为情地:“娘,您是不是嫌在这儿住的不舒服,还是我和小宇待您不够好?”   “什么也不是,吃的好,住的舒服,你们都孝顺,我做梦都是笑的。”母亲摇了摇头笑着说。   “那还要走?”肖华问道。   “娘,哥让您在这儿住一阵子就安安心心住下来吧,您不用操心家里,有什么事,我们都在家里,你担心啥!”肖敏劝说着。   “是啊,我们先回去,到时您想回去让哥给我打个电话,我就来接您。”肖亮接茬道。   “我不是不想在这儿住,我……我只是住着不习惯,怪不方便的。”母亲被儿女们问得急了,支吾着说出实话。   “这是你儿子的家,能有什么不习惯和不方便啊?”肖华睁大眼睛诧异地问道。   母亲拢了一下头发,显得不自然地说:“也没什么!”   肖华说:“没什么那就安心住下来吧。”他也知道母亲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平素懒散惯了,一下子来到城里,一时还不适应城市的生活,比如说平日里想“方便”一下,在母亲看来家里的座便器就没有老家的茅厕方便,还有进出门要换鞋,以及家是一天到晚都是关着门,相邻之间不相往来……这些她都觉得拘谨、别扭。可肖华就是想不通这是在她儿子的家里,有什么可拘束的?母亲在家里有时候会抽烟,特别在父亲过世之后,这是她排遣孤独的唯一爱好,肖华不忍心劝她戒烟,再说村里那些老太太大多会抽烟,有的下地干活、走乡串户都随身携带着水烟袋,走到哪儿,“咕噜咕噜”抽到哪儿,那种逍遥自在的神情赛过“活神仙”。为此,肖华还专门买了好几条价格不菲的香烟放在母亲的床头柜,而母亲抽了一盒之后再也不抽了,问她为什么不抽,母亲说不好抽,没有自家种的烟叶有劲,更不习惯香烟上带有过滤嘴。怕母亲忍不住烟瘾,肖华又通过朋友从市烟厂搞了几斤上等的烟丝,让她自己卷烟抽,这下母亲像拣到了宝贝似的高兴得眉开眼笑。   母亲勉强笑了笑,说:“那好吧,你们回去,我带着明明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见母亲同意住下来,肖华欣喜地说道:“那好哇,我还巴不得你们都住在这儿哩。”   “奶奶,我要回去,我还要上学哩。”朋朋噘着嘴叫嚷道。   母亲瞪大眼睛佯装生气的样子冲朋朋说道:“谁让你在这儿了,平日里真是白疼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说完边抱起明明边在他粉嫩的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还是我的明明跟奶奶亲。”。   “呵呵!”母亲的话顿时让屋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为了让母亲安心住在这儿,平日有空闲的时候,肖华要么带着母亲到市区里的佛庙里烧香拜佛,要么在家陪着她聊聊天,一天两天没事,可时间一长,吴宇竟不愿意了,说他心里只有自己的娘,对她不亲,故意冷落她。有一次还因为他跟母亲聊天时间稍微长了点,吴宇竟然给他脸色看,让他难堪。肖华记得很清楚,那次,他外出办案出了一个多星期的差,回到家的当天晚上,一家人在外面吃的饭,吃完饭回到家后,他像往常一样和母亲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不知不觉聊到十来点,竟无倦意。吴宇催了好几次让他去睡觉,他没在意,等他推门进入房间准备睡觉的时候,才发觉吴宇从里面把房门反锁了,任凭肖华在外面怎么敲门她就是不开门,肖华折腾急了,吓唬着要用脚踹门,吴宇这才气冲冲地打开了门,阴沉着脸,酸不溜丢地说:“嗬!你还知道睡觉呀,我还以为你们要聊一晚上呢?见天哪有那么多话,真是可笑!”说完悻然倒在床上,只留给肖华一个冰冷的脊背。肖华遏制着内心的怒火,压低声音问道:“吴宇,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听到肖华的责问,吴宇气呼呼地转过身子尖叫道:“你说我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肖华怕母亲听到这边的动静,忙掩着她的嘴巴低声道:“深更半夜的,有事说事,有理说理,你的声音就不能放轻一点,影响多不好。”   吴宇愤然打落他的手,瞪眼诘问道:“咦,你还知道影响不好?你不觉得你做得太过分了吗?从结婚到现在你跟我在一起说过几句话啊?有事没事就把你娘挂在嘴上,你心里只有你这个娘,我算什么啊?”其实,在吴宇的内心里,她很珍惜这个家,离开了岳淑华的约束,再也听不到岳淑华喋喋不休的说教,她感到无比的轻松和快意。她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花在琐碎的家庭事务中,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样样能干,尽量做出一副贤德妻子的模样。然而,肖华对她所做的一切似乎视而不见,就知道关心她的家人,她心里难免不失衡。   看到吴宇一脸的委屈,肖华感到既可气又可笑,只得连声歉意道:“好……好,是我的错,以后我注意点……”   见肖华向她示弱,吴宇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仍旧不解气地嘟哝着:“不是我没事找茬儿,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   “哎哟,十一点多了,是有点太晚了。好了,不说了,宝贝,我们睡觉吧……”肖华拿起床头上的小闹钟看了一眼,不无抱歉地说。   这一夜,吴宇酣然入梦,肖华却彻夜难眠,他搞不懂与自己的亲娘说说话、唠唠嗑,吴宇究竟发哪门子神经吃哪门子醋?   吴宇可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肖华和自己结婚之后,简直是判若两人,全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宠着她,顺着她,照顾她,甚至俩人相处的时候,说话也只是提问式的只言片语,少了些卿卿我我,少了些恋爱时的温言软语,这些天壤之别的变化让她难以接受,心里颇感委屈,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婚后肖华刚上班,单位里的事情比较多,无瑕顾及自己,也就在体谅中忍耐下来。然而,肖华的表现似乎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发生变化,大有变本加厉之势,尤其是母亲住下来之后,她更觉得肖华不像话,整日不是忙公事,就是陪着母亲没完没了的聊天、外出散心,把她当成空气一样冷落在一旁。她真的无法相信,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男人,在他母亲来了以后居然与她没话说,更不要说耳鬓厮磨谈谈心说说心里话。那一刻,她很留恋他俩谈恋爱时的那段时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结婚?常言道,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他俩正处于新婚燕尔爱意正浓之时。就在肖华出差时的这段日子里,她觉得像是过了几年一样难熬,晚上寂寞得睡不着觉,想打电话与他说说话,但想到肖华在外面辛苦一天又不忍心去打扰他,几次拿起电话又搁下,无奈之下她只有打开床头柜上的CD机,听着歌曲,在孤独、寂寞和空虚中回想起那些风花雪月的朝朝暮暮,让歌声伴随着离愁别绪渐渐沉入梦乡。她盼星星盼月亮般盼望他回来,人是回来了,可回来之后,肖华故态复萌,根本就不顾及她的感受,吃完饭回到家就知道给母亲泡茶点烟,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喝茶抽烟聊天,兀自把她凉到一边。看到母子俩在客厅里聊天说地、有说有笑的那股热乎劲,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积郁在胸中的怨怼与醋意顿时像火山爆发时的岩浆般喷涌而出……她要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一点厉害看看,让他知趣一点,让他感知到她的存在,于是乎就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小俩口的闹剧,母亲自然是心知肚明,只不过儿子的孝顺她是最清楚不过,看到吴宇有意为难儿子,她在替儿子愤愤不平的同时,暗地里把这个城里媳妇与家里的两个媳妇相比较,尤其与肖亮的媳妇玲子相对比,更觉得吴宇太过于矫情,太没点规矩,天底下哪有媳妇敢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真是反天了!要是在老家,玲子敢对肖亮这个态度,她早就恼火了,说不定会骂她个狗血喷头。可是这是城里,情况不比农村,就肖华的话说,城里的女人开放、民主,纵然母亲心里有火也只得窝着憋着不得发泄。从那以后,肖华回家想和母亲多呆一会儿,母亲就让他早点休息,说自己累了也想睡了。其实母亲呆在房间里一直没有睡,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不想惹她那个娇气的儿媳妇生气。就这样,母亲在肖华家住了三个多月,最后还是愤然决定回去,而且是立马要走人,毫无商量余地,缘起她与岳淑华之间发生了一次正面冲突,她认为城里不是人呆的地方,城里人的心思太重。   九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肖华正在单位忙着筹备迎接建国五十一周年庆典活动,突然接到吴宇的电话,语气急促,说:“肖华,你快点回来吧,家里出事啦。”   听到此话,肖华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急忙问道:“出什么事啦?”   “你快回来吧,你要是回来晚了,你妈可就走了。”   “她要上哪儿去啊?”肖华怔怔地问。   “你说往哪儿去,回老家啊,快点回来吧!”吴宇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听说母亲要走,肖华的心里反而坦然了不少,他始终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不过让他不明白的是,今天早晨上班出门时母亲还是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要走呢?难道说母亲与吴宇之间发生了矛盾?他来不及细想,急忙向同事交接了手头的工作,就匆匆往家里赶。回到家,推开虚掩的门就看到客厅地板上一片狼藉,沙发上坐着一筹莫展的吴宇。   吴宇见肖华回来了,忙起身说:“我妈刚才和你妈吵架了。”   “你妈?她俩怎么会吵架?”肖华诧异道。   “是的,我妈刚走。”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肖华追问道。   在肖华的追问下,吴宇这才慢慢道出了吵架的原委。原来,吴宇前几天参加了一个同学的生日集会,闹腾到半夜又去吃了些烧烤,喝了几杯冰冻啤酒。她的肠胃本来就不算好,经过这番刺激,回家之后上吐下泻折腾了好几天也不见好转,不得以只好请假在家养病。岳淑华知道女儿病了,心想可能是闹肚子,也就没有在意,没想到接连几天还没见女儿来上班,她就慌神儿了,忙跑过来看望女儿。看到吴宇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憔悴不已,岳淑华心疼极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道:“你咋闹成这样,你婆婆让你吃了些啥?”   “也没有吃什么啊?”吴宇有口难言,不敢说出她在外面喝酒的事情,只好任凭岳淑华叨唠个不停。岳淑华也不顾母亲在家,三下两下把家里的卫生清理了个底朝天,把厨房里的剩菜剩饭统统倒掉,还把冰箱里从老家带来腊味一古脑儿倒进垃圾桶……她一边收拾着卫生一边数落着母亲的不是,说母亲平日里要是讲究点卫生,吴宇也不会得病。看到这么多好东西被岳淑华平白无故地倒进垃圾桶,母亲心疼不已,不禁朝喋喋不休的岳淑华恼怒地瞥了一眼,厌恶地说了句:“真是暴殄!”   这一瞪眼一句话不打紧,顿时让本来就对母亲抱有成见的岳淑华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子燃烧起来,她停下手中的活儿朝母亲哂笑道:“咦,好端端的一个家,让你这个乡下婆子弄的乌烟瘴气的,一个老婆子还抽什么烟,这是讲卫生吗?”岳淑华的话尖酸刻薄,掷地有声,直接刺痛了母亲那颗敏感的心,再加之母亲平日里就看不惯岳淑华那副居高临下、飞扬跋扈的作派,不禁反唇相讥道:“乡下人怎么啦?你还别口口声声说瞧不起乡下人。我看啊,乡下人比你这个当国家干部的素质高得多。”   “我怎么啦,城里人的素质就是比你们的高,我家小宇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的儿子。”岳淑华反唇相讥道。   一时间,俩人在客厅里你一言我不语,针尖对麦芒,闹得不可开交。一直躺在床上的吴宇实在是看不过眼,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企图阻止这场内战,叫嚷道:“妈,你别吵了,不要怪婆婆,是我自己吃坏了肚子。”   此时情绪激昂的岳淑华哪里还听得进女儿的劝告,怒眼圆睁朝女儿忿忿道:“滚到一边去,要不是因为你,老娘也不会跟着你在这儿丢人现眼的?!”   “我……我怎么啦?”岳淑华的抢白顿时让吴宇噎在那儿,她嗫嚅着返回了房间。看到岳淑华那副不罢不休的架势,一时半刻还收不了场,吴宇没有辙,只得拿起手机拨打着肖华的电话。一直在卧室里玩着积木的明明听到客厅里的动静,赶紧跑了出来,看到奶奶和“和蔼可亲”的岳奶奶在急烈的争吵着,顿时吓得哭了起来。   “我不跟吵了,有失身份!”母亲怕吓着孙子,连忙上前抱起他,爱怜地说:“明明乖,不要哭……”边哄着孙子边愤然回到卧室,客厅里只留下余怒未消的岳淑华。   听完吴宇的述说,肖华只觉到血往上涌,他强忍着内心的愤怒,阴沉沉地说:“你妈真是的太不讲理了,你说你闹肚子和我娘有什么关系啊?你也真是的,为什么就不跟你妈解释清楚?”   没想到,此话一出,竟惹恼了吴宇,忿然道:“我现在才真正看清楚了你的真实面孔,啥事你就知道护着你娘,我妈说你娘不该抽烟不对吗?再说我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闹起来你认为解释管用吗?”说完,趿拉着拖鞋气冲冲地进了房间,又“啪”的一声将门重重地扣上。   “真是不可理喻!”看到吴宇愤然离去的身影,肖华简直就要气疯了,他真想上前一把扯住吴宇就孰错孰对的问题与她论理个清清楚楚,但是此刻他懒得去理会她,当下要紧的是先把母亲的情绪安抚下来,其它的事情回头再说,于是他理了理有些错乱的头绪,轻轻推开母亲的房门走了进去。房间里,母亲坐在床沿边神情黯然地收拾着衣物,听到肖华进来,头也没有抬,好像没有看到一样。肖明像个小大人似的,倚在母亲的身旁,紧绷着小脸蛋,虎视眈眈地瞅着他,好像进来不是自己的伯父而是惹奶奶生气的“仇人”。肖华尴尬地看着一言不吭的母亲,低声道:“娘,您不要生气。”   母亲没有吭声,半晌才放下手中的衣服,缓缓地说:“华子,娘今天就回去,你要是有时间就送我回去,要是没有时间,就打电话让亮子过来接我,他要是没有时间,那我就自己回去,就是走我也要走回去。”   “娘,你在说什么啊,小宇她妈是个直脾气,您不要和她计较,你要是怪就怪我吧。”   “孩子,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什么都清楚,自从见到您丈母娘那天起,我就知道她不是一般人,个性强不是错,但没有想到她的人品竟是这么差,遇事不论理,仗势欺人,她哪像个国家干部啊?就像个疯子,见人乱咬。唉,我能怪那个啊,我谁也不怪,要怪就怪娘命苦没本事。”母亲边说着边揩着眼睛,就在母亲伸手擦拭眼睛的一瞬间,肖华看到一道浑浊的泪水顺着母亲的指缝间流淌下来,流到她那多皱的唇边,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是那么的醒目刺眼,霎时一种难以言状的心痛感迅疾传遍全身,他不由得叹息一声颓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在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慢慢点上,竭力想平静一下烦躁的情绪,再设法说服母亲留下来。看着袅袅升腾的烟雾,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理屈词穷,竟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房间里顿时陷入沉闷的气氛之中。   “哐啷”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撞开,门口伫立着一脸愠色的吴宇,她穿着整齐,手里掂着小皮包,两眼倨傲地盯着正在低着抽烟的肖华,说:“肖华,我上我妈家,你去不去?!”   肖华微微抬起头朝吴宇看了一眼,悻然道:“小宇,你能不能不发神经啊,这个时候你去你妈家干什么?还嫌闹腾得不够热闹吗?”   “你不去是吧?!”   肖华不为所动,依旧低头抽着烟。见肖华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吴宇气得脸都变形了,冲肖华悻悻道:“好好……”说完,一跺脚转身离去。客厅里顿时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防盗门的“哐当”声,紧接着又是东西坠地的“嘭当”声,似乎是门后鞋柜上的花瓶被震落在地。   “真是发神经!”肖华无奈地站了起来,默然走出了母亲的房间。他站在客厅里,看到满地的狼藉,只觉得脑子里乱极了,伤心、痛苦、委屈……不可言状。他搞不明白,结婚以后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岳淑华气冲冲从女儿家里出来,径直回到自己的家中,一五一十向吴劲光述说了与母亲吵架的过程。吴劲光静听着老伴的诉说,一言不发,他很清楚岳淑华的做事风格,遇事易冲动、说话不留情面、得理不饶人,无理还强三分……再说就岳淑华自己才刚才所述说的经过,这哪儿是亲家母的不对,分明就是岳淑华在没事找事?!他正想劝她几句,但转念一想,她在气头上,谁说的话都不好使,还不如等到她心平气和的时候再向她好好谈谈这件事情的是非曲直。   “小宇的病咋样了?”   正当他问起女儿的病情时,忽然听见门铃骤然响起,他连忙起身过去开门,见到吴宇哭丧着脸站在门口,诧异之余,赶紧把她让进屋里,问:“你这是什么啦?闺女。”   吴宇没有回答他的话,径自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委屈地叫了一声“妈……”随即放声大哭起来。   岳淑华见状,不由得慌神儿,连忙上前抚摸着吴宇的肩头焦急地问道:“你哭什么呀?是不是你俩吵架了?”   “呜……”听到岳淑华的问话,吴宇抬头向岳淑华哀怨地看了一眼,又低头伏在沙发的靠垫上哭得更加伤心了。   “唉!”看到女儿恸哭的样子,岳淑华心疼地叹了口气,起身进了厨房。一会儿功夫,她手里端着一杯水从里面出来,说:“我说吧,结了婚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看他与他娘整天一个鼻孔出气,事事处处袒护着他娘,他眼里哪里还会有你啊?真是气死我了。”边说着边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蹾在吴宇面前的玻璃茶几上,只听到“当”的一声,水从里面溅出来,溅落一茶几。看到她那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放下的不是一杯水,而是那个不知好歹的肖华,她要将他狠狠掼在地上,然后踏上一脚,方可消除心头之恨。   “我看啊,肖华现在敢给你脸色看,她娘功不可没。”岳淑华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   听到岳淑华的话,吴劲光再听不下去了,朝岳淑华瞪眼叱责道:“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哪有你这样教育自己闺女的?再说,小宇有病是人家的错吗?我看啊,是你无端取闹,没事找事。”说完气呼呼地抓起放在茶几上的收音机,悻悻而去。   “你……这老头子……”吴劲光一番呵责的话,顿时把岳淑华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张大嘴巴怔怔地瞅着吴劲光离去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   婚姻是什么?   是理解,   有着相通的灵犀;   是牵挂,   有着不离不弃的爱恋;   是寄托,   是彼此的依靠。   (后记:肖华当日日记《婚姻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送母回家   吃过晚饭,肖华、母亲和是明明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母亲执意要走,他有些难过,但是他没理由和勇气作进一步的挽留,只是默然无神地看着电视。明明亲昵地偎在母亲的怀里,时不时被动画片中的精彩片段逗得开心大笑。看到孙子笑,母亲也跟笑,笑得舒心自然,全然没有不愉快的迹象。都说隔代亲,母亲对妹妹和弟弟的几个孩子真是亲的不行,有些慈爱也有点溺爱,只要和他们在一块的时候满脸的皱纹也是笑眯眯的。肖华泡了壶普洱茶,先给母亲倒了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依旧默默地坐在那儿。母亲啜了一口茶,缓缓地说:“华子,明天娘就要回去了,你也不用难过,娘知道你孝顺,可是娘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不适应城里的生活;按说我住在你这儿有吃有喝还有花的,衣食无忧,高兴还来不及,我哪还有生气要走的道理?!”   “娘,既然您知道这些,那就别回去了,您这一走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啊,左邻右舍及同事会怎么看我?说不定村里人还笑话我们待你不好呢。”   “娘是过来人,虽说我在这儿住的时间不长,可是我把什么事情都看得明明白白,我是人老心不老啊,你受了什么样的气,过的什么样的日子,老娘心里最清楚不过,你自己要长点心眼啊,过日子可不是闹着玩的,需要用心的。”母亲说话的时候,眼眶潮润,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娘!”肖华本来就暗淡的心情愈发变得沉重起来。   “小宇是个好孩子,心直口快,实诚善良,但是她不是有主见的人。俗话说,人前教子,背后教妻。你可要多开导开导她、管教她,不管什么事情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以后要还是这样惯着她,终有一天会把她惯坏的,你会跟着吃亏的。”母亲抹了一把眼泪,语重心长地说。   肖华被母亲后面的一句话逗乐了,勉强笑道:“娘,哪有您说的那么严重,现在又不是旧社会,还要求女子讲究‘三从四德’的?”   母亲没有回应儿子的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瞅了他一眼,继续说:“你不在家的时候,她母女俩今天唱这一曲明天唱那一曲,动辄给我脸色看,娘不傻,眼不瞎,能看不出来。我住在这里心里不舒坦啊。”   母亲的话,让肖华感到莫名其妙,愕然问道:“不会吧,让您住在这儿的还是小宇先提出来,她怎么会这样待你?”   “人都会变的,更何况有她那么个不含糊的妈。”母亲神情笃定地说。   “哦,小宇是个有口无心的人,你不要怪她。”   “我不怪她,毕竟是我家的媳妇,可是也轮不到你丈母娘给我脸色看吧!有些话我不想说给你听,怕你伤心。我在肖家做了几十年的媳妇,高高在上,没人敢把我当贱人,可娘在你这儿做了一回贱人。”说到这里,母亲突然变得沉默起来,眼神复杂,充满悲戚。母亲虽说不识字,但为人处事耿直干练、通晓事理,深明大义,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女能人,深得家人和村民的敬重,这一点肖华是清楚的。   “娘。”肖华再也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喷涌而出。他哭什么呢?哭自己不孝,让母亲受到委屈。同时对吴宇也充满恨意。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吴宇竟是个口是心非、两面三刀之人,更恨岳淑华颐指气使、搬弄是非把这个本来安宁的小家弄得“鸡犬不宁”。他知道岳淑华对母亲有成见,原认为这种成见可能就是城市人对农村人世俗的偏见,没有他想像的那么严重,现在看来她是打骨子里就瞧不起农村人,这其中是否也包括自己呢?肖华想起他刚认识吴宇时,岳淑华对他的百般挑剔、千般刁难,激愤之余,对以往的遭遇颇有幡然省悟之感。   母子俩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时针不知不觉指向十一点,吴宇没有回家,连电话也没有给肖华打一个。   “去睡吧,你也别想那么多,你在这儿住的日子长,不管以后日子怎么样过,你还得与她家搞好关系。娘在有生之年能来你这儿几趟?我不跟他们计较这些,只要你与小宇之间没事,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了。我说这些,并不是在挑拨你与小宇及她家的关系,而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城里人不同于农村人,心思多。你和你父亲一样的脾气,耿直,容易相信别人,不改以后会吃亏的。俗话说,夫妻之间还隔双手。有什么话,尤其工作上的事情不能一五一十都让媳妇知道,女人嘴长……”母亲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虽说有些偏激,但不无道理,是一个“过来人”的人生体会,它折射出生活的无奈与现实,也凝聚着为人处世的哲学,而这些是肖华从来就没有意识到的。   看来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肖华只得无奈地说:“好吧,那我明天就请假送您回去。”   “行啊,你安排好你的时间,就这两天吧。”母亲仍有些不放心地说,说完拉着明明进了房间。   看着母亲显得有些单薄、落寞离去的背影,肖华心里又是泛起一阵酸楚。   夜阑人静,已经是午夜二点一刻。肖华毫无睡意,躺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他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小声,近乎静音,这样的话他就能通过虚掩的房门听到客厅里的动静。此刻,他是多么希望吴宇能够回来。可是,几个小时的等候还是让他失望了,客厅里静静的,门铃始终没有响起,只能听到座钟的滴答声和自己平缓的心跳声。他几次拿起手机试图给吴宇打电话,左思右想还是放弃了。其实肖华的内心很矛盾,母亲的话,言之凿凿,道出吴宇对她的嫌恶,但他仍然相信吴宇绝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倘若是那样的话,吴宇就不会随他回到那个贫困的老家,看到家里的状况,回来之后说不定还会悔婚。他想平日里就算吴宇对母亲有些失当的言行,那只不过是因为受到岳淑华的感染而已,他依旧深信白天发生的事情与吴宇无关,始作俑者才是她那个多事的妈妈。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凝视着梳妆台上吴宇的照片,照片上的吴宇笑靥如花,一脸的幸福,肖华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暖流,往日夫妻恩爱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他不禁掬过照片朝她深深地吻了一下。   第二天一上班,肖华就找郑副局长请假,本来他计划请十天假,回老家后再陪母亲好好说说话,无奈事务太忙,郑副局长只批了五天假,请好假,他又找到宋伟平商定购票的事宜,一切安排妥当,他这才驱车回家告诉母亲回去的确切行程。   下午一点多钟,宋伟平就开车来到楼下,于是母亲拉着肖明,肖华拎着行李一前一后下了楼。   母亲回家,没有儿媳送行,自然说不过去,出门的时候,肖华问母亲:“娘,要不跟小宇说一声吧,要不到时候她得怪我没告诉她。”   “她生病了,就不用麻烦她了,再说她也知道我想回去。”母亲缓缓地说。   车稳稳当当行驶在去车站的途中,宋伟平边开着车边和母亲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伯母,您怎么住这么短的时间就急着回去啊?”   “住的时间不短啊,好几个月哩。再说家里还种有庄稼、养有牲畜,住的时间长了,我不放心啊!”母亲笑了笑,温和地说。   “有肖主任、小宇姐伺候着您老人家,您应该在这儿好好享享清福,家里的事您就不用操心。”   “他们都忙着工作,我不能拉他们的后腿啊。”   “那您什么时候再来,我去接您。”宋伟平讨好地说。   “等到抱孙子的时候吧……”母亲笑眯眯地说,满眼是期待。   听着母亲和宋伟平的对话,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肖华只觉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但他仍装作没有留意他们说话的样子,将目光调向窗外,作出一副欣赏街景的专注神情。   坐上火车,肖华还是掏出手机给吴宇发了条信息:小宇,我送母亲回乡下,五天后回来!信息发出之后,肖华久久地看着手机,希望能收到吴宇的信息,但始终没有收到她的只言片语。   肖华返回天昌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的晚上八点。这几天,他几乎在车上度过的,只是在老家逗留了几个时辰,陪家人吃了顿饭,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当他身心疲惫下了火车,看到熟悉的车站时,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尽快回到家,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把心中所有的不快与疲倦洗涮干净,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就在他开家门的一瞬间,眼前的情形让他惊诧不已,家里拾掇得干干净净,地板上一尘不染,似乎是刚刚打过蜡,在荧光灯的照射下泛着明亮的光,原先放在沙发上的一堆脏衣服不见了,鞋柜上摆放着一盆翠绿的君子兰……正在他茫然之际,卧室门开了,吴宇穿着睡衣从里面出来,看到肖华,欣喜道:“老公你回来啦,我约摸着你今天就会到家。”边说着边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皮包和上衣挂在客厅的衣柜上,又温柔道:“老公,热水给你放好了,你先去洗个澡再来吃饭……”经吴宇一提醒,肖华这才觉得饥肠辘辘,下意识地朝餐厅瞅了一眼,这一瞅不打紧,脑海里又打上了个大大的问号:餐桌上摆着好几样卤菜,一瓶红酒,两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泛着刺眼的光芒……肖华木然地站在门口,疑惑地盯着吴宇,心想她到底唱的哪一曲,一下子变得这么温顺乖巧,是不是心里发虚啊?要是在平日里,他一定会激动地将她拥进怀里,抱着她说一通甜言蜜语,而今天他却觉得吴宇的殷勤周到竟是那么的别扭,甚至有些做作,这变化太快了,快得让人有点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吴宇似乎看出他心中的迷惑,温情脉脉地说:“傻子,没见过漂亮女人啊?”   “你这是……”肖华支吾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别愣着啊,快去洗澡吧,我去给你热菜。”吴宇边说着边朝肖华抛了个媚眼,转身进了厨房。   听到吴宇的话,肖华还是下意识地换了双拖鞋进了卫生间。“哗哗啦啦”的水流没能冲淡他心中的疑团与不快,相反随着对疑团的不断捉摸,更加坚信母亲的话并非是捕风捉影,也许正如母亲所言,吴宇变了,变得与岳淑华一样的媚世,甚至认为是她母女俩合伙气走了母亲,想到这里,肖华不禁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骂了句:“真是欺人太甚。”然后,三下两下冲掉身上的浴液,穿上睡衣不动声色来到餐厅,他倒要看看吴宇到底摆的什么谱?   餐厅里,吴宇早已热好了菜,倒好酒,坐在餐桌旁等着他。见他出来,关切地问:“老公,这几天跑累了吧?!”   肖华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径直来到吴宇的对面坐了下来。他拿起酒杯,眯缝着眼注视着一脸喜色的吴宇,依旧没有吱声,那眼神很怪异,有点冷峻,还带着那么一点暧昧的味道。眼前的吴宇显然也是刚刚洗过澡的,化着淡妆,一头秀丽的长发用一根淡黄色的手绢随意绾着,蓬松润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她那本来就丰腴的身材,经过爱情甘露的滋润更加显得珠圆玉润,凹凸之间透露着成熟少妇的韵味。良辰美酒夜光杯。面对这熟悉而又勾魂的活色生香,要是在以往,他早已是激动得不能自持,拥她入怀,爱她个死去活来,可今日,他心里只有压抑的怒火和盘踞脑中的一连串的问号,全然没有你情我爱的欲望与冲动。   四目相对,吴宇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餐厅里显得格外的寂静,静得只能听到俩人激越的心跳声。   沉寂片刻,吴宇终于打破了僵局,说:“老公,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肖华没吭声,目光仍然停留在她那有些不自然的脸上。   “我知道你很生气,你走后,我也很后悔,想了很多,还和我妈吵了一架,再说,你想想,有些事情能怪我吗?”吴宇言词恳切而又无奈地说。   肖华打断了吴宇的话,酸溜溜地说:“我哪敢生气,只要你高兴就行,现在我娘被你们撵走了,你们应该高兴才是。”   “真对不起,我原以为你娘当时说的是气话,没想到她真的回去了。那天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正在医院输液,手包落在我妈家里了,没有收到你的短信,要不然我肯定会回来阻止她回老家的。”   “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玩的什么鬼把戏。”肖华用不屑的眼光瞥了她一眼,厉声道。   “我没有装,你娘回去,难道我脸上有光吗?再说了,人都已经回去了,我们再吵架有什么意义吗?要不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再接她回来还不行嘛?”看到肖华没有打住的意思,吴宇红着脸说。   “咦,你真可笑。”肖华冷笑着说。   吴宇幽怨地看了肖华一眼,说:“唉,要怪就该怪我妈,要不是因为她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真是烦死人。”说完她竟扒在桌上低声抽泣起来。   看到吴宇哭泣的样子,肖华的心肠一下子软了下来,一肚子的怒火也随之消释殆尽,只是握着酒杯冷眼看着呜咽的吴宇沉默不语。他想,娘既然已经回去了,回来再与吴宇吵个天翻地覆,弄清楚个是非曲直也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通过刚才的一番理论,也觉得不能全怪吴宇……想到这些,他伸手拍了一下吴宇的肩膀,说:“好啦,别哭了,一切过去了,我不怪你。你不是准备了酒吗?来,咱俩喝一杯。”   吴宇早想到肖华会这样,因为她太了解他了,见不得女人流泪。她抬起头用真诚的目光看着满脸依旧严峻的肖华,幽幽道:“老公,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在生气,要不你狠狠地揍我一顿吧?!”说完她站起身子就往肖华身上贴,一时间让肖华弄得面红耳赤。   “行啦,先坐下来说点正经事,以前是因为我娘在这儿,有些话我不想说,也不好意思对你说,现在好了,按照你们的意愿,送走了她老人家,今天有些话我得说开。”   吴宇扭着腰肢回到座位上,托腮凝神,一本正经地说:“说吧,本夫人洗耳恭听。”   “我不生气,但是你得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肖华心平气和地问。   “好吧,有话请讲。”吴宇撇了撇嘴,作了个请的动作说。   “你妈明明知道你闹肚子是因为你在外面吃了不卫生的东西?我就不理解她为什么非得赖在我娘头上?”肖华压制着内心蠢蠢欲动的怒火,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问道。   吴宇当然知道岳淑华这样做的目的,但是她还是极力否认着,装出一副懵懂无辜的样子,说:“不是的,我想她也是无意的。”其实那天,她也觉得岳淑华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同寻常”,就像吴劲光说的那样她是在“无理取闹”,可她根本就不会想到岳淑华这样做的目的竟隐藏着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秘密。有人说,母爱就像母牛护犊子一样自私。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岳淑华爱护自己竟然会伤害到母亲甚至肖华的感情。就在吴宇收到肖华信息的当天,岳淑华听说母亲回老家了,竟露出一脸的笑颜,洋洋得意地说:“我就是想让这个老东西回去,这下可好了,肖华再也不会因为她娘把你不当回事……”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一下子揭开了吴宇心中的困惑,正如她猜测的那样,岳淑华之所以无理取闹,果然是别有用心,无非是想把母亲挤对走。看到岳淑华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吴宇一时哭笑不得,不禁瞪眼埋怨道:“妈,你怎么能这样啊你真是太过分了。”   “你知道个啥,妈这样做可是为你好,你还不知道好歹!”面对女儿的责备,岳淑华不但不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   “为我好?!怎么为我好啊?妈,你可把害死了,你叫我怎么回肖华的信息啊?”吴宇连气带急地说。   “我的傻闺女,肖华这时候正在气头上,你回信息说是去送她娘呢,还是让他娘不要走了?不管你怎么说都不好办,这会儿索性不要理会他,等他回来后再说。”   “妈,这样能行吗?他肯定会生气的?”吴宇噘嘴道。   “他生气就生气呗,反正他娘回去了,他就是生天大的气又有什么用?闺女,你听妈的话,绝对没有错,他回来要是不跟你生气的话,那更好,你也别提这茬;他要是与你生气,你什么都甭解释,你越是解释他愈发嚣张,男人都是这个德行,瞪鼻子上脸,你就一味装迷糊、装傻,他再大的怒火也会烟熄火熄的……”岳淑华振振有词地说。   岳淑华的一番经验之谈,无疑给六神无主的吴宇吃了颗“定心丸”,想了想除了岳淑华所说的,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不如依照此法,相机行事。   于是就出现了吴宇一系列让肖华意想不到的表现……   想到这里,想到岳淑华对自己的“良苦用心”,吴宇又辩白道:“肖华,我妈真是无意的,你不要想多了,你又不是不了解她的火爆脾气……她一门心思都放在我们身上,她要是待你不好,当初她根本就不会把岳昊结婚的钱拿出来给我们买房子。”   “那也是。”吴宇一语中的,击中了肖华的“软肋”,他不由得点头称是。话说到这个份上,肖华顿觉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了,在他看来,当爱情转化为亲情时,遇事就不能再锱铢必较,就算在生活中有些摩擦、有些误解,那也是白璧微瑕,因为这种相互依恋的亲情是维系婚姻延续的根基。想到这些,他淡然地笑了笑,举起杯子说:“好,不说了,不管你妈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也不要再提了。来……咱们喝酒。”   面对肖华的宽容大度,吴宇内心更是羞愧难当,她不由得感佩地看着肖华,无言地举起了酒,说:“老公,以后我们常回家去看你娘。”   “嗯!”   “当”的一声,两只酒杯激烈地碰撞到一块,在那一刻,所有的隔阂与猜疑烟消云散……   当我们为情所困时,   当我们欢乐时,   当我们悲伤时,   当我们不再年轻时,   当我们那颗不安分的心归于宁静时,   当我们清醒后,   蓦然发现,   我们的父母,   已是风烛残年,   随时会离我们而去,   而我们为他们做了些什么,   只有微不足道的孝道。   (后记:摘自肖华当日日记《当我们清醒时》)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家长里短   翌日,吴宇早早起床做好早餐,蹑手蹑脚来到卧室,俯身趴在还在酣睡的肖华身边,捏着他的一只耳朵轻声地说道:“懒虫,快起床了,再不起来,上班就要迟到啦!”   “哎哟,坏了,你误了我的大事了,你怎么不早点喊我起来。”听到吴宇的话,肖华突然想到今天上午要参加庆典活动的彩排,不由得瞪了吴宇一眼,连忙翻身就要起床。   “逗你玩的,你安心睡吧,现在还不到七点,吃完早餐再去上班刚刚好。”吴宇看着肖华慌乱的样子,笑着说。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要去上班吗?”   “不上班呀,还不是为了给你准备早点嘛。”吴宇温情脉脉盯着肖华说。   “不会吧,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这么勤快真是让我太感动了。”听到吴宇的话,肖华不禁激动地搂住吴宇的腰肢,在她脸上胡乱地亲了一口。   “你还没刷牙哪,臭嘴!”吴宇佯装讨厌的样子推开嬉皮笑脸的肖华。   “好,我洗脸去了。”肖华一跃而起,裹着睡衣就往洗手间走去。   “还早着呢?你再睡一会儿吧。”   “不睡了,我得向老婆学习,天天向上,做个勤快的、称职的好老公啊。”   “这才是我的好老公。”   肖华洗漱后来到餐厅,看到餐桌上摆了不少早点:有葱油饼、烤面包、果子酱、凉拌西芹、五香花生米、煎鸡蛋、八宝粥,可谓是中西合璧、既营养又养生。他情不自禁地翘起大拇指夸赞起来:“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我老婆还有这本事呢,真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了!”边说着边拿起一块葱油饼就往嘴里塞。   “好吃吗?”吴宇一边收拾着客厅的卫生一边问道。   肖华皱了皱眉头,故意装作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惊叫道:“哎哟,这饼怎么这么咸啊……”   “不会吧,我……”吴宇见肖华一副痛苦的表情,忙上前抓过他手中的饼,撕了一小块放在嘴,慢慢地咀嚼着,然后喃喃道: “不咸啊!”   看到吴宇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肖华诡谲一笑,说:“哈哈,我也是在逗你玩的,这饼真的好吃,又香又软,就像宝贝的……”肖华边说着边作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瞟着吴宇丰满的胸脯说。   “你这个大坏蛋,在说的什么呀?!”吴宇脸一红,笑着扑过去拧肖华的胳膊。   “是你想歪了,我是说像老婆温润的俏脸蛋。你……呵呵。”   “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看我拧死你。”吴宇边说着边抓住他的胳臂,然而她并没有真的拧他,而是用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哎哟,你想谋害亲夫啊。”肖华捂着脸惊叫着。   “哼,看你还敢不敢再瞎说。”吴宇盯着肖华佯怒道,眉宇间流露出无限的柔情蜜意。   “娘子,饶命吧,小生再也不敢了。”   “呵呵,好吃吗?”吴宇娇声问道。   肖华抓起葱油饼狠狠地咬了一口,说:“啧啧!真香。”   “真的好吃吗?”   “真的好吃,我真的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啊?”   “那我天天给你做,好不好?”   “那就谢谢夫人了,哎呀,也不知我肖华走了什么运,上天赐给我这么个漂亮能干的媳妇儿。”   “别臭美了,快吃吧,堵住嘴。”看着肖华狼吞虎咽的样子,吴宇心里美滋滋的。   一阵风卷残云,肖华吃完饭,抹了抹嘴,打了个响指,朝正在收拾客厅的吴宇喊道:“小二,埋单。”   “不用了,我只希望公子能早点回来,别让小娘子在家里孤单地等待。”   “那我早点回来伺候你。”肖华上前凑近吴宇的耳根“不怀好意”地说。   “咦,去你的。”吴宇两颊绯红,撒娇地叫地一声,把肖华推出了门。   目送着肖华出了门,看到餐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吴宇喜不自禁,高兴得跳了起来。这顿饭对于从来没有做过饭的她来说,可谓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就在肖华送母亲回乡下的那几天,岳淑华没少强迫她练习厨艺,就岳淑华的话说,婚后的女人要想管住丈夫的心,就得先抓住丈夫的胃。今天牛刀小试竟取得如此意外的效果,她不由得哼起小调,兴致盎然地收拾起餐桌来。   下了楼,肖华驱车直往单位驶去,一路上在想,吴宇这两天是怎么啦?变化这么大,转变得让人心里有些不踏实,不过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很快在头脑中消逝。他想,也许结了婚的女人都有种归属感,因为爱他,爱这个家,才变得如此有责任感,而这种责任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相夫教子的思想,也许吴宇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想着这里他对着倒车镜里的自己自信地笑了笑,在心里默念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为了我的爱人,为了我们的家,加油!”   随后的日子是甜蜜的,恩爱的,也是浪漫的,值得留恋的,尤其是融入俩人世界的时候,没有外界的纷扰,肖华和吴宇就像吸足了氧气的鱼儿,在爱情的海洋里自由自在地遨游。肖华尽量推掉一些无关紧要的应酬,在家陪伴着“娘子”。吴宇也一门心思放在小家上,不上班的时候,俨然一名家庭主妇的形象,尽管他们的兴趣爱好有些不同,但是她可以放弃这一切,她认为相夫教子才是家庭原则的第一条。那段时间里,她放下“大小姐”的架子做家务,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累的时候,只要听到肖华喊她一声“宝贝”,她也觉得那也是一种幸福。她自从认识肖华起,肖华就喜欢喊她“宝贝”,她也喜欢他这样喊她,那时候的感觉是爱,现在的感觉是幸福。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到了二〇〇一年的国庆节,这可是个旅游的黄金季节,也是喜欢旅游的人们最盼望的节日。吴宇想趁现在还没有要孩子的时候能多出去走走,她尤其想去看看草原,那是她儿时的梦想,可眼下肖华能陪她去吗?工作那么忙,每天还操心着还房贷的事,也实在辛苦。她曾经和肖华谈过这件事,可肖华的回答让她无所适从,甚至有些让她恼怒。   她依稀记得有天晚上,他俩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吴宇突然想到快到国庆了,不禁兴奋地问:“老公,趁现在我们还没有小孩,能不能去外面玩一玩呀?”   “行呀,去我老家吧,那儿有山有水还有浓郁的风土人情。”肖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肖华的话如同一盆凉水猛然扣在她的头上,顿觉兴致索然,她不禁噘起嘴,幽幽道:“想你娘了吧,真没劲,我想去看看大海,看看草原……”   一提到母亲,肖华不知道哪来的一股火,微愠道:“你怎么就玩不够呀?我哪有时间陪你呀,要去,你自己去吧。”   肖华截然不同的态度顿时激怒了吴宇,她不禁质问着:“啊,说回你家你就有时间,说去别的地方你就没有时间,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矛盾啊?!”   “我……”一句话顿时把肖华噎在那儿,他正要辩白几句,忽然听到吴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不禁欲言又止。   正在气头上的吴宇,伸手抓过手机正要摁断,猛然瞥见电话竟是余涵茗打来的,不由得接了电话。   一接通电话,那边的余涵茗就快人快语地问道:“姐,十一你们出去玩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吴宇没有想到她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我想出去玩儿,可人家没有时间啊?”吴宇朝肖华瞟了一眼,幽怨道。   “国庆节他不放假吗?”余涵茗诧异地问。   “放,可人家不愿意陪咱,我也懒得求人家。你们去哪儿玩啊?”吴宇漫不经心地说,心里却是忿忿难平。   “去内蒙古呀。”   听余涵茗说去内蒙古,吴宇黯然的心情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尖声叫道:“哎呀,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就想去看看大草原……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她一边朝肖华翻着白眼一边顺口唱了起来。   “咦。”肖华不屑地掉过头,不去看她那副挑衅的神态。   “你只要想去,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姐夫的思想工作我来做。”余涵茗笃定地说。   “你看着办吧。”吴宇毫无底气地回答。   “呵,你就放心吧,保证没问题,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吴宇以为余涵茗打电话也是白搭,肖华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从最初追她起就知道他是那种性情执著的人,心里的想法一旦形成,一时就很难改变。刚认识肖华时,她以为执著是一个男人的优良品质,现在看来她觉得这种过分的执著就是偏执、顽固不化、没人情味的代名词。但她并不知道余涵茗早先于她就与肖华相识,并且还是肖华与田蕾恋情的见证人。所以,余涵茗在吴宇面前夸下海口说能说服肖华一同外出旅游是有绝对把握的。   很快,余涵茗打通了肖华的电话,说明了打电话的意图,听说是两家结伴而行,肖华迟疑半晌还是欣然同意,此时他有了自己的打算,何不借此机会,让吴宇跟着余涵茗学学怎样处理婆媳关系,怎样过日子,怎样为人处世。余涵茗在众多姊妹中算得上是嫁入豪门,锦衣玉食,但她生活勤俭,为人做事极有分寸,与顾春选的姐妹、妯娌关系融洽,尤其是婆媳之间貌似母女,让人称道。   临行时,两口子去了岳淑华家一趟,岳淑华高兴地嘱咐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就像人民军队首长对战士作指示一样,再三强调肖华要照顾好吴宇。岳淑华对肖华的态度也因母亲的离去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显得亲切有加,隔三差五就往肖华家里跑,今天是送点菜,明天送点好吃的,还时不时过去打扫一下卫生,家里的冰箱也总是被她填得满满当当的,这是母亲住在这儿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这种突如其来的亲近感让肖华感到有些不自在。   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这就是内蒙古大草原的真实写照。这里的原野空旷无垠,苍穹湛蓝如海,浮云朵朵似洁白的羊群,给人无穷的想像力。昨日还穿行在繁闹的街市,今天竟置身于空灵的旷野,时间与空间的变换,使人很容易融入一种宁静致远的意境中,在那一刻,什么凡心杂念,什么烦心事都被抛之九霄云外,让人倍感天地之悠悠,人生之苦短,来日之珍贵。肖华牵着马拉着吴宇的手徜徉在草原上,不远处一匹红鬃马带着一只马驹子正在悠闲地啃着草,小马驹子就像个撒娇的孩儿一样在红鬃马的身边蹭来蹭去……看到欢蹦乱跳的马驹儿,吴宇不禁甜蜜地笑了,她搂着肖华的腰肢哝哝道:“老公,等我们回去,我要给你生个孩子,就像那边的马儿一样……呵呵!”说话时,她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之情。原来结婚后,她曾向岳淑华提起过是否要孩子的问题,就岳淑华的话说,刚结婚不要急于要孩子,先等一两年再说。趁着年轻好好享受一下俩人世界,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等到有了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她一想觉得岳淑华的话有道理,所以结婚后她一直瞒着肖华偷偷地采取避孕措施。   肖华顺着吴宇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也被眼前的情景感染了,于是他激动地握着吴宇的手说:“宝贝,我做梦都想要个孩子,可是……唉!”   听到肖华一声叹息,吴宇以为肖华会问起结婚这么长时间她没有怀孕的事情,不禁紧张地问:“可是什么啊?”   望着一脸疑惑不解的吴宇,肖华笑着说:“就目前我们的情形怎么要孩子啊?”   “现在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吗?”   肖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看啊,我俩都要上班,要是有个孩子谁来照看啊?!”   “当然是你娘啊!”吴宇不假思索地说。   “哦,你这时候又想起我娘了,你说她现在在哪儿呀?”肖华松开吴宇的手,幽幽道。   “哦……”吴宇自觉失言,脸上顿时泛出红晕。   “再说就我俩这点工资,要支付房贷,还有日常开销……”肖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再加上你平时花钱还大手大脚的,我们要是有了孩子,哪还有钱去养孩子啊?”   “你瞎说,我哪有啊!”听到肖华的话,吴宇脸色羞赧,嘴上虽然反驳着,但她内心对肖华的指责表示诚服。   “你还不承认?就说你的衣服吧,家里的衣柜里尽是你的衣服,有些衣服好像你只是穿过一次吧,就扔在那儿……”   “你心痛啦,是不是嫌我花钱多了?”吴宇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噘着嘴说。   “我也不是心痛那点钱,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我的老婆还是那么的漂亮……只不过我觉得你买的衣服确实有些太多了。”肖华边说着边伸手抚摩着吴宇的长发。这也难怪吴宇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在她的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情而犯过愁(不过这次买房陷入窘况倒是个例外)。参加工作之前自然不必说,就是参加工作之后,她有了自己的工资,也是月月花光,是个典型的月光族。她只要相中了什么,不论贵贱,就买了来。当然她最热衷做的事情就是逛街买衣服和化妆品,自己没钱的时候,就张口向岳淑华要。对于女儿的要求,岳淑华向来是有求必应,毫不含糊。   听着肖华一番半褒半贬的话,吴宇转嗔为喜,扬眉瞪了他一眼,撇着嘴说:“咦,耍贫嘴,我不爱听。”说完掉头凝望着远处的草原沉默不语。此时她脑海中回想起发生在她与岳淑华之间的一件事。此事虽说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但想到当时的情形,她至今仍是迷惑不解。她不明白,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岳淑华竟然会因为一千多块钱的小事情对她大发雷霆,还差一点动手打了她。事情发生在搬进新房的那天。当天她路过一家精品屋,无意间瞥见橱窗里摆放着造型各异、形象逼真的洋娃娃时,她的目光顷刻间定格在那儿再也挪不开了。也许是出自女人天真烂漫的心理,也许是她对即将启航的婚姻生活充满憧憬,她想要是在客厅的沙发上摆着一些精美的布娃娃,下班以后一边抱着洋娃娃,一边悠闲地看着电视,那该是多么浪漫、多么惬意的事情啊。她左挑右拣,最终看中了一对一人高的熊猫宝宝,兴奋之余,也懒得与人还价,就抱着熊猫宝宝乐滋滋地回了家。当她费劲把这对熊猫宝宝“带”回家的时候,碰巧遇到来家里送东西的岳淑华,当她得知女儿竟然花了一千多元钱买了这对中看不中用的玩意时,气得岳淑华指着吴宇的鼻子破口大骂,说她不像个过日子的,结了婚还不知道仔细过日子,成天就知道糟蹋钱,以后要是有个孩子,日子还能怎么过……不容吴宇分辨硬是逼着她拿回去退了。看到气急败坏的岳淑华,吴宇实在是想不通,不就是区区一千多元钱吗?至于像剜了心头肉似的大动肝火吗?以前她花了多少钱,花钱做了什么,岳淑华向来不过问,可今天她是怎么了?吴宇一边纳闷着一边悻悻地抱着熊猫宝宝出了家门。岳淑华勃然大怒自然有她的道理,尤其是经历了这次买房的事情后,她才真切地意识到钱对一个靠工资收入维持生活的家庭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也意识到在女儿花钱的问题上应当有所控制,而不能听之任之,不然的话,女儿日后的生活无法想像。她这样做能一下子改变吴宇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吗?面对有些固执、有些任性的女儿,岳淑华心里毫无底数。   看到若有所思的吴宇,肖华借题发挥,说:“你看人家余涵茗多么精明,花钱仔细不说,还与顾春选家人的关系处理得相当融洽,你想以后他们有了孩子,她的公公婆婆自然很乐意帮他们带。”说到这里,他朝不远处正在学着骑马的余涵茗夫妇投去羡慕的一瞥。   肖华的神情,吴宇自然看得真切,她心里既愧疚,又妒忌,也意识到未来的婚姻生活,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充满浪漫情调,而是现实版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钱”演奏曲,想到这些她不禁黯然低下了头。   等肖华一行意犹未尽回到天昌市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六日的晚上九点钟。下了火车,顾春选又安排吃了点夜宵,这才各自回家。当他俩进入小区,竟然看到家里还亮着灯,吴宇一阵惊喜,以为家人在等候他们归来,不由得兴冲冲地上了楼,她要将几天来的所见所闻在第一时间内告诉家人,与他们分享自己的快乐与感受。然而当他俩站在家门口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从门外就能听到家里闹哄哄的,有男女的嬉闹声和强劲的摇滚乐声,吴宇不禁喃喃自语道:“小昊什么时候回来了?”岳昊的女朋友王静是江苏人,这次国庆节岳昊随女友回她老家过节去了。   “小昊,开门。”吴宇边大声喊叫着边揿着门铃,可是门铃响了半天,里面竟毫无反应,吴宇以为走错了楼层,纳闷着瞧了一下门牌号,没错啊,这明明是自己的家。“这个岳昊真是的,把DVD开得那么大。”吴宇边嘟哝着边从包里掏出钥匙拧开了门,就在她推门迈步进屋的一刹那,一味刺鼻的酒精味道扑面而来,她不由得习惯性地“咦”一声,赶紧用手捂住了鼻子,眼前的一幕更让她为之愕然。家里乱哄哄的像个酒吧,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几个陌生的青年男女正围在客厅的茶几上吆五喝六地喝着酒、起劲地划着拳……见到肖华和吴宇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个个如惊弓之鸟般站了起来,张大眼睛傻愣地盯着他俩。一个短发女孩慌忙关掉了碟机,乐声戛然而止,喧闹的家里霎时安静下来。   就在两边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时,肖华上前一步,冲着他们诘问道:“你们是谁呀?怎么在我家里?”   听到肖华的责问声,一个穿着迷彩服,留着平头的小伙子似乎已经从愣怔中清醒过来,急忙放下手中的易拉罐,朝肖华难为情地说:“你是肖哥吧?我是小飞呀。”边说着边打了个酒嗝。   “小飞,哪个小飞?”肖华盯着面红耳赤的“迷彩服”反问道,他一时半刻想不起站在面前这个自称小飞的小伙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迷彩服”见肖华一脸的懵懂,忙探身冲吴宇说:“表姐,我是小飞啊,你们不认识我了?”   经“迷彩服”一提醒,吴宇这才认出眼前的小伙子竟是表弟岳小飞,不由得惊喜道:“哟,我还以为是谁哩,原来是小飞啊,长这么高、这么壮实,快让你姐认不出来了。”说完上前一把拉住岳小飞的手,激动地问:“你不是去当兵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那股热乎劲就像久别重逢的战友。   “我回家探亲,顺便办点事?”岳小飞边说着边难为情地瞟了一眼一脸肃然的肖华。   “哦。”吴宇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又转身对肖华说:“肖华,这是三舅的儿子岳小飞,在北京当兵,当的还是特种兵哩。”说话时眉宇间流露出自豪与骄傲的神情。   “姐夫。”见吴宇这么一介绍,岳小飞懂事地喊道。   尽管肖华心里有些不悦,但他还是装作高兴的样子,笑着说:“你好……你好,回来探亲啊。”   “是的。”岳小飞低声回答着。   肖华与岳小飞打完招呼,瞅见大伙还站在那儿,又忙着招呼大伙坐下。   “是啊,都坐下来吧。”吴宇热情地招呼着。   见大伙坐了下来,吴宇又拉着岳小飞的手继续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在这儿,你二姑呢?”吴宇也纳闷岳淑华怎么会把岳小飞自个儿撇在这儿,还让他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岳小飞看了一眼满地的啤酒罐,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肖华,赧颜道:“今年我就要退伍了,当兵前二姑给我办有安置卡,这次回来就想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份好点的工作。前天我上二姑家里,她让我先在这儿住几天再说。碰巧昨天遇到几个在城里打工的初中同学,所以就在这儿聚一聚……二姑说你们明天才回来,没想到你们今天就回来了。”   “别客气,这是你姐家,就当自己家一样,看你脸红的,有什么难为情的。”吴宇笑着说。   听到岳小飞的解释,看到茶几上杯盘狼藉,瞅见吴宇与岳小飞的那股热乎劲,坐在一旁的肖华如坐针毡,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暗想着这到底是谁的家啊,谁想来住就让谁来住?她岳淑华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在他们外出的日子里,吴宇几乎天天都要与岳淑华通电话。家里有人住,本来是件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岳淑华在电话中只字没提,她凭什么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想到这些,他真想把憋在心里那团正在发酵的怒火爆发一通,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岳小飞毕竟是吴宇久未谋面的表弟,再说他还有一帮朋友在这儿,面子上还得过得去。他想既然坐在这儿心里不舒坦,不如找个借口抽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想到这里,他起身对吴宇说:“你看他们喝酒,桌上没有什么菜,要不我出去买几个菜吧?”   闻听肖华貌似热情的提议,吴宇一脸的高兴,说:“好啊,那你快去吧。”全然没有看出肖华内心的不悦。   肖华悻然离开家,下了楼撇进小区对面那家经常光顾的快餐店,快餐店的老板是个姓周的年轻人,见肖华闷闷不乐地走进来,忙迎上去,纳闷地问:“肖主任,怎么了今天就你自己,嫂夫人没有一起来啊?”   肖华冷冷地回答:“家里来亲戚了,她在家里陪他们。这样吧,你先安排两个菜让人送到家里吧。”   “好嘞。”小老板殷勤地应答着,转身就要走。   “你先不要急着走嘛,再给我上两个菜,一瓶二锅头,要高度的。”   “哦?你家里来客人了,怎么不回去陪他们?”   “哟,你咋那么多废话啊。”肖华蹙起眉头责备道。   “哦,我知道了。”   刚点完菜,吴宇的电话就跟着打了过来,一接通电话,就听到她急促的声音:“老公,你怎么还没回来呀?”   听到吴宇的话,肖华抑制住心中的火气,缓缓地说:“我在街上碰巧遇到个同事正在说点事,这样吧,等一会儿,我让人把菜送到家里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我们可都在家里等着你呀,小飞还想和你喝一杯,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吴宇不满地嘟哝着。   听到吴宇的叨唠声,肖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说:“你就别在那儿嘟囔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说完不容分说就把电话挂掉了。挂完吴宇的电话,肖华径自打开酒喝了起来。两杯小酒还没有下肚,吴宇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肖华抓起手机,把电池抠了出来扔到一边,只顾着自己喝着酒。一个小时过去了,一瓶酒已经喝下去了一大半,也许是喝闷酒的原因,也许是旅程劳顿的缘故,此时肖华只觉得头重脚轻,精神恍惚,困意睡意齐来袭,于是他起身买了单,摇晃着身子走出了快餐店……一进家门,他再也支撑住疲乏的身体,一头栽倒在床上,酣然沉入睡乡。   原来吴宇在家里左等右等不见肖华回来,心里就琢磨着肖华是不是因为岳小飞把家里弄得一团糟而生气了?但转念一想,肖华平时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心胸不至于如此狭窄吧?再说谁家还没有个亲戚,他半天不回来,也许是真的遇到了熟人。然而,当她再次拨打肖华的手机,听到手机提示音告知肖华的手机信号不在服务区的时候,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真是不像话。”吴宇默然放下电话,在心里暗自责怪着肖华的做法太过分。就这样,吴宇憋着一肚子气陪着岳小飞一伙在家里喝了大半天酒,当有人提议到迪厅去“耍一耍”的时候,吴宇想也没想就跟着他们去了酒吧。   迪厅里,镭射灯摇曳刺眼,的士高震耳欲聋,红男绿女随着乐声疯狂地扭动着躯体,尽情地发泄着内心的爱恨情仇。   嗬!久违了,真是好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吴宇与这帮朝气蓬勃的小伙子们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回到大学时代一样,很快就找回了自我,什么烦心事,什么旅途劳累,在这里得到了尽情的释放,全身有些僵硬的肌肤在重金属音乐的撞击下焕发出青春的活力。是啊,什么时候来过这种地方?她的身体随着强劲的音乐疯狂地扭动着,头脑里却天马行空般想着心事,除了上大学的时候,只有韩波带她来过这种地方,不过那也是几年前的事了。而肖华似乎并不懂得什么是浪漫,什么是刺激,只知道拚命地工作、工作、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这次旅游要不是余涵茗从中促成,也许她的心愿根本就不可能实现……那一刻,她的头脑中甚至冒出一个令自己也觉得大胆而又怪异的想法:与肖华结婚是不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姐,是不是该回家了啊?”岳小飞挥洒着满头大汗蹿到同样大汗淋漓的吴宇跟前大声说道。   吴宇并没有停止舞动,只是瞟了他一眼,大声说:“管他哩,你只管玩吧,过一会再走。”   “回去太晚了,姐夫会不会生气啊?”   “他生的哪门子气?我才生气呢?你只管玩吧。”吴宇放慢了舞动的力度,皱着眉头忿忿地说。   “哦!”   “嗨,小宇姐的舞跳得真棒!”岳小飞的一个男同学凑到吴宇的跟前恭维地说。   吴宇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笑着说:“好长时间没有跳过舞了,跳得不好。”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内在的虚荣心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腰肢扭得更加自信、更加激烈了,长发随之飞舞开来……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零点十分,要不是岳小飞有个同学明天要上早班,还不知道他们要玩到几点。送走岳小飞一行,吴宇返回前台正准备结账,没想到收银台的女服务员对她说有位先生已经替她付过了。   “哪位先生啊?”吴宇诧异地问道。   “就是七号台那位穿西装的先生?”   吴宇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朝七号桌瞅去,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默默地凝视着她,这个眼光她再熟悉不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波。哎!真是冤家路窄,刚才还想到他,竟会在这儿不期而遇。分手之后,吴宇只知道他结婚不久又辞职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辞职,辞职后干什么去了,她无心过问,也懒得去打听。当时她想既然与人家分手了,还关心这些有什么意义。但此时此刻,看到满脸堆笑的韩波,吴宇心里有些颤抖,有些激动,只是愣怔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韩波站起来浅笑着径直向她走来,走到她的跟前伸手说道:“刚才你的舞跳得真好,风采不减当年啊。”   吴宇礼节性地与他握了握手,难为情地说:“哪里,你怎么会在这儿?”   “哦,我陪几个客户来这儿醒醒酒,这不,一眼就看到了你。”趁着俩人说话之际,吴宇定睛打量着眼前的韩波,看来命运真是造化人,士别三日须刮目相看,站在面前的韩波似乎与以前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判若两人,西装革履,精神抖擞,明显一副生意人的派头。看到吴宇凝神看着自己,韩波笑着说:“想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想,我想我该回家了,你陪你的客户去吧。”听到韩波的问话,吴宇心里掠过一些慌乱,但瞬息又平复下来,她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矜持地说。   “咱俩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要不再坐下来喝一杯?”   “不了,我老公还在家呢,太晚了,他会不高兴的。”吴宇婉言拒绝道。   “哦,那好吧,你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搭的士。”   “你等等。”还没等吴宇说完,韩波径直进了大厅,一会儿功夫,他手里掂着包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   “真的不用了。”   “走吧!”   坐在韩波的奔驰车里,吴宇若有所思地盯着车的前方沉默不语,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事实上她觉得与他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或许在她的印象中韩波这个名字如同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一样彻底淡忘了,尽管偶尔会想起他,但就像刚才亲眼见到一样,心静如水再也激不起半缕涟漪,如果说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激动的话,那只不过意外重逢时的惊异。   车里出奇的静,有种尴尬的味道。拐过一条街,韩波突然朝吴宇说:“小宇,我知道你恨我。”低沉的话语中似乎充满了愧疚。   “别这样称呼了,还是叫我吴宇吧,这样听着舒服。”吴宇皱起眉头正色道。   “哦!”   “再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别提了,说说你自己吧。”吴宇冷冷地说。   韩波嘘了一口气,说:“我呀,一言难尽!”随后,他向吴宇简略述说了自己停薪留职做生意的经过,只字没提他被岳淑华“贬”到下面稽查站的事情。稽查站离市区远不说,那种没白天没黑夜累死累活的日子确实让他受不了,于是乎在新婚妻子林红的撺掇下,干脆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一心帮助妻子打理着一家不大不小的服装批发店。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当初赌气之举竟成就了这个“花花公子”的一番作为,在妻子的□□下,他那种懒散与贪玩的脾性收敛了不少,生意竟做得风生水起。这不前段时间,自家开了家服装厂,实现了产销一条龙的经营模式。   车向灯火阑珊处悄然驶去,路过水上乐园时,俩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朝那个方向瞅去。韩波突然冲动地拉住吴宇的手动情地说:“你还记得吧?这是我俩第一次出来玩的地方。”   吴宇轻轻抽回手,淡淡地说:“那又能说明什么。”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夏天,他们一起来这儿游泳,一起在太阳伞下纳凉,一起畅谈着未来……也在那一次韩波教会了她游泳。   “唉。”韩波又是叹息一声。   车到了小区门口阴暗处,韩波停下车,一把按住正要下车的吴宇,激动地:“小宇,难道你不听我一点儿解释?”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竟想将岳淑华对他所作的一切向她交代个清楚明白。   “解释什么呀?有这个必要吗我已经说过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我……”然而面对吴宇决绝的态度,他嗫嚅着不知道是说还是不说为好。   “好了,你回去吧,我走了。”   “小宇。”韩波突然冲动地一把抱住了她,想亲吻她,吴宇拼命挣脱韩波的搂抱,猛地扭开车门,倏地下了车。下了车,她扶着车门对两眼迷茫的韩波生气地说:“韩波,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请你放尊重一点!否则,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说完转身就往小区里走去。   见吴宇生气了,韩波随手抓起手包赶紧下了车,紧跟其后,大声嚷道:“小宇,你等一下。”   听着韩波急切的叫喊声,吴宇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韩波三步并两步走到吴宇跟前,歉疚地说:“对不起,刚才我失态了,这是我的名片,希望以后我们能联系,我是真诚的。”说完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吴宇紧绷着脸,默然接过名片看也没看就放进包里,转身进了小区。   看到吴宇渐渐消失的身影,韩波轻叹了一口气,发动汽车消失在夜幕中。   吴宇借着楼道里的灯光,从包里掏出化妆盒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又往唇上涂抹了一层淡淡的口红,稳了稳慌乱的情绪,这才底气十足地往家里走去。拧开家门,眼前的一幕让她既生气又心痛。只见肖华一身酒气和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手机电池与机身分家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好像正张着两只黑色的大眼睛向她诉说着肖华今晚所作的一切。   “肖华,你太分了。”看到地上的手机,吴宇那股压制已久的怨气又腾的燃烧起来,她走上前来用力推搡着肖华的身体,愤怒地喊道。但肖华似乎毫无知觉似的,只是翻身慵懒地看了她一眼,又侧身沉沉睡去。   “咦,真是可笑。”吴宇见状无可奈何拿起床上的枕头和被褥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到隔壁的书房去睡了。   躺在床上的吴宇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回想起一天来发生的事情,许多问题在她脑子里像滚了锅一样翻腾着。她觉得肖华婚前与婚后的脾气大相径庭,不知温柔,不懂浪漫,不懂人情世故,眼里只有工作,心里只有他的家人,总是用怀疑与不满的眼光对待她和她的家人……想到韩波,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翻身摁亮了台灯,从搁在书桌上的皮包里翻出韩波临走时留给她的名片,心里骤然萌发出一丝慌乱,像是见到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仔细地端详着这张散发着淡雅清香的名片:韩波,天昌市雅安服装厂总经理。她激动地把他的手机号输进自己手机里,又起了个让自己觉得可笑的名字:猪头。然后把名片撕碎随手扔进垃圾桶里,抬手灭了灯,在床上折腾好一阵子才安然睡去。   翌日清晨,急促的闹铃声把肖华从睡梦敲醒。他只觉得喉咙里像要冒烟似的干渴能耐,不由得翻身下床来到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冷饮,“咕咕噜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感到全身从里到外好受多了。他怔怔地坐沙发上,忽然意识到好像少了点什么,吴宇呢?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迷糊中他意识到吴宇好像回来了,还朝他嚷嚷了半天。这就怪了,卧室里没见她的人,她的人呢?客厅里依然如故,沙发歪斜着,盘盘碟碟乱七八糟摆在桌上,一堆衣服堆在沙发上,整个客厅凌乱得像个刚打烊的夜市摊一样,令人堵心。他无心理会这些,径直推门进了书房,一眼瞅到吴宇头朝里侧卧在床上睡得正香,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松懈下来。他从里面退出来轻轻地关上门,这才放心地下楼去买早点去了。当他买完早点回来,掏出钥匙正要打开防盗门时,蓦然发现出来时明明锁上的门竟是虚掩着的,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激烈的吵闹声。肖华不由多想猛地推开门闯了进去。突然的推门声倒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吵闹声戛然而止,四只眼睛不约而同转向站在门口一脸愕然的肖华。客厅里坐着满脸怒容的岳淑华,她那白皙的圆脸涨得通红,显然是由于刚才激怒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消失;吴宇穿着睡衣赤着脚慵懒地歪斜在沙发上,偏着头不正视他,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家里笼罩着一团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紧张空气。   “妈,你来了。”肖华见状小心翼翼地走向前打着招呼,顺手把买来的早点放在茶几上,挨着吴宇坐了下来。   岳淑华用不屑的眼光瞟了肖华一眼,冷言冷语道:“肖华,我可告诉你,你别翅膀硬了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再说你现在翅膀还不硬,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科长,至于那么瞧不起人吗?”   “我怎么啦?妈!”肖华莫名其妙地问。   岳淑华目光如电逼视着肖华,讪笑着说:“你说怎么啦?小飞在这儿住两天就不行吗?你凭什么把他撵走?”   岳淑华一番不分清红皂白的话语,让肖华既憋屈又恼怒,于是他据理力争道出心中的不满:“我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谁住在这儿跟我们打个招呼不算过分吧?”   此语一出,顿时激怒了岳淑华,她竖起眉头,挺直腰板,瞪眼看着肖华,气极败坏地说:“我闺女的房子我还当不了家,你娘逍遥自在地住这儿就应该,我家侄子住在这儿就不行?谁住在这儿,我还得向你汇报一声吗?再说这房子是我们掏钱买的,你才掏了几个钱?”说完哂笑着掉过脸不再理会肖华。   面对蛮横无理的岳淑华,肖华百口莫辩,气得直想跺脚,他知道再争吵下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只能是激化矛盾,于是他摇了摇头,无奈地看了吴宇一眼,起身进了卧室,把自己重重地掷在宽大的沙发床上,顿时憋屈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处悄无声息地流淌出来。   在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吴宇,看到肖华愤然离去,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尽管她从肖华的话中证实了肖华“玩失踪”的原因果然是她想像的那样,心里恼怒不已,但同时更觉得岳淑华的话实在是太过于刻薄、尖酸,于是她朝岳淑华说:“妈,你错怪肖华啦,小飞自己和同学出去玩了,他什么时候不让小飞在这儿住的?”   “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合起伙来气我!”岳淑华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拎起包摔门而去。   “妈,妈,你听我解释。”   岳淑华之所以生气自然有她的道理。昨晚岳小飞和同学从迪厅出来之后又到酒吧唱歌一直疯玩到凌晨四点多钟才各自散去。当他一身酒气跌跌撞撞敲开岳淑华的家门时,把起来开门的岳淑华吓了一跳,忙问他深更半夜窜回来是怎么回事?她只听得侄子含糊不清地说表姐与表姐夫回来了,他不好意思呆在那儿……说完就倒头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看到侄子狼狈不堪的样子,岳淑华误认为侄子是在肖华家受到委屈才跑来的,心里是既心疼又恼火,忙把吴劲光从床上喊起来,把五大三粗的岳小飞弄到隔壁房间去歇息了。安排妥当,她不顾老伴的劝阻,当即就拨打着他俩的电话,可俩人的手机竟然同时关机了,这明摆着是做贼心虚嘛?当时她那个气啊,气得她一晚上也没有睡着觉。第二天一早她就登门兴师问罪,当她来到肖华家里时,没有看到肖华,却将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吴宇逮了个正着,于是不分青红皂白将她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通。   看到岳淑华气极败坏离去的身影,吴宇突然觉得心里确实对不起她,毕竟结婚时从买房子到装修房子以及婚事的筹办,岳淑华付出了不少心血,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可偏偏这个肖华不通常理,与岳淑华针尖对麦芒让她下不了台。想到这里,她赶紧换上衣服,又不忘拎着从内蒙古捎回来还没来得及送给爸妈的礼品,匆匆下楼去追赶岳淑华,她要将昨晚的事情当面向岳淑华解释个清楚明白。   “妈,你等一会儿。”在小区门口她追上了怒气未消的岳淑华。   “你出来做什么?”岳淑华转身盯着女儿问道。   “我们这次去内蒙古给您们捎的土特产。”吴宇讷讷道。   岳淑华瞥了一眼吴宇手里掂着的礼物,仍旧没好气地说:“你们要真是有孝心,就别让我生气就是最大的孝心。”   看到一脸窘迫的女儿,岳淑华说话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轻声说道:“小宇呀,妈不是说你,肖华眼里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他到底爱你什么呀?就是他喜欢你,他也应该懂得爱屋及乌的道理吧?小飞是外人吗?深更半夜的你们也忍心把他撵到外面,你说我心里好受吗?”   “妈,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的,其实……”吴宇委屈地解释道。   母女俩坐在小区门口的小厅里聊了起来,她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向岳淑华述说了一遍,只字没提肖华故意关机的事情,更没提到她在迪厅巧遇韩波的事情。   “好了,别说了,做妈的只能给你提个醒,过日子没那么简单,要有脑子,你和肖华结婚以来,妈也一直担心他会不会好好待你……今天就算误解了他,也算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要让他记住他的一切都是我们给他的!”   “妈,你别瞎操心了,肖华对我真的很好,什么事情不要往肖华对我的感情上扯。”   “不是妈瞎操心,妈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我还不了解你,脑子一条筋,总认为别人跟你一条心,现实生活中可不是那么一回事,你要多个心眼。好了,既然肖华对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你回去吧。”吴宇目送着岳淑华上了车,这才若有所思地往回走。      ☆、喜得贵子   客厅里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肖华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走出卧室拿起了电话问道:“喂,哪位?”   “小肖啊,您妈上你家去了吧?!”电话里传来吴劲光低缓的声音。   “哦,刚走。”   “你们没有吵架吧?”吴劲光用一种担忧的口吻问道。   “爸,你放心吧,没有吵架,我们刚回来,正准备上你家看望你们哩。”肖华故作轻松地说。   “你妈的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也拉不住,没吵架就好。”   吴宇返到家里,看到肖华正在接听电话,就不动声色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从他接电话时的语气来看,她知道电话是爸爸打来的。接完吴劲光的电话,肖华心里好受多了,看到吴宇冷眼注视着自己,流露出一副要吵架的样子,急忙说道:“小宇,我们能不能不吵架,不要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影响我俩之间的感情。”   肖华的话音未落,吴宇就将满肚子的抱怨化作一连串的疑问猝然向肖华轰来:“你昨天是怎么回事?手机关机,人也不回家?我家人哪一点对不起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小飞?你这个人的变化怎么这么大?”   “我没有什么变化,我对小飞来住也没什么意见,只不过谁来家里住,让我们知道也不为过吧?”   “你的意思说你一点错也没有,都是我妈的错啰,是这个意思吧?”吴宇蹙眉问道。   听到些话,肖华心想你说得真对,什么事情要不是你妈从中搅和,哪会有那么多事,但是看到吴宇那副非得争个你高我低的架势,再一想倘若自己不服软,难免少不了一场无硝烟的战争,于是他压低语气,缓缓地说:“那也不是,我也有错,不该对人家那个态度。”   “那就是嘛,你爱我,就应该知道爱屋及乌的道理吧?小飞是外人吗?深更半夜让他回到我妈那儿,你想我妈心里能好受吗?你就不知道好好学学别的男人怎样讨好自己的丈母娘,就知道成天惹她生气。”吴宇现学活用,喻以情理,将岳淑华的一套处世理论照本宣科兜售给肖华。   “好了,宝贝,不再讨论这些,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要不下午我亲自给丈母娘赔礼道歉去?!”肖华讨好地搂着吴宇的肩头,笑着说。   “一边去,别碰我。”吴宇耸了耸肩噘嘴说道,仍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   “别这样嘛,下次我一定改。”肖华涎着脸揉着吴宇的肩头说。   “这还差不多。”吴宇嫣然一笑,就势倒在肖华的怀里。   第二天晚上,岳小飞回到了肖华的家里,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悠哉乐哉地看着电视,打着电脑,玩着游戏……浑然不知因他的出现而把两家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爱屋及乌嘛,尽管肖华觉得二人世界凭空多了一个“电灯泡”,心里别扭,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平常工作忙,在家里呆的时间少,睁一只眼闭一眼也就是过去了,再说家里有个人照应着,总比没有人在家里安全得多,更何况岳小飞还是个特种兵。不过,岳小飞真不愧是干特种兵的,手脚勤快,干活利索,每天总是把家里料理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一进家门就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肖华正在市局参加会议,别在腰际的手机突然激烈地振动起来,他悄然地摁断,可摁断以后又振动起来,再挂断,再振动……是谁这么执着呀?肖华恼怒地摘下手机一瞧,来电显示竟是王静的手机号。肖华纳闷着平日里自己与王静很少联系,这个时候打他的电话可能会有急事,想到这里他起身出了会议室,跑到隔壁的茶水房里接听电话。   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不是王静的声音,而是吴宇略带哭腔又有点嗲声嗲气的声音:“老公,我怀孕啦,怎么办呀?!”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肖华高兴得几乎要跳跃起来,忙不跌地问:“是真的吗?你现在在哪儿呀?”   “看你激动的,我和静静刚从医院出来,正准备回家哩。老公,我想吃话梅,你给我买……”电话那头传来吴宇撒娇的声音。   “好,好……你在家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买。”肖华喜滋滋地连声答应着。   原来,这几天吴宇一直觉得胃里不舒服,总以为是肠胃的原因,也就没太在意,更没想到是妊娠反应。今天上午王静约吴宇一块去逛商场,在逛商场的过程中,王静看到吴宇不时作呕想吐的样子,就拉着她上医院去了一趟,检查后才得知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乍听到医生的诊断结果时,她还有些不敢相信,随后就恍然大悟,要怪就怪在内蒙古的那几天,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一时忘乎所以,竟忘了采取避孕措施,没想到一次就“中”了,一时间她是又惊又喜又怕,这才慌忙给肖华打了电话。   接完吴宇的电话,肖华遏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立马将喜讯告诉了母亲。电话那头的母亲按捺不住激动,急切地问:“我的娘啊,几个月了?什么时候我能去抱我的孙子啊?”   “娘,小宇才怀孕三个月,到时候我肯定回家去接您。”   听到肖华的话,母亲刚才还激奋的语气突然变得深沉,她讷讷地说:“嗯,到时候再说吧。”   “我俩都要上班,到时候怕还得辛苦您。”   母亲迟疑半晌淡淡地说:“到时候再说吧!女人怀孕可是个受苦的事,你要好好照顾她。”说完还没等肖华说话就默然挂了电话。   给母亲打完电话,肖华只觉得双颊发烫,就像是自己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无地自容。他清楚,刚才他说的一句话触动了母亲那根最伤心最敏感的神经。母亲听到儿媳有了身孕,自然是喜上眉梢,但她蓦然想起在天昌市的那些日子里,心里顿觉不是个滋味,她打心里就不愿意再面对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还有那个飞扬跋扈的岳淑华。   中午时分,细雨霏霏,整个天昌市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雨雾之中。肖华开完会后直接出了单位。他先到商场买一大堆吴宇喜欢吃的零食,当然少不了话梅,然后急冲冲地就往家里赶。一进家门,就听到家里有说有笑、闹哄哄的。原来岳淑华听说吴宇有了身孕,喜不自禁,一边通知戚友们,一边跑过来看望女儿。一会儿功夫,七大姑八大姨迅急在肖华家聚齐,少不了热闹一番。卧室里岳淑华和吴宇的二姑、大姨与吴宇说着话,肖华进去放下东西与她们打了个招呼径直来到厨房。厨房里吴劲光和大姑刘慧花正在忙碌着,烧、炒、炖、炸,忙得不亦乐乎。肖华忙上前打着下手。一会儿功夫,一桌丰盛的饭菜就准备好了。那天岳淑华破例喝了一大杯白酒,也破天荒给肖华碗里夹了不少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吃完饭,风停雨歇,亲戚们各自散去,喧闹的家里顿时安静下来,肖华因为喝了几杯酒有些困乏,趴在床上就不想再动弹。   “上班了。”到了上班时间,坐在床上看电视的吴宇推醒了还在酣睡的肖华。   肖华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见吴宇仍旧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不禁又踅回来说道:“宝贝,快起床换换衣服,上班要晚了。”要是以往这个时候吴宇早已梳头打扮停当,只等着肖华送她去上班,而此时她竟然毫无起床的意图。   “我妈给放请长假了,从今天起我就不用去上班啦。”吴宇漫不经心地说道,说话时她的头也没抬,完全沉浸在电视剧的情节之中。   “是个什么情况啊,刚刚怀孕就请长假,有点说不过去吧。”   没等肖华说完,吴宇朝肖华瞪眼说道:“你嘟囔什么呀,我就知道你没把我放在心上,还是我妈知道心疼我。”说完她生气地把电视遥控器狠狠地掷在地板上,“啪”的一声,有一块电池差一点弹到肖华的脸上。   “好,好,宝贝,别生气,我没那意思,我只是想问一问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看来是我多虑啦!”肖华见状连忙竖起双手,制止了吴宇的怒火。   “再说,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生气,可别伤害我的小宝宝哟。”肖华边嬉笑着边弯腰拾起地上摔开的遥控器,重新拼合在一起,递给了吴宇。   吴宇接过遥控器,幽幽道:“说实话,我也很纠结,你看这八字还没一撇的就让我躺在家里算什么事啊。可我妈就自作主张给我请了假,说什么让我安心安胎,现在有这个必要吗?”   “既然是你妈的旨意,那你就在家里安心静养吧。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时间还早着呢?好了,我上班去了,有事打电话。”肖华边说着边在吴宇的脸上亲了一口,转身出了门。   “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身后传吴宇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和电视剧中男女深情的对白声。   伺候吴宇在家养胎似乎成了刘家的头等大事,可谓是全家关注,呵护备至。岳淑华一天三趟往女儿家里跑,今日炖只乌鸡,明日煲只甲鱼,厨房里煲的汤好像永远喝不完,而吴宇怕吃胖,自己不愿意吃,不想吃的统统让肖华代劳,一天还可以,两个月下来,吃得肖华苦不堪言、愁容不展。   “宝贝呀,是你待产还是我待产呀,我快受不了了。”肖华双眼怔怔地盯着吴宇递过来的乌鸡汤,无奈地叫嚷着。   “你怎么受不了啦?你伺候小宇才几天,你们这些男的,怎么都是这样啊?”肖华的牢骚话碰巧被来到房间的岳淑华听得真切,她瞪眼朝肖华训斥道。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肖华满脸委屈地说。   “那是什么意思,女人怀孕是件容易的事吗?我怀小宇时全国正是闹饥荒,要吃没吃的,要喝没喝的,那是受的什么苦啊,看你们现在,吃香的喝辣的,还成天叫嚷着受不了,有什么受不了的?真是岂有此理。”说完气呼呼地出了房间。   肖华被突如其来的责备弄得哭笑不得,只是看着一脸窃笑的吴宇干瞪眼   “哟,挨训了吧,谁叫你不听老婆的话,活该!”吴宇做了个鬼脸,幸灾乐祸地说道。   “我……”肖华抡起左手假装向吴宇打去。   “来,往这儿打……”吴宇故意腆起微微凸起的腹部朝肖华身上靠去。   “我爱你还来不急哩,哪里还忍心打你,我是给我的儿子打个招呼。”肖华抬起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轻轻落到吴宇肚子上,边抚摸着边将头贴到上面喃喃道:“我的宝贝儿子啊,你爸为你可是忍辱负重立了大功啊!”说完皱着眉头咂巴着嘴巴将一碗浓稠的乌鸡汤仰面喝下。   吴宇拍着肚皮笑着说:“小宝宝,你爸是好样的……”转而话锋一转,露出一脸媚态谐谑道:“小宝宝啊,你爸立的功还多着哩,要不是你爸那么用功,哪还有你哩……”说完朝肖华抛了个媚眼。   肖华当然听出她话中的戏谑意味,红着脸回击道:“哪里哪里,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功劳也有你妈的一半啰!要不怎么叫夫唱妇随、两情相悦哩。”   “不害臊。”吴宇赧颜道,说完在肖华的脸上“啵”的亲了一口。   每当肖华上班后,吴宇独自在家里就感到特别的寂寞与空虚。按照岳淑华的要求,电视不让看,电脑不让玩,手机也不让用,就是手机来了电话也得先掐了,再用座机拨过去,说是为了防辐射,那时候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种“谈辐色变”的恐惧感。她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没有别的事干,再说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好让她干的,家务事肖华全包了,岳淑华每天是送菜上门,绝对的VIP家政服务。吴宇自觉岳淑华所做的一切有些过分,但是她拗不过妈妈的脾性,只得听之任之了。   这天早饭后,等到肖华上班出了门,吴宇看到外面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就想到楼下的花园里透透气,消遣一下憋闷的心情。她换了一身休闲服,刚下楼,就与岳淑华顶了个碰头,她的后面还跟着两个民工模样的男子,年少的一个民工肩头上还扛着一张行军床。   “我的小祖宗,腆着个大肚子,你这是往那儿去呀?”岳淑华见到吴宇就惊呼着问。   “在家里闷得慌,到下面活动活动去。”吴宇红着脸轻声回答。   “活动好哇,但是你不能一个人去呀,要想活动也得让我们陪着,万一有个闪失可不得了。”岳淑华噘着嘴责怪着。   见吴宇红着脸不吭声,岳淑华接着说:“闺女咱们先回家去吧,我给你们送了个行军床。”   “送这个干吗?”吴宇疑惑地问。   “回到家再给你说……”岳淑华拿眼瞟了一下后面的民工,欲言又止。   吴宇见岳淑华这么说,噘着嘴极不情愿地踅了回去。   回到家,岳淑华招呼民工放下床,让他们在客厅稍等一会儿,又神神叨叨地拉着吴宇进了卧室,虚掩上门,对着她耳边低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怀孕了……你们年轻人不知道个好歹……”   “我怎么跟肖华说?!”听了岳淑华的话,吴宇不由得脸红耳赤,急忙问。   岳淑华一脸的肃然,说:“他是不是真心疼你,就看这一段时间。就这样,听我的安排不会错。”说完就出了卧室忙着指挥民工挪动家具。   一会儿功夫,民工们按照岳淑华的指挥三下五除二就把家里的摆设摆弄了个“底翻天”,打发走民工,岳淑华挨着吴宇坐下来,说:“小宇啊,我跟你说,女人怀孕的时候也正是夫妻感情的危险期,你可要多长个心眼,留意点肖华,你看他成天忙得不着家。”   “妈,看你说的,肖华是那种人吗?”   岳淑华白女儿一眼,义愤填膺地说:“是不是那种人,不是嘴上说的那么轻巧,要用事实说话。涵茗比你精明吧,你看顾春选那个老实巴交的样子,不照样背着她在外面与别的女人鬼混,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还不相信哩。”   “妈,你不要瞎猜忌,我看春选对涵茗挺好的。前一段时间他还给涵茗买了一块两万多块钱的手表。再说,他是个生意人,免不了与各色各异的人打交道,并不见得是你想像的那样?”   “我对你不放心就是这一点,心地忒实诚,那都是表面现象。哼,非要等到捉奸在床,你才相信妈妈的话?”岳淑华不满吴宇替顾春选辩护,忿恨地说。   看到岳淑华一脸的肃然,联想到上次与余涵茗在酒吧聊天的情形,她无从判断岳淑华与余涵茗俩人说的话孰是孰非?内心不由得泛起阵阵涟漪。   顾春选在天昌大酒店与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共进午餐,相拥而别的情形,恰巧被同在一家酒店参加应酬的岳淑华无意间撞见。她不动声色悄悄地“潜伏”下来要摸清个究竟。也难怪岳淑华生疑,看似简单的一顿饭,顾春选与那个女人有说有笑吃了两个多小时,期间时而推杯换盏,时而喜笑颜开,时而低头私语,相当的亲密,甚是开心快乐。顾春选与娇艳女人的亲昵劲头,岳淑华当即就确定他们有不可告人的“□□”,她是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恨得牙齿都是痒的,心里暗自骂道:“狗东西,看样子老实巴交的,原来是个花心大萝卜。”她遏制住内心的忿恨,悄悄给侄女余涵茗打电话,让她来“抓现行”。然而余涵茗接到电话后却是“扑哧”一声笑,不以为然地说:“大姨,你多想了,春选是请他从国外回来的同学吃饭,他让我一块去,这不,我有个采访任务没有空。”   余涵茗的回话让岳淑华失望不已,但她还是不甘心地说:“你看那女的与春选打情骂俏,眉来眼去的,哪像同学关系,你别让他给诓了。”   “好了,姨,我知道了,我有事了,挂了!”余涵茗没等岳淑华说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听到余涵茗一副不在乎的口气,岳淑华怅然若失,喃喃道:“这闺女成天大大咧咧的,就没有个心眼,等到哪天生米煮成了熟饭再哭就迟了。”说完朝顾春选那边狠狠地啐了一口悻悻地离开了酒店。   回到家后,岳淑华还是有些不放心,打电话把她在酒店所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述说给姐姐岳淑荣听,并提醒她要管教好自己的女儿女婿,以免节外生枝。岳淑华姐妹俩的对话,恰好被在家里上网的吴宇偷听得个清清楚楚,她顿觉此事非同小可,就急忙给余涵茗打电话,约定在歌德咖啡厅相见,说有要事相告。余涵茗晚上本来有事,听表姐说得那么严肃神秘,自然不敢马虎,慌忙驱车赶到她俩约定的地方会合。   他俩在咖啡厅坐定,要了两杯卡布其诺,吴宇不无担心地挑起了话题,说:“涵茗,听说顾春选在外面有女人了,你知道吗?”   “哎哟,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让我慌的……是我姨给你说的吧?”余涵茗边用纸巾揩着额上沁出的细汗边责怪着吴宇不该小题大做。   “你妈就是事多,上午我不是给她解释过了,是他请同学吃饭。”   “就那么简单,我妈可不是那么说的?”   “没错,顾春选是请他的初恋女友吃饭,那又怎么样?他在外面的女人多了,只要我有钱花,我才懒得去管他那些破事。”   “啊?你?”余涵茗的回话,顿时让吴宇深感意外,她诧异地张大嘴,向余涵茗投去一道难以置信的目光。   余涵茗并没有理会表姐诧异的神情,径自从包里掏出一支烟,自顾自地点着,吸了一口,优雅地吐出烟圈,继续说:“姐,就他那熊样,有女人瞧得上,说明他还有点魅力,我才不会吃他的醋哩。”   “涵茗,你怎么会这么想,是不是你在外面有人了?”吴宇试探地问。   “姐,你也太这高看你妹妹了,我还巴不得有一天真能遇上我的白马王子呢,可惜我现在还没有遇上让我钟情的人。”   “你到底怎么了?”吴宇蹙起眉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问道。   余涵茗并没有急着回话,而是呷了一口咖啡,轻轻放下杯子,叹息道:“你知道吗?我每天下班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也不想回家,更不想看到他,总是在街上漫无目标的走啊走啊,一直进到天黑……我很讨厌现在的生活,也厌倦了这样的婚姻。”说完,她用小匙慢慢搅动着杯里的咖啡,满眼的郁悒,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发出这样的感叹,你现在不是很幸福吗?有车有房还有花不完的钱。”吴宇愕然问道。   “幸福?哼,什么是幸福你只是看到我出入有车,人前光鲜的一面,那是给别人们看的,尤其是给亲戚们看的,你又看到了我内心的痛苦和纠结吗?”   “别在福中不知福,好好的日子不珍惜,成天胡思乱想的。”吴宇用劝诫的口吻说。   “哈哈,你咋像我妈似的。”余涵茗朝表姐笑了笑,又说:“以前,我太傻了,以为有了钱就有了爱情,有钱就拥有幸福,走进围城后,我才知道,我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现在我才明白了太注重现实会毁灭心中的向往,没有感情的婚姻比没有金钱的婚姻更可怕。”   “涵茗,你可不能瞎来。再说,春选对你蛮不错的,又会挣钱。”   “是的,他是个生意人、商人,听上去好听,说得实在一点,就是守财奴。以前听他高谈阔论显摆他那些挣钱的哲学时,我有种兴奋的感觉,认为那是有能力有实力有自信的表现,结婚后我才觉得他嘴上说的那一套是多么的俗气,与他的长相一样俗不可耐,说白了他只是一个沾满铜臭味,一个只会挣钱而不会花钱的大老粗。”余涵茗凄美地一笑,又说:“真的,我现在觉得俩人生活在一起,不要太多的钱,只要两情相悦,日子过得清苦一点也无所谓。比如说董永和七仙女虽说住在寒窑,但是他们夫妻恩爱甜似蜜。”   “你是站着不喊腰痛,像我现在每天都要挂念着月底的房贷,我都快要烦死了,你真是的说话不怕风大折了舌头。”吴宇白了她一眼,不无气愤地说。   “哼,你还别说,我有时候还真羡慕你们一家子,夫妻恩爱,哪像我们每天就像生活在一杯白开水里,平淡无奇,见面也无话可谈,现在我俩是各干过的,互不干涉。”   “要我怎么说你才好呢?你真是不知道好歹!”   余涵茗一把抓住吴宇的手,满脸真诚地说:“要不,姐,咱俩换换?!”   吴宇朝余涵茗瞪了一眼,正色道:“你别瞎闹了。”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内心里却对余涵茗的艳羡之情感到无比的幸福。   “呵呵,我是开玩笑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才不夺人之爱哩。”   俩姐妹就这样聊了大半天,又去附近的大排档吃了顿烤虾才各自回家……   从那以后,吴宇才感悟婚姻生活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浪漫,还面临着许多未知的变数,在她看来要想家庭稳固,就必须严防死守,毫不懈怠,给人机会也就是给自己绝望。潜意识里认为只要管住了肖华的思想也就管住了婚姻的全部,尤其是每天要查看肖华的手机,动不动打电话“查哨”,时不时来个“盯梢”……花样翻新,时刻提防肖华有不良行为的发生。而这种观念一直培养着她那种猜忌心态的发育、生长与膨胀。   下了晚班,肖华一进家门就感觉到家里的摆设变了方向和位置。以前一进门就能瞅见的鱼缸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原来放在卧室里的一对沙发和跑步机竟“跑到”了客厅,使本来就不算宽敞的客厅显得更加凌乱和逼仄,卧室里传来“叮叮当当”搬动家具的声音。   “宝贝,你在家里没事瞎折腾什么呀?”肖华放下包,换上拖鞋,嘀咕着进了卧室。   此时吴宇正在卧室里铺着床单,听到肖华的叫喊声,连忙应声道:“老公!回来啦。”   肖华进到卧室蓦然瞅到腾空的地方放了一张行军床,觉得有些眼熟,猛然想起这张床一直放在岳淑华家的贮藏室里,不禁诧异地问道:“谁把它给弄到这儿来了?”   “别愣着,给我帮个忙啊。累死我啦。”吴宇没有回答肖华的问话,一边抻着床单一边说道。   肖华站在原地没动,依然用诧异的目光盯着吴宇,郁闷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闲着没事啊?”   听到肖华的询问,吴宇停止了手中的活,直起身子,坐在床沿上,用手捶着腰说:“从今天起,我们正式分居了。”   “啊,分居?你是什么意思?”吴宇的回话顿时把肖华弄得一头雾水。   “准确地说是同居一室分床而睡,以后你就睡这个地方了。”吴宇指了指旁边的行军床笑着说。   “为什么要分居,是咱俩感情不好吗?”   “什么也不是,还不是为了小宝宝!”吴宇边说着边用手摩挲着腹部。   听到吴宇的话,肖华不禁恍然大悟,苦笑着说:“哎哟,真是可笑,怀孕才几天功夫,搞得马上要生的一样。”说完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再说,行军床那么小那么窄,怎么睡?还不如在书房里睡得舒服。你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   “没有的事!”   “是你妈的主意吧?”肖华试探着问。   吴宇笑而不答,说:“还是我妈考虑周到,这样既能达到科学生育还能让你照顾我,真是两全齐美之策啊。”   “你懂不懂啊,刚怀孕就没必要这样。”   “我妈是过来人,她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好,听她的准没有错。”   “是不是从现在起就不能在一起了……”肖华红着脸问。   “我妈说绝对不行,为了有一个健康的小宝宝你就受几天委屈吧!”   “几天三、四、五……八月,我的天啊,整整七个月,这不是让我活受罪吗?”肖华一下子扑倒在行军床上假装晕了过去……   “呵呵,这段时间你可要老实点,别让我逮着你有不良表现,听见没?”吴宇挨着肖华身边坐下,拎着他的耳朵温柔地说。   “我哪敢啊,娘子。”   “哼,我量你也不敢。”   这天上午,张博手里拿着一张包裹单出现在肖华的办公室里,笑嘻嘻地说:“肖主任,有你的一张包裹单。”   “谁给我寄的包裹?”肖华接过包裹单,疑惑地问。   “好像是你老家寄来的吧,寄的衣物。”张博随口应道。   从包裹单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眼就可以看出包裹是肖亮寄来的,肖华寻思着待会要参加一个会议,没有时间去邮局,于是他对张博说:“小张,要不麻烦你往邮局跑一趟吧,一会儿我还要参加一个会议。”   “遵命,Sir!”张博欣然领受,拿着单子出了办公室。   开完会,张博也从邮局取回了包裹,肖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包裹,只见六套纯手工缝制,精美细致具有地方特色的儿童服饰赫然呈现在他的眼前。这种衣服在城市根本找不来的,只有在偏远的山村才能见得到,堪称艺术珍品。肖华仔细端详着衣服,心中不禁百感交集,这些衣服可是母亲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不知道要花费她心血和时间,又不远千里寄过来,真是舐犊情深啊。   “啧啧,这衣服太漂亮了,是给你家小宝宝准备的吧?”   “嗯,这是我娘做的,我小时候也穿过这种衣服。”   “肖主任,这衣服要是穿在宝宝的身上,那是多么漂亮啊。”   “是吗?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真的?我可不能夺人所爱,那还不让小宇姐心疼死了。”   “哼,还不知道你小宇姐怎么说呢?”   “不会吧,这么好的衣服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说什么,我看着真有点眼馋了。”张博有些不可思议地说。   “你小宇姐要是有你这眼光,那才是我的福气呢,你还没结婚,不知道过日子的烦恼。”   张博听到肖华对她的溢美之辞,白皙的脸蛋顿时变得绯红,一双好看的丹凤眼,躲闪着肖华的视线,说:“你腌臜我吧,我才没有小宇姐那样的福气哩。”   “我说的可是实话。”   “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结婚才几年就有这样的感慨,看你悲观的样子,我还真的不知道我该不该谈恋爱。”   “哟,你还没有找对象?这段时间看你下班急匆匆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急着和男朋友约会去了哩。”   “约会个头哇!我快烦死了,还不是因为我妹妹今年要参加高考,她的理科成绩不好,我爸让我帮她补习功课哩。”   “噢,我想起来了,你的理科成绩不错,那年招警考试你好像是考了全市的前几名吧?!”   “我妹妹玩心大,又不专心,真是急死人了,我是长女,这个责任自然就落到我头上。”   “哦,人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是德才兼备的淑女啊。”   “哪里,哪里。”张博红着脸谦卑地说。   “不过,就你的年龄是该找个对象,要不变成了老姑娘……”   “你是不是想说变成老姑娘了就没有人要了。哼,没有人要算了,我才不急哩,省得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张博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   “谁要是找上你,那就是谁的福气啊。”肖华   “好了,任务完成了,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再说,快下班了,不耽误领导回家向老婆邀功请赏!”   “哦说话有点造次哟。”肖华假装生气的样子,绷着脸说。   “拜拜!”张博吐了吐舌头,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然后风一样飘出了办公室。   看着张博走出办公室,肖华不禁对她那种孝顺贤惠的品质感佩不已,他觉得在当今这个社会象她这种具有传统美德的女子真是太少了。张博是三年前天昌市公安系统在社会上公开招收的第一批警察。虽说她毕业于省城高等警察专科学校,但是在那个不包分配的年代,没有关系是难以进到公安系统的,比如说吴伟平。除非是成绩是特别优秀的。张博就是以全市招警考试总分第四名的好成绩进入公安局当了一名户籍警。她的父母都是天昌市魏建区棉纺厂的一般职工,前几年因单位改制双双下岗,全家仅靠张博的工资支撑着。她有个妹妹叫张艳,姊妹俩长相很想相像,一样的聪明伶俐,一样的孝顺懂事,一样的留着两根又长又黑又粗的大辫子,只是张博身材更苗条更有涵养,姐妹俩堪称棉纺厂家属院的“姊妹花”。这些传闻肖华早有耳闻,只是从来没有专心留意过,再说他一直把她当作一个小女孩看待,今日一席话,肖华竟对她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和感想。   肖华推门进屋满怀欣喜地将装有衣服的包装盒小心翼翼地放吴宇面前,激奋地说:“老婆,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边说着边猛地打开包装盒。正躺在客厅沙发上边嗑着瓜子边看着电视的吴宇用不屑的眼光瞟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咦,我还以为你给我带来什么意外的惊喜,原来是一堆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说完扭头又去看电视去了。吴宇的态度顿时给兴致勃勃的肖华泼了一个透心凉,只觉得自己刚才就像一只逗乐的猴子一样滑稽可笑,高涨的情绪一下子沮丧到了极点。   肖华被吴宇的话激怒了,于是他指着那堆衣服恼怒地说:“这可是我娘从老家给宝宝寄来的衣服啊,全是手工品,是艺术品,你懂不懂啊?”声音也高亢了许多。   “哦,对不起,老公,我还以为你是从网上淘来的什么宝贝?原来是婆婆给宝宝准备的,让我瞅瞅。”见肖华生气了,吴宇忙放下手中的瓜子袋,伸手拣起一件衣服放在腆起老高的腹上装模作样地欣赏起来。   “啧啧,真的不错。喂,老公,我想起来了,就是不能穿,也能作个艺术品收藏嘛。”   “你想的那么简单,在我们老家穿着这样的衣服可是有讲究的。”   “什么讲究?”   “你看这绣有虎头的虎鞋意味着“虎子”,是给男孩穿的;要是生的女孩就要穿戴描凤的衣服。我娘可是希望你能给她生个孙子,明白了吧?”   吴宇若有所思地说:“哦,原来是这样。”转而又叫嚷道:“哎哟,我要是生个女孩那不就惨了!我知道你娘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万一我生了个闺女,你娘会不会对我不好啊?”   “看你把我娘说成什么了,这只不过是她的一番心愿罢了。”   “反正生男生女我不管,这衣服就不能穿”   “为什么不能穿?”   “你什么时候见过城里的小孩穿成这样?穿得像土著人似的,会让人笑掉大牙的,我可不想我的宝宝穿得像耍猴把戏样。”吴宇边说着边起身进了卧室,喊着让肖华进去,打开壁柜指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服说:“根本就不用你娘操心,你看我妈早就准备好了。”肖华顺着吴宇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大堆小孩的衣服,从袜子到帽子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吴宇看到肖华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情,撇了撇嘴说:“这不比你妈准备的洋气舒适还卫生。”说完合上壁柜,又回到客厅里自顾自已看着电视。过了一会儿,又扭头对肖华喊道: “老公,把你娘寄来的衣服找个地方放置起来吧,免得让我妈撞见,又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   “她想说什么让她说去,整天事多。”肖华不满地嘀咕着。   见肖华这么说,吴宇扬脸欲分辩几句,门铃响了起来,肖华推门一看,见岳淑华和王静站在门口,王静的手里还提着一篮子菜。   “买菜回来啦。”肖华轻声打都会招呼,接过王静手中的篮子,把她们让进室内,自己提着菜进了厨房。   “姐,这是姐夫给宝宝买的衣服吧。哎呀,这么漂亮。”客厅里传来王静的赞叹声。   “这是我娘给宝宝亲自做的,纯粹的手工艺品。”看到沙发上像发现宝物似的岳淑华和王静,肖华颇有些自豪地说。   “我想约莫只有你娘才有这个闲心,她当个婆婆真省心。”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岳淑华听肖华这么说,脸上睛转阴云,鼻子里哼了一声,接过肖华的话说道。   “妈,话可不能这么说,东西不论好坏,也是我娘的一片心意。”肖华不满地辩解着。见肖华这么说,吴宇急忙朝他挤了挤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是的,你妈是真心,我们都是虚情假意,像你娘这样的真心少见,就说上次吧……”岳淑华好像没有停止的意思,又准备旧事重提。   “哎呀呀……”吴宇突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手中的电视遥控器也“啪”的一声掉在地板上,把大伙吓了一跳。   “怎么了,宝贝?”岳淑华忙停止了唠叨,搂过吴宇,急切地问道。   “哎哟哟,肚子痛,有一种下坠的感觉,哟……”吴宇紧握着岳淑华的手痛苦地说道,脑门上沁出了一层细汗。   “你这个傻子,还愣在那么,过来扶小宇上医院呀,怕是要生了。”岳淑华朝站立一旁的肖华近似恼怒地吆喝着。   “啊……”肖华被岳淑华的一声斥喝从刚才的愣怔中惊醒过来,那一刻还以为这是吴宇经常使的“火力转移法”,企图阻止这场一触即发的家庭口水战。当他手忙脚乱地搂过全身冒虚汗的吴宇时才真切地感觉到妻子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有情况了。他来不及细想,抱着吴宇就往楼下走出。   “小静,你在家里收拾一下你姐的换洗衣服,然后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上专科医院,我和你哥先过去,哦,带上我给宝宝买的衣服……”岳淑华边吩咐着王静做好善后的工作,边打着急救电话也出了门,显得沉稳冷静。   “小心点,别磕碰着小宇的肚子。”打完电话,跟随其后的岳淑华朝小心翼翼下楼的肖华喊道。一行人刚到小区门口没过几分钟,市专科医院的急救车就迅即停到了小区门口,肖华长吁了一口气,不禁向岳淑华投去一缕感激的目光,扶着吴宇上了车。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自然是高度重视,让人高度紧张。在天昌市专科医院三楼妇产科门口,吴宇一家和闻讯而来的七大姑八大姨聚集在门口等待着临产的消息。吴宇已经进去三个多小时了,还不见一点动静,此时肖华既激动又焦急,不时向产房内张望,也许是医院的暖气温度太高,也许是内心忐忑,从内到外感觉到一种燥热感。   上午十一点二十六分,从产房里传来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顿时让肖华紧张的心理平静下来。   “生了,生了……”坐在门口长沙发上的吴劲光夫妇听到声音,站起身来,激动得连声喊着。   产房的玻璃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耳垂上缀着闪亮耳钉的小护士,她抱着小宝宝笑吟吟站在门口喊道:“谁是吴宇的家属呀?!”“我是的!”岳淑华连忙回应道。   “护士同志,我是吴宇的爱人,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肖华急切地问。   “你说呢,是想要男孩还是女孩?”小护士斜着眼笑着问肖华,典型的八O后女生的张扬个性。   “哎哟,你也真是的,这个时候不关心老婆的身体怎样了,倒先问起生的男孩还是女孩的,你这样做丈夫的世上真是少见。”岳淑华朝肖华狠狠地剜了一眼,气呼呼地责备着。   “生男生女都一样……”肖华被岳淑华的一顿抢白弄的脸红脖子精,狼狈极了,只好嗫嚅着不再吭声。   小护士见此情景,洁净的小圆脸一下了窘得通红,她朝肖华吐了吐舌头,显得很尴尬的样子轻声对肖华说:“先生,恭喜你,你爱人给你生了个男孩,你们先瞧瞧,多么可爱,七斤八两。”边说着边打开包在婴儿身上的小棉被给肖华看。   我的乖,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肖华,一张粉红的小嘴巴翕动着。“我有儿子啦!”肖华欣喜得两眼发光,碍于刚才的不快,他嘴里没有喊出来,但在心里还是激动地喊了出来。   “好了,我抱回去了,一会儿再让你们看。”小护士说完抱着宝宝走了进去。   单间病房内宽敞舒适洁净,一米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玻璃斜射进来,整个房间显得格外的明亮温煦。产后的吴宇躺在病床上显得无比困乏和虚弱,苍白的脸庞不失妩媚与恬静,微闭的嘴角流露出点点喜悦与柔情。趁着吴劲光夫妇抱着宝宝在一旁逗乐的时机,肖华抑制不住初为人父的激动,走到吴宇的床前,轻握着她那滑腻冰冷的手,深情地对吴宇说:“宝贝,辛苦你了,我会爱你一辈子的!”   “我也爱你!”吴宇攥紧肖华的手柔声地说道,甜甜淡淡的笑容在深深的酒窝里荡漾开来,眼眶因幸福变得湿润起来。   “哎呀,你这小子还真没把姥娘当外人。”原来这个时候小宝宝将一泡尿撒在了岳淑华的身上,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拍着小宝宝的屁股乐呵呵地笑个不停。岳淑华的舐犊之情,感动了肖华和在场的亲戚。肖华陪着吴宇在一边哝哝私语,瞅着这温馨的一幕,潜意识激发一种情愫:有了儿子,就更有了家庭的责任,一定要在事业上开拓进取,为儿子作榜样,尽到一个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和义务。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家庭会议   晚饭时分,亲戚相继散去,病房里只剩下吴劲光一家人,小宝宝吃饱了岳淑华给喂的奶粉,依偎在吴宇的身边,小嘴巴不时吧嗒着睡得正香,仿佛今天的一番“运动”让他有些困乏。   “来,来,老头子,咱们开个家庭会议!”岳淑华神秘地朝吴劲光招手说道。   “你这老婆子,这个时候发什么神经开什么家庭会议?”吴劲光用疑惑的眼光瞅着岳淑华问。   “我说个什么事,你向来就不能爽快一点,哪有那么多的情绪,有意见保留。”见吴劲光不情愿的样子,岳淑华佯怒道。   “好好。”   一家人围拢在岳淑华的周围,等待她作指示。   “ 这个会呢,主要是针对小宇坐月子的陪护问题分个工?我现在有个提议,没有异议的话就照此执行。”岳淑华抬手在吴劲光的肩头上拍了一下,笑咪咪地说。她那神情好像是在单位主持班子会议一样程序化、制式化。   “现在呢,除了老头子大家都要上班,小宇没有人照顾也不是个办法,白天好说,晚上是离不开人的,我想啊,白天你爸和岳昊、静静轮流来照看,在小宇的婆婆没有来之前,晚上我和肖华照顾。”   听到岳淑华说母亲要来的消息,毫无思想准备的肖华愣怔在那儿,半天才问:“什么?我娘要来?”   “我也不知道,你家是怎么安排的,按理说生孩子是件大事,媳妇坐月子,婆婆来照顾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我们都要上班,没有一个人全天照顾,我也不放心,你说是不是小肖?”   “那是,那是,可是……”想起母亲离开天昌市的那次情形,肖华不禁有点左右为难。   “所以说你娘什么时候来,你自己要操点心。”   “小肖,你妈说的有道理,陪护坐月子那是女人的事,要是你娘能来是最好不过的事。”吴劲光凝神说道。   “好吧,我给家里打个电话,看她愿不愿来不来?”肖华知道母亲的个性,母亲来不来,他内心没有把握。   经过一夜的思考,肖华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然而临到打电话时,他又犹豫不决,在医院走廊里徘徊了半天,回想起上次与母亲通话的情形,想到母亲登上列车那坚毅而又削瘦的身影,还有朋朋留恋城市高楼大厦稚嫩不舍的眼光……感觉到实在无法向母亲开口,几次把电话拨了过去几次又挂了,心里是无比的纠结和沉重。但是他搞不清楚,既然岳淑华瞧不起母亲,挤对母亲,又怎么好意思主动提出让母亲来照顾孩子?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是令人费解。思量半天,他觉得先给肖敏打个电话探一探母亲的口气再说。于是他拨通了肖敏所在代课学校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瓮声瓮气的老头,也没问他是谁,只说肖老师正在上课,等半个小时后再打,他先去通知她一下。看准时间,肖华又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正是肖敏,没等肖华说话,她激动地问:“哥,是不是嫂子生了啊?”   “小敏,你嫂子生了个儿子。”   肖敏惊喜道:“哎哟,我的天啊,恭喜恭喜,娘这几天一直唠叨着说小宇就要生了,果然是生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娘,不知道她该有多高兴。你不知道啊,上次你打电话说嫂子有喜的消息,娘天天向观音菩萨祈祷让嫂子给你生个儿子,这下好了,真是老天有眼……”说完激动地就要挂电话。   “敏子,你先别急着挂电话,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说,也不好意思说……”肖华压低语气嗫嚅着。   “有么事?你直说吧,还吞吞吐吐的,需要我帮忙的,一定尽全力。”   “我想让娘过来陪护小宇一段时间,又怕她不愿意来?”肖华艰难说出打电话的意思,又怕肖敏不理解他的想法,急忙补充道:“现在我们都要上班,尤其前一段时间我刚休过假,一年又刚开头,单位的事情也比较多,再请假专门在家里陪护小宇也不现实,所以我想让你探探娘的口气看她是不是愿意来?如果她愿意来的话,我就回去接她。”   肖敏说:“哥,你想多了,天底下哪儿奶奶不疼爱孙子的,你别管了,我知道娘心里是怎么想的,明天上午我给你回电话。”说完笑着挂了电话。   听到肖敏轻描淡写的话,肖华心里反倒没有底,母亲那辣子般刚烈火爆的脾性他太清楚不过,她会原谅岳淑华吗?不管怎么样,还是等姐姐回话再作打算吧。   肖敏挂完电话就急匆匆往家里赶,家里离学校有十几分钟的路程,都是山路,要翻过好几座山岭,她一路小跑到了家,家里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母亲不在家,只有朋朋和邻居的小勇在门前的大枣树下做着玩泥巴的把戏。   “奶奶呢?”肖敏缓了一口气问朋朋。   “去后山采茶去了。”朋朋头也不回地回答。   肖敏也不理会他,转身就往后山的茶园里跑去。父亲一生好喝茶,尤其喜爱母亲做的手工茶,用开水一泡,红汤香醇,就他的话说饮茶悟道,修身养性,益寿延年。那时候家里穷,是喝不起茶的,父亲是挖着野菜晾晒干当茶喝,改革开放土地承包到户之后,父亲不顾家里田多地多的实际情况,硬是在后山上开辟出半块山地,种上一片茶叶树,修苗、浇水、施肥、驱虫……精心照料着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把一棵棵弱不禁风的小树苗培育成绿油油的“茶叶筒子”。可惜父亲一生嗜好品茗,悟得了不少人生的大道,却并没有修得长寿,今日茶院尤在,竟不见当年种茶人,让人伤感。   “老头子哦,你一生好喝酽茶,就这几棵茶苗你像护犊子一样爱护着,生怕让畜生拱了毁了,现在茶树长大了,你又在哪儿?”母亲边摘着茶叶边喃喃自语着,好像与父亲往日在厅堂里聊着天一样平淡如常,眼里充满慈祥和柔和的光。   “娘,哥家生了个儿子。”跑到山脚下的肖敏朝站在半山腰专注摘茶的母亲挥手大声喊道,一阵山风吹过,将她的声音又逆向吹向远方,消失得无影无踪。母亲毫无反应依然在那儿自顾自忙碌着。   “唉,耳朵真是背。”肖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叹了一口气,又艰难地往山腰上爬。躺在母亲身旁的大花狗“妞妞”听到了动静,跳了起来朝下面“汪汪“地吠叫着。   “瞎叫什么?”大花狗的欢叫,惊动了母亲的追忆,她停止了手中的活,下意识地朝狗吠的方向瞅去,看到了正在吃力往上爬的女儿,不禁喊道:“敏子,你不上课,跑来有么事?”肖敏没有急于回答母亲的问话,一口气跑到母亲的跟前,涨红着脸,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 “娘,嫂子……嫂子生了!”   “生了,我的娘啊,歇口气,慢慢说,生的什么呀?”   “娘,刚才哥给我打电话,说生了个大胖小子。”   “哦,我的天啊,真是大喜事,感谢观世音菩萨的大恩大德,阿弥陀佛!”母亲大喜过望,当即双手作揖,虔诚地连声说了好几个“阿弥陀佛”。   “那你哥没说什么时候让我过去?”母亲收敛了笑容问女儿。   “娘,看你慌的,亮子家生朋朋的时候,你也没有这么激动过,你就是有点偏心眼。”肖敏见母亲激动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假嗔地说。   “真是乱嚼舌根,你们都是娘身上撕下来的肉,我待哪一个不亲?再说你哥的情况不一样,结婚那么晚。”母亲伸手在女儿流汗的脸上擦了一把,淡淡地说。   “哥在电话中说想要你去,又担心你不愿意。”肖敏顿了顿语气大声地说。   “他真的那么说的?”母亲有些不相信女儿的话,又问了一句。   “是的,所以他才先跟我打电话问问情况,他还等着我给他回话呢。”肖敏笑着说。   “我要是生他们的气,真的不想去……”母亲愤懑地说。   “你看看又来了,心里想的与嘴上说的不一样。”   “好了,这茶我也不摘了,敏子呀,我们回去吧,我要到庙里去还个愿。”母亲摘下灰布围裙放进篮子里,就要往山下走。   “娘,这么嫩的叶子不摘,过两天就老了……”肖敏看着母亲急切的样子,提起放在地上的篮子故意说。   “不摘了,我要上你哥那儿去,你们要想喝茶自己摘,我才不伺候你们这些神仙。”   “娘,你咋能这样,还说你不偏心眼!”肖敏上前搀扶着母亲下了山。   母亲回家让肖敏提了一壶香油,怀里揣上二百元钱,又约上村上的七嫂一行仨人来到天台山的庙里进香还愿,从庙里回来天色有些暗了。进了村,就能瞅见自家偏屋的灶房里,正冒着袅袅炊烟,那是肖亮夫妇从城里打工回来了,媳妇袁莲花正在生火做饭。肖亮在门口逗朋朋玩耍见她们兴致勃勃从外面回来,不禁好奇地问:“娘,你们上哪儿去了这么高兴?”   “你哥家生了个儿子啦。”母亲笑眯眯地回答。   “真的,那太好了。”肖亮也是一阵激动,咧着嘴笑着。   一家人进了屋自然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堂屋里闲聊了一会儿,肖亮夫妇明天要早起就先去睡了,肖敏在桌子上备着课。母亲坐了一会儿,凑近肖敏跟前问:“敏子啊,你哥真的叫我去?”   “嗯。”正在专心备课的肖敏随口回答着。见半天没见母亲说话,怔怔地坐在那儿,肖敏停下手中的活,问:“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哥打电话就是想要你去,是真的。”   “他真是这么想的,这个傻孩子,我又不是去看他那丈母娘的,我是看我孙子的,天经地义,我有什么不情愿去的。”母亲赌气地说着。   “你明天给你哥打个电话,说我准备去,免得你哥难得做人。你们不清楚这中间是怎么一回事,我心里很清楚……”母亲说完又叹了一口气,看着肖敏备课不再言语。要是村里有电话的话,母亲立马就会给儿子通电话,即日就会赶过去,可是一想到岳淑华盛气凌人、神气活现的样子,她又觉得这个孙子好像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更何况自己含辛茹苦养育成人的儿子还不是像岳淑华的儿子一样百般的依顺和孝敬。想到这里她心里如五味杂陈不是滋味,两行浑浊的热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娘,你怎么了?”   “没事,我高兴。”母亲不想让女儿觉察到自己触到了伤心事,慌忙用衣袖拂去了脸上的泪痕。   “敏子,明天我跟你一起上你学校给你哥打电话,还是我跟你哥说吧,免得让他不放心。”   “嗯。”肖敏从母亲反常的话语中明白了母亲内心的想法,若有所思地说。   这一夜,母亲和肖敏躺在床上说话到很久才休息。   这一夜,肖华几乎没有睡,大人小孩叫的叫哭的哭,折腾到天亮的时候才安静了下来,见到小宝宝偎依着吴宇甜甜地入睡,肖华起身调暗了房中的灯光,轻轻放下窗帘,用力扭了扭有些发酸发胀的腰肢,正准备出去抽根烟。突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剧烈地颤动起来,肖华一看是肖敏学校的电话,急忙抓起手机就往外面走,来到外面接了电话就问:“敏子,怎么样?娘来不来?”   “华子,我是娘啊,天遂人愿,生了儿子,是喜事啊。”出乎意料那边竟是母亲平静苍老的声音。   “娘,看你客气的,这么早打电话……”肖华知道母亲这么早打来电话,看来天不亮她就上学校去了,毕竟家里离学校有一段的路程。   “娘高兴得一晚上没有睡着,这两天我就让你弟送我去你那儿,你工作是大事,就不要来回跑了。”   “娘……”听了母亲的话,肖华只感觉到有个东西噎住了喉咙,无语而哽咽,先前的种种顾虑烟消云散,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然而他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更多的是对母亲的愧疚。   与母亲通完电话,他蹑手蹑脚回到房间。房间里母子俩睡得正香,小家伙发出均匀的呼噜声,那慵懒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猫咪正惬意地享受着午后充沛的阳光。肖华忍不住内心的怜爱俯下身子摸了摸他那粉嫩的小脸蛋。   “干什么哩?偷偷摸摸的。”吴宇突然说话了,抬手在肖华欲伸向小宝宝的手上拍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肖华。   “嘘……”肖华生怕吴宇的声音过大惊醒了小宝宝,忙制止道。   “宝贝,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原来在演空城计。”   “别给我打马虎眼,老实交代你刚才鬼鬼祟祟干什么去了?是不是给你哪位美女打电话去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成天没事疑神疑鬼的。”   “那是的,我前天在报纸上看到有些负心男人背着怀孕的老婆在外面偷情,还听我妈说……”   “别说了,你瞎猜忌什么?我还不是为了完成丈母娘交给我的艰巨任务给我娘打电话去了。”肖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一语道出出去的原因。   吴宇拿过肖华放在床边的手机假装随意翻看着,看到了区号是老家的电话,这才放心地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你娘不愿意来?”   “你说呢?”肖华反问道。   “我就知道你娘心里没有你,也没有这个孙子。”吴宇说完负气将手机丢在被子上,把头调到一边不再理会肖华。   “我就知道你是小人度君子之腹,告诉你吧,过两天我娘就来了。”肖华俯在吴宇的耳根边小声说着。   “真的?”吴宇转怒为喜,仍是用怀疑的口吻问道。   “是真的,瞧你那副德行!”肖华没好气地回答。   “这下可好了,小宝宝的奶奶要来了啊。”吴宇激动地在小宝宝的脸上亲着,那神情就像一个哭闹后被逗乐的三岁孩童。   “唉,成天心里在想些什么!”看到吴宇反复无常的情绪变化,肖华在心里暗自想着。   “好了,我要睡一会儿。”肖华说完和衣躺在床上,一会儿就酣然入梦。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仓促接站   这是个星期天的早晨,当太阳把一绺最干净、最柔美的光芒洒进房间的时候,肖华已经买回来了早点,有豆腐脑、葱油饼和生煎包子。他先是照料着吴宇洗漱,然后又开始喂她吃饭。吴宇背靠在床头上,看到肖华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满脸倦容,心疼地犒赏他一个甜甜的吻,这个时候小宝宝挺安静,小嘴“咿呀”着自个儿玩得正欢……整个房间里充满了温馨和幸福。这两天,小宝宝不知是怎么了,白天玩性很高,晚上又不睡,又哭又闹,折腾得肖华头晕脑胀,彻夜无眠,怪不得岳淑华说当爸爸可不是好当的,果不其然。   吃过早餐,他舒展着身子正准备小寐一会儿,忽然放在床头上的BB机响过不停,拿起来一看,竟是弟弟肖亮的留言:哥,我和娘已经到了火车站。看到信息,肖华顿觉倦意全消,激动地说“宝贝,我娘来了,我现在就去接他们。”说完拿起手机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踅了回来,觉得自己出去了,把吴宇和小宝宝撇下没有人照顾,他有些不放心,于是他对吴宇说:“我出去了你和宝宝咋办?这个亮子也是的,来前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说来就来了。”   “你还在那儿嘟囔什么呢?抓紧时间去吧。不要担心我们,一会儿我妈和姨就过来了,可能这个时候她们正在来的路上。”吴宇斜了肖华一眼,娇嗔地说。   “那你先给咱妈打个电话,看出门了没有?我过去跟楼层值班护士打个招呼。”肖华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着。   “好的!”   七点四十分,天昌市火车站。   还是那个熟悉的火车站,还是那个熟悉的候车室,还是那种沉重的心情。进了候车室,肖华一眼就瞅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母亲和弟弟肖亮。母亲低垂着眼睑似乎在想些什么,又像是在闭目假寐,肖亮环抱着双臂端坐在那儿,守着一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满脸倦容,双眼不时朝着门外张望着。看到眼前的情景,肖华只觉得眼圈泛红,于是他快步走到他们跟前,用颤抖的声音说:“娘,亮子,您们怎么赶得这么紧。”说完挨着母亲身旁坐了下来。这次见到母亲,感觉到母亲比以前苍老了许些,白发也多了不少,不变的依旧是她那朴实的装束和慈祥的笑容。   “看你这孩子说的,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早点来吗?照顾女人坐月子可不是你们男人做的事。你不知道,我听说小宇生了个儿子,高兴得几宿没睡着觉,米酒也喝了好几坛子,到最后还不够哩。”母亲笑眯眯地说。   “生娃喝米酒”是老家特有的风俗习惯。谁家生了孩子,都兴喝这种用糯米做的米酒来庆贺助兴。这种米酒是用上好的糯米蒸熟后,用酒曲发酵而成的粮食酒,酒度数不高,有白酒的神韵和色香,也有蜜糖的香甜与甘饴,大人小孩都能喝,里面若是加些荷包鸡蛋、红枣之类的东西更是妙不可言。喝的时候连糟带水,在大锅里煮开就可以喝了。但它毕竟是酒,喝多了,也会醉的。米酒煮好之后,盛在挑水的大木桶里,挨家挨户送上几大海碗,算是给父老乡亲报了喜讯:某某家生娃啦。肖华小时候经常见到这种喜庆的场面,大人小孩喝着甘甜芳饴的米酒,喜庆得像过节一样。   “娘,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一套。我们计划不回去待客了,等到小孩满周岁时再回老家一趟,到时候连待客与吃喜酒一起办。”   听到肖华的话,母亲脸色一沉,抱怨道:“哎,你们也是的,天天忙,结婚也没有在家呆几天,生孩子也不回家热闹热闹,知情的人知道你忙工作,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把老家都忘了。你让娘的脸面往哪儿搁?”   母亲的话顿时让肖华羞愧不已,他红着脸急忙辩白道:“现在单位太忙,我一时半刻确实没有时间回去。”说完尴尬地从衣袋里掏出烟来,从中抽出一根,给母亲点上,又随手将剩下的半盒烟连同火机一块递给了肖亮。   母亲接过烟轻轻吸一口,意味深长地说:“不管你们能不能回去,我们在老家还是要待客的,毕竟你们在家的日子少,我们在家的时间长,不要让村里人说闲话,说肖家不懂礼数;再说这是好事喜事,办得热闹热闹娘的脸上也有光啊。”   肖华唯唯诺诺说:“是,那是!”   “要不是亮子的工钱没有结,我早几天就来了。”   “哟,你看这几天忙的,也忘了给您们寄点钱,我还以为你们会等几天再来哩。”   一旁只顾抽烟的肖亮接过话茬,激动说:“我也劝娘再等几天,好让我多结几处工钱,来这里时手头宽裕一些,脸面上也好看一些。可是娘一天也等不急,一个劲地催促,没办法才急促动身了。”   说完,又抽了口烟,笑着接着说:“再说,这年头有活干,就是工钱不好结。”他那黝黑的脸上笑容很僵硬,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好像要把家里的现状和打工的艰辛说得透彻,求得哥哥的理解。   母亲端坐在椅子上静听着兄弟俩人的对话,紧蹙着眉一言不发。   “体面什么?死要面子活受罪。我们弟兄之间还有那么多的讲究吗?我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肖华责怪着肖亮。   此时,候车室里的广播里传来引导员清脆的声音,提醒旅客作好登车的准备,肖华抬头看了一眼里面的大屏幕,时间显示是早晨七点五十五,这才意识到母亲和弟弟坐了一晚上的火车,也许还没有吃上一顿热饭,于是他站起身说:“娘,咱们先去吃饭吧,暖和一下身子。”   “在车上随便吃了一点,现在不是很饿。”肖亮说。   “还不饿哩?在车上就啃了一包方便面,到了你哥这儿还客气什么?!”母亲说。   “走吧,别说了,找个地方先吃饭。”肖华说完抓起肖亮手边的袋子就要提到自己手里。   “哎哟!”可是袋子太沉,肖华一下子没有提起来,不禁惊叫了一声。   “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那么沉。”他放下袋子问肖亮。   “哥,你别动我来提,别弄脏了你的衣服。这里面装的可是好东西?”肖亮笑着对肖华说。   “什么好东西?”   “这是娘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可是大补的。”肖亮说完一使劲将袋子扛到了肩头上。   “娘,你看……”肖华听了肖亮的解释,朝母亲难为情地说。。   “生了孩子的女人就是需要大补,这老母鸡可是个好东西。”母亲说。   “就这些鸡,车站还不让带哩,说是什么鲜活动物不让进站,你说气不气人。那为什么还让人上车,那人不也是鲜活动物吗?还是我机灵,花了五十元钱在车站附近的菜市让人宰了才带了进来。”肖亮接过母亲的话,咧着嘴无不自豪地说,说话时还狡黠地笑了笑。   “嘿嘿……”等肖亮说完,母亲和肖华都被逗乐了。   肖华搀扶着母亲,肖亮扛着袋子出了候车室。车站广场干净清洁,环绕四周的是一圈叫就不出名字的树木就像苍黑的雕塑一样伫立着,几名穿着环卫制服的工人推着清洁车在广场上巡视着,维护着这一片的清洁。   “现在城市的发展真是快啊,去年我走的时候这儿还没有这么多的高楼大厦,那儿没有这个喷水池子。”   “娘,那叫喷泉!”肖华笑着说。   “哦,喷泉,这水流得哗哗的,一天要浪费多少水?这到处盖的房子,有那么多的人住吗?要是把这些地方都种上粮食也不知道要养活多少人?”母亲自言自语道。   “娘,这是城里不是农村。”母亲喃喃自语,肖华听得真切,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母亲通俗朴实的话语看似是不经意间发出的感叹,但恰恰揭示了父母官们视而不见的社会问题。这几年来,天昌市政府用得最闪亮频率最多的关键词就是“深化城市建设”和“大开发大发展大繁荣”两个词。那个“大”啊,比火车提速还快。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政策结硕果,城市包围农村,圈地运动一浪高过一浪,高楼大厦一幢接着一幢,用“泛滥成灾”来形容有点过分的话,用“过犹不及”倒是恰如其分。殊不知,日新月异的城市变化是以大量土地资源的浪费和流失为代价,是政府廉价围地与高价售房的对比,是没有土地只有白条后的矛盾冲突,是民众的满腹牢骚,这些设计完美的房子真的是人满为患吗?鬼才知道。唉,现有广厦千万间,寻常百姓心里寒啊!肖华感叹着,当官不惠民,不如回家卖红薯。试问一个没有进半天学堂的农村老妪就意识到这一点,你那些为官的就不感到脸红害臊吗?还好意思,沾沾自喜,歌功颂德,美其名曰:政绩斐然。实属可笑!   肖华领着母亲和弟弟来到车站附近的一家清真羊肉馆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自己上前台买了票,要了三碗羊肉汤,又要了两斤牛肉饺子,两个凉菜,一个五香花生米,一个黑木耳拌西芹。就在说话间的功夫,服务生就把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和饺子端了上来,顿时一股羊肉的膻味和大葱的清香扑鼻而来。看到眼前的美味,肖华也觉得有些饥饿感,竟一时心血来潮,激动地对肖亮说:“亮子,要不来二两?”   “大清早的喝酒不好吧……”肖亮憨笑着说。   “喝吧,少喝点,回去的路上暖和些。”母亲爱怜地说。   “怎么亮子还要回去?家里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现在带着一帮徒弟在工地上,工地上离不开他。”母亲说。   “赶那么急?就在乎这三天五天的,再说我们兄弟好不容易见次面,趁这个机会好好地喝上一杯。”   “让他回去吧。你也知道,玲子在家不顶事,朋朋又小,上次我来你这儿才几个月,她在家就把我喂了大半年的大肥猪喂‘没了’。”没了,那是老家的方言,就是死了的意思。   “怎么回事啊?”肖华懵懂地问。边问着边朝服务员要了一瓶。   说起那头大肥猪没了的事就可笑,那头大肥猪还是母亲养着准备等肖华结婚回家待客用的。上次母亲来天昌了,留下玲子一人在家,一时没有照看好,让它蹿出了猪圈,误食了打了农药的花生秧中毒死了,事后玲子很着急还不敢跟母亲说,撒谎说是卖了五百元钱,当然这钱也是肖亮给的。在农村卖猪是件家庭大事,好端端的猪贱卖了,让母亲难以置信,后来知道了原因,狠狠把玲子数落一顿算了事。   肖亮的媳妇叫玲子,那是乳名,大名叫袁莲花,邻村袁家店人。说起来与肖华还都是新集高中的校友,肖华上高三的时候,她是高一年级的学习委员,在一块开过学习碰头会。那时候,袁莲花长相清秀,小山村的清泉净水让她出落得花容月貌,婷婷娜娜,堪称新集高中的“五朵金花”中的一枝,再加上学习一直名列前茅,肖华对她的印象特别深。可就是命运不济,参加高考前一场重感冒,让她临场发挥失常与高校失之交臂,第二年复读再参加考试,反比第一次考的还差,悲观之余,她也就放弃认命了,其实认命倒不是智力和毅力的缘故,而是那价值不菲的“复读费”。寒窗几许,落花流水去,岁月不饶人,不经意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经媒妁之言,屈尊降贵嫁给了与其同岁只有初中毕业的肖亮。妯娌们在一块说笑的时候,她总是为自己的命运叫屈不平,说是“鲜花插在那块肥料上”。刚结婚时,两口子经常吵架,斗斗嘴,好多年不认这个帐。好在肖亮木讷的表情下蕴藏着一颗包容和永远不会发脾气的心,玲子吵她的,笑她的,他只是憨厚地笑,凭她任性够了,最多只会绷着脸,瞪眼说一句“你闹够了没有?”然后摔门而出不理会她。后来,有了儿子朋朋,她那颗浮躁的心才有所收敛,将肖亮的包容升华为一个男人的伟大之处,更加疼爱肖亮了,脾性也变得柔和起来。虽然时不时会发出世事无常,命运难违的人生感叹,那只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宿命论了。对于她的感叹,肖亮只有倾听和憨笑的份了,这几年俩人的感情好了,但母亲始终认为儿媳不是她理想中的媳妇,娇娇嫩嫩的不像个种田人。她偏执地认为女子无才但是德,用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媳妇。母亲常教训儿媳:“你看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家里家外不也照样经营得好好的,那像你成天没事就抱着个破书看,那书里面是能长出庄稼还是能生出钱来?”对于母亲的责备,袁莲花极有修养,一方面她有点怯母亲刚烈的脾气,另一方面,颇有“天下婆媳天生的一对矛盾”无从计较的淡定,心里有气也不敢当着母亲的面有所表现,只能暗里与肖亮较劲,就这一点,比起村里那些媳妇,母亲还觉得儿媳是有涵养、贤慧的,只有念过书的女人心大气傲而已。   有一年,也就是1994年的秋天,村里的小学招收民办教师,为这个事,婆媳俩人闹僵了,袁莲花一气之下,上县城的同学家里住了好长时间才在肖亮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回到家。因为县里正规院校毕业的学生不愿意到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来,就是分来一两个,也是人来心不定,通过各种关系调走了。教育是国富民强之大计,在村办小学呆了一辈子的张校长想到袁莲花是比较合适的人选,就特意登门来与母亲商量,论辈分来这个张校长还是母亲的亲侄子。在厨房里忙着做午饭的袁莲花,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花怒放,浮想联翩,心想我袁莲花纵有满腹学问,苦于地用武之地,这下可好了,机会终于来了,现在就可以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放下泥巴裤腿,进入学堂,为人师表,从事“传道、解惑、授业”的神圣职业,虽说是民办教师,没有正式的听着好听,但是听张校长的意思,工作时间长了把学生教好了,按照县教委的政策,工作六年之后还有机会转正,这可是千载难逢绝妙的机会,一定要好好地把握。可是,前脚送走了张校长,后脚母亲说的话就变了味,这个本该属于自己的名额却变成了自己的小姑子肖敏。   “你要是不信,自己去问校长怎么说的?”见儿媳哭闹不休,母亲也显得过意不去,无奈地撂下这句话,不再理会她。母亲的话音没落,袁莲花泪眼婆娑,大声喊母亲处事不公,赌气扔掉手中淘米的盆子,拨腿就跑,追出门找张校长问个明白。在村头那棵华盖般的大槐树下,袁莲花一把抓住张校长的衣袖不放,眸子里流露着真诚企求的光彩,恳请他回去跟母亲说说情。 张校长顶着比酒瓶底还厚的眼镜,慢悠悠地说:“莲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婆婆的脾气,我也拿她没有办法,我也知道你的学习比肖敏好,唉,要找你还得找你婆婆说去,只要她同意,我没有意见。”说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走开了。看到张校长远去的身影,袁莲花不由得悲从心起,抱着大槐树号啕大哭,哭完,拖着沉甸甸的步子回到家,瞥见母亲气呼呼盘腿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抽着水烟袋,正与肖亮嘀咕着什么,看到肖亮在婆婆面前点头如捣蒜,本来想上前再与婆婆说说好话,气不打处来,扭头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生闷气。见儿媳接连两天滴水没有沾牙,母亲心里也是心疼,毕竟是自己的媳妇,掌灯时分,于是她屈尊来到儿媳的房间,掀开蒙在袁莲花头上的被子刚柔相济地说:“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对敏有偏心,好了,你也别在我面前装得可怜兮兮的,家事有家事的规矩,我想好了,现在给你们一个公平的机会,你们俩人去一个,“抓阄”总是行的吧?”见儿媳把脸撇到一边不理会她,母亲接着又说:“起来吧,你去把称砣爹叫来,让他住持公道,你总相信吧。”袁莲花一想,婆婆说的话不无道理,毕竟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不禁破涕为笑,撒腿出门就去找住在村东的称砣爹。   晚上,一场看似正规的家庭会议召开了,称砣爹主持会议,三叔肖季光监督。抓阄前,三叔宣布规则后,母亲朝儿媳与女儿说:“你们俩个听好了,教书的要好好地教,留在家里的要安心种地。天地公平,谁也怨不得谁。”俩人都默默地点了点头。“阄”是三叔现场用毛笔写的两个小纸条,上面分别写了一“走”字和一“留”两字,当抓阄正式开始的时候,三叔扯着喉咙郑重其事地说:“你们妯娌俩谁先来?”   平素姑嫂俩人的关系相处很好,同一个学校毕业,现在又同在一口锅内吃饭,不免相互有谦让之意。袁莲花抬眼瞅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婆婆,大度地说:“敏,你先来吧。”此时,肖敏也不谦让,睁大眼睛,盯着两上“阄”端详片刻,瞅着一个纸条稳稳地抓在手心里,像是拣了一个天大的宝贝似的怕被人瞅见一样一阵窃喜,紧绷着脸看弟媳抓另外的一个阄,俩人同时揭开,袁莲花出乎意料抓了一个“留”字,白纸黑字,不由得无言而叹息,不得以遵循母亲的意旨,留下在家好好种地。   这件事,一时间成了村里田间地头村民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村里的“热闹大娘”七嫂,见到袁莲花便会开玩笑,说:“玲子呀,你再有学问也斗不过家里的老妖精吧!你说吧,全村上下谁不服她,嘿嘿……”七嫂不怀好意的逗笑,惹得袁莲花不知所措,满脸绯红,仓皇而逃。 当不需要付诸法律条款与道德规范来裁定公平,在农村抓阄定输赢,决定命运的作法是科学的,公平的,也是文明的。两个纸条可以作记号,所以抓阄人的命运始终掌控在倡议者的手中,就像孙悟空始终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掌心一样。袁莲花纵有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是斗不过目不识丁,象征“当家人”母亲的股掌之中,她不得不认输认命,“既生瑜,何生亮”,叹息失落之余,现实还是要面对的,只好守着七亩八分地,尊长扶幼,相夫教子,传承着孔子流传了五千多年的的治家思想,打发着这个没有理想和人生目标的日子。为这事,她背着母亲和肖亮流过不少泪,随着朋朋一天一天长大,她那种高傲的心气如同当初的理想一样被岁月磨砺涤尽,也就淡忘了……   这件事,在肖华探亲时,兄弟俩无意间聊起此事,肖华也责备母亲不该这样对待袁莲花,但母亲的话至真至理把肖华噎在那儿不知所云。母亲斩钉截铁地说:“敏子是个姑娘,还没有找婆家,有这么体面的事做,不愁找不到好的人家,你们不愁啊,我还愁哩。”又云:“你看莲花,依仗着读了几天书,心里野着咧,这山望着那山高,她的心思我清楚着咧,你别看她成天闷声闷气话不多,打心底就瞧不起你弟弟,你弟弟是个没有脑子的人,还与莲花一样跟我作对,让我呕气……嘿,小丫头,跟我玩心眼,嫩着哩。”母亲的话语,如石破天惊道出了一个农村老妪的心迹,她考虑事情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围绕着体面与尊严、家庭与荣耀以及至高无尚的家权思想展开的,不关人生追求,不关理想飞扬,也就难怪母亲会这么做了。   吃过饭后,肖亮从上衣夹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对面的肖华,满脸堆笑地说:“哥,这是我与玲子的一点心意,你不要嫌少!”   母亲坐在一边神情专注地用牙签剔着牙,好像毫不在意的样子。   “意思?我们还客套这个?心意我收下了,钱你收起来。”肖华抬手将包推回,微笑着说。   “哥,我知道钱不多,拿不出手,你也不要嫌少!”肖亮涨红着脸把红包又推回到肖华的面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挣钱不容易,花钱的地方又多,还是你自己拿着吧。”肖华极力解释着。   见兄弟俩推来推去,母亲手里拿着折断了的牙签,冲肖华缓缓地说:“华子,你收下吧,这是个礼数,不要让小宇家觉到我们不懂礼数。”   “好,我先收下。”见母亲这么说,肖华无奈接过红包,慢慢地打开,里面齐齐整整包着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估计至少有五千。肖华抖抖手中的钱笑着说道:“你看,这还少……”   “哎呀,一点小意思而已。”肖亮笑着说。   离开羊肉馆,开车就往医院的方向驶去。一路上,母子仨人兴致勃勃地聊着家常,车到半道,坐在后座上的母亲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伸手拍了一下肖华的肩膀,说:“华子,你听说过没有,村里那个在城里当大官的德益出事了?”   “哪个德益?你说村里有几个德益,就是当兵的那个德益呗!”   “啊,我知道他啊,他怎么死了?”肖华努力地回忆着,猛地想到了这个人,那个具有神奇色彩的人物,也是他们儿时的偶像,不禁诧异地问。   “瞎说,他没有死,活得好好的,广播里咋说的……亮子?”母亲若有所思地想用一个准确的词语来诠释“出事”的意思,但是没有想起来,不由得问肖亮。   “是“双规”了,娘!”肖亮笑着说。   肖华听了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切地问:“啊!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母亲提到的“德益”,大号张德益,七八年兵,那可是村里的名人,就称砣爹的话说:“人家德益生辰八子生得好,名字又取得好,两好搁一好,自然是好。”就他那说法,似乎普天下当大官是沾了名字的光似的。由于德益的名声在外,影响乡里,那时候,村里的大人教育孩子的口头禅不再是大谈特谈孔孟之道 ,而是现场说教:“你看人家德益怎么怎么样,不好好学习,只有在家修地球。”肖华上学的时候也没少听父母类似的家训。在肖华的印象中,张德益长得五大三粗,孔武有神,“国字型”的脸上有道深深的疤痕,与周边肌肉的颜色不同,黝黑明亮,在阳光下能照出光来。这一点肖华是记忆犹新的,那道疤痕可是光荣的印证。七九年,张德益参加对越作战,命大福大,在一次阻击战中,全排打得只剩下他一人,等后方人民军队上来时,从流满血水的战壕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立马抢救,竟把他救活了,最后立了功,提了干,戴大红花,荣归故里,又是作报告,又是上电视,甚是风光了一阵子。后来,他的消息如新闻般不断传到村里,说他又升官了,肩膀上又多了一颗星,又说他在城里找了个吃商品粮白得像瓷娃娃一样的女人结了婚,又说他媳妇给生了一个白得瓷娃娃的女儿……真可谓风光无限,羡慕煞了村里的人。肖华参加工作之后,就再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只是在前几年听人说,张德益扛的是两扛四星,在人民军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官”。   “出了什么事?!在城时吃白面馒头吃多了,发神经,不好好地过日子。”母亲语气凝重,狠狠地说,一副疾恶如仇的表情。农村人的思想就是这么朴实,能每天吃上白面馒头就是所谓的“享福”,仅此而已。听到母亲的话,不知怎么的,肖华想笑,但是扭头看到母亲一脸的严肃与凝重,还是抑制住了。   “什么天大的事?”肖华问。   “听说‘规矩’了 ,说是因为贪污。”母亲说。   “娘,是‘双规’。”肖华笑着纠正母亲的说法。   “哦,听说他贪污的钱要是去买稻子的话,要拉好几火车皮哩,家里还有金条,外国的钱,你看看,这不是变成了地主会是什么?”在母亲的意识,几火车皮就是个天文数字,无法估量的,更何况还有只听说没见过的金条和美元。   “最后判了十年!”母亲义正言辞地说。   “所以我成天担心你,心比天高,在外当官,怕你出事?”母亲又接着语重心长地对肖华说。   “娘,你成天没事瞎操什么心?我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哪来的贪污?”肖华回头不满地瞪了母亲一眼,抱怨道。   “没有就好,穷日子有穷日子的乐趣,富日子有富日子的愁处,你看你现在在城市里生活多好,白米白面吃着,按月发着工资,过的不是一般人的生活?要知足啊!”   “知道了,娘!”肖华下意识地回应着母亲的话。   “唉,墙倒众人推,德益出事后,村里的人说什么样的闲话都有,气得你二爹捶胸顿足,抓起‘敌敌畏’就要往嘴里灌。”二爹是张德益的父亲,七十多生,是个爱体面慈祥的老人,大名也搞不清楚,村里人都是这么喊的,约定俗成。   “二爹没事吧?”肖华关切问。   “没事,成天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前几天我还去看了他一下,瘦得不像个人,皮包骨头的,可能捱不过这个冬天……”母亲黯然神伤地说。   “出事后,德益的媳妇带着闺女回了一趟家,给二爹撇了一些钱,又匆匆忙忙灰头土脸地走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她也受不了,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光啊。唉,这是造的什么孽!”说完这话,母亲把头微微地靠在窗玻璃上,眼睛往外瞟着,不再言语,似在沉思,似在回忆。   听完母亲的诉说,肖华若有所思,眼前仿佛浮动着张德益的影子,这个曾经让他崇拜的大人物,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嬗变?难道仅仅是因为钱吗?   一路上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医院门口。房间里,吴宇在床上逗着小宝宝玩,岳淑华和姐姐岳淑荣坐在床沿上说着话。见肖华一行人进来,吴宇拍着小宝宝朝母亲喊道“小宝宝,你看看奶奶来了哟……”   岳淑华和姐姐也忙站了起来,上前拉着母亲的手,热情地说:“恭贺大姐啊,孙子来得称心如意,来瞅瞅,看你孙子多么可爱……”边说着边拉着母亲往里面走,那情形好像就是久别重逢的战友一样热情有加。   “还是要感谢姥姥照顾的周全!”母亲谦恭地回应。来到床边,母亲俯下身子,轻轻地从吴宇的怀里把小宝宝抱了过来,仔细地端详着,如同在鉴赏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笑眯着眼,回过头朝站在身后的岳淑华说:“你看这眼睛多像华子小的时候……”   “是,是啊!”   “哦,宝宝还还没有取名字吧!”母亲问。   “还没有!不是等着奶奶来了再取嘛!”岳淑华笑着说。   “有你这个有学问的姥姥,还愁取不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母亲说。   “看你说的,我们就是等着你来了再取。”岳淑华谦卑地说。   趁着这个时机,肖华悄然走出房间,用电话提前给肖亮订了返程票,又开车将母亲带来的鸡子送回家放进冰箱里,路过商场,进去给朋朋买了一个双肩背书包,给肖敏和玲子每人买了一套衣服,又拐到银行取了一万元钱用信封装好,一同放进车里,一切准备就绪,才返回医院。所有这些他都没有告诉吴宇,他很清楚告诉吴宇的结果,倒不是怕吴宇会怎么样?怕的是吴宇不留意告诉了岳淑华,必然少不了一场家庭大战。因为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懂得爱情归爱情,亲情归亲情,有时候爱情远远不如亲情,比如说母亲与岳淑华之间。   吃过午饭,肖华先绕道把岳淑荣送到家,然后送肖亮上火车站。到了候车室,肖华从口袋里掏出信封默然递给肖亮,诚挚地说:“这些年来,多亏你在家照顾娘,照顾这个家,你的负担重我很清楚,这几年我又是结婚又是买房子,也帮衬不了家里,这里面有一万块钱,你拿着……”   “哥,这钱我不能收。”肖亮脸一红,推让着,嗫嚅着说。   “你拿着吧,我的日子总比你在农村强。”肖华坚持将信封往弟弟的口袋里塞,推让半天,肖亮才不好意思收下了。   送走了弟弟,肖华回到医院,见吴宇与岳淑华正在床上开心地逗着小宝宝,不见了母亲,不禁问:“我娘呢?”吴宇脸一红,朝卫生间指了指说:“在里面洗东西。”   “哦!洗什么呀?”听到卫生间里“哗哗”的流水声,肖华心里纳闷着刚来一会儿有什么东西好洗的?   岳淑华见肖华一副纳闷的样子,说:“在给宝宝洗昨晚换下来的褥子。”   “娘,要你洗什么,让我来,你不是有风湿病吗?”肖华进了卫生间对母亲说。   “这水又不凉,我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做点事身体舒坦,再说,这哪是你们男人做的事啊。”母亲微笑着说。   “我刚才说我洗,你妈非得抢过去,你看这老婆子身子骨就是好,来了也不知道歇一会儿……”门外传来岳淑华虚情假意的责怪声。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平级调动   小宝宝肖铭的出生,给家庭带来了欢乐和喜悦,还增进了俩人的感情,更加激发了肖华干好工作的热情和动力。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儿子吃“满月宴”的那天,肖华在庆丰院大摆筵席,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送了客人。回到家,满身酒气的肖华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情绪激昂,两手紧紧抓住吴宇的手含糊不清地说:“宝贝啊,你知道吗?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四子’而奋斗,现在我已经有了‘两子’,那就是你和儿子,还有两样我没有?这也是你妈瞧不起我的地方,你知道是哪两样吗?”   吴宇闻着肖华满身的酒味,不耐烦地想挣脱他的手,恼怒地说:“哎哟,你弄痛我的手了。”   “喝多了就知道瞎说,去睡一觉醒醒酒。”在一旁拿着奶瓶正给肖铭喂着奶的母亲见状急忙劝阻儿子不要再说了。   肖华没有理会母亲的劝阻,伸手又在吴宇的脸上捏了一下,傻笑着说:“傻子,你知道吗?是大房子和票子!哈……”   吴宇猛地打落肖华伸过来的手,生气地质问着:“你喝多了,别碰我!我妈怎么瞧不起你了?你是没有房子住还是住的窑洞?你真是不知好歹!”说完扭身进了卧室。   “你呀,真是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根本就不了解男人的心思……”见吴宇生气了,肖华朝吴宇的身影哂笑道。   “小宇,他喝多了,你别与他一般见识。”母亲见状朝卧室里喊道,又急忙将肖铭放进摇篮里,走过去在肖华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有些无奈的说:“你喝多了去睡一会,别在那儿瞎说,没事找气受哇。”   “好,我去睡觉了,没有人理解我。”肖华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喃喃道。   他站起身来,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在嘴里呐喊着:“我要奋斗……奋斗……”跌跌撞撞进了卧室。他是多么的兴奋与激动,那神情像是在发泄内心不为人知的苦闷,又像是在给自己的未来鼓劲加油。他来到房间,乜斜着醉眼,盯着一旁生闷气的吴宇痴笑着看了半天,喉结颤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出来,身子一歪斜倒在床上,一会儿鼾声如雷响起。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教金樽空对月。这一年适逢龙年,用龙马精神来形容肖华当时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是恰到好处。毕竟对于他来说,一人独自在外打拚多年,几度春秋,历经风雨,终于在而立之年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爱情、事业、婚姻、家庭……一个男人应该拥有的都有了,更重要的通过人生历练,开阔了眼界,对社会有了自己的看法和观点,也有了更高的理想与追求……他的酒后之言,看似痴狂,却正是他内心真实的表露与欲求。   转眼间,局机关东面那片桃树林,叶子绿了又黄,金灿灿的一片,煞是好看。天昌市公安局也面临着新一届班子调整,所属单位部分科室也要进行微调。其实,早在半年之前,就有人放出风来说要调整,后来不知何故,不知所终。至于肖华是否在这次调整之列,他始终很关注,眼睛一直盯住市刑警大队长这个职位。自从原大队长罗伟因“涉黑”被省纪委隔离审查后,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缺着,自然吸引了众多觊觎者的目光。肖华看重这个职位,自有他的考虑。首先干刑警与他在警校所学的刑侦专业对口,他喜欢这个具有挑战性的警种,打心里就对在办公室的工作感到厌倦。另一个方面刑警大队是个实权单位。虽说从办公室主任到刑警大队长是平级调动,但刑警大队比机关办公室这个“清水衙门”实惠得多,而且还是个容易出成绩的单位,下一步面临提升的机率就大。尤其是有了儿子以后,他这种锐意进取的精神显得比任何时候更为激进、更为迫切。   但是想法归想法,现实与理想之间总是有那么一段距离。全局上下四百多人,其中有二十多个像肖华这样的中层干部,还有多少人盯着这个职位想点子作文章?能实现这个目标靠什么?肖华思考过,也烦恼过,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靠送吧?囊中羞涩;找关系吧?找廖丽娟?再说廖丽娟,她还会帮忙吗?自从肖华结婚以后,他就很少与之在一起,就是接触纯粹是因为工作的缘故,从她不咸不谈的话语和哀怨的眼光中,他能够感觉到她心中对他的成见,所以不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想主动去找她帮忙。但是廖丽娟毕竟有恩于肖华,尽管廖丽娟对他表现出生疏的感觉,但他对她除了尊重之外,更多的是关心。前一段时间听张博说廖丽娟处了个对象,开始挺热乎的,后来不知何故又黄了……反正,她的要求标准高,总是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架势,让人望而却步。   整个上午肖华都在思考着是否找她,求得她的帮助,快到下班的时候,为了前途,委曲求全、敢拚才能羸的观念占了上风,他最终决定给她打个电话探一下口气,于是他给廖丽娟的办公室打个电话,电话是会计刘娜接的,肖华问:“小娜,廖科长在吗?让她接个电话!”   “啊,是肖主任,我看一看,你稍等!”刘娜回答。   一会儿,廖丽娟过来接听电话,不冷不热地问:“肖主任找我有事吗?”   “下班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肖华鼓足勇气说。   廖丽娟迟疑半晌,调侃道:“哟,我们的肖大主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行啊,喊上小宇一块,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她了!”   “行啊!那就这么说定在老地方见!”   “我的肖大主任,你说错啦,是老地方新人。”廖丽娟一字一顿纠正着肖华的话。   “对,对,对……新人!”肖华随口应付着。   挂完电话,肖华就驱车去了向阳路的上岛咖啡厅,找了个临近窗户的地方坐了下来,要了杯白开水,静静等待着廖丽娟出现。   不大会儿功夫,廖丽娟开着她那辆红色宝马车出现在肖华的视线内,他急忙出了门,上前替她打开了车门,又一道进了吧间。俩人在吧间坐定,廖丽娟摘下墨镜,环视四周,皱着眉头狐疑道:“小宇呢?她没来?”   “哦,昨晚小宇单位有个应酬她喝多了来不了!”肖华迅速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脱口而出。其实,肖华压根就没有与吴宇联系,主要是怕她小心眼儿吃醋。本来他与廖丽娟之间的风言风语,多多少少也传到了吴宇的耳里,她曾经追问过肖华,但肖华一脸的无辜,矢口否认,实质上他也是无辜的,但是从那以后,吴宇是时时处处提防着他与廖丽娟的接触。   “不是吧,那么巧!”廖丽娟将信将疑地说。   “还是喊她一块来吧,咱俩孤男寡女,授受不亲!”廖丽娟睨视着肖华,一本正经地说。说完见肖华愣坐着没有吭声,她径自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就要给吴宇打电话。   肖华见此情景,急忙说:“你别打了,我根本就没有与她说,今天喊你出来,是我有事相求,我不想让她知道,以免让她多想。”   “哟,还有事求我?我一个小小的科长何德何能让肖大主任抬爱?”廖丽娟把手机攥在手里,盯着一脸窘样的肖华,含讥带笑地说。   “我的好姐姐,你就不要埋汰你兄弟了,跟你说个正经事好不好?”肖华朝廖丽娟摆了摆手,用央求的口吻说。   “那好你说吧,我洗耳恭听!”廖丽娟敛住笑容,冷冷地说。   “要不这样吧,先点菜,我们边吃边谈。”肖华提议道。   廖丽娟抿了抿嘴,用一种不可意会的眼光瞅了肖华一眼,没有反对。   趁着上菜的功夫,肖华向廖丽娟讲明约她出来的意图。廖丽娟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冷峻地盯着肖华,一只手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旋转着手机,那神态似乎在凝神静听肖华的述说,又像是若有所思。说到最后,肖华用一种期待的眼光瞅着廖丽娟说:“你看,这次职位调整对于我来说太重要了,只要你帮我说句话,这事准成,所以我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你能帮我一把。”诚然,单凭廖丽娟的一句话是起不到直接作用的,但他有个在市政法委当过书记,哦,现在已经是副市长的哥哥廖治平,他的一句话才是真正的“一诺千金”,直接决定他的前途与命运。说完,肖华见廖丽娟没有吭气,难为情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讷讷道:“以前有些事多有得罪之处,还得请你多多包涵!”   话音未落,只见廖丽娟霍然挥手道:“好啦,不要再别扯远了,你也没有得罪我的地方,不要把话说得那么谦卑。”   廖丽娟厉声诘问宛若当头棒喝,一下子把肖华打蒙了,就在他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到廖丽娟激动地说:“今天真是怪了,我咋觉得你这个人神经是不是有问题,我是你什么人呀,凭什么要帮你?就因为吴宇是我的同学,还是因为你是我的同事?哼,真是太可笑了。”说完绷着脸,两眼漠然瞅着呆若木鸡的肖华。   肖华愣怔在那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极了,以至于服务生进来摆菜时他竟毫无察觉。   “服务生,我们的菜不要了,我们还有事。”廖丽娟朝着摆放完菜肃立一旁的服务生面无表情地说。   听到廖丽娟的话,服务生显得很为难的样子,讷讷道:“小姐,这菜不能退的……”一边说着一边拿眼向肖华求助。   “没事的,你出去吧!”肖华从迷蒙中清醒过来,朝服务生挥了挥了手,示意她出去。   “丽娟,事办不办无所谓,吃顿饭不为过吧?”肖华强作笑颜讨好地对一脸愠色的廖丽娟说。   “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撂下这句话,她悻然抓起桌上的手机、墨镜放进随身携带的红色坤包里,起身径自走出了吧间。肖华涨红着脸坐在那儿,痴醉般看着她一闪而过的身影,彻底傻了。刚才被他支出去的服务生好像看出了端倪,回到包间问:“先生,你看这……”   此时肖华只感觉喉咙发干,用力咽了口唾沫,神情沮丧道:“打包吧!”   大厅的激光唱机里,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支忧伤的曲子,那悠扬而伤感的旋律,仿佛是哀怨的倾诉,又似深切的抚慰,除了这些,他还从中感受到了无边的悲怆与羞辱。   走出咖啡厅的廖丽娟,驱车漫无目标行驶在建康大道上。街上华灯初上,灯光在漆黑的马路上洒下斑驳的色彩,两边高大的梧桐树已经落尽了叶子,似一座座雕像从倒车镜里一晃而过,街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漫不经心慵懒地行走着。刚才剧烈起伏的心跳和不可言状的反感,被晚来凉爽的夜风一吹,蓦然间变得平静与淡定。“我到底是怎么啦?”廖丽娟喃喃自语,潜意识在后视镜上瞅了一下自己,脸色有点苍白和扭曲。   车驶到下一个出口处,她一打方向将车拐到路边停下,熄灭发动机,此刻她只想好好清静一个,捋一捋错乱的情绪。她两眼微闭,无力倚靠在座椅上,脑海里却在回放着刚才的情景,她很快为自己找到了失态的原因:原来她心里一直还深爱着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一个让她伤透心的男人,原来的爱意已化成怨怼积聚在心间最脆弱之处无法释放,而今日借端泄愤正如山崩堤溃……想到这里她脸色泛红,不禁抬手扭开车载CD机,顿时凄美的歌声飘溢整个车里,她出神地倾听着:《无言的结局》(歌词)听着听着,伤心、激愤的泪水情不自禁从眼里夺眶而出,一滴、两滴……点滴泪珠在脸上肆虐横流。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尤其在情感方面,有强烈的排他性。如果说她第一次帮助肖华,出自她对肖华的一片倾慕之心,说得露骨一点全然是为了取悦他,圆满那张她倾心编织的情网,她一厢情愿的认为她无怨无悔付出也许会获得一份美满的爱情;而现在这张虚无的情网被无情人撕裂得支离破碎、荡然无存,她企求的眼泪也没能使他回心转意,到头来,这个无情的男人竟会堂而皇之再次找她帮助,她怎能不生气?他考虑过她的感受没有?总之,面对这样的结局,她心里不舒坦、不平衡、不甘心。   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觉得全身冰凉,手脚僵直,好像刚从冰窖中出来一样,不由得发动汽车,打开空调,将车缓缓地滑入这朦胧的夜色中。   落寞回到家的肖华,神情沮丧地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电视正在播放什么,他毫无心情去欣赏,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心里添堵得慌。母亲在厨房里做着饭,吴宇在卧室内看着电视,肖铭睡得正香,要是在以往这个时候正是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的幸福时刻,他总会把肖铭搂在怀里逗乐半天,可今天充斥他内心的只有羞辱与憋气。   “肖华,你在外面做干什么呀?进来啊。”吴宇在卧室里娇声喊道。   “来了!”肖华下意识答应着,用力将手中的烟在烟灰缸里捻灭,起身进了房间,慵懒地趴在床上。   吴宇看到肖华郁郁寡欢的样子,忙俯下身子关切地问:“老公,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又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摩挲了半天,纳闷道:“没有发烧啊,你是怎么了?工作不顺心啊?”   “没事,看你成天咋咋呼呼的,我只是累了!”肖华朝吴宇瞪了一眼,不耐烦地说。他知道倘若将刚才的事情直言不讳述说给吴宇,也许是一场暴风疾雨的前奏,所以他只能以身体不适搪塞过去。   “好吧,你要是累了躺一会儿,我有个天大的喜事跟你说?”吴宇收起怀疑的目光,兴高采烈地说,边说着边拉过被子盖在肖华的身上。   “什么喜事?”肖华漫不经心地问。   “刚才我与我妈一块下班的时候,我妈跟我说,为了更好地照看肖铭,她准备提前办理退休手续,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见肖华愣愣看着自己,并没有她想像的那样兴奋,吴宇又说:“你看还是咱妈对我们好吧!肖铭有她照看着,我们就可以腾出时间出去旅游,实现我们的计划啊!”   肖华没有沿着吴宇的话茬往下说,支起身子问:“你妈不是还有两年才到退休年龄,现在着什么急,再说我妈不是带得好好的,她这样做有必要吗?”   “你怎么不知好歹,她想照看照看呗,我们何乐而不为。”吴愀然不悦道。   “事情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老公,要是我妈退休了,我们去一趟海南吧?我听涵茗说,那儿的“天南海角”挺有意思的,我想去,涵茗去了好几趟了。”吴宇完全没有感觉到肖华内心的不悦,过来摇着他的胳膊嗲声嗲气地说道。   “好了,不说了,我想睡一会儿。”肖华拂掉吴宇搭在肩头上的手怏怏道。   吴宇噘着嘴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那几个钱!”说完扭过身子,不再理会他。   “这哪儿是钱不钱的事?你说话办事上点心行不行?成天就知道什么好玩什么好吃。”肖华显得很无奈的样子说。   肖华心里想的与吴宇想的是两码事,他就纳闷,肖铭由母亲带得好好的,岳淑华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提前退休来照看肖铭呢?难道说母亲照看得不好吗?   “华子、小宇,吃饭了!”晚饭做好了,母亲在客厅里喊。   “知道了,娘!”母亲的喊声打断了肖华的沉思,下意识应声道。   听到母亲的喊声,吴宇从床上一跃而起,也没有理会肖华,快乐得像个孩童似的跳跃着出了房门。   肖华突然间意识到什么,急忙喊住吴宇:“小宇,你回来!”肖华担心心直口快的吴宇在饭桌上把岳淑华退休的事情抖露出来,让母亲多想。   吴宇返回卧室纳闷地问:“有什么事啊,神经叨叨的。”   肖华一把抓住她的手,关上房门,小声说:“你吃饭的时候可不要把咱妈照看肖铭的事告诉我娘。”   “这是好事啊,我正准备告诉她呢?也让她高兴高兴,平日里让她一个人照看肖铭也挺辛苦的。”吴宇兴奋地说。   “你傻呀?你告诉她,她会怎么想?她还以为我们嫌她把肖铭照看不好呢?”   “啊?……”吴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交待完这些,俩人这才走出了房间。三个人刚坐下来准备吃饭,就听到卧室内传来肖铭的哭叫声。母亲连忙放下碗筷,去照看肖铭。   “娘,你吃饭吧,我去看看去。”   母亲笑了笑说:“你们上班累一天了,先吃饭吧,我去看看我的小宝贝。”母亲抱着肖铭出来,笑眯眯地说:“我的小祖宗,是肚肚饿了吧。”说完又忙着给肖铭喂奶。望着母亲在客厅里忙碌的背影,肖华骤然觉得心口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肖华接到廖丽娟的电话,是俩人在咖啡厅不欢而散的第三天上午的十一点多钟。当时肖华正陪着彭宏杰副局长检查各辖区警备室建设情况,手机响了,竟是廖丽娟的电话,肖华有些意外,自从他结婚之后,廖丽娟可是从未主动给他打过电话,片刻迟疑之后,他接了电话,不温不火地问:“廖科长,有事吗?”   “肖华你怎么半天不接电话?”廖丽娟责怪道。   “我正在辖区检查工作。”   “啊,是这样的,长话短说,你换上便装赶紧来天昌大酒店A座九楼888房间,有事相商,越快越好!好,就这样,我挂了。”没等肖华反应过来是怎么的一回事,那边就匆匆挂了电话。   廖丽娟的话弄得肖华一头雾水,他握着手机,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情况?”从廖丽娟严肃而又郑重其事的语气来判定,莫非是有什么重要任务?肖华来不及细想,当即想了个托辞向彭副局长请假返回单位换下警服,驱车急奔天昌大酒店。   天昌市大酒店位于天昌市中心,离市局有十几分钟的路程。肖华当办公室主任以来,单位每逢有接待任务大多都安排在那儿,他是没少往那么跑。记得上次接待省里来的巡视员,就是安排在A座九楼888房间,那是酒店最大的包间,宽敞、豪华、气派,富丽堂皇宛如宫殿。何许人在这儿逍遥快活?这种地方好像与任务没有多大的关联?带着一脑子的疑问,他一路疾驰,很快就来到了酒店。   出了电梯口,肖华径直往888房间走去,一位身材高挑描着淡眉穿着黑色西装的领班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彬彬有礼地问:“你是肖主任,你好,廖科长让我在这里等你!”   肖华驻足笑着问:“她的人呢?”   领班微笑着说:“你稍等,我进去与廖科长通报一下。”说完很优雅地转身推门进了房间。   一会儿,廖丽娟一脸笑颜地从里面出来,上前拍了一下肖华的肩头,说:“你跟我来一下!”肖华一头雾水紧跟其后来到隔壁一个空着的房间立定,廖丽娟笑着对一脸迷茫的肖华说:“你来的正好,我哥还没有来。”   听她一说,肖华内心顿时明白了几分,心想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还是愿意帮我的吧。但是想起前几天的不快,他还是故作迷糊的样子,诧异道:“你哥在这儿,要我过来作什么?”   “让你过来做什么你不清楚吗?装迷瞪!”廖丽娟扬了眉头,似嗔非嗔道。   “我不知道。”肖华虽然在嘴上说不明白,内心惊喜却如同小鹿在跳跃。   “今天是我哥五十六岁生日,天昌大酒店的王总,哦,就是那个王宝山,你们见过面的,安排了这个宴会。今天参加宴会的都是我哥关系不错的朋友。”   “我知道,就是你的那个发小兼闺蜜嘛。”肖华讪笑着说。   “别打岔,行不行?你咋那么烦人!”廖丽娟伸手朝肖华的身上重重地擂了一拳,红着脸嗔怪道。   “好好,你说你说……”   “前天你给我说的事,我考虑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这事我已经给我哥说过了,他说可以考虑一下,今天的宴会石局长也要来,我想这是个机会,事能不能成那就要看你自个儿的造化了。”廖丽娟用手捋了捋额前落下的刘海,诚挚地说。   廖丽娟的话,让肖华感动不已,他冲动地抓住她的手连声说:“谢谢……”只是差一点把她搂在怀里。   “现在还不是感谢的时候,事成之后再说吧!”廖丽娟挣脱他的手,羞赧着脸说。   “今天是你哥的寿宴,我就这样空着手去见他,有点不礼貌吧?!”肖华摆了摆双手难为情地说。   “没事的,人来了就行了,到时你给我哥和咱头儿敬敬酒,也显得你跟我哥关系非同一般。”   肖华恍然大悟,点头道:“哦,知道了!”   “好了,人可能快来了,到时看我的眼色行事。”   俩人正在嘀咕着,外面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和宾客之间的寒暄声,廖丽娟拉了拉肖华的衣袖说:“我哥可能来了,咱们出去吧。”出了门,只见廖书记在一班人的簇拥下,在迎宾小姐的引导下款款走向包间。这样的场面肖华见得多了,但是今天所见到的人非同寻常,他是分管政法工作的“一把手”,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命运与前途,是个不可轻觑的人物。于是他打足精神,挺直腰干,脸上保持谦卑的笑颜,肃立在门口欢迎的人群中。廖书记和石局长并排而行,亲密地交谈着,走过肖华跟前的时候,视若无人般进了包间。看着他们说笑着走进包间,不知什么原因,肖华心里竟有些失落感,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今天毕竟是廖书记的寿宴,自己来贺寿的,其实贺寿也算不上,因为他现在还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聚会,充其量是滥竽充数。   “发什么呆,进去啊!”廖丽娟见肖华木然站在那儿,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他这才回过神来随着来宾进了包间。包间里彩灯闪烁,灿若白昼,有种天上人间幻觉;二十六人座的大圆桌上摆满美酒佳肴,以生猛海鲜为主,辅之精美的各式糕点,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桌子正中央位置摆放着一个硕大的寿桃,一目了然体现了宴会的主题。一行人鱼贯而入来到包间,看到廖书记和石局长还在交谈着,一个个不禁噤若寒蝉、肃然静立,生怕打扰了他们的谈兴。两位领导在客厅站着谈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又径直撇进旁边的小套间里“密谈”去了,把其他人都晾在外面。   唉,当领导的就是比平常老百姓忙,大会小会连轴转,连吃饭的时间也不放过,有这种废寝忘食、鞠躬尽瘁的官员们,何愁天下不太平?眼瞅着宴会的主角没有入席,来宾只能随意坐在沙发上聊天搭讪、抽烟喝茶,耐心等待着他们的出现。肖华打量着来宾,个别的面熟,大部分客人不认识,不过从他们衣着和说话的神态,以及清高孤傲的坐相及气质,就可以看出这些人绝非是天昌市的一般人物。此刻,王宝山正与邻座的女士聊着天,当他俩的目光相遇时,王宝山冲肖华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搁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径直朝他走了过来。廖丽娟见状抿嘴一笑,默然起身让座,坐到了别处。王宝山挨着肖华坐了下来,嘴角扬着笑意,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说:“肖主任,结婚了就没有自由了吧。我还是在你的婚礼上见过你一次,要不是今日大哥的生日,我们兄弟俩还难得有缘见上一面啊。今天我可要给肖老弟好好敬上几杯。”   “看你说的,你忙我也忙,不过你忙的正经事,我忙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嘿嘿。”肖华调侃道。   “你太谦虚了,这年代过分的谦虚就是最大的骄傲。”王宝山盯着肖华说,说完又不失时机凑近肖华的耳根诡秘地说:“肖主任,你马上要干大事了。”   听话听音。肖华自然明白他的话意,但他并没有立马点破,而是装作一脸迷惑的样子,问: “你说的什么意思啊?”边问着边从茶几上抓起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根递给了王宝山,然后往自己嘴里送了一根,心里暗想着这家伙太可怕了,什么事情他都知道?   “兄弟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我说的什么?”王宝山接过烟,瞪圆一双大眼微笑着说。   “你说的什么,我真的不明白!”肖华摆了摆手,淡淡地说。   王宝山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用一种艳羡的目光盯着肖华说:“老弟,我真的很羡慕你,有丽娟这个红颜知己鼎力相助,你何愁不能青云直上,飞黄腾达。不过,警民渔水情深,这饭店有我的股份,没事的时候要咱俩要常“勾结勾结”哟。”   “那是一定的。”肖华红着脸回应着。肖华一直对生意人没有什么好感,比如说那个自以为有钱就能买到一切的吴亚豪,还有那个认为用钱就能买来婚姻的顾春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都是一个模子的势利眼,满身散发着铜臭味,俗不可耐。但是,面对挨身而坐,侃侃而谈的王宝山,肖华竟然从他身上找不到一点生意人世俗的影子,倒觉得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不同之处在哪儿?既不是他那与众不同的长相,也不是雅儒得体的谈吐,而是一种为人处世的气场:大方实在,是个能办事、会办事、成大事的人……   “哦,大哥出来了。”王宝山边说着边站起身来。肖华沿着王宝山注视的方向看到廖书记和石局长一前一后从套间里走出来。霎时大厅安静下来,来宾不约而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到廖治平的身上。   “各位,不好意思,我和石涛局长谈点事,让大家久等了,大家都入席吧。”廖治平谦和地说。   来宾开始入座,肖华下沿的位子坐了下来,恰好与廖丽娟形成对视角度。看着廖丽娟坐在那儿漫不经心摆弄着面前的餐具,肖华不由得感佩地瞅了她一眼,廖丽娟似乎也察觉到肖华在看她,抬头冲他淡然一笑,这一笑蕴含着多少无奈的情愫,霎时俩人的脸色都泛起了红晕。待来宾都入了席,石涛朝坐在主位上的廖治平低语几句,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笑颜,环视一圈,很是郑重地宣布:“今天是廖书记五十六大寿,我宣布寿宴正式开始。”   石涛的话音刚落,房间的水晶吊灯骤然暗淡下来,随之响起《生日快乐歌》,几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妙龄小姐推着一个硕大的蛋糕从外面走了进来,红色的烛光霎时间映亮了每个人的脸膛,整个房间充满温馨浪漫的气氛。   “廖书记,请吧。”石涛局长往后退了一步,笑容可掬地朝廖治平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谢谢!”廖治平边作揖施礼表示感谢,边款步走到推车前,脸上绽放出欣喜的光泽。   “许个愿吧,廖书记。”刚才进门与肖华打招呼的那位领班小姐颔首微笑着说。   “好好,许个愿!”廖书记双手合掌立在胸前,微闭着眼睑,默念一番,然后与来宾一齐用力将蛋糕上的蜡烛吹灭,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廖书记说“切蛋糕吧,小葛。”说完很绅士地回到原位。   那位漂亮的领班轻轻地点了点头。   趁领班切蛋糕的时机,石涛局长不失时机扯开喉咙喊叫着:“各位来宾,我提议我们共同举杯祝贺我们尊敬的廖书记、廖大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话时他脸上的赘肉随之颤动着。   “好,干了这杯。”廖治平端着酒杯与石涛碰了一下,又将酒杯在桌面上磕了一下算是对来宾的回应,尔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种豪爽劲看得出廖书记今天兴致很高。   下面是来宾自发向廖书记敬酒。肖华算了算这一圈敬下来,廖书记再不喝也得灌下去八两,那可是五十三度十五年的茅台啊。可是看上去,他好像没有什么状况,除了脸色发红之外,神清智爽,显得冷静与沉稳,倒是膀大腰圆的石涛局长似关公一样,醉眼迷离,不能动弹。   看到来宾兴高采烈的样子,肖华暗自思忖着是不是主动向廖书记和石涛局长敬一杯酒,可是廖丽娟的眼神和手势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些溢美之词、歌功颂德祝福的话说了好几大筐,众人都有些醉茫茫。忽然廖丽娟站起身来,走到石涛身边,俯首低声说着什么,说完又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地夹着菜,慢慢咀嚼着。石涛局长听了廖丽娟的话,好像从梦中“活”了过来一样,正了正歪斜的身子,精神抖擞地朝廖书记说:“廖书记,让我们办公室的肖主任给你敬杯酒杯吧,今天所有的活动可是小肖安排的。”肖华正在对石涛局长的“回魂术”暗自称奇,紧接着听到他的一番话更是让他云天雾地,不知所措。   “什么?我肖华安排的……”肖华以为自己听错了话,朝廖丽娟投去询问的目光。而廖丽娟平静得像个无风伫立的小树苗一样,不动声色注视着廖治平的脸色,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肖华正诧异地看着她。   “倒酒哇,肖主任。”王宝山眼疾手快,掂起酒瓶就向肖华递了过来,同时诡谲地向他眨了眨眼。王宝山的提醒,把肖华从愣怔中清醒过来,骤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廖丽娟刻意的安排,真谓是用心良苦。肖华激动地站了起来,接过酒瓶,倒了一满一少两杯酒朝廖书记走了过去,走到廖治平的跟前,颤抖着声音说:“廖书记,祝你生日快乐,身体健康,步步高升!”说完虔诚地将小半杯酒递到廖书记的手里,自己抓起那杯满满当当的酒,说了声“先喝为敬”,随之像喝白开水一样“咕咚咕咚”将杯中的酒喝完,顿时喉咙像燃着了一样炽热。   廖书记拍了拍肖华的肩膀,投去赞许的目光,说:“嗬,真是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说完轻轻一抬手优雅地半杯酒倒进嘴里。   “好,好……”顿时房间内掌声叫好声响成一片。   “肖华,今日大哥高兴,再干一杯,好事成双嘛。”还没等肖华返身,王宝山边说着边朝他递过来两杯酒,同样是一大一小两杯酒,大杯的白酒,小杯的红酒。   嗬,廖治平竟成了我的大哥?!一杯酒刚下肚,连称呼都变了,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成了他们这个“圈子”中的一员?想到日后有了廖治平这棵大树的庇荫,不愁不会青云直上,肖华不禁心花怒放,热血澎湃,脚底下竟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就好像看到美好的未来正在向他招手……但是当他转身看到那杯满满当当的白酒时,骤然又觉得心里发憷,脊梁发凉,两腿发软……刚才的热情霎时降至零点。尽管说肖华有些酒量,但是从入席到刚才敬酒,他差不多已经喝了六两多酒,如果再将这杯酒灌下去,说不定就会“现场直播”,弄不好还得上医院。当然上医院是小事,丢人现眼自毁形象惹领导生厌才是致命的大事。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对王宝山有些怨言,心想着也不能一味为了讨好领导而不惜生命把自个儿放倒啊。事到危难宜放胆。然而想到那个梦寐以求的职位,他还是装作一副壮士一去不复回的豪迈气概,毅然决然接过酒杯。   “干了这杯,关键的时候可不能掉链子。”石涛局长在一边用期待和鼓励的目光盯着肖华一动也不动。   如果没有揣摩错误的话,石涛局长说的是句一语双关的话,肖华激动地看了局长一眼,朝廖书记说:“廖书记,再敬一杯。”没等廖书记端起杯子,肖华硬着头皮拿起大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哦,怪了,这回酒入嘴全然没有酒精的辛辣味,还带着淡淡的甜味,火热的喉咙顿觉一阵冰凉。肖华感激地拉了一把站在身后的王宝山,算是对他的“仗义行为”表示感谢。   廖书记欣然干了杯中的红酒,转身对石涛说:“老弟,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公安局大有人才啊!”说完又指了指站在跟前的肖华,意味深长地说:“肖华啊,跟着石局长好好干,你会大有作为的。”   肖华受宠若惊连声道:“是,是,我决不辜负廖书记的期望。”那一刻坚毅与虔诚写在脸上,是向领导表决心也是献殷勤。   敬完酒,肖华回到座位上,不由得感激地朝廖丽娟投去感激的一瞥,当时那个感动是穷尽肚中的文辞也形容不出来,而廖丽娟对于肖华那炽烈的目光,心知肚明,只是报以淡淡的一笑,真是送人温暖,不留痕迹啊。肖华没有被酒精的刺激而头脑混沌,反而清醒得很,不禁喟叹,这个女人,真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唉,只怪她是个寡居的女人。   寿筵进行到下午三点多钟才散席,廖书记在迎宾小姐的搀扶下出了包间,王宝山掂着他的皮包紧跟其后也出了包间。石局长喝得两眼通红,歪斜着身子与廖瓦娟嘀咕着什么……见肖华坐在那儿,廖丽娟对他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肖主任,你送石局长去休息一会儿吧。”   肖华急忙过去搀扶着石局长往后面的包间走去,进了包间,石局长脱了外罩,往沙发上一挺,用手指着肖华,舌头发直地说:“你……小子,今……今天给我露脸了,真是感动了我的‘中国心’,我还没有见过廖书记喝过这么多酒。好,不错……好好干,哈哈……”   听到石涛的话,肖华心想别看石涛局长是个大老粗,酒后之言竟还有几分风趣,他心里想发笑,但嘴上还是毕恭毕敬地说:“谢谢局长的教诲与栽培,请放心,我一定好好地干。”   “教……教诲个屁呀,算你小子有能耐,没……没想到廖书记会替你说话,下一步可要用心去干工作啊。”一切似乎是明了,肖华顿时两眼发潮,感动得要流下激动的泪水,正当他要向石局长说一些感激和表决心的话,骤然听见身后“吱”的一声被人推开了,随后王宝山从外面闪了进来。一阵尴尬的沉默后,王宝山朝肖华说:“肖主任,廖科长在外面找你有事。”说话时还使了个眼色。肖华以为他找石局长有事,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身退了出来。肖华出了房间上楼去找廖丽娟,刚到楼梯口,只听见后面王宝山喊道:“肖主任,稍等会儿,我找你有点事。”   “王总,你不是说廖科长找我?我正要去找她呢?”   “她没有找你,是我想找你叙叙旧才这么说的。”   “哦?!”   “大哥和石局长都休息了,这不,咱俩难得有机会碰到一块,还不好好聊聊?走,上我的办公室坐一会儿,喝几杯茶醒醒酒,我那儿有朋友前几天送来的新毛尖。”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啰。”   俩人说笑着,一齐乘电梯来到了王宝山的办公室。王宝山的办公室,设在酒店主楼顶层的一间大套间里,屋里摆放着高档的家具,一张三米长的大班台,真皮沙发足以显示主人的品位和气派。两名穿着紫色旗袍的服务生正忙着沏功夫茶,见王宝山进来,其中一个蓄着长发的女子起身低腰鞠躬,毕恭毕敬地说:“王总,茶沏好了。”   “好啊,请肖主任品茗吧!”说完,王宝山向肖华做了个请的手势。   肖华并没有急于坐下,而是站在办公室中央目不转睛看着室内的装饰,啧啧称道:“王总,你的办公室真的太气派了。”   “一般吧,下一步你的办公室可比我的气派多了。”   “王总,你又在取笑我了……”肖华笑了笑,指着王宝山说。   肖华两眼被班台后面一幅“天道酬勤”的匾额吸引住了,于是他踱步走到跟前站定,仔细端详,好奇地问:“王总,这是哪位大师的手迹啊?字体如此遒劲有力。”肖华兴趣广泛,样样略知一二而不精深,尤其喜欢书法,没事的时候也常常练练毛笔字,写写诗什么的,对字体的功力多少还能看出点门道。   “让你见笑了,那是鄙人的拙笔。”王宝山笑了笑,谦卑地说。肖华一听暗自称奇,这个王宝山果真不是一般的人物,看字如看人,这四个字苍劲有力,一气呵成,张扬奔放而不失沉稳内敛,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境界。虽然他嘴上没有说出心中的意思,但是内心对这个王宝山增进了一些好感。   “好了,坐吧,如果你喜欢书法的话,那一天我引荐几位高手让你见识见识,今日先品茶。”王宝山拉着肖华坐了下来,随手在肖华面前放了一杯茶。   “好好,品茶。”肖华说完,拿起茶呷了一口,赞不绝口:“不错不错,果然是好茶。”   “肖主任,下一步你要高升了,可不能忘了大哥的提携之恩啊。”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但是倒要感谢你刚才在酒席对我的照顾。”肖华明白他的话意,却来了个答非所问。   “哪里的话,酒场如战场,没有策略就难能把握全局啊。要感谢你得感谢廖科长,这可是她的一片苦心啊。”   肖华啜了一口茶,说:“此情后补吧。   “下一步,你要是当上刑警大队大队长,可谓是职权重要,责任不轻呀。”   听了王宝山的话,肖华感觉王宝山话后还有话,于是他向两个低头沏茶的女子瞟了一眼,朝王宝山努了努嘴,示意他不要往下说。   王宝山抬头朝肖华会意的一笑,压低声音说:“没事,自己人。”   “这样吧,我向你透露个秘密吧:本来呢,刑警大队长这个职位石局长是另有安排的,可是他为什么又迟迟没有安排人到位呢?他是在待价而沽啊。没想到半路杀出了程咬金,搅了他的好事。”王宝山神情严肃地说。   肖华不动声色听着他的话,暗自诧异这个王宝山怎么会对公安局内部的事情了解如此详细?他约我来办公室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这只能说明一点,他与石涛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也是这个“圈子”中的重要人物,于是他说:“王总,下一步我可要仰仗你的关照了,按照你的意思‘经常勾结勾结’。”说完俩人会意地哈哈大笑。   俩人正在兴致盎然地聊着天,大班台上的电话响了,其中一个女子接了电话,细声说:“王总,廖科长让你接个电话。”   “好的!”王宝山起身接了电话,边朝话筒里说着话,边向肖华这儿瞟来一眼。   接完电话,王宝山走了过来,不好意思笑着说:“肖主任,今天我们就‘勾结’到这儿,晚上大哥在这儿还有个饭局,我得去安排一下。”说完又走到大班台下面掂出两提茶叶,对长发女子吩咐道:“吴倩,你把这两提茶叶放到肖主任的车上。”   “知道了,王总!”那个叫吴倩的女子笑着接过茶叶,很优雅地转过身对肖华说:“肖主任,走吧。你的车在下面等你。”   出了王宝山的办公室来到大厅,就瞅见宋伟平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聚精会神拨弄手机玩着游戏,肖华走到跟前他竟然没有察觉。肖华猛然从后面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宋伟平猝然不防,差一点把手机掉到地上,正要发作,抬头见是肖华,连忙站了起来,换出一副笑脸,问道:“肖主任和谁在一块喝酒啊,也不捎带上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肖华瞪了他一眼,佯怒地说:“你不知道我与谁喝酒才怪呢装什么大头蒜。”   “你在冤枉人,吃过午饭我正在家里小憩,我妗子给我打个电话说你在这儿喝酒了,让我过来替你开车。”   “哦你妗子呢?”肖华又是一阵感动,随口问。但是他心里仍是不解,今天可是宋伟平舅舅的五十六大寿,难道他这个做外甥不知道吗   “我也没有见到她,她只是交代我在这儿等你.”   “好吧,我们开车走吧。”肖华边说着边从衣兜里掏出车钥匙顺手扔给了宋伟平。宋伟平接过钥匙,走到吴倩的面前,作了个鬼脸,接过她手中递过来的茶叶,去停车场取车去了。   坐上车,肖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觉得有必要给廖丽娟打个电话表示感谢,于是他拨通了她的手机,手机通了竟是王宝山的声音,同时还能听到一阵阵“噼哩叭啦”的声音,似乎是麻将的声音。还没等肖华开口说话,王宝山说:“肖主任,廖科长正忙着,问你有事没有如果有事的话,等一会她给你回话。”肖华这才意识到廖丽娟可能陪着领导打着牌,不方便接电话,连忙说:“没事,让她忙吧。”俩人在电话中又寒暄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见肖华打完了电话,宋伟平扭头问肖华:“去哪儿?肖主任。”   肖华说:“回家吧。”他想早点回家,把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告诉家人,让他们一块分享自己的荣耀。   离家约有四百米的距离,肖华让宋伟平停下车,让他把车开回单位,自己走着回家。他步履轻快,踌躇满志,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就要告别那平庸烦琐的接待工作,走上一个全新的工作岗位,他心里是无比的激动,那将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叱咤风云而无往不前,责任重大而前景远大,甚至那些飘落在地的残枝败叶在他的眼里也觉得颇感有诗情画意。小区花园内,有几个老头老婆在健身器材上悠闲地晃荡着,还有的扭动着扇子舞,跳着秧歌……一派和谐的景象。蓦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掠过,又突然定格在眼里,坐在条凳上的老妪不正是母亲吗?要是以往这个时候,吴宇会陪着母亲带着肖铭来这儿散步……今日她怎么自个儿坐在这里?那身影是那么的单薄与寂寞,木然坐在那里,看着那些活动的老头老婆们发呆,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肖华急忙上前去,轻声地问:“娘,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呢?肖铭呢?”母亲抬头见是肖华,愣了一下,微笑道:“小宇和你丈母娘在家,我出来走走。”说话时,母亲浑浊的眼里流露出一道忧郁的目光被肖华看得清楚。   “华子啊,看你面红脖子粗,是不是又喝酒了。以后酒要少喝一点,它不是个好东西,自己身体要紧,你看你爸……”母亲欲言又止,只是疼爱地看着肖华。   “娘,我知道了,那我先上楼了。”听到岳淑华来了,肖华正想当面向她说一说退休的事情,于是他与母亲说了几句话就匆匆上了楼。   家里,岳淑华和吴宇在沙发上说着话,好像在争论着什么,看见肖华进来,俩人同时住了口。岳淑华倨傲地坐在沙发上,紧绷着脸,露出一副余怒未消的神情。   “妈你来了!”肖华进门先向岳淑华打着招呼,然后换了拖鞋,在她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此时他心中的愉悦与激动,被这种冷峻的氛围冲淡殆尽,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保持沉默。岳淑华闻到肖华身上散发来的酒味,不禁皱起眉头,冲肖华瞪眼问道:“你看你一个大男子成天不顾家,只知道喝酒,小孩子也不管,像不像话啊?”   肖华看了岳淑华一眼,没有言语,他知道,从刚才进门的一瞬间,就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肯定是她们母女之间发生了冲突,不然的话岳淑华说话不会这么激动。   “妈,你就别唠叨了,肖华是为了工作才不得已才喝的。”吴宇瞥了岳淑华一眼,不满地说。   “不说了,你回来刚好,我有事正要和你说。”   “妈,有事你说吧。”   “你看小宇在家休息了一年多,也该上班了,我和你爸商量过了,肖铭下一步让我们照看,这样的话你俩都能安心工作,不用操肖铭的心。”   “妈,小宇上班我没有意见,但是肖铭不是由我娘带的好好的,何必多此一举呢?”肖华强压着内心的不快,强作笑颜问岳淑华。   “哦,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瞎操心了,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孩子的启蒙教育非常重要,你娘一不识字,二不会讲普通话,她能带好孩子吗?”岳淑华狠狠白了肖华一眼,激动地说。她见肖华不吭声,接着说:“刚才和你娘把话还没说完,她就绷着个脸下了楼,她是给谁脸色看啊?!”   怪不得看到母亲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原来又是她搬弄是非。肖华气不打一处来,强嘴道:“你说做奶奶的千里迢迢来到这儿,不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孙子,那是来干什么?”   吴宇见肖华生气了,用手捂着在怀里吃奶的肖铭,噘着嘴把头调向一边。   “你那是小农意识,孩子教育问题是大事。”岳淑华不屑地看了肖华一眼,理直气壮地反驳着。   “哼,小农意识?!那是亲情,打不断还连着筋的亲情。”肖华气急败坏地说。   “我不管你怎么想,哪怕是你娘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肖铭我要照看,不能让他毁在你娘手里。”   “我娘怎么就把孩子毁了?”   “孩子从小不学普通话,没有一个良好的启蒙教育,那不毁了孩子会是什么?”   “好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今天喝多了,去睡了。”看来再说也说不服岳淑华,继续争吵下去的话,可能是引发更大的家庭内战,肖华选择了逃避,于是他站起身来,径直进了卧室,把一脸愤怒的岳淑华撂到了客厅里。   “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岳淑华见状,脸色气得发白,起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气呼呼走出了肖华的家。   “妈……”吴宇在身后无奈地呐喊着。   一个星期后,天昌市公安局对二OOO年度中层干部人事任免情况进行网上公示。张博第一时间将公示情况通知了肖华。肖华急忙打开电脑,从局域网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拟任情况,不禁又是一阵激动,整个上午都在规划着下一步的工作,决心大干一场,用扎实的工作来回报廖书记的提携之恩。   快要下班的时候,张博敲门进来,肖华边收拾桌上的文件一边问道:“小张,下班了,怎么不回家?有事吗?”   张博莞尔一笑,说:“没事,祝贺肖主任荣升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了!”。   肖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哦,网上才公布,八字还没有一撇哩!再说还是个平调,算不得是荣升。”说完又埋头继续整理文件。   对于肖华的回话,张博没有回应,只是愣愣站在那儿瞅着肖华整理桌子上的东西,脸上表露出忧郁的情绪。   肖华抬头看到张博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不禁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了?”   “没有,我能不能跟你说句话?”张博嗫嚅着。   “有事直说呀,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的。”   张博说:“肖主任,你能不能把我一块也带走啊,我想跟着你干。”说完向他投出期待的目光。   “在这儿干得好好的,怎么有这想法?再说刑警大队成天在外面跑,也不是女孩子呆的地方。”   “我不怕苦,就是想去锻炼锻炼!”   “哦,我现在说了也不算,再说现在是公示期,我还没正式上任,能不能当这个刑警队的队长,还是个未知数,你又不是不清楚局里的情况,复杂得很。”   “反正,你要是去了刑警队就带上我,行吧?”   看着她那一副真诚的样子,肖华笑了笑,说:“好吧,我答应你。”   张博突然变得像个小孩似的,跳跃着扑进肖华的怀里,兴奋得大声叫嚷着:“真的,是真的吗?”张博突然的举动一时间让肖华慌了神,他是推开她不是,搂紧她也不是,只是红着脸怔怔地站在那儿。张博抬头见肖华红着脸愣怔地瞅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松开手,羞赧着脸低头支吾着:“谢谢你……”那神情就像一颗娇怯的含羞草站在那儿,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好了,你回去吧,这事我放在心里。我也要回去了,你嫂子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哩。”   “哦!”张博低声回应着,转身碎步儿出了办公室。   上任前,肖华去了趟石涛局长的办公室。在他的办公室里,简短的客套之后,肖华直奔主题,从包里拿出那块那天王宝山“赠送”的玉石奉上,笑着说:“石局长,感谢你的提携之恩,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小肖呀,这是什么呀,快拿走。”石涛局长斜睨着肖华,边说着边伸手将那块晶莹剔透、泛着绿光的玉石轻轻抓在手中,睁着那双不大的小眼睛欣赏着。   石涛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咧着肥嘟嘟大嘴巴笑着问:“哎哟,这玉的成色不错啊,是和田玉吧?”他很懂行,自然知道这块玉石的价值。   “我不懂,我有个同学是开玉器店的,上次送给我的。”   石涛将玉石放回桌子,抬起头,朝着肖华一脸郑重地说:“哦,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局长,一点小意思,收下吧,以后还需要你的教育和栽培哩。”   石涛沉吟片刻,微笑道:“你这小子,鬼精得很,嘿嘿。”说完,拿起玉石轻轻放进抽屉。然后正了正色,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走过来朝肖华说:“小肖啊,刑警大队长的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要的是责任心,要的是公正心,罗伟的事是前车之鉴啊,令人痛心也值得我们反省。不过,我相信就你的能力和水平能很快打开局面。”   “是……是……我一定牢记你的教诲,一定尽职恪守,决不辜负你的培养。”石涛局长一副痛心疾首、语重心长的口吻让肖华只想发笑,不过他还是装作恭谨的样子连连点头称是:   从石局长办公室出来,肖华来到三楼后勤科廖丽娟的办公室。自从那天从酒店里出来,也没有机会当面向她答谢。廖丽娟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的,里面有人在说话。他推门进去,看到宋伟平趴在廖丽娟的办公桌上,廖丽娟坐在办公桌上签着字,原来宋伟平找她在报销花票。   “我正要找你呢?上刑警队当头了,也不安排安排?”宋伟平见肖华进来,扭过头来,抓住肖华的手,嘻皮笑脸地叫嚷着。   “哎哟,不是就请客嘛,小菜一碟!”肖华脸一红,说着朝廖丽娟瞅了一眼。廖丽娟看了一眼宋伟平欲言又止,继续签字,一会儿,她签完字,抬起头来,见宋伟平还在那儿嘻嘻哈哈和肖华闹着,皱起眉头,把花票往前一推,板着个脸,噘嘴道:“你多大了,成天没有个正形,拿着你的花票出去。”宋伟平见妗子生气了,忙止住嬉闹,卷起花票就要往处走,被肖华一把抓住说:“你别走啊,这样吧,今晚你订个房间,喊上办公室的一块吃顿饭,算是我请客了。”   宋伟平止步作了个敬礼动作,大声说:“遵命!”说完朝肖华扮了个鬼脸,走了出去。见宋伟平出了办公室,肖华在廖丽娟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诚挚地说:“娟姐,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助,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之一句话表示感谢。”   廖丽娟摆了摆手,忽然像记起什么似的,冷不丁地问:“王宝山给你安排的事做了吗?”对于她的突然发问,肖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禁瞪大眼睛问:“什么事?他没有给我安排什么事啊?”   “你没有去老板那儿吗?”她压低声音说。   肖华一下子听明白了她的话意,忙回答:“哦,去过了。他很满意。”局机关上下都这这么称呼石涛为“老板”,这倒不是他是真正的老板,而是他做事的风格如同老板,钱眼里看世界,这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家伙,谁的面子也不卖,眼里只认钱。”廖丽娟虎着脸忿恼地说。   “怎么啦?”肖华问。   “没事!”。   廖丽娟异样的表情和语言让肖华深感纳闷。   “那么娟姐,今晚的活动能不能参加?下班我来接你吧!”肖华真诚地说。   “还是算了吧,我晚上有约会。”廖丽娟淡淡地说。那是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肖华没再言语,默然走出了她的办公室。廖丽娟目送着肖华离去,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又情不自禁笑了笑,她似乎在嘲笑自己是不是很傻,当初那么决绝地表示不再帮助这个绝情的男人,反过来还是不自觉地张罗了这一切,她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还是王宝山说的有道理,以前帮他是为了情,而这次只是为了利,但她仍然觉得不全是为了利,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难言的情感……她无力地倚靠在沙发椅上回想着那天在王宝山办公室的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再次求助   在上岛咖啡厅与肖华见面后,惹了一肚子气的廖丽娟落寞地驱车回到家,正准备放水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忽然听到放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赤着双脚来到客厅,抓起手机,瞅见王宝山打来的,她想,这个时候王宝山打电话,除了喊她打麻将还会有什么事?于是她摁下接听键,冷冷地问:“宝山,有事吗?”   “非得有事才能打你的电话啊?没道理吧。小娟,你在哪儿?”王宝山调侃着。   “你说我能在哪儿?我在家啊,有屁快放,别烦我。”廖丽娟的语气依旧冰冷的。   王宝山听出廖丽娟心中的不快,开玩笑地问:“怎么啦,我的大美女,是不是哪个帅哥惹你生气了,情绪这么低落。”   “有一点,也没什么。”廖丽娟对发小王宝山始终是直言不讳。   “哦,要不我去接你,来店里喝一杯,然后商量点事,怎么样?”王宝山用商量的口气说。   廖丽娟沉吟片刻,心想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不如借酒消愁打发这个难熬的夜晚,也不失是个好主意,于是说:“好吧,我先去冲个澡,半个小时后你在楼下等我。”   “OK,一会儿见。”   接完电话,廖丽娟三下两下褪去身上的衣服,随手扔在沙发上,赤身裸体进了浴室。她置身于涓涓细流之下,任凭温润的水流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飞溅。她微闭着眼睛,一边用手轻轻地搓揉着、抚摩着,一边情不自禁在脑海中回忆起与前夫在一起情形。那时候她们是多么恩爱啊,家庭和谐,琴瑟和鸣,誓约白头偕老。在这里,前夫怜爱地拥着她,将沐浴液轻柔地搓抹在身上,她也骄傲地也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紧紧贴进他那宽大的胸怀里,感受他的抚慰(此处删除三十字)……她遐想着美好的过去,用心感触着他的爱抚,只觉得全身燥热,呼吸加粗,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夹紧双腿(此处删除三十字)……那一刻,她全身轻松,羞臊得像邻家初恋的小姑娘……突然间她觉得抚摸自己的不是前夫而是肖华,心中一惊……此时楼下传来熟悉的汽车鸣笛声,把她从幻觉中惊醒,惊慌之中打翻了洗漱台上的香水瓶,她慌忙扶起沐浴液,关上淋浴头,定了定神,裹着浴巾出了浴室来到卧室。很快,她换上衣服,化了淡妆,将长长的黑发用一块淡黄色的丝绢随意扎起,随后掂包换鞋,开门下楼。   王宝山那辆丰田皇冠早早就停在楼下,他在车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听着歌,耐心等待着廖丽娟的出现。他正寻思着廖治平的生日怎样安排,蓦然瞅见廖丽娟从楼上下来,眼前不禁为之一亮,顿时被廖丽娟漂亮的亮相所吸引住了。一张标致性的瓜子脸白皙细嫩,一条黄色的丝巾在秀发上飘扬,一件长袖红色风衣把她那苗条的身材勾勒出美妙的曲线,婷婷娜娜,宛若微风扶柳般柔美,又似出水芙蓉般清秀。   正当他愣怔的时候,廖丽娟在外面拍打着车窗门喊道:“开门啊!”   廖丽娟拍打声把他从痴迷中惊醒,他慌忙拧开电子锁朝一脸嗔怪的廖丽娟说:“对不起,我刚才在车上迷糊了一会儿。”   廖丽娟拉开车门钻进车里问:“你又是和哪个美女逍遥累着了吧?”   王宝山双目凝视着廖丽娟,涨红着脸,抱屈道:“看你说的,好像我的感情世界是多么泛滥似的,我可一直在为你守身如玉啊。”边说着边伸手企图去抚摸她那头乌黑发亮的披肩秀发。廖丽娟身子往后仰了一下,双眼逼视着王宝山,从鼻腔里发出“哼哼”两声,不言自威,制止他只放肆的手。   “呵呵”面对一脸正色的廖丽娟,王宝山顿觉失态,连忙知趣地缩回手,有些自我解嘲地朝廖丽娟傻笑着。   “咦,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人,难道我也不知道?”廖丽娟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说。   王宝山无奈地耸了耸肩,作出一副抱屈的样子说:“哎哟,我对你谓是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你怎么就不领情呢?”   廖丽娟突然打断他的话,诧异道:“这车里有股什么怪味,像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哟,这么浓,还好像是几个女人身上的混合味。”边说着边夸张地皱着鼻子嗅着。   “你知不知,我……唉,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王宝山张大嘴巴还想说些什么。   “上哪儿?”廖丽娟正色道。   “先去喝点东西,然后再说。”王宝山用讨好的表情看着廖丽娟。   “行吧。反正晚上我没有什么事!”   “哦!”王宝山边说着边发动着车,将车开出了小区。   车稳稳当当行驶在马路上,突然王宝山关掉车载DVD,朝廖丽娟说:“我今天找你主要想问问你大哥的生日怎么安排?”   “哦,不是你提醒我倒还忘了,后来我哥五十六岁生日,还是你这个马屁精记性好,是不是找我哥有什么事?”   “那还会有什么事,这个重要的日子,我们这些做小弟的,只想郑重的庆贺一下。”   “哦,难得你有这片心意。我刚才还在考虑着有件要不要向我哥说起呢?”廖丽娟叹了口气说。   “他是你哥,有什么事不好意思讲的?”   “不是我的事,是吴宇老公的事。”   “ 哦,是他啊,怪不得你那么闹情绪。”在王宝山的追问下,廖丽娟向他讲诉了肖华找她的前后经过,也道出了她内心的纠结和烦恼。   王宝山静心听着她述说,时而皱眉绷脸,似乎若有所思。等廖丽娟说完,他爽朗地笑了笑,说:“这是好事啊,我听别人说这小子还是有点能力的,你为什么不在关键的时候帮人家一把呢?”   “你的意思?”对于王宝山的话,廖丽娟有点不可理喻。   王宝山狡黠一笑,说:“反正你帮谁不是帮,再说同学的老公更应该帮,是不是?”   廖丽娟没有接话,两眼只是迷茫地看着车前。   王宝山见廖丽娟没有反应,接着说:“那可是个潜力股啊。”。   王宝山说:“当然,你心里有些不好受,毕竟你曾经喜欢过他。不过我倒要感谢他,是他给我留下一盏希望的灯。”说完扭头朝一脸淡然的廖丽娟诡谲地瞥了一眼。   “说正经事,别往我身上扯,我可告诉你,你不是我的菜啊。”   “我说的也是正经事,趁大哥过生日的机会,把这个事给办了不就妥了。”   “到时再说吧。”廖丽娟漫不经心地说。   接下来,王宝山将如何让肖华参加生日宴会和打发石涛的事情进行“计划”,说完沉着脸说:“小娟啊,我是个生意人,可不能做赔本的生意。”   廖丽娟听完,笑着说:“怪不得你对这事如此上心,原来你有一肚子花花肠子。”   “嘿嘿,过奖了!”   其实,王宝山自有他的如意算盘,自从原刑警大队长罗伟出事之后,天昌大酒店娱乐中心也随之关闭。以往有罗伟“罩”着,大事小事没有,日进斗金,生意可观。面对这种境况,别人不急,王宝山心里急啊,这其中有他60%的股份啊。他也曾向廖治平提过这件事,准备重振旗鼓再开张,可是廖治平还是严厉地批评了他,告诫他不要轻举妄动,缓缓再说,这一缓就是大半年;他也找过石涛,并承诺给他一定数量的股份,可他态度暧昧,没有明确表态,开不开张,让他心里没有底数。王宝山当然知道石涛是个收钱不办事的主,罗伟出事之后,他照样不是金蝉脱壳,把责任推得个一干二净吗?再说东区的旧城改造工程即将开始,现在的刑警大队大院也在搬迁之列,大概费用在七千万元上下,如果这项工程得手,那将是一笔可观的赢利。所以他听到廖丽娟一番话,心里暗自一喜,他想要是有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在刑警队里当家,那不是等于自己当家有什么区别?在短暂时间内,他权衡利弊,认定肖华不失是最佳的人选,是个值得倾力帮助的“朋友”。如果能促成此事,他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他知道石涛是个“宝石迷”,毅然决定拿出他珍藏多年的一块“和田玉”,馈赠给肖华,并授意他转赠给石涛。他知道,那块价值不菲的“玉石”,足以让石涛彻底“缴械投降”。   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宋伟平就提前来到了事先预订的海天大酒楼,要了一杯绿茶坐在沙发上边喝着茶边与服务生聊着天,那位女服务生长相不错,皮肤白白的,眼睛水汪汪的,睫毛长长的,小脸鼓鼓的,看着就想有一种想掐一把的冲动。吴伟自恃长得帅,自然不会放过每一次“艳遇”,谈天说地,嘻笑逗乐,使出浑身解数,把她逗得春心荡漾,难以自持,就只差一点当场嫁给他。   一会儿,肖华、司机老王、小孙、大刘、张浩然几乎是一前一后来到酒店,单独没见张博的人影,肖华不禁问:“张博怎么没有来?”   “哦,我忘了告诉你,张博给我打电话,说她要等一会儿再过来,说是只是一会儿。”宋伟平尖着嗓子,装作张博的腔调说。   “那好吧,趁菜还没有上齐,我们先等一会儿。”   小孙提议打一会儿牌,宋伟平兴奋了,朝刚才聊天的服务生抛了个媚眼,说:“小燕子,上牌吧。”   “好的,你们稍等。”小燕子红着脸笑着出了包间。   见他俩稔熟的样子,肖华随口问道“你俩认识?”   宋伟平一脸得意,说:“天涯处处有芳草,相逢何必曾相识。”   “你呀……”肖华摇了摇头,含蓄地笑了笑。   大约打了一圈牌,张博飘然而至,怀里抱着一束鲜花,径直走到肖华的面前,娇喘吁吁地说:“肖主任,祝贺你!”。   张博的到来一下子使包间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大伙放下手中的牌,瞪大着眼瞅着一脸兴奋的张博。瞧她那一身的打扮,显然是经过刻意打扮的:白色的衬衣,米黄色的裤子,头发是刚洗过的,抹了不少保湿剂,在温和的光芒下泛着亮光。   “谢谢你!”肖华连忙放下牌从坐位上站了起来,激动地接过鲜花,头脑有种眩晕的感觉。   宋伟平起身朝张博挤眉弄眼道:“张博,你今天是个什么情况啊,打扮得像个仙女似的……”   张博面对宋伟平的调侃下,羞涩地说:“不是肖主任嘛,我想得庆祝一下,所以我就去了趟鲜花店了。”   “别听伟平的,来坐下。”肖华见张博窘迫的样子,连忙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下。张博朝肖华投去感激的目光,顺从地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菜也上齐了,肖华端起酒杯,环视一圈,激动地说:“今晚备薄酒一杯,感谢各位同事在这两年里对我工作的支持和帮助,不成敬意,来大家共同举杯,干了这杯。”说完带头饮了第一杯酒。然后是老规矩,轮流敬酒,一圈下来,肖华感觉到有些醉意了。   “肖主任,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张博侧过身子,朝肖华说道。   “你又宋伟平一脸的殷勤朝张博说:不会喝酒,还是我替你喝了这杯吧。”边说着边准备去抢她的酒杯。   “你的心意我领了,让伟平喝了吧。”   还没等宋伟平抢过杯子,张博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顿时满脸憋的通红,低头“哇”的一声又将酒全部吐了出了,差一点喷到肖华的身上,随后大声尖叫道:“哎哟,辣死我了。”   肖华见状急忙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怜爱地说:“快净一下口。”   张博接过茶水就往嘴里灌,喝进去又吐出,这才好了许多。大伙“哄”的一声笑了起来。张博朝一旁捧腹大笑的宋伟平捶了一拳,埋怨道:“让你笑。”   宋伟平正要辩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连忙说:“好,我不笑了,我去接个电话。”边说着边掏出手机跑到了一边。   肖华也被张博的样子逗乐了,笑着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张博接过纸巾的时候,瞟了他一眼,说:“肖主任,人走可不能茶凉哦,可别忘了我们哟!。”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好了,我也不能让你白喝一杯酒,这杯酒我喝了。”肖华说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那慨然的神情让人觉得他饮下的不是一杯酒,而是一杯香甜的蜜糖水,更是一杯满满当当的承诺。   “肖哥,我妗子来了。”宋伟平接完电话,回身对肖华说。   “哦,她现在在哪儿?我们去接她一下吧。”听到这个消息,肖华内心短暂的诧异被喜悦所代替,急忙吩咐司机老王去接她。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自罚三杯。”还没等老王出门,廖丽娟那底气十足的声音已经飘到了房间。见廖丽娟进来,大伙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热烈地鼓起掌来。廖丽娟满面通红,好像刚从酒局上下来,红色的风衣把脸色衬托得更加艳丽妩媚,她脱下风衣随手递给了宋伟平,挨着肖华的位置坐了下来,笑着对肖华说:“肖主任,祝贺你。来倒酒,我先敬你三杯。”   大伙对肖华与廖丽娟的微妙关系是心照不宣的秘密,更多的是猜疑和私下的八卦。她来参加部门组织的聚会,于公于私,都在情理之中。再说,廖丽娟是局机关中少有的“女中豪杰”之一,豪爽大方,热情正直,深得大伙的尊崇,尤其在酒局上,只要有她在场,总会使沉闷的气氛变得轻松活跃起来,她的到来一下子把聚会的气氛推向了□□。见服务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肖华急忙抓过酒杯就要喝,廖丽娟一把挡住他的手,说:“君子无戏言。这三杯酒你不能喝。”说完将托盘中的三杯酒倒进自己面前的茶杯里一口干完。   “好!”随后自然是一阵激烈的鼓掌声和叫好声。   趁大伙起哄的时候,张博朝肖华的腰肢轻轻捅了一下,抿嘴笑着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放开胆子喝吧。”说完低下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发呆。肖华尽管头脑有点发懵,但是他仍能从张博那幽忧的目光看出她内心的不悦,也听出她话中嫉妒的味道,心想,她是怎么了?   廖丽娟将杯子重重蹾在桌子上,朝服务生喊道:“倒酒。”   “别再喝了,妗子。”不知什么时候,宋伟平站在她的身后,拉了拉她的衣服说。   廖丽娟扭头朝宋伟平瞅了一眼,高兴地说:“小孩子家,你懂什么,今日我高兴,我要好好跟你们的主任喝几杯。”   宋伟平的话一下子提醒了肖华,他不清楚她在别处喝了多少酒,从她说话的思路和走路的形态来看,还比较正常,但从她满脸通红似一朵娇艳的玫瑰花来看,离醉酒也差不了多少。于是,肖华灵机一动,想出了个主意,既不让她喝酒,也趁机表达一下心意,于是他对廖丽娟说:“今晚你能赏脸过来,我就很高兴了,你看你我都喝了不少酒,今天就喝到这儿吧。下面,我请大伙去酒吧唱歌吧。”肖华的提议得到了大伙热烈的掌声。   “好,去钱柜吧?那么的音像不错。”宋伟平率先提出那家刚开张的酒吧。   看到大伙手舞足蹈,兴高采烈的样子,廖丽娟欲言又止,站起身子,摇了摇头,用手指点着肖华说:“走吧。”大伙嘻笑着离开了海天大酒店。   喝了酒,不能开车,一伙人乘了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往位于建设北路的钱柜驶去,肖华、廖丽娟和张博坐在第二辆车上。街上,有些清冷,夜空是异样的光洁晶澈,像块偌大的蓝色玻璃,霓虹灯闪烁着粉红色的光芒,尽显小都市的宁静和安详。与张博并排坐在后座上的廖丽娟显得兴致很高,将自己半个身子侧靠在张博的身上,一只手随着车里的音乐挥舞着,嘴里随声唱着,那是那英的一首《山不转水转》:山不转哪水在转,水不转哪云在转,云不转哪风在转,风不转哪心也转,心不转哪风在转,风不转哪云在转……而一向活泼的张博,却一声不吭静静坐在那儿,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进了钱柜,如似一股热浪从里面喷射而来,铿锵的重金属敲击声,一下子让人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冬天里的一把火”。大伙又在钱柜闹腾了半天,直到五大箱啤酒告罄,这才意犹未尽各自散去。   到了门口,肖华扶着廖丽娟说:“娟姐,看你喝了不少,我送你回家吧?”   她“格格”笑着,用不置可否的口吻说:“我没事,你走吧,外面有人接我……”   肖华下意识地“哦”了一下,他有点奇怪,这个时候几点了,还有人来接她?   廖丽娟默然挣脱肖华搭在腰间的手,摇晃着向停在酒吧门外的一辆黑色轿车走了过去,快到车子跟前时,突然她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肖华正欲跑上去扶她一把,只见从车里下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男子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又帮她打开车门扶她坐进车里,然后返身发动车子,鸣着笛将车驶进茫茫的夜色中。这时候,肖华意识到刚才的男子是王宝山,因为他的车牌号尾数是三个“8”,他最熟悉不过。   那一刻,肖华心中蓦然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嫉妒和艳慕。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拆迁之战   天遂人愿,梦想成真。肖华稳稳当当坐上了刑警大队长的位置。尽管有人私下议论,说肖华的胜出是有高人相佐,不然的话,这个搁置半年之久,让多少人眼馋的职位,怎么会轮到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外乡人?好在肖华在单位的人缘不错,议论归议论,更多的还是对他的认可和赞许。有时与他关系较好的几个同事还会当面调侃他,说他是“吃软饭”,是得了廖丽娟“便宜”,羡慕也好,嫉妒也罢,他从不辩解,只是颔首不语,一笑而过。他清楚这种事情只会是越描越黑,索性不如来个沉默,任凭他们“八卦”去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刑警大队长的位置不是一般人就能坐稳的,现在他要做的不是显摆自己,而是要踏踏实实做出业绩,用实打实的业绩来体现他的能力与水平,不然的话,是难以让人信服,更是难以面对那些帮助和提携自己的“贵人”。   马不扬鞭自奋蹄。上任之后,他身体力行,吃住在单位,很少顾及那个刚刚组建的家,就吴宇的话说,家是旅店,只是不交房租而已。功夫从来就不负有心人,有艰辛的付出就有丰硕的回报。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肖华与同事们共同努力,连续攻克了七、八起滞留多年的案子,尤其在“□□除恶”第一线,充分发挥了“尖刀”与“拳头”作用,一批横行天昌市多年的“黑势力”,如仇三、红豆……相继伏法,刑警大队的荣誉室里摆满了各类的奖杯和锦旗,也摘掉了多年“落后”的帽子,在年终全市公安民警大会上,石涛局长一口气为刑警大队一年的工作连续总结了五个第一,还着重褒奖了肖华带队有方、治警严格、业绩斐然。对于这来之不易的成绩,肖华暗自欣喜,外表依旧是那样的淡然,他清楚,这些成绩的取得,固然有他自身努力的结果,但更是吴宇及同事们的支持、各级领导的提携的结果。“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今天的成绩,只能说是万里征途迈出了一小步,与他心中的理想状态还相差甚远。正当他踌躇满志准备大展宏图之时,却遭遇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棘手案子”,就他带领团队夜以继日侦查,案子将要“水落石出”之时,他万万没有想到此案的“幕后黑手”竟然是有恩于自己的王宝山。在法律与人情的抉择面前,是秉公执法,公事公办,还是网开一面,法外开恩,他陷入了深思与迷茫的漩涡之中不可自拨。   这件案子的起因,还得从天昌市三年前开始的“城中村改造工程”说起。   天昌市的经济支柱一直以煤碳、制瓷业为主打品牌,随着煤碳资源的日益匮乏,小煤碳企业的整合取缔,煤碳生意渐入低谷。进而城乡一体化建设的深入开展,东区大开发的成功,激活了一些煤碳企业的经营理念和模式,相继转行到如火如荼的房地产开发业中,而中央政府明文下发的“城中村改造工程”无疑为房地产开发业提供广阔的市场与商机。豪杰房地产开发公司就是众多开发公司中转行最快,“业绩”最为突出的公司之一,而该公司的法人代表就是王宝山,天昌市70%的房地产开发项目均被这个公司掌控,旗下还经营着健身中心、网吧、酒店旅游业。该公司论资质和资历都是后来者居上,这其中必有“高人”指点和支撑,个中原因就不作细说。中央针对“城中村改造工程”出台的相应政策是深入人心的,但是地方政府从农民手中低价购入土地,再高价转卖给开发商,而开发商对房价的控制,势必产生一系列的负面影响。有利益就有冲突。这两年旧城改造进程中,拆迁户与开发商之间的争斗好像从来就没有消停过,进而引发的上访事件和械斗屡见不鲜,但是这些小规模的械斗事件都在公安系统的干预下得以平息,社会治安秩序总体趋于平稳。然而在2006年1月12日,在天昌市又发生一件有组织有预谋的械斗事件,这次械斗事件哄动一时,惊动了省委相关领导的高度重视,并责令天昌市委市政府尽全力处理好。   这天早上,肖华正准备带母亲到市专科医院看病。母亲近段时间,经常喊左膝盖骨发肿酸痛,有时痛的晚上睡不着觉。吴宇带母亲到医院看过几次,也没有诊察个原因;这次肖华专门请了一天假,提前预约了市专科医院的骨科专家黄仲卿主任给母亲诊断,说好今天上午八点见面。他搀扶着母亲刚下楼,别在腰间的手机响了,是副大队长韦继文打来的,一接通电话,他急促地说:“肖队,刚才罗庄小区又发生了械斗,罗疤子在械斗中被人打死了……”   “罗疤子死了!”听到死了人,肖华倒吸了一口气,同时他的思绪迅疾切换到三个月前的那次出警。那时罗庄小区的改造工程刚刚开始,负责罗庄小区拆迁工程的昌达拆迁公司被一群不愿拆迁的户主团团围住,反铲车被人捣毁,拆迁人员被打伤,当时带头聚众闹事的就是这个外号“罗疤子”的人,肖华接到指令后,迅速带队赶赴现场,疏导人群,控制事态,后来罗疤子还在拘留所关了一个星期才放了出来。事隔不久,他怎么就会被人弄死了呢?中央政府三令五申强调要公正拆迁、和谐搬迁和依法拆迁,谁能这么大的胆子置法律的尊严而不顾制造了这起命案?   听到案情通报,肖华深感事态严重,没等韦继文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当即命令他带领三个中队的人员,火速赶到现场,控制局面,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挂完电话,他叹了一口气,转身把目光转向母亲,愧疚地说:“娘,罗庄出命案了,我得赶过去,你看……”   母亲微笑着,通达地说:“华子,你去吧,你的事业重要,让小宇陪着我就行了。”   听到肖华有事,一旁的吴宇不愿意了,满脸不悦地说:“不是说得好好的,今天陪娘去看病,你怎么又变卦了,你是什么意思啊。”   肖华无奈地说:“唉,没办法,职责所系,你就多操点吧!”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你……”那一刻和,吴宇气得眼泪快要掉了下来。这可是吴宇第三次提出让他带母亲去看病,而这次本来说好的事他又爽约了。她心里不由得不生气?自从肖华当上刑警大队大队长后,吴宇一直引以为荣,尤其是岳淑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挑刺儿”,相反在亲朋好友面前,喜形于色,夸耀自家的女婿是多么的能干有才。说到底,在她们的心目中,肖华是成功的,她们满足目前的现状,包括面子上的荣耀感和生活待遇上的优越感。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瞅着肖华成天不着家,整日忙着公事,她们这种满足感渐变为怨言与不满。   案情就是命令。容不得肖华半点犹豫,他发动车,猛踩油门,车似箭一般从小区大门弹射出去,惊得门口正在与人搭讪的胖保安瞪大眼睛望着他远去的车影,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想,今天肖队长是怎么了,火烧屁股似的把车开贼快。肖华边开着车边打电话给石涛局长汇报案情。这几年的工作历练,他对工作的流程和规矩颇有心得。一是大事面前不能犯糊涂。遇事向领导多请示多汇报,那是对领导的尊敬和重视,准不会错,就是错了,只要请示报告了,也会含糊过去。二是大案要案当然要有“一把手”在场,报纸上登的,电视上播的,不突出领导的形象和“敬业精神”,领导是有想法的。尤其像石涛这样一个文化层次不高,又特热衷“荣誉”的局长,更是要亲临一线,没有他的身影,他自然是不高兴的。可是,石涛的手机一直处于占线状态,他又拨打他的另一个号码,也在关机状态。这可不合乎常规,要是以往类似的人命案子,肖华的电话早被石涛的电话打爆了,可是今天是怎么了?其实,这个时候石涛局长也与肖华一样做着同样的动作,在命案必破的今天,他接到110指挥中心的案情通报后,丝毫不敢马虎,一方面赶赴现场实施一线指挥。另一方面,迅速将案情和出警情部在电话中简要地向廖治平进行了汇报。廖治平接到通报之后,诧异之余,给石涛局长提出了“两个一定”:一定要控制好现场。一定要缉拿凶手。他的指示一如他的办事作风,言简意赅,却要求到位。   出了小区,向左一扭方向,拐上快车道,一加油门,一根烟的功夫就到了罗庄小区。罗庄小区是改造前的名称,现在罗庄小区已经不复存在了,里面断壁残垣,一片废墟,只有几家没有搬走的居民房与四周整齐规划气派的机关办公楼、商厦相比较,显得极不协调,外围是用一道环形低矮的砖块围墙围住。斑驳的墙面上被人刷上了白灰,上面写着“还我家园”“反对官商勾结”“惩治腐败”的字样,白墙黑字,朗朗乾坤,刺得人睁不开眼。   刚到小区口,就能听到里面乱哄哄的,争吵声、叫骂声、警笛声,响成一片,肖华心头一紧,停好车快步走了进去。   事态基本控制住了,在纷乱的人群中,他蓦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余涵茗带着电视台的摄像人员也到了现场,正在专注地进行采访,肖华也没有来得急与她打招呼,就径直朝现场中心走去。韦继文见肖华走了过来,急忙迎上前来,往脸上擦了一把汗,说:“肖队,现场已经控制住了,罗疤子已经死了,另外还伤了两个,一个是罗疤子的老婆胡香兰,另一个是拆迁户罗学文,都伤得不轻,已经就近送进了医院;参入械斗的不法分子抓了一部分,混乱中跑了一小撮,你看就这几个……”沿着韦继文手指的方向,肖华瞅见七、八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被一群手握铁锨、棍棒的村民围在中央,一个个如丧家之犬,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不远处是技术中队的法医在做尸检。   “走,过去看看。”肖华面无表情地说。   肖华走了过去,法医小声告诉他,从尸检结果来看,罗疤子的死因很蹊跷,不像是被人打死的,疑似被人下毒。肖华听到法医的话,大吃一惊,这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忙问“你敢确定?”   法医用坚定的口吻说:“可以确定。”   “不可能吧?”肖华带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来到罗疤子的尸首旁,仔细察看着:死者两眼圆瞪,鼻孔流血,面部发黑,表情狰狞可畏,惨不忍睹,典型的中毒表象,可想而知,死者死前是经历过一番痛苦的挣扎。肖华一看,对法医的鉴定表示赞同,但是他内心的疑团却愈聚愈大……   针对案情的复杂性,石涛局长决定将涉案人员带回羁押,然后着手调查罗疤子的死因。   看到石局长,余涵茗拿着采访本走上前去问:“石局长,能介绍一下案情吗?听说罗疤子是死于中毒,这是怎么回事啊?”余涵茗一连贯的问题,让石涛无从回答,显得有些无奈地说: “小余啊,你别添乱了,等案子有了头绪再答复你,现在真的是无可奉告。”   “石局长,我不了解情况,怎么回去向台里交待啊?”余涵茗噘着嘴,满腹委屈地说。   “你不要瞎起哄好不好,案情也不是你们那么想的,查实后我们会主动向你们通报的。”石涛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边说着边向肖华使了个眼色。   肖华会意他的意思,连忙把余涵茗拉到一边说:“现在案子有些复杂,没有确实的证据说明罗疤子死于中毒,你们最好先不要报道。”   余涵茗睁大眼睛看着肖华,有些不理解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上级要求的。”   正当俩人打嘴巴官司的时候,余涵茗的电话响了,她忙到一边接了电话,接完电话后,她一脸的不高兴,朝石涛说:“好了,我们回去了,不采访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涵茗刚才接到的是电视台党委书记张振江的电话。原来廖治平接到石涛的案情通报后感到事态严重,并得知电视台也在案发现场,又急忙给电视台打电话,指示暂且不要公开案情。在这种情况下,张振江才给余涵茗下达了撤回命令。   望着余涵茗远去的身影,石涛摇了摇头,说:“这个小余啊,可是电视台的顶梁柱,我们得罪不起啊。”   肖华决定着手从罗疤子的老婆胡香兰开始调查。在医院的普通病房里,他见到了躺在病床上蓬头垢面的胡香兰。胡香兰已经知道了丈夫死亡的消息,心力交瘁,几度昏厥过去。见肖华一行人进来,胡香兰赤着脚从病床跳了下来,一头跪倒在肖华的面前,紧紧地拉着肖华的手,声泪俱下地说:“青天大人啊,你们可要为我作主啊,我丈夫是被‘小黑子’害死的,你们要抓住他,为我丈夫伸冤啦。”声音喑哑凄凉,让听者心酸不已。   肖华连忙上前一步把她扶了起来,说:“嫂子,你不要哭,我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边说着边协同医务人员将她扶到床上,又吩咐张博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面前。等她的情绪平静下来,肖华才问:“你刚才说是你丈夫是被‘小黑子’害死的,是怎么一回事?能具体说说吗?”   胡香兰听到肖华的问话,大颗的眼泪又簌簌涌出,断断续续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胡香兰记得很清楚,那是上周星期三的傍晚,她正在厨房里做饭,突然听敲门声,她以为孩子他爸回来了,边应声着边过去开门,还没有到门口,只听见“嘭”的一声家门被人跺开了,从外面闪进来两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凶神恶煞般站在她的面前,其中一个满脸横肉,胳膊刺有纹身,皮肤黑得像煤核的大个子,进门就喊道:“罗疤子呢?”嗓门很大,恶声恶气,有些碜人。当时她想是不是罗疤子又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让人找上门来,于是她没好气地回答: “死了!”说完就准备关门撵他们出去。没想到那个黑个子上前推了她一把,从腰间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嗖”扎在客厅茶几上,阴笑道:“哼,要是真的死了就好了,免得老子跑一趟。今天不在家算是他走运,给罗疤子捎句话,三天之内从这儿搬走,不然的话,我黑子不会放过他……”说完这句话,他猛从拨起匕首,向来的同伙使了个眼色,扬长而去。这时候,她才知道这个黑大个子叫黑子。   从胡香兰提到黑子这个人开始,在肖华的脑海中就一直浮现着他所熟知的那个黑子,从胡香兰的描述中,他心中有了数了,确定胡香兰所指的黑子,应该就是他印象中那个黑子无疑。   黑子真名叫赖卫东,1992年“严打”期间,因参与“黑社会”入监七年,刑满释放之后,劣性不改,一直从事赌博、替人要黑帐,拉皮条的勾当,肖华与之有个几次的交锋,都因证据不足而逍遥法外。   “后来呢?”在一旁作笔录的张博问。   “后来,我心里想,从我们这个小区拆迁开始,这样的恐吓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政府有政策,凭什么一样的房子,有的人人赔的多,有的人赔的少,没有个公平合理的说法,我们说什么也不会搬走。还不是因为有的人仗着上面有人。”胡香兰忿忿地说完,又剧烈地呕吐起来,可是只是干呕没有吐出来,张博急忙将水递了过去,让她喝下,喝完水,她停止了咳嗽,又接着说:“那天晚上,罗疤子从外面回来,喝了点酒,醉醺醺的,我担心有人找他的事,因为我感觉这次来的两个人与以往来的都不同,所以我一夜没睡,一直等到疤子回来,于是我把的担忧向他说了,没想到他不当回事,打了个酒嗝后,还埋怨我不该啰嗦,说什么黑子白子的,不答应老子的条件,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搬,看他们能把他咋样?说完,一头歪倒在床上呼呼昏睡过去,我有一种预感要出事,所以那两天,我瞒着他爸让孩子放学上他的姥姥家去了,铺子里的生意我没有打点,在家里陪着他爸,怕他蛮横生祸,没想到事隔几天功夫就出这个大的事,那天我看到黑子来了,他穿着一身狗皮,混在人群中,我想大事不好,要出事了,正要提醒疤子,……呜呜……我清楚地看到黑子与疤子相接触的一瞬间,听到疤子“哎哟”的一声倒在地上,我也被人打晕了……”说完又“呜呜”恸哭起来。   张博朝肖华看了一眼,又问:“你能确定是黑子吗?”显得很老练,肖华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   “这个天杀的,烧成灰我也能认出来,肖队长,你要为我伸冤啊……”   从医院里出来,肖华边开着车边对张博说:“你看今天的收获大吧?我们差一点放过了一个关键的人物。”   张博点了点头,说:“罗疤子为什么会出现中毒的情况,只要找到这个黑子就能说明一切问题了。”   “这就怪了,前天的突审中,怎么就没有人提到黑子这个人?难道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是的,我一定要挖出黑子这个人。走,现在我们去一个地方。”肖华说完,将车身一扭上了七一大道,向城南的方向驶去,拐弯抹角在一个胡同口停了下来。肖华将车停在路边沿,顺着胡同口径直向一幢破旧的家属楼走去,那是市棉纺厂的家属院。在家属院门口,他停了下来,转身对张博说:“我们去门口的小卖部卖点东西。”   张博懵懂地瞅着肖华,问:“串亲戚吗?”   肖华朝她抿嘴一笑,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完扭身进了小卖部。   “哦……”   从小卖部出来,肖华手里提着一篮鸡蛋,张博在后面掂了一袋水果,上了家属楼的二楼,在二楼西头的一家住户门口停了不来。这个家属楼,他太熟悉了,黑子的父亲胡志江就住在这里。去年秋季因舞厅斗殴案他曾来这里找过黑子。肖华敲响了门,半天没有人答应。俩人正在纳闷时,从里面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谁呀?来了!”紧接着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肖华。他就是胡志江,黑子的父亲,原是市棉纺厂的工人,曾经的劳动模范,因为家里出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让他操碎了心。   “胡叔,我是公安局的肖华啊,你不认识我啦!。”见老人没有认出自己,肖华笑着说。   “哦,肖华啊,你看我眼昏的,瞅了半天也没认出来,你怎么来了,快进屋里坐。”老人边说着边把他们让进屋里。从老人的话语中,张博才明白肖华来这儿的意图。   肖华进屋刚落座,老人就拉着肖华的手,问:“肖队长,是不是黑子又犯什么事了?”   肖华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不是的,我是过来专程看你的。”   “那谢谢你啦,黑子真的没少让你操心。”老人说着在肖华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屋里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和去年来的一样,简单不能再简单的家具,只是客厅的大茶几上搁着一台崭新的液晶大电视。   肖华看着电视,随意问道:“哦,电视不错,效果不错吧?”   胡志江听到肖华说到电视,两眼发光,笑着说:“现在黑子学好了,今年上半年又找了个对象,小两口前几天给我卖了台电视,说是孝敬我的,嘿嘿。”话语中流露出幸福与欣慰,脸上的皱纹跟着舒展开来。   “咦,那不错嘛,那黑子现在在做什么?我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肖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   “前几天,黑子回了趟家,给我留下一万元钱,说是要出一趟远门和朋友做笔生意。哎,娶媳妇要花钱,他不想法子,我也没有这个能力……我临死前能看到他能娶上媳妇人就放心了,也不指望抱孙子了……”胡志江叹了口气,微笑着说。   肖华听了他的诉说,说:“是这样就好了,只要黑子能学好真干事,我就放心了,胡叔,那我们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说完起身就要告辞。胡志江站了起来,扶着楼梯把手,目送着肖华下了楼,站在楼梯口思虑了半天才返身回屋。   下了楼,肖华站在楼下抽了一支烟,思考着胡志江的话,他敏感地意识黑子的突然变化与罗疤子致死案有着直接的联系,可是他就想不明白,黑子不是昌达拆迁公司的人,怎么会参与其中呢?看来这个案子包含着更大的阴谋。各种想法像流星一样在肖华的脑海中碰撞。他猛地抽了口烟,将剩下的半根烟扔在地上,又驱车去了昌达拆迁公司。   市局机关的后面就是拘留所。韦继文带人已经对拘捕的昌达拆迁公司保安人员进行了几轮的提审,也没有查出个端倪。这伙人好像是统一了口径似的,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要么不清楚,要么是奉公司的指令维护秩序,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在昌达拆迁公司接待室里,肖华见到了公司负责人黄中行。他在谈话中对发生的事情深感意外,说:“那天我接到豪杰公司王总的电话,让我们对遗留的两处居民房进行拆除,我还在电话还问他,那两户人家的安抚工作做通了没有,他说工作做通了,你们只管拆,没想到我们带着挖掘机器进了场,遭遇的情况与前几次一样遭到他们阻碍拦截,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死人的事情,我们也是很费解呀,我敢保证,我们的人绝对没有出手伤害罗疤子啊……”   听到豪杰公司,肖华不禁在心里打了个激灵,立马联想到王宝山,随即追问着:“哪个王总,是王宝山吗?!”   “对,就是王宝山。”   “哦!”肖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难道说王宝山与黑子之间……倘若真有什么联系……他心底一沉,不敢再向深处想。   “你们公司有个叫黑子的保安吗?”张博出其不意地问道。   黄中行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有,我们公司有二十多个保安,我都认识,绝对没有黑子这个人……”   张博边记着笔录,边向肖华投去一道质询的目光。   看到一脸正色的张博,肖华心里突然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沉重感,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疑窦丛生   南城郊外,松林深处,新盖了一家名曰桃花源的度假山庄,白色的屋顶在秋日阳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泛着柔和的光,里面鞭炮齐鸣,人声喧闹,正在举行隆重的开张庆典活动。天昌市的度假村大都集中在这一片,而桃花源度假山庄占地面积大,装饰漂亮,极其豪华,显得鹤立鸡群。廖治平应王宝山的邀请出席山庄的庆典活动。当他满面春风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裹有红绸布的剪刀,郑重其事剪断面前的红绸带时,他突然接到石涛局长的电话,听到石涛惊惶失措的声音,方知罗庄小区发生了命案,面前来数不多的来宾,他还是不动声色保持柔和的表情接听着电话。泰山崩于前而不惊,这是他为官多年历练修养的结果。接完电话,他侧过头去,瞅了一眼站在左侧位置上西装革履满脸踌躇满志的王宝山,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神情在脸上一闪而过,旋即又换成了刚才的和颜悦色。仪式结束了,他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来到一间豪华的休息室小憩。他一脸凝重地坐在那儿,拿起茶杯小啜了一口茶,挥手示意站立一旁的王宝山坐下。看到廖治平心事重重的样子,王宝山忙让随同人员退下,随后轻轻关上门,这才毕恭毕敬坐了下来,诚惶诚恐地问:“大哥,你怎么啦?”   廖治平咳嗽了一声,并没有急于说话,而是用深邃的目光瞟了他一眼,沉下脸问:“宝山啊,刚才罗庄小区与拆迁公司发生了斗殴,还死了人,你知道吗?”   听完廖治平的问话,王宝山瞪大双眼,一张嘴咧成0型,愕然道:“哦,不会吧?有这等事?”其实在廖治平接到通报之前,王宝山就收到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连续振动了三次,表明他安排的事情已经办妥,这是他与一个“重要人物”事先约定的暗号。   见廖治平依旧冷峻地盯着自己,王宝山又说:“大哥,我真的不清楚!一切都是按照你的吩咐办的,各方面关系都协调好了,不可能发生这等事啊?”   “真的与你公司没有关系?”廖治平冷冷地问。   “你放心吧,大哥,怎么会跟我们有关系呢?”   “要不,我打个电话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宝山边说着边装作掏手机打电话的样子。   “好了,只要你协调好了,我就放心了。”   廖治平缓缓摆了摆手,制止了王宝山的动作,然后用手指敲着茶几一字一顿地说:“宝山,你要记住,这件事千万不敢出现任何问题。”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你放心好了,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没事就好!”   “好了,下午我还有个会,我就不在这儿逗留了,公司里的事你处理好,绝不能出现任何的纰漏。”   王宝山连声称是,随后将廖治平送到山庄门口。   看着廖治平豪华的大奔反射着银色亮光消失在林荫大道深处,王宝山转身回到刚才的房间,关上门,掏出手机打开了刚才没看的信息,一条让他期待已久的信息赫然跃入眼帘:货已送到。这是他与黑子事先定下的暗号,表示事已办好。他沉思半刻,回了一条信息:十二点接站。尔后删掉手机上的所有信息,取出手机卡掰断,扔进抽水马桶用水冲掉,做完这一切,他才放心走出房间。   桃花源山庄开业庆典很低调,最高的领导也就是廖治平自己,其他的都是王宝山认识的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朋友。本来山庄竣工之后,王宝山想大张旗鼓地宣传一下,然而排排场场搞个隆重的庆典活动,可廖治平断然否决,他之所以安排这么低调,主要是考虑以后他在郊外有一个休闲娱乐的场所,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从外表上来看,整个山庄的布局和结构与其它的大同小异,只是内部的装潢是一流的,山庄里的服务水平也是一流的,服务小姐一个个青春靓丽,风情万种,其中不乏从附近师范院校请来的学生。   廖治平的车一溜烟驶出了山庄,拐弯上了国道,他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脑子里仍然在思考拆迁现场死人的事情,正当他正想抓起手机与石涛通电话询问案情进展时,手机骤然响起,正是石涛打来的。那一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故作镇静地问:“有事吗?石涛。”   “廖书记啊,案情有些蹊跷……”石涛的这个电话一下子把廖治平震动得从后座上坐了起来,他简单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拆迁现场发生的死人原因比他想像的还要复杂得多,真是匪夷所思,于是他郑重地说:“罗庄小区改造工程可是省里主要领导重点关注的项目,下一步还准备作为可以复制的经验在全省推广。现在出了状况,我们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在没有搞清事情真相之前,封锁一切对外的消息。”说完又停顿了一会,接着说:“这样吧,明天下午三点你在单位等我,我要听取全面的汇报。”   “是……是……”石涛唯唯诺诺道。   挂完电话,他冲司机王舜说:“小王,返回桃花源山庄吧!”王舜会意地点了点,扭转方向,掉转车头沿着原路返回。车行到一公里处,再过一座桥,就能看到山庄的轮廓了,廖治平猛然意识到,倘若这件事真的与王宝山有关,这个时候再去山庄找王宝山,人多眼杂,势必对自己不利,不如等到听完案情通报之后再作决断。拿定主意,他久(起)身拍了拍王舜的肩“小王,还是回市区吧。”王舜按照廖治平的吩咐,一个熟练的刹车,车扭头稳稳当当往回驶去。廖治平异常的举动,让王舜迷惑不解,心想廖书记今日怎么了,心神不定,一会儿说往东一会儿说往西,这种情形他可从来没有遇到过……不过开好车是他的本分,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不要打听,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能说,这是廖治平给他立的“三条规矩”。王舜今年二十三岁,是一个有着六年兵龄的士官,是廖治平从民警支队要过来的,跟随廖治平开车已经三年多了。他从河北农村入伍,在人民军队时因为吃苦耐劳,脑瓜灵活,被支队领导看中,新兵一下连就派去学开车,回来以后在支队担任司机。廖治平与支队领导在一次宴请中说出他想要个司机,支队觉得王舜合适就派他过来了。他为廖书记服务,起初的想法是为了在年底能够转上二期士官,不过他现在的想法比当初更现实、更实惠,因为廖书记说过,假如他干得好,等他退伍后,他可以在天昌市给他安排一个工作,为此,他的工作劲头更足,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一路上俩人不语,廖治平好像极度疲惫,一直把头靠在后垫上闭目养神,但是从他不停拍打坐垫的手来看,他并不是在真正的闭目养神,而是在激烈地思考着问题。不过这些不是他一个司机所关心,开好车才是他的本分。   现场勘察工作仍在有条不紊进行,细心的侦查人员在罗疤子左腋窝处发现了一个周边发黑的针孔。当肖华听到法医师亚兰第一声惊呼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立马想到前一段时间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针刺案件”,难道说这个罗疤子也是因为“针刺”而亡?随即法医带着这个疑问,提取受害人组织液火速进行化验。尸验很快有了结果,正如肖华设想的那样,受害人是经人用小号医用针管推入一定剂量的剧毒□□窒息死亡。尸检结果揭开了受害人死亡之谜,让侦查人员兴奋,那么又是谁下此毒手致其于死地呢?   石涛局长与廖治平通过电话后,决定在现场临时召开一个案情分析会,说是案情分析会,不如说是案情通气会,主要内容是传达廖书记的指示精神,对下一步案件的侦查方向进行分析和部署。他很清楚由拆迁引发的离奇命案一旦传入社会,后果将不堪设想,更何况这还是省里主要领导重点关注的项目。参加会议的人员有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彭宏杰,刑警大队的肖华、韦继文及法医王文、师亚兰。会上,石涛站在维护天昌市经济建设的高度,从维护天昌市委市政府整体形象出发,以“办案也要讲政治”为落脚点,强调案子没有彻底侦破之前,封锁对外一切消息。会上还将此案定为“112”案件。   刚开完会,肖华就接到余涵茗的电话,她在电话中开门见山就问:“案情进展怎么样?要不我们抽个时间见个面,我想了解一下案情?”   “你急什么呀?不是说好的等到案情清晰之后再说嘛?”   “哦,你知道吗人明明是在斗殴中死的,怎么会有中毒的现象?这点我想搞清楚,真实反映情况是我们当记者的责任啊。”余涵茗将自己的想法一古脑地倒向了肖华。虽说她不能确定罗疤子的死亡是因为中毒,但凭她职业的敏感性及旁观者的议论知晓罗疤子死得蹊跷,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了尽到一个新闻工作者的神圣责任,也为了自己的利益,她决定将案情弄个清楚明白。   “涵茗,现在我真的是无可奉告,下午我没有时间,这样吧,晚上我忙完再与你联系。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那好吧,一言为定,晚上见。”余涵茗欣然挂了电话。   与余涵茗通完电话,肖华不由得想,一个多么灵透的女孩,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偏执,有些事情是她一个当记者的能左右的吗?   翌日下午,一场春雨来临,斜风细雨,润泽着万物,也许要不了多久,这里又是一派柳暗花明的美妙世界。三点整,廖治平冒雨准备来到刑警大队,简单寒暄之后,廖治平就直奔主题,说:“说说情况吧!刘市长、唐书记对这案件很重视,我分管这一块也是责无旁贷啊!”   “是。”随后肖华开始汇报案情。   廖治平正襟危坐,一脸肃然,凝神静听。当肖华汇报到罗疤子死因时,廖治平说了句“等等! ”然后皱着眉头问:“中的什么毒?”   “是剧毒□□。因为罗疤子身上没有任何械斗时出现的伤痕,只是在他的左腋处发现一个明显的针孔,另外两眼充血,嘴唇发黑,鼻孔流血……”   “哦!是不是网上流传的‘针刺’?”   “极有可能,因为在现场没有发现凶手作案用的工具。另外,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一名叫黑子的男子,当时也在涉案现场,有重大作案嫌疑,现在去向不明……还有,当天指使昌达拆迁公司实施强拆的是豪杰公司的王总,也就是王宝山,所以我们认为……”说到这里,肖华加重语气着重提到王宝山的名字,并意图说出心中的假想,毕竟廖治平与王宝山是“铁哥们”,他想看看廖治平有什么反应。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廖治平好像对后面的话并不感兴趣,而是径直问: “黑子的情况你们摸清了吗?”   “他叫胡卫东……”肖华只得将自己掌握的情况作了汇报。   “看来这个黑子是此案的关键,一定要尽全力找到他。好啦,基本情况我也知道了,下步你们有什么打算?”   “现在我们怀疑王宝山与黑子是不是有关联?因为……”肖华忍不住插话道。   廖治平皱着眉头,显得不悦地说:“这个先不谈,等到找到黑子之后再说。小肖,作为一个办案人员要记住,办案没有假设,只有证据。”转而露出笑颜对石涛说:“老石谈谈你的意见?”   等石涛将下步的工作部署汇报完,廖治平显得很满意地说:“大案当前,同志们辛苦了,今天的情况我将向市主要领导汇报。下一步我们要加大侦查力度,尽快查明真凶,给受害人一个公道,尤其我们的办案人员在办案过程中要讲政治,在思想与言行上要与市委市政府的指示要求保持高度一致,在没有结案之前,搞好保密工作,毕竟案子是因拆迁引发的,而且发生在省里主要领导重点关注的项目中,如果让上头知道了,终归对市委市政府的声誉有所影响……总之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还要为天昌市的经济建设提供安全和谐的法治生态……从现在起,‘112’案子的进展情况每天要向我单独汇报。好啦,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说完,他站起身来也不问其他人有无意见,径自拿起手包就要准备离开。   “是,是!”石涛连连点头称是,起身将他一直送到大门口。   看着廖治平的小车消失在蒙蒙细雨中,肖华默然无语,心绪难宁,廖治平最后的一番话听似激浊扬清、慷慨激昂,实质自相矛盾、疑窦丛生,说什么案情要保密?说什么要考虑“政府形象”?说什么案子的进展情况要向他单独汇报?还有他避而不谈王宝山……这些太不合乎常理了。   石涛似乎看出他心中的郁闷,拍着他的肩膀说:“肖华啊,一个领导一个思路,慢慢适应吧 。”   “哦。”   从刑警大队回来,廖治平在办公室里踱着方步来回走了半天,回想刚才的汇报,他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王宝山与此案脱不了干系。倘若罗疤子是王宝山指使人杀害的,那么自己迟早会受到牵连。因为豪杰公司能够在竞标罗庄小区改造工程过程中“夺魁”中标,全仰仗他在幕后给王宝山指点迷津。就算王宝山与罗疤子的死因没有任何瓜葛,但命案发生在拆迁现场,必然引起更多人的猜疑。想到这里,他心乱如麻,毫无底数,决定抓紧时间找王宝山谈一谈。   出了政府大门,车一路向北,在建设路口一个电话亭处,廖治平示意司机王舜靠边停车,说:“小王,你在这里下车,我开车去办点事,待一会儿,我再与你联系。”王舜心领神会,将车靠边停稳,从司机座上下来,冒雨躲进了电话厅内。廖治平换位到驾驶座,一加油门车稳稳当当向前滑行,车后溅起一串串水珠。一会儿功夫,到了约定的地点,他熄火停车,然后点了支烟,边抽着烟边静静等待着王宝山的出现。这是远离市区,位于北郊处的一片鱼塘,要不是下雨,这个时候来此垂钓的人不少,细雨霏霏随风斜,远山近水,迷蒙一片,空气新鲜,凉风飕飕,道路两旁堆满落叶。不打一会儿,王宝山穿着一袭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幽灵般从树林处闪了出来,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一坐上车,就朝一脸肃然的廖治平说:“大哥,有什么要紧事啊?大雨天的把我叫出来,搞得像地下党接头似的。”   廖治平双眼冷峻地盯着前方,没有吭声,半晌才忿忿地说:“你小子还在装蒜,你说怎么啦?你捅大娄子了,你知道吗?”   听到廖治平的话,王宝山猛然一愣,转而露出一脸无辜的神情,问:“我捅什么娄子了?”   廖治平依然逼视着王宝山,似乎要看透王宝山的内心似的,冷冷地说:“你给我说实话,罗疤子是不是你找人弄死的?”   “怎么可能?大哥,我跟你说一百遍了,罗疤子的死绝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王宝山矢口否认,一脸的真诚。   廖治平阴沉着脸,用一种半信半疑的口吻,说:“你不说实话,是吧?我可有言在先,你要是再不说实话,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可就不管了。这是你给我的东西,你收好了,从现在起,不要再与我有任何联系,尤其不要打我的手机。”说完从车前挡风玻璃下拿出一张□□随手扔给了一脸漠然的王宝山。   “这……”王宝山嗫嚅着,不知所云。他清楚这卡里面有五百万元钱,是他为了答谢廖治平为他赢得罗庄小区的开发权而“进贡”的。   “大哥,你不相信别人,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兄弟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看到王宝山涨红着脸,把话说得诚恳真挚,廖治平脸色不禁柔和了不少,狐疑道:“你说的是真话?”   王宝山显得很无奈的样子,说:“真话,大哥!”   廖治平叹息道:“唉,真是节外生枝,把我烦死了!好吧,要是真的与你没有关系,那我就放心了。”转而又朝王宝山说:“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实话,否则……”说到这里,廖治平瞟了王宝山一眼,将后面的半句话硬生生咽了下去。他相信王宝山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如果真的有事的话,会第一时间让他知道的,因为就他目前的能力和水平,也许会有缓冲化解的机会。   “大哥,你放心吧,有什么事我绝不会背着你的。”   “好吧。”他顿了一会儿,又掷地有声地说:“干什么事情要把屁股擦干净,不要授人以柄。”   王宝山尴尬地笑了笑,说:“大哥,你放心当好你的官,我和气生财,做好生意,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我绝不会做。”说完抓起那张□□放在车前挡风玻璃下,拉开车门疾步消失在雨雾之中。   廖治平做梦也不曾想到,这所有的一切正是这个对他唯唯诺诺、马首是瞻的“小弟”所为。   那天,黑子胡卫东按照王宝山的吩咐,趁着现场一片混乱之机,从罗疤子的背后,将事先准备好的一针筒剧毒□□准确推进罗疤子的腋窝处。眼瞅着罗疤子那庞大的身躯一瞬间软绵绵倒下,他才神不知鬼不觉迅疾逃离现场。尽管他觉得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但是他内心还是怦怦跳个不停,因为他隐约发现罗疤子的老婆瞟了他一眼,尽管他不敢确认她是否认出了他……回到女友的出租房里,女友还在酣睡,他不动声色躲进卫生间,将注射器用塑料袋包好,固定在热水器上方隐秘的地方,他要留着这个东西,万一……然后,在回到客厅的沙发上,用王宝山给他的手机给王宝山发了条信息,一根烟的功夫,他收到了王宝山的回信,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将手机关了机,拖着疲惫的身子钻进女友的被窝。   “菜买好了?”女友懒洋洋将身子缠了过来。   他瓮声瓮气地回答:“买好了!”说完仰头瞄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时间是上午九点四十六分,从下手到收到王宝山的信息总共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连这个多事的女人也能察觉出来,他不由得想发笑,于是他搂紧女友带着甜蜜的微笑深沉睡去。   他要美美睡上一觉,养足精神,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他将收取丰硕的回报。   廖治平摇下车窗,点燃一支烟,一阵凉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又慌忙将车窗升起。周围万籁俱寂,一只黄鼠狼在车前横蹿而过,迅疾消失在枯草丛中。刚才的一曲,他对王宝山一番软硬兼施,彻底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他已经给王宝山亮明了自己的态度,生意要做,但是不能出现任何问题,就是有问题王宝山也得自己承担下来,与他地关。他相信王宝山能做到这一点。他是看着王宝山长大的,他有今天与自己的资助休戚相关,说得俗气一点,他就是王宝山的恩人,无论是俩人的缘怨,还是王宝山讲义气的性格,他相信王宝山不会出卖他,更不会落井下石。但是,他根本没有想到,今日的王宝山并非往日那个没落的王宝山,他在商海中熏陶多年,已变得世故与圆滑,表面上是一个精于生意的“商人”,背地里却是天昌市黑道中的“大哥大”,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原因不言而喻,唯有“利欲”两字。晚十二钟,风雨依旧正浓,到处黑黢黢的一片。黑子裹着雨衣准时来到王宝山指定的见面地方——城东清溢河桥上。十二点半了,按照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依旧不见王宝山的影子,正当他为是否继续等待而踌躇不决的时候,一辆没有牌照的三菱越野车“刺”的一声停在他的跟前,把他吓了一跳,他有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但是车头溅起的积水还是溢了他一裤腿,他正想发作,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驾驶座上传来:“上车。”黑子定睛一看,正是他焦急等待的王宝山。黑子忙拉开前车门上了车,车一溜烟向前驶去。   “大哥,这是……”黑子不放心地问。   王宝山阴沉着脸没有吭声黑子见他那样子,没敢再说话。车子一直开到东郊一片果树林才停了下来。   “拿来?”王宝山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   王宝山没有吭声,一把从黑子手上手机夺过来,恶狠狠地问::“没用手机与其他人联系吧?”   “大哥,你放心,没有。”   “其它东西呢?”王宝山又问。   “我……丢了!”黑子嗫嚅着。   “什么?丢了?你是不是找死啊?”黑暗中只见王宝山眼里放出一道寒光,随即一记重拳向黑子的脸颊抡去。   “哎哟,你怎么打人?”黑子猝然不防遭此重击,鲜血顿时从鼻子里蹿了出来。   王宝山揉着有些发痛的拳头狠狠地说:“你要是敢耍老子,哼!”   “大哥,我绝对不敢。”黑子捂着鼻子说。   片刻的沉默过后,王宝山从后排车座上用力拽过一个棕色的皮包扔到黑子的怀里,说:“这里是一百万,够你下半辈子花的,从现在起你离开天昌市,永远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和天昌市的任何人联系,否则……”黑暗中王宝山抬起右手在空中划过,正好一声电光从空中划过,黑子看清了他那张恐怖的脸,不禁打了个寒颤。   “滚。”王宝山厉声嚷道。   “是……”黑子掂着皮包仓皇逃窜。   下了班,肖华没有开车,打的往余涵茗订的上岛咖啡厅赶去。余涵茗早早来到咖啡厅,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一杯咖啡,一边优雅地抽着烟,一边观赏着街境。她的脑海一直沉浸在案子的思考中,凭她的职业敏感性,罗疤子的死绝对不会是那么简单,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一定与豪杰公司有开脱不了的干系。她要尽到一个做记者的责任,更主要的是她要搞清楚这事是否与王宝山有关,她要以此为契机为懦弱的顾春选报“一箭之仇”。尽管她与顾春选貌合神离,但毕竟他们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夫妻,利益是一致的,顾春选的利益就是她的利益,顾春选的一切也就是她的一切。她更相信肖华会信任和帮助她,实现这个意愿。   不大一会儿,肖华走了进来,挨着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见余涵茗手里夹着烟,皱着皱眉头,不禁笑着问:“我的大记者,想知道什么,问吧?”   余涵茗笑而不答,只是吩咐服务生点了几样菜,又要了一瓶干红,然后用调侃的口吻说:“问什么?你们不是说无可奉告吗?”   见肖华没有说话,她叹了口气,说:“哥,你知道吗?这件事台里不让报道了。”   “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的新闻报道吗?跟踪报道社会热点问题正是你们的责任嘛。”肖华明知故问,实质他也纳闷廖治平为什么要求对案情保密,难道单纯是顾忌政府的“面子”问题。   “咦!责任?!这正常吗?城中村改造一直社会的热门话题,况且发生了离奇命案,为什么不让报道?真是可笑。”余涵茗忿忿道。   “说说你的看法?”正当肖华想问个究竟时,服务生敲门进来送酒菜,俩人不禁止住了说话声,只是默然看着服务生摆菜斟酒。见服务生退下,余涵茗探着身子低声说:“我怀疑有人想包庇这个案子。”   “不会吧,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肖华啜了一口酒,扬着眉头问。   “你看,今天上午部主任说罗庄小区因强行拆迁发生了人命案,让我火速赶到现场搞到第一手材料,并且说这是城中村改造工程以来发生的第一起案件,一定会引起社会的重点关注。当时我激动不已,急忙赶了过去。可是,我刚到事发现场,着手准备调查采访时,部主任突然打电话让我们不用管了。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也找到了一些新闻线索……”   “你们单位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算了,不说这个了。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余涵茗朝关闭的包间门瞄了一眼,欲言又止,一副神秘的样子。   “告诉你什么呀?”   余涵茗放下手中的酒杯,抻着脖子问:“罗疤子是不是死于谋杀,而不是死于殴斗?”   “谋杀,你想象太丰富了吧!一个普通的案子能让你想象得那么神奇,也真不愧你是个名记者。”肖华心里暗自惊叹她的敏锐,不过嘴上还是否定了想法。   余涵茗没有理会肖华的话,目光犀利地盯着肖华,言辞笃定地说:“并且他的死与豪杰公司有关,是不是?准确地说是王宝山干的。”   “哟,涵茗,这事你不可乱讲,法律是讲究依据的,再说王宝山又不在现场?”   “我知道,可是无风不起浪啊,我们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见到罗疤子的老婆时,她可是给我说起一个叫黑子的人。黑子这个人是谁啊,你们找到了吗?”   “哦,这些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现在只是怀疑。”   “哥,今天见你,我想提醒你两点:一是要找到这个黑子,才能揭开命案的真相。二是我怀疑这幕后人就是王宝山。”余涵茗语气肯定地说。   “涵茗,没有确凿的证据,你可不能妄下结论,我们公安机关会秉公执法的。我相信你是个好记者,你也要相信你哥也是个好警察。”   余涵茗笑了笑:“我相信!我只是根据我在现场看到的,给你提供线索嘛,谨供参考,谨供参考。”   看着坐在对面一脸妩媚的女人,看到她对案情的关注和执著,联想到她与廖治平的关系,肖华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可不再是几年前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孩,几年的磨练让她变成了一个有心机、善经营的大记者了……想到这些肖华内心竟有些沉重。那一刻,红酒香醇四溢,他竟品不出什么味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离奇搬家   为了尽快侦破“112”案件,专案组全体人员夜以继日战斗着,肖华已经十来天没有回家了,黑子胡卫东在哪里?这是肖华每天在头脑中不知思索多少次的问题,如果找不到黑子,案子将陷入僵局。协查通报下发了一个多星期,也没有反馈过来任何信息,难道说黑子有“遁行术”,在人间蒸发了不成?他凭直觉认为,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黑子的失踪都与王宝山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可是苦于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证据。可是,越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越是不能与王宝山联系,事实上,这段时间,王宝山也没有与他联系,是王宝山故作沉稳,还是自己的想法过于武断,肖华一时难以判断。   这一天下午,肖华抽空回了趟家,客厅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家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好像刚刚收拾过一样。他挨着母亲坐了下来,问“娘,他们的人呢?”自从罗庄小区开始拆迁之后,岳淑华一家就住到了肖华家,   母亲说:“你丈母娘搬走了,你没有过去帮忙?”   母亲的话给肖华的第一反应是岳淑华与母亲是不是又闹别扭了,但他又不便当面问母亲,只是疑惑地问:“搬走了?回迁房子还没有开始盖,她们搬到哪儿去了?”   “哦,小宇带着肖铭去了好几天,你还不知道?”母亲疑惑地问。   “这就怪了,搬家这个大的事,也不跟我说说。”   “你丈母娘成天说你不顾家,听得我的耳朵都长茧子了,唉,你也是的,整天哪有那么多事?没事的时候要常回家看看,不要让他们说闲话。”母亲边说着边叹了口气,用怜爱的口吻责备着肖华。   “我知道,这段时间有个案子脱不开身。”肖华边说着,边拨打着吴宇的手机,电话通了,没等吴宇说话,肖华激动地问:“你在哪儿?听说咱妈搬家了,这个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   电话那头吴宇没好气地说:“你还好意思说?这段时间你到底忙什么去了,电话也不知道打一个?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娘儿俩忘了呢?”语气中充满了抱怨。   “我能忙什么,还不是因为案子的事……”肖华一时语塞。想想自己为了案子的事,整日忙得顾不上家,也怪不得吴宇抱怨,于是他缓了缓口气说:“好了,都是我不对,我就不明白了,罗庄小区的回迁房还没有盖好,在这儿住的好好的,急着搬什么家?”   吴宇不耐烦地说:“你就别啰嗦了,过来看看不就放心了。”说完她告诉了肖华新家的地址,就匆匆中断了电话。   肖华打完电话喃喃道:“搬走了也好,免得事多。”   “你去看看吧,免得让你丈母娘说东说西的。”   肖华说:“我知道,我现在就过去看看。”说完起身拿起外衣下了楼。   按照吴宇说的地址,肖华来到滨河花园A座3单元666号住宅,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他拉开门,径直走了进去,眼前突然一亮,一下了让他愣在那儿。这是一套楼中复式房,上下两层,装修不算得上是豪华,但显得精致美观,单说客厅就有肖华家的两个那么大。肖华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可是并没有走错啊,坐在沙发上玩着游戏的孩子不正是自己的儿子肖铭吗?这是怎么回事,就那么几个人有必要租这么大的房子吗?带着疑问,他朝肖铭走了过去,一把从背后把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肖铭挣扎着扭头见是肖华,高兴地大声叫嚷道:“妈妈,爸爸来了?”   “哦,知道了。”里间传来吴宇甜美的声音。   肖华在沙发上坐了起来,把肖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问:“想爸爸吗?”   “想,爸爸你做什么去了,是抓坏蛋去了吗?”肖铭用稚嫩的童音问。   “我也想我的宝贝,来让我看看长胖了没有?”肖华笑着摸着儿子的脸蛋看。   吴宇从里面房间走出来,边褪下披在上身的罩衣,边瞪着两只好看的大眼睛朝肖华埋怨道: “哟,你还知道有个儿子?家里一摊子事,你也不管管?”说话时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兴奋的神采。   “你搞得像民工似的,你在做什么呀?”   吴宇挨着肖华坐下,撇嘴说:“你说我做什么?家里的窗帘我不装谁装?让两老家伙们去装啊?哎哟,累死我了。”边说着边伸了个懒腰,将腿搁在茶几上。   “我又不是休闲去了,还不是因为工作忙吗?”   “嗬,你还有理呢?我没有工作啊,就你的工作重要?怪不得我妈说你整天不回家,就是不想见到我家人住在你的房子里,这下可好了,他们搬家了,省得成天有人看着不顺眼。”吴宇噘着嘴说。   “你说的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肖华把儿子放在沙发上,气呼呼的就想与她“理论”一番。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吴宇说完起身径自进了里间。   “你?”肖华气极了,但是心里的疑问未解,他还是强压着怒火,起身也跟了进去。里间是个书房,有两个工人正在装着窗帘,吴宇站在旁边,一边瞅着,一边指点着,像个“监工”似的。肖华站在她的身后,用手轻轻捅了一下她的腰肢。   “别碰我,讨人嫌。”吴宇闪了闪腰,嗔怪道。   “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肖华不由分说,一把把她拉了出来,来到厨房,关上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娘与咱妈又发生矛盾啦?在我们那儿住的好好的,发什么神经出来租这么大房子?”   吴宇用不屑的目光瞟了肖华一眼,说:“什么租的?,我家可丢不起那人,这是我爸买的房子。”   “你爸买的,这么大的房子得要多少钱,他哪来那么多钱?”肖华瞪大眼睛问。   “这是豪杰公司赔给我家的房子,你有本事给我家买套房子呀。”   “豪杰公司?豪杰公司在罗庄小区的回迁房还没有动工,哪来的房子赔给你家?”吴宇的回答一下子让肖华惊诧无比。   “那不还因为王宝山是我的同学?”   “哦,王宝山是不是找过你?”肖华问。   吴宇从肖华急迫的神情中感觉到他话中有事,忙问:“找过,怎么啦?有事吗?”   “你说具体一点……”肖华表情严峻地说。   吴宇将王宝山将这套房子赔给岳淑华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肖华。   两个星期前的一个上午,吴宇刚到单位,就听到传达室的门卫常伯喊有人找她,她正准备下楼去看看究竟,没想到找她的人竟然是不常见面的同学王宝山。她连忙把他让进办公室,给他到了一杯茶,微笑着问:“老同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找我有什么事?”   王宝山笑了笑,说:“当科长的人了,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的,性格一点也没有变。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妈的,哪知道从门卫那儿得知你妈半年前就退休了,不是她还不到退休年龄吗?”   “哪不是为了能照看肖铭。”   “哦,你妈为了你们真是没少操心!”   “那不是,什么都爱管,我都快烦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王宝山说完,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又问:“肖华他妈不是在这儿照看孩子吗?”   “我妈不放心啊,说她娘没文化,怕带不好肖铭,为这事肖华还生气哩。”   “也难怪他不生气,不过你妈也真是个有个性的人。”   “好了,不谈这些,说吧,找我妈有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你妈房子的事。”   “怎么啦?我看罗庄小区的房子还没有动工?”   “正因为没有动工,我才过来找你妈。前段时间我听说你妈和你们挤在一块住,我心里就感觉过意不去。”   “那有什么?大多数的拆迁户都不在外面租房子住,再说我妈跟我们住在一块也挺好的。”   “那么多人住在一块总不是个事,再说罗庄小区又出了点事,什么时候能开工,让拆迁户住上现房,我心中也没有底。”   “啊,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搬迁公司与那几户钉子户发生矛盾打死了人。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吗?”   “哦,我还真的不知道。”   “鉴于这些原因,我决定把我自己在滨河花园的一套现房给你妈家,所以过来找你妈商量商量。”   “可能不行,你又不知道我妈是个爱好面子的人,租别人的房子,她肯定不愿意。”   “老同学,你错误理解我的意思了,不是租而是赔给你家的。”   “啊,不会吧,我妈的搬迁可换不为那么高档的房子。”   吴宇很清楚,滨河花园是个高档住宅小区,位于市中心的位置,面临滨河,环境优美,是豪杰公司去年专门为天昌市那些有钱人开发的一批复式结构的房子。在这个房价如天价的年代,这样的房子对于工薪阶层来说无疑是可想不可及的奢望。   见吴宇一脸的诧异,王宝山说:“这算什么呀,谁叫我们是同学哩!再说肖华我俩是哥们,我不帮你们,帮谁呀,走吧,喊上你妈去看看房子。”   于是,吴宇坐上王宝山的车,又到家里接上岳淑华夫妇来到滨河花园。岳淑华一瞅这房子就相中了,这不前几天就办了过户手续。   “哎,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说,你以为天下会掉馅饼吗?你们还不知道王宝山葫芦卖的什么药。”肖华听完吴宇的话,有些急了。   “你是什么意思呀?是不是看我妈有了房子,你心里不舒服啊。再说,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惊喜个屁呀,说不定是个陷井等着让你们跳呢。”   “什么意思?他赔给我家房子是天经地义的,你不要把人家想得那么阴暗好不好?”   “你什么也不懂……”肖华正要讲述自己的担忧,客厅内突然传来岳淑华的叫喊声,肖华欲言又止。   “小宇?”岳淑华在外大声地喊叫着。   “来了!”吴宇连忙朝外应声着,又回头对瞪了肖华一眼说:“我妈出去买防滑垫回来了,我们出去看看,你嘴巴放甜一点,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不要惹得我妈又生气。”   “哦!”   吴宇边上前接过岳淑华手中的垫子,说:“爸妈,肖华回来了。”   “哦,你总算回来了,等你回来什么都忙完了 ,啥也指望不上你。”岳淑华嘴上责怪着肖华,脸色以往温和多了,看得出内心是很高兴的。   “肖华,这房子还行吧?”吴劲光笑着问肖华。   “这房子很好哇。”肖华笑着回答吴劲光的话。   “这多亏了王宝山的帮助,这下你弟结婚也不用愁房子的事,这上上下下三百多平方也够了。”吴劲光边说着边满意地笑着。   家里突然出了这种事情,是肖华始料不到,他抬头看了看时间,不到六点钟,他觉得有必要找王宝山一趟,打探一下虚实,于是他对吴宇使了个眼色说:“走,咱们上楼去看看。”   吴宇会意跟着他上了楼。   “你现在给王宝山打个电话,看他在哪儿,有没有时间出来吃个饭。”   “你是什么意思啊,刚才还说人家不是个好人,现在又请人家吃饭。”吴宇见肖华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有些不解地问。   “你只管打吧,就说我回来了,请他吃个饭,表示感谢!”   “不用请他吃饭了,上次我妈在德昌大酒店已经请过了,不过请是请了,最后还是人家掏的钱,再喊人家不好意思。”   “礼多人不怪嘛,再说是我请他的,正好趁这个机会,让爸妈高兴一下。”   “好吧,难得你有这样的想法,口头嘉奖一次,我听你的。”吴宇说完朝肖华的脸上亲了一口,掏出手机拨打着王宝山的电话,并按照肖华的示意打开了免提键。短暂的铃声过后,王宝山接电话,问道:“小宇啊,有事吗?”   “我家那位回来了,想请你吃顿饭,要当面好好感谢你。”吴宇边说着边眉飞色舞地朝肖华瞟了一眼。   “肖华这段时间不是很忙吗?好,既然他有时间我一定去!哦,要不来我这儿吧,最大的房间我给你们留着。”   “不用了,我们都订好了房间。就在滨河花园的对面的一品香川菜馆。”吴宇好像看出了肖华的心事似的,急中生智地说。   “那行,我一会就过去了,正好我还有些事要找肖华商量。”   挂完电话,吴宇朝肖华说:“说妥了,订房间吧!”   打完电话,俩人下楼向岳淑华讲明了晚上约王宝山吃饭的事情,岳淑华高兴地说:“你们是应该好好请请人家,这回多亏了人家帮忙。”   “要不,你回家一趟把你娘也接过来一块吃个饭吧。”吴宇说。   肖铭听说要回去接奶奶一个劲地叫嚷着要和肖华一块去。肖华心里想,母亲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还不如把她也接过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聚一聚,平常难得有这么个机会。   于是他牵着肖铭的手,正准备出去,只听见岳淑华说:“我看不用去了,没必要两头跑,你们要是体贴她老人家,等一会儿点几个菜给她掂回去,再说她说话我们也听不懂。”   “妈,看你说的。”吴宇听了母亲的话,生气地白了岳淑华一眼,不再言语。   “他想去就让他去呗,你这老婆子整天哪来那么多的事。”吴劲光责怪道。   岳淑华的一番话,让肖华心里极不痛快,但是表面上他还是佯作高兴的样子,抱起肖铭说: “等一会儿,我们给奶奶捎点好吃的,好不好?”   “好。”肖铭扬起小脑瓜甜甜地说。   “还是对你奶奶好,我再疼你也是白搭。”岳淑华朝肖铭瞪了一眼,微笑着说。   六点钟左右,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小区外面的夜市灯火通明,好不热闹。一家人下了楼,来到一品香,肖华让她们去了包间,自己在门口等着王宝山,他的用意是很明确的,他想在第一时间看看王宝山能有什么反应。一会儿,王宝山开着车来到酒店门口,他从车上下来,还是那身绅士般的打扮,西装革领,大背头梳得油光可鉴,显然经过精心修饰过的,很是精神,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坐在大厅里的肖华见王宝山从车上下来,捻灭手中的半根烟迎了上去。   “老弟,这段时间你在忙什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把老哥忘了吧。”王宝山率先向肖华伸出手说道。   肖华迎了上去,握着王宝山的手,一语道出机关,说:“王总,我在忙什么,你不清楚吗?在你的地盘上出了事,我必须郑重其事啊。”说完乜斜着眼睛捕捉他脸上的表情。   “啊,对对……我还差一点忘了。你看看这一段时间我也忙,也没有时间关心你,是老哥的不对,今天你作东,我埋单。”王宝山瞪大眼睛看着肖华,迟疑片刻,作出一副幡然省悟的样子,满脸堆笑地对肖华说。   俩人正在寒暄,吴宇抱着肖铭打酒店里面出来,冲着俩人嚷道:“你们俩人在外面嘀咕什么哩?我爸妈正在恭候王总的大驾光临哩。”见吴宇这一喊,俩人止住了说话,笑着进了大厅。   “我们真得好好感谢你这个大恩人。”见王宝山进门,岳淑华笑脸相迎,众星捧月般将王宝山按在贵宾席的位置上。落完座,上完菜,岳淑华一个劲地往王宝山面前的菜碟里夹菜,说尽一些恭维和感恩戴德的话,从王宝山进门起,岳淑华脸上一直挂着微笑,那种少见的热情劲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亲热。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打肖华认识吴宇以来,在他的印象中,岳淑华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自己,除了对他一本正经的说教之外,就是领导对下属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百个不满意。肖华总认为岳淑华是当领导当习惯了,不会捧人,不会说恭维话,可今日一见,她表现出的那种过分的热情,让人感觉很是肉麻。肖华心里这么想着,一边自顾自地叨着菜,一边冷静地观察着王宝山的一举一动,那是一种职业审视人物的特有的视线,冷静、犀利而不动声色,他希望能从王宝山的嬉笑言语中捕捉到一丝与案子有关的信息。坐在岳淑华旁边的吴劲光也许是无意,也许从肖华冷峻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冲岳淑华说:“宝山是北方人,你也不知道宝山怕不怕辣,不像肖华那样好吃辣……”   岳淑华听了吴劲光的话,眉头一扬,朝坐在下首的肖华瞥了一眼,说“人家宝山是干大事的人,怕辣干什么大事?是不是大侄子?”说完热情地问王宝山。   “伯母。你言重了,我能干什么大事啊,做点小生意而已。”王宝山满脸堆笑,谦卑地说。   听到岳淑华的话,肖华多少感觉到有些刺耳,不过他还是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吃着菜。吴宇一直在喂着肖铭,看到肖华面无表情只顾吃着饭,误以为他对岳淑华那种热情劲有所“看法”了,忙夹了一块麻辣虾仁放进肖华的碟里,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指了指酒杯。肖华当然明白吴宇的意思,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朝王宝山说:“王哥,这回房子的事你帮了一个大忙,我敬你一杯。”   “说的什么话,我们兄弟之间还这么客套,再说以后用得着你的地方还多着哩。”王宝山边说着边站起身,碰杯喝完杯中的酒。   “既然是兄弟,那么来个桃园三结义。”肖华边说着边朝王宝山空的酒杯又倒上一杯酒。   王宝山接过酒杯,并没有急于碰杯,而是握着手中的酒杯,左右瞅了一眼岳淑华和吴劲光,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是攥满了信心和勇气似的,开腔道:“今天,我当着小宇父母的面说,你为官,我为商,只有官商相结义,才能升官又发财,天昌的未来将是属于我们的,你说是不是,肖华?”说完爽朗一笑,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岳淑华也被王宝山的豪言壮语所感染,赶紧端起酒杯笑盈盈地说:“我说宝山是个干大事的人吧,言由心声嘛,我们全家祝你心想事成,以后啊,肖华还仰仗你多帮助。”   吃完饭,已经是九点多钟了,岳淑华夫妇领着肖铭先回去了。吴宇掂着给母亲准备好的饭菜,走进包间对肖华说:“我们也回去吧?!”   王宝山接过吴宇的话茬,说:“小宇,你把饭菜给你婆婆送过去,我和你老公谈点事。”说完,将他的车钥匙扔了过去。   “好吧,你们谈正事,我去了……”吴宇接过钥匙,爽快地应答着,掂着饭菜出去了。   “走吧,隔壁有好几家茶馆,找个地方我们喝杯茶。”王宝山邀请道。   俩人出了一品香,向东步行五十米左右,王宝山止住步,说:“上这家吧,这家的环境不错。”   这是一家名曰中和茶社的茶馆。乍一听馆名,就知道这是家饱含茶道内涵的茶馆。中和即中庸之意。中国人讲究“中庸之道”,推崇内方外圆的处世之道;品茶如品味人生,是茶道的上乘境界。果不其然,茶馆里面装潢考究,色调古朴,大厅正中央的仿红木博物架上摆满瓷器,还有茶艺表演,表演人员着清一色的古装,显得清新高雅。发展中的城市就是这样,复制与模仿能力强,一味跟着沿海开放城市的屁股后面赶时髦。前几年,流行开桑拿房,一夜之间遍地开花,弹丸之地一开就是几十家桑拿房;今年又是一阵风吹过,流行开茶馆,紧接着处处是茶馆,街街茶飘香。也难怪有这种现象,现在人有钱了,生活理念发生了变化,讲究养生和保健,总得有个休闲消遣的好去处,更不要说商业洽谈、谈情说爱……到茶馆消费一回也不失一种高品位的享受。俩人找了个包间坐下来,包间内古筝凄婉,低吟浅唱,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肖华可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切,他实在是搞不懂,王宝山突然给岳淑华房子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服务生上了两杯碧螺春,还有两样茶点,一样是绿豆糕,一样是葱油饼。王宝山放下跷起的二郎腿,拿起茶呷了一口朝肖华说:“好茶,尝尝!”   肖华笑了笑,抿一小口,说:“王哥,让我来这里不单是为了品茶吧。”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给你丈母娘房子吧?”   肖华没有接他的话茬,内心有些惊讶,但是表面还是冷峻地盯着他,片刻才说:“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合适的解释吗?”   “解释什么?你不清楚吗?罗庄小区的案子没有破,我就无法开工,没法开工我不能眼看着你们两家人挤在你那不足一百平米的房子里吧?我说过我们是兄弟,兄弟不分你我,你的家事当然也我的家事。这就是我给你的解释。”王宝山不无真诚地说。   “没有抓住凶手,我们怎么结案?你作为这个小区的开发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不应该说点什么吗?”肖华声色俱厉地问道。   王宝山淡然一笑,缓缓地说:“我不关心这些,我只关心商业价值的增值空间有多大,别的好像跟我没有多大关系。所以,我只希望你们能尽快结案,不要影响我的工程进度。”   “这么说罗疤子的死与你没有一点关系啰?!”肖华冷峭地说。   王宝山爽快地回答:“有,肯定有!”   肖华心里泛起一阵激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王宝山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可以肯定地说,作为开发商,我有一定的责任,但不是主要责任,只怪我协调不到位,以致于出现了这种事情。”   王宝山的话难免让肖华有些失望,但他心里仍旧很高兴,既然与之无关,那么他心里的顾虑也就不复存在了,于是他说:“要是跟你没有关系,我也就放心了。”   “唉,下面的事情该怎么办,还不是你这个当大队长的一句话,是吧?”   “你言过其实了。”肖华谦卑地说。   “你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能在官场混出个模样吗?就像石局长、廖书记那样能够一手遮天、呼风唤雨,这是什么呀,是尊严、是人生的价值。今天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可看好你了,以后在官场上混是少不了这个的……你要记住,我是个商人,哈哈。”王宝山边说着边挥手打了个响指。   “王哥,你说的我懂,我有句话我也要告诉你,当今是个法制社会,挣钱没有错,错的是不能用错误的方法去捞钱。我是个执法人员,我不希望我们有一天反目成仇。”   “感谢老弟的提醒,我是个正当的商人,绝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对我还有些怀疑,这没有关系,事实会说明一切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尽快把我的人放回来,保证工程能如期开工。”王宝山再次诚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彻底打消了肖华心中的疑惑。。   “我尽力而为吧!”   “你们絮絮叨叨的说什么呢?”吴宇进门喊道。   俩人的谈话声戛然而止,一齐看着吴宇。   “哦,是不是在说你与丽娟的事?”   王宝山给吴宇递了一杯茶笑着说:“你的耳朵真尖,这么机密的事情你也听见了。”又对肖华说:“我真的羡慕你们两口子,夫妻恩爱,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我可没这福气,廖丽娟喜欢的可不是我啊。”   肖华听完脸颊一红,插嘴道:“等你结婚以后就知道了,天下最难的事情恐怕就是给人家当女婿了。”   吴宇朝肖华白了一眼说:“咿,有的人可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成天念叨着我妈这不好那不好的。”   “好,你妈什么都好。”   “说真的,你与丽娟的事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我们可等着吃你的喜糖啊。”   王宝山摇了摇头,笑着说:“丽娟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我总不能成天哭着求她嫁给我吧?”   “也是的,她是什么年龄的人了,还在挑三拣四的。”   王宝山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肖华的肩膀说道:“唉,人各有志,不强求,好了,时间不早了,我知道肖大队长回趟家不容易,我就不再耽误你们的良辰美景了。”   “好,我送你……”   送走了王宝山,肖华对吴宇说:“我们去接肖铭吧?”   “我妈说了不用接了,以后让肖铭跟着他们一起住,我看肖铭跟咱妈玩得挺高兴的。”   肖华止住步子生气地说:“什么?让一个不足两岁的小孩自己住在那儿,你这个做妈的能放心吗?”   “有什么不放心的,哪是我妈,又不是大灰狼。”   “是的,你妈不是大灰狼,可是你妈想过我娘的感受没有?我也不知道你妈见天是怎么想的。”   “你说怎么想的?我妈哪还不是为了我们好,我俩都上班,哪有时间照看孩子。再说肖铭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我妈每天可以接送,你娘不识字,又不熟悉地形,我妈还怕你娘把宝贝弄丢了哩。你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你要想去接他,你自己去,我不去。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怎么的,不就是看到我妈有套大房子,心里不舒服嘛。”说完她猛地甩脱肖华的手,气嘟嘟往前走,把一脸愤怒的肖华撇在那儿。   “这是哪跟哪?”肖华气急败坏地说。   看着吴宇愤然离去的背影,肖华暗自苦笑着,那一刻,岳淑华洋洋得意的神采与母亲黯然神伤的身影一下子浮现在眼前,形成强烈的对比,深深灼痛了他的双眼。而这一切是任性的吴宇无法理解的,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内,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没有人告诉他,连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吴宇也不声不吭,难道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为了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吗?肖华真的想不通,在他们眼里自己算什么?一个局外人,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想着想着,他感觉乍暖还凉的春风吹得脊背一阵阵发冷……   就这样,肖华默然跟在吴宇后面,一路冥思苦想。快到滨河花园的时候,他想到时间不早了,再去接孩子,说不定岳淑华会说什么,于是他快步上前拉住吴宇说:“小宇,你妈可能休息了,要不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直接回家吧。”   吴宇侧过身子,睨视着他说:“不接肖铭了?”   “不接了!”   吴宇莞尔一笑,说:“这还差不多。你就不知道怎样讨我妈欢心。”说完,高兴地搂着肖华的腰肢说:“走吧,回家。”   看到吴宇一脸妩媚的笑容,肖华强压着内心的沮丧,伸手搂着吴宇。   回到家,母亲还没有睡,在客厅里关着灯看电视,肖华不禁问:“娘您怎么不开灯,我们还想您睡着了呢?”   母亲淡淡地说:“我是个闲人,可不能瞎浪费,你们回来了,我也可以睡个安稳觉。哦,肖铭没有回来呀?家里没有这个小东西,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吴宇见母亲问起肖铭,连忙说:“我们请人家吃饭去了,肖铭在我妈那儿睡着了,所以没有带回来。”   “哦!”母亲说完,关了电视,缓缓进了房间。   等到母亲进了房间,肖华觉得母亲的神情怪怪的,不禁有些纳闷地问吴宇:“我娘今天是怎么了?”   正在挂衣服的吴宇听到肖华的话,怔了一下,才说:“是不是看到肖铭没有回家,有意见了吧。唉,忙了一天了,洗洗睡吧。”俩人洗完澡,肖华将房间的光线调到最暗,十几天没见面,俩人都有些激动,难免不了一阵缠绵。   完事,肖华突然问:“小宇,你能不能说一些房子的具体细节?”   吴宇松开缠在肖华脖子的手,说:“你烦不烦呀,你不要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我与王宝山是要好的同学,先赔一套房子给我家也在情理之中。我看你吃个饭满腹心思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华叹了口气,神情凝重地说:“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王宝山把这么好的房子赔给你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看这个房子要不要先退回去?!”肖华试探着问吴宇,其实他这样问也是白搭,房子是岳淑华的,与其无关。   吴宇皱起眉头质问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心里不舒服还是有其它的想法,你说清楚?”   “小宇,你就没听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就知道咋咋呼呼的,你知道吗罗庄小区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离奇的命案,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你家送套这么大的房子,你认为正常吗?再说,就你家的旧房子能换来这么大的房子吗?并且地处黄金地段,王宝山犯傻啊,这些你们想过吗?”肖华压低声音说。   “我不认为赔房子与命案有什么关系。”   “我是什么身份,你不清楚吗?假如,我是说假如这命案与王宝山有关联的话,你说他这是不是在给咱下套子让我去钻啊。”   “可是,房子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妈的,就算命案与王宝山有关,那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再说,王宝山也不是那样的人。”   “你真是不可理喻,小宇,人都会变的,今天的王宝山可不是以前的那个王宝山。”   “我看是你变了吧,变得心里没有我,没有这个家,更没有我妈?”   “我……”   “你能不能站在我妈的立场上考虑一下她的感受,这个房子我妈是要定了,退房你想都别想,我这一关就过不了,不要总是用猜忌的心态和怀疑的目光去看待别人,王宝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更不会去杀人。我看你是犯职业病,你自己睡吧,我不想和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在一场。”说完怒气冲冲抱起被子走出房间,把一脸愕然的肖华撂在那儿。   吴宇睡到了书房,肖华躺在床上也毫无睡意,他点了根烟,倚在床上沉思了很久,他很清楚引起俩人争吵的原因是自己没有充分的理由说服吴宇相信这个命案与王宝山有关,他所说的一切,在吴宇看来都是捕风捉影,是他心里不平衡的表现。连自己的老婆都说服不了,更何况去说服刚愎自用的岳淑华,那简直是自讨没趣。就在肖华纠结之际,同样还有一个睡不着觉的人,那就是余涵茗的老公—顾春选。他认为罗庄小区命案正是他报复王宝山的最佳机会,只要证明王宝山是罗庄命案的主谋,那么罗庄小区的开发权将不再姓“王”而是重归姓“顾”了,他这么想,只是想夺回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各怀鬼胎   近日,以同样的心态和不同的目的,时刻关注案子进展情况的还另有其人,他就是荣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董事长顾春选。他之所以有时间和精力关注这个案子,那还得从一个电话说起。这个电话是建昌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吴建利打来的。他在电话告诉顾春选,闹腾了一年之久的罗庄小区拆迁户与开发公司的“僵持战”,在昨天终于升级成为一桩人命案,一死两伤,一时无法收场。当时,顾春选正在办公室的电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扑克牌,片刻的惊讶之后,他就像打了一剂兴奋剂似的,情绪突然变得亢奋起来,拍着桌子对着电话那头的吴建利说:“真是太好了,天助我也,活该这小子倒霉。”紧接着是一阵忘乎所以的狞笑。那边的吴建利也是幸灾乐祸附和着。顾春选的大呼小叫声,把隔壁办公室的女文秘蔡艳娜吸引过来,误以为顾春选在喊她,忙推门进来,瞅见顾春选正与人通着话,才知自己听错了,红着脸欲想退出。   “娜娜,你过来一下。”恰在这个时候,顾春选打完电话,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那丰润的双颊愈发红艳,娇羞作态扭到他的跟前,娇滴滴地问:“顾总,有何吩咐啊?”   顾春选坏笑着伸手把这个丰姿绰约的女人拉进怀里,一双不安分的肉手熟练探入她的身体内,准确抓住了她那丰满的两砣,使劲的解恨的搓揉着。   蔡艳娜就势坐在他的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妖嗔道:“顾哥,你轻一点,弄痛人家啦。”   “哦,对不起,宝贝,哥今天太高兴了。”顾春选放慢挤压的速度,眯着眼说。   蔡艳娜浪笑着,迷蒙着双眼嗲声嗲气地问:“顾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看把你美的?”   顾春选腾出右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说:“宝贝,你真是说对了,你知道吗?王宝山这个王八羔子快要倒霉了。”说话时,他那双不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快意与凶光。   蔡艳娜睃视着他,娇声道:“哦,怪不得你那么高兴,原来真是有好事,要不我去给你倒杯酒庆贺一下?”说完媚着眼朝顾春选油腻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挣扎着欲从他的怀里钻出来。□□中烧的顾春选那里还舍得放她走,粗壮的大手愈发用力,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一时让她无处逃遁。   “宝贝啊,现在能救我的命的不是红酒,而是爱情的润泽啊。”顾春选两眼喷火,喘着粗气,含糊不清地说。   看到神情激亢的顾春选,她知道下面该要发生什么,依旧使出“欲擒故纵”的手法,娇嗔道:“顾哥,大白天的让人看见多不好啊,要不晚上吧?”   顾春选涎着脸,说:“娜娜,今日哥高兴,让哥……”说完急如星火般撕扯着蔡艳娜裙子下面的内裤。   蔡艳娜夹紧双腿扭动着身子躲闪着,说:“不嘛,今天我的手机坏了,没心情……”   “哎哟,多大点事,等一会儿你去买个新的不就结了。”顾春选急得七窃生烟,腾出手来从抽屉里抓出一沓钱扔在班台上。   “顾哥,真好。”蔡艳娜瞄了瞄那沓钱,顿时眉开眼笑,身子随之瘫软如泥。   顾春选不由得她再说什么,一把扯下她的XX,用力将她按在大班台上,然后迫不及待脱掉自己的衣服……窗外,艳阳高照,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射进来,照在一个壮实肥硕的男人身上,白花花的一堆……类似的情形也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无数次的情景再现。顾春选已经全然离不开这种违背道德底线的□□游戏,魔怔般沉陷其中,欲罢不能,心烦的时候,兴奋的时候,焦虑的时候……是一种放纵心理还是报复心理的消遣,他自己也难以说清楚,反正情绪处于□□与低落两种极端的状况,他就特别想和蔡艳娜一块,而且从一次又一次癫狂的状态中获得绝妙的快感与满足。这种愉悦的感觉是他与余涵茗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就像蔡艳娜丰满的□□、丰腴的臀部、丰润的肌肤一样,让他痴迷和神往。   顾春选认为,与余涵茗之间造成今天的局面,绝大部分原因要归咎于余涵茗。   他俩在一起的时候,余涵茗要求高、花样多,让他拘谨而又不舒服,如同嚼蜡,再说顾春选身宽体胖,更是无法满足她的高标准,她越是催得急,他越是挺不起来,多数时候是以失败而告终,久而久之,在他造成一种自卑心理,到了谈“性”色变的地步,结婚快五年了,还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余涵茗一旦得不到满足,就一味抱怨他身体过于肥胖,不知道减肥,不注重锻炼……什么憷头啊、缩头乌龟啊……把他数落得一无是处。面对强势的余涵茗,他只有自惭形秽,在她跟前屁也不敢放一个。没认识蔡艳娜之前,他曾苦恼过,也曾看过医生,吃过壮阳类的药物,可都不奏效。毕竟顾家还指望着余涵茗给他家留个“种子”,他得“雄起”啊,不然的话,偌大的家财谁给呀?他那方面的功能行与不行,实际上在与蔡艳娜偶然一次的“苟合”中得到了印证,像他这样不到四十岁的男人,身体不是问题的,肥胖也不是问题,只是心理问题而已。他在窃喜之余,也幡然省悟他一直不能“雄起”的原因。因为只有与蔡艳娜这样有求于自已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尽现出傲人的财气和男人的阳刚之气,才能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毫无顾忌地释放他的情绪与欲望。而余涵茗呢,自视清高,打骨子里就瞧不起他……   虽说他们在一锅里吃饭,但貌合神离;虽说他俩谁也瞧不起谁,但是他们是利益的共同体,彼此又离不开对方,很多时候公司的策划与安排离不开她,顾春选的父亲顾方成极力让余涵茗参入公司事务的策划与管理,正是欣赏她的干练与精明;而公司的财务大权始终牢牢掌控在他的手里,她不得不做好面子上的“贤内助”。   云开雨歇,顾春选惬意地从蔡艳娜的身上爬了起来,用手拍了拍她那肥硕的臀部,说: “乖,去给我倒杯茶。”   “嗯!”蔡艳娜娇声应承着,整好衣服,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在顾春选的面前,红着脸看着一脸倦意的顾春选。   “去吧,下午放你假。”顾春选抬眼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说。   “谢谢顾哥。”蔡艳娜笑着抓起桌子上的钱,矫情地伏下身子在顾春选的头发上嗅了嗅,转身溜了出去。顾春选舒适地躺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嘴上哼着那首自认为已经练得很老道的黄梅戏曲子《天仙配》: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边哼唱着边用手指在椅子的护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他的肚皮鼓囊着,肥胖的身子深深陷进沙发里,沙发不时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呀”声,乍一看就像沙发上搁着一个□□包。他就这样躺着,随着不成调的哼唱声和有节奏的“吱呀”声,竟勾起了多少往事的回忆。   改革开放后,天昌市开发房地产的公司大大小小共有二十几家,但最具规模和实力的只有三家,荣昌、兴昌和建昌三个老牌公司,他们这之间相互作用、相互促进,形成稳不可摧的“铁三角”,一直引领着天昌市房地产开发业的发展方向,有影响的基建项目和房产业几乎都被他们垄断。这其中建昌公司董事长吴建利与顾春选关系最铁,一个干瘦如柴,一个肥头大耳,都有共同的追求,那就是嗜钱如命与贪恋女色,有事没事的时候喜欢在一起K歌、□□、逍遥快活,没有多少文化,但是有的是钱,是彻头彻尾的“草根老板”。事实上草根老板还谈不上,因为他俩都是子承父业,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兴昌公司的老板梁玉魁称得上是个“儒商”,清华大学毕业后,瞄准市场规律,自主创业。他平时戴着厚厚的镜片,喜欢穿休闲装,爱好下棋、运动,显得文雅而不失精明,就他这么一个性情温和、格调高雅的文化人,竟为了共同的利益,甘愿“同流合污”与狼共舞,只不过在为人处世方面,他刻意做到了“出污泥而不染”罢了。这三家公司都是农村建筑队的基础上发展壮大的,是按照“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部署”一步步扩张到今天的规模,最终在城市站稳了脚根。进入九十年代,随着行业竞拍的兴起和质量标准的提高,竞争激烈,生意越做是越难做,好在这三家公司都是从底层脱颖而出,相互照顾,互通有无,依旧保持行业垄断的地位。近两年,天昌市按照中央的指示精神,开展城中村改造,罗庄小区位于市区中心,是市政府计划改造的第一批“城中村”。对于生意人来说,善于钻营就意味着商机。顾春选看似愚拙,实质精明透顶,他首先看到了“城中村”改造工程带来的巨大商机,决定与兴昌、建昌两家公司联手拿下罗庄小区这块黄金地段的开发权。正当他们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半途却意外杀出了豪杰公司这匹黑马,打碎了他们的发财美梦。   罗庄小区正式竞拍的前一周,王宝山在天昌大酒店摆了好几大桌,专门宴请天昌市大大小小房地产老总。这三家公司的老总也分别收到了他的请柬。想到都是同行,日后少不了打照面,顾春选他们仨人如约参加宴请。那个宴请的气派和架势哪像是请客的,倒像电影中的黑帮开“堂会”似的,光是整齐排列在大门口的一溜豪华大奔就让人不敢小觑;豪杰公司的大小头目着统一的黑色西装、白衬衣、黑色皮鞋、留着平头,肃立在大厅两侧,威风凛凛,精神飒爽。看这阵势,顾春选心里不禁有些发毛,暗想着,不就是吃个饭嘛,有必要摆这么大的谱吗?仨人随即被礼仪小姐引领到一间豪华包间内坐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没人陪,也见人来理会,仨人就这样闷着头喝着酒聊着天,到最后实在是坐不住了,顾春选站起来嘟囔着:“什么意思啊,让我们吃自助餐吗?要不我们散了吧?”仨人欲要退席,刚站起身来,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包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身银灰色西装打扮的王宝山在一帮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进门拱手施礼,说:“在下王宝山,刚才冷落了诸位,我先赔个不是。”说完拿起酒杯接连干了三大满杯白酒,那可是五十三度的茅台啊,顿时包间内掌声不绝,弄得仨个面面相觑,极不情愿跟着鼓起掌来。   饮完酒,王宝山面不改色,乜斜着仨人说:“各位老总,怎么样,在下还行吧?!”一种居高临下挑衅的架势。   还是梁玉魁见过世面,老于世故,彬彬有礼地问:“不知今日王总宴请大伙有什么目的?”   王宝山扬了扬眉头,笑着说:“还是梁总是个有思想的人,问得好。在下刚刚进入房地产业,当下需要各位的支持和帮助。”说完又朝外面大厅乱哄哄的场面指了指,接着说:“你们认为我宴请他们有意义吗?一点意义没有,我主要是请你们仨。”那气势实在是张狂至极,顾春选不禁向他投去了不屑的一瞥。王宝山顿了一下,又说:“实不相瞒,我今天有事相求各位,罗庄小区改造项目我想拿下,我希望各位给我王某一个面子。”说完,目光朝仨人脸上缓缓扫过。   “你以为你是谁呀?凭什么给你面子?”梁玉魁一听火冒三丈,不服气地大声质问着。没等梁玉魁说完,没想到王宝山冷不防抓起桌上的酒瓶猛地砸向他的头部,要不是他反应快,侧身一躲闪,不然的话那就是个“葫芦开瓢”,就这样酒瓶还是重重砸在他的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哎哟”梁玉魁应声倒地。砸完,王宝山又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脚,忿忿道:“什么是面子?这就是面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把蔡艳娜吓了个半死,面无血色躲藏到顾春选的身后,双腿筛糠般颤抖着。见梁玉魁无故被王宝山殴打,顾春选怒不可遏,咆哮着抓起酒瓶就要冲上前与之拚个你死我活,无奈被一拥而上的五、六个彪形大汉死死拧住,不得动弹,肥胖的脖子霎时青筋暴起,脸色因发怒变成猪肝色。吴建利呆若木鸡,脸上沁出一层蒙蒙的细汗,不知所措。双方正在僵持时刻,吴建利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王宝山抓起手机看了看,又随手递给他说:“吴总,你的电话,接吧!”说完,脸上划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阴笑。   吴建利上前战战兢兢接过手机接了电话,随后是气急败坏的一声怒吼:“谁干的,王八蛋!”接完电话,吴建利哭丧着脸向顾春选投去哀戚的目光。   “怎么啦?死了娘啊,看你那怂样。”顾春选被人架着身子,涨红着脸朝吴建利骂道。   吴建利声音有些变调地说:“我的车在门口被人砸了,那可是我刚买的新车啊。”说完又朝王宝山怯声怯气哀求道:“王总,我先出去一下,看看我的车。”   “不用看了。不就是辆破车嘛,看把你心痛的,在我的酒店门口被人砸的,我负责赔,赶明日直接到我的车行提一辆新的就行了。”   “谢谢,王总。”吴建利灰头土脸嗫嚅着嘴,不敢多说话。   王宝山说完,走上前去拍着顾春选的肩膀,说:“你看,还是吴总识时务,这样多好,和气生财,何必要大动干戈呢?”边说着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三张支票,一一塞到仨人手中,说:“这单生意我做了,这是有三张支票,每张是一百万,算是给你们的分红,你们看怎么样?”   吴建利怯懦地看了王宝山一眼,又转眼瞄了顾春选一下,满脸堆笑,支吾着:“王总,你要是早说,这不结了,何必……”说完,喜滋滋地将支票塞进了口袋。   见些情景,虽说顾春选恨得牙齿都是痒痒的,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无奈地瞅了王宝山一眼,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酒水,悻悻收下了。   王宝山见仨人收下支票,抿嘴一笑,吩咐给仨人满上酒,然后他举起酒杯,说:“这就对了,来……来……和气生财,为了下一步合作愉快干杯。”四人各怀鬼胎,举起象征和气生财的酒杯,“当”的一声碰到了一块。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险恶。这一曲王宝山与梁玉魁合演的“苦肉计”,导演得天衣无缝,削减了顾春选的锐气,起到了敲山震虎、杀一儆百的功效,夺得了罗庄小区的开发权……当然,笑得最开心最灿烂的就是王宝山这个“总导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厚黑之道   在天昌大酒店六楼一间豪华套间里,穿着一身白色宽袖睡袍的廖治平正靠在沙发床上闭目养神,刚才一番剧烈运动之后,让他精疲力竭,要不是事先吃了片药,他恐怕早就云散雾散、刀枪入库了,那还是前几天王宝山向他进贡的两瓶药丸,今日一试,果真是龙威大振、锐不可挡。这一年来,尤其是近期他真切地感到做那事有些力不从心,也难怪出现这种状况,夜夜笙歌,应付完余涵茗,又要临幸另一位“良家妇女”,左右逢源,身体严重透支,早已蚀空了。刚认识余涵茗时,他只觉得余涵茗的长相与个性很像他上大学时痴迷的那个江南女子毛碧玥一样,皮肤不白,但肤色健康,有气质,有才识,能说会道,更有一张迷人的大眼睛和魔鬼般火辣的身材……那一刻,他丢魂失魄,一下子迷恋上她。他现在有权有势,不再是那个穷酸的一介书生,有资本纵情声色,他要尽情地享受生活,努力弥补那段苦涩艰辛的青年时代。那时候家里穷,囊中羞涩,找个美女作老婆自然是望不可及的事情。当年那些有钱与有背景的大学同学徜徉花前月下的时候,陪伴他的只有孤独与寒窗: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苦读圣贤书,誓要出人头地。只有与他有着同样生活经历,貌不惊人,勤奋好学的老乡刘洋慧眼识珠,向他抛来橄榄枝。大学毕业后又一同分到天昌市,和其他家庭一样结婚生子、挣钱度日。俩人虽说谈不上恩恩爱爱,但也是相依相伴,走过几十年个风雨春秋,算得上是患难之交。廖治平尊重她,关心她,可就是不能容忍她的“性冷淡”,这几乎是要了他的命。而且近两年来,她的脾气变得反复无常,古怪得让人无法容忍。虽说他是步入五十岁的人了,可是平常注重保养,热衷锻炼,生活条件优越,显得年富力强、精满气足。以前是因为有孩子,能感觉到家庭的温暖,现在孩子上了高中,吃住在学校,一个月才回一次家,他就再也不想在家里多呆一会儿,就算呆在家里也是沉默无言,看书练字,干着自己的事,郁闷得像个霜打的茄子;只有在前簇后拥、大庭广众之下才流露出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微笑。他懂经济、有文化、雅儒,人前人后总是把一副谦和的微笑挂在脸上,而且对妻子不离不弃、忠诚不渝,在官场的口碑甚好,一直被人奉为清正廉明、大有作为的模范领导。这些都得益于他为官之后,始终没有放弃学习,平日里熟读史书,强化修养,加之本人悟性高,内敛功夫堪称上乘。在他的家中和办公室的抽屉内,随手可取的地方始终放着两本书,一本是《厚黑学》,一本是《老子的智慧》。书本已经被翻阅得有些发暗,里面圈圈点点,勾勾划划,有的章节还附有大段的感言和点评,足以说明他平日里没少花时间和精力去研读。他认为这两书是他征服仕途中一切困难的“护身符”,也是他实现光宗耀祖梦想的行动指南。《厚黑学》精辟地为他解决了为官之道的根本问题,那就是为官之道要善于心计,心黑脸厚,手段高明。《老子的智慧》理性地给他提供了做官的原则问题。现在的官场是个高风险行业,要做官升官,必须懂得规避自保,藏锐露拙,高调工作,低调生活,有所为有所不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些至理名言指导他从一名乡政府办事员到市委宣传部科长,再到市卫生局副局长、局长,政法委书记、副市长的为官历程,这一路走来,可谓是把官做的风生水起,威风八面。   当然常在河边走,焉有不湿鞋的道理?一九九七年九月,那时他还是市卫生局局长,因他将下属单位上交的一百二十万元罚没款,私设为他的“小金库”,供自己日常开销使用,被人举报。要想当年一百二十万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况且卫生单位是个“清水衙门”,一百二十万元抵得上全局一年所有的开支费用,要不是平日里他人缘好,有人及时给他通风报信,提供方便,也许他苦心经营的官道就此搁浅。尽管经他多方打点,力挽狂澜于将倾,最终化险为夷。但他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通过这件事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并从中省悟到三点:一是生财必有道。钱是个好东西。钱可以拉关系,可以谋取官位,可以化解矛盾,没有钱,在官场是寸步难行,但是“道可道,非常道”,取钱必有道。比如说后面他与王宝山合作,攫取罗庄小区的开发权,暗渡陈仓,从中谋利。二是用人唯亲。不是亲信的人不用。比如说举报他的那个“倒霉蛋”,还不是因为想当一个乡的卫生院院长没有兑现,为泄私愤而告他的“御状”吗?三是聪明人不要办糊涂事。事后,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他是卫生局的一把手,单位的一切他说了算,还需要设立什么“小金库”,这明摆着不是多此一举吗?什么是“道可道,非常道”?什么是“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学习的目的是为了应用。发生这桩事这说明他对原著经典还没有彻底参透悟深啊!从此以后,他学习的劲头更足了,为人处世,谨小慎微,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与低调。   套间的大屏幕液晶电视里,正现场热播着一场鏖战正酣的世界杯足球公开赛,这是他最喜欢看的节目。读大学的时候,绿茵场上时常可以看到他矫健的风采。那时候男性荷尔蒙分泌过盛,常常使他焦躁不安,只有在奔跑的发泄中才能找到舒心的快感。俱往矣,而如今,只能看着电视勾起往日暗淡的回忆。他静静呆在那儿,两眼呆滞盯着电视,思绪却因余涵茗刚才向他提出事情,而变得纷乱起来。刚刚大汗淋漓从余涵茗身上爬起来,她就给他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刺鲠喉,难以下咽,多少让他心中有些不快。好像刚才不是两情相悦,倒像是在做一场交易。想想这两年的光景,要不是因为他暗中提携,余涵茗怎么会从一个小小的记者提升为电视台新闻部主任,还有她表弟岳小飞的工作问题,顾春选的货款问题……他都一一应承下来,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他也明白别人为他付出,就应该有所回报,人之常情。可是她竟敢插手这么大的工程,多少有点过分了吧。他心里窝着火,但表面上还是笑着满口应承下来。生气归生气,他内心还是暗自佩服这个精明的女人,省里刚批下来的项目她怎么这么快就知晓了呢?怪不得以前从不主动跟自己打电话的她,一清早就连续给他打了三、四个电话,心急火燎的说想见他,十二分的想念,说得情真意切,感天动地。是的,他认为可以办的事情,他一定照办,那是情义;不能够办的事情,就是答应了也不能办,那是原则。荣昌公司是什么?顾方成又是什么货色?他打心底就瞧不起这帮没有学问、没有修养的“生意人”,在他的眼里他们就是一帮地地道道、彻头彻尾的“暴发户”,甚至连商人也沾不上边。商人谙熟市场运作、市场经济规律,而他们什么不知道只知道赚钱。诚信办事不错,但是不按市场规则办事,不遵循现在所流行的那种叫“潜规则”东西,那么让这些当官的喝西北风去呀?   盥洗间里“哗哗”的流水声戛然而止,余涵茗宛如一支芳香四溢的出水芙蓉,□□着光洁的双肩,裹着一条浴巾,赤着脚,披着一头湿漉漉的棕褐色头发从里面走了出来,瞅见廖治平疲软地躺在床上,莞尔一笑,说:“老头子,不行了吧,还逞能!”   廖治平翻了个身子,懒洋洋的从鼻孔中“嗯”了一声,仍然看着电视。   “没情调。”余涵茗见他一副慵懒的神色,噘着嘴轻声抱怨着,没再吭声,径直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吹风机吹起头发,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吹风机发出“嗡嗡”声,如一只小蜜蜂在花丛中穿梭留恋。   廖治平听到这声音,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竟有些烦躁,抬手关了电视,倒头睡去。这个反常的动作被睿智的余涵茗从镜子里看在眼里,不禁扭头朝他投去不解的一瞥,然后坐直身子继续化着妆。她先往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粉底,开始精心描眉、涂抹口红……忙完这一切,她起身拣起刚才疯狂时凌乱在地的衣服,对着镜子穿好,然后婷婷娜娜走到廖治平的跟前坐下,伸出纤细玉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摩挲着,说:“宝贝,我要走了,我说的事你要记住哟!”   廖治平微微睁开眼睛,装作疲倦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好的,我知道了,晚上我还要参加一个饭局,你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看到廖治平一副倦怠的样子,余涵茗撒着娇伏在廖治平的怀里不依不饶地问:“说什么呢?我没有听清楚。”   “你说的事我记住了,记在心里。”廖治平边说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窝,然后将手滑进余涵茗的大腿间狠狠拧了一把,算是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余涵茗这才从廖治平身上爬了起来,说:“这还差不多,你睡吧,我走了,晚上少喝点酒!”说完又俯下身子在他的脸上嘬了一口,随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小包踏着地毯蹑手蹑脚走了出去,又回首轻轻带上门。   她走到楼梯口,停顿了一下,从皮包里掏出了副宽边墨镜戴上,这才往楼下走去。主楼右侧的楼下,一辆悬挂着民警牌照的黑色豪华小轿车静静地泊在那儿,司机王舜正坐在车上看书。   “小王,送我回单位吧。”余涵茗下了楼径直拉开车门,闪身坐了进去。   王舜连忙放下书,相顾一笑,说:“好嘞。”   “余姐,你们当记者的真是辛苦!”出了天昌大酒店,王舜边开着车边用有些崇敬和关切的口吻对余涵茗说。   “哦!”对于王舜的问话,余涵茗红着脸,支吾着无言可接。王舜已经记不清楚了,这是廖副市长第几次让他去接这个漂亮的女记者来“谈工作”,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廖副市长找这个记者谈工作老是选在天昌大酒店,而且一谈就是两个多小时,他只知道廖副市长是个平易近人,工作认真负责的人,也是他生命中的“大贵人”。前段时间,廖副市长还给了他一个准确的承诺,等他退伍之后可以安排他到对口的公安局上班。他顿时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将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了远在千里的父母,父母自然是喜不自禁,教诲儿子要知道报恩,尽心尽责,为“贵人”搞好服务。公安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需要过硬的业务素质和身体素质。从那天起,他就开始看一些枯燥的法律书籍,开车干活也就更加卖力气了。至于刚才的几个疑问,可不是他一个司机该过问的事情,职业操守告诉他,开好车,为领导搞好服务才是他的正事。当然,这一点王宝山就不必顾忌那么多,当廖治平示意王宝山在天昌大酒店为自己留一间装饰好一点的房间准备长期使用的时候,他立马想到了廖哥可能是为了“金屋藏娇”,而并非是为了“静静心”,要不市委市政府都有专门的招待所他不住,偏偏舍近求远跑到天昌大酒店来?   车上,余涵茗心想,自已什么时候与这个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好上的?从去年三月份到今日,想想俩人不知不觉已经相好了一年有余的时间了。去年三月十二日这天,廖治平到市玻璃厂调研,余涵茗按照台里的安排随同前往作现场跟进报道。   采访结束后的第三天下午,她正在大世界做美容,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也没在意就接了电话,说:“你好。”   “你好,是小余吧?我是廖治平啊。”   听到电话里似曾熟悉的声音,一时间她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不禁喃喃道:“廖……治平……啊……”当她意识到给她打电话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廖副市长时,心里不禁为之愕然,心想着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电话?顿觉倍感受宠若惊,连忙说:“廖市长,你好,我是余涵茗,你有什么指示吗?”   廖治平缓缓地说:“哦,是这样的,关于调研的事情,我还有些想法想单独找你谈谈,要不你现在来一趟市委招待所吧,我在这儿等你。”   既然是市长大人“有请”,余涵茗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说:“那好,我立马过去。”   “小余,这样吧,我找你谈话用不了多少时间,你就不用跟台里其他人打招呼了,你自个儿过来吧。”   听到廖治平的话,余涵茗根本就没有往别处想,满口答应:“那好吧。”再说通过几天的接触,令人敬畏的廖副市长在她的眼里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谦谦君子。   于是她也顾不得美容还没有做完,就驱车赶往市委招待所。   到了市委招待所,余涵茗走到二楼一个客房门口站定,轻轻叩了一下门。不大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正是一身西装革履的廖治平,见到她,满脸堆笑道:“小余,来……到里面坐。”   俩人边说着边一同在房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廖治平一坐下来,就朝有些拘谨的余涵茗笑着说:“小余啊,前几天让你们辛苦了。”   “廖市长辛苦了。”余涵茗轻声道。   “我辛苦什么,我只不过动动嘴,你们白天跑前跑后跟进采访,晚上还得赶稿子,当记者可不容易啊。”   “廖市长深入一线搞调研,作风务实,为我们作出表率,我们当记者的更应为领导搞好服务。”余涵茗不愧是干记者的,一张嘴像抹了蜜似的,狠狠把父母官“夸赞”了一番,又不失时机将自己的工作态度向领导作了汇报。当然,她这番溢美之词,并非是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因为在调研期间,一连三天,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廖治平儒雅的气度、非凡的谈吐,亲民的形象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觉得廖治平是一个勤政爱民,有经世之才的好领导。   殊不知,在这期间廖治平对余涵茗漂亮的容貌、知书达理的形象也是刮目相看、亲睐有加。   廖治平并没有对余涵茗的溢美之言作出反应,而是淡淡地笑了笑,说:“小余,我们也算是熟人了,以后别喊我市长了,喊我老廖吧,听上去亲切。”   余涵茗瞥了廖治平一眼,拘谨道:“我可不敢造次。”她想到台长和书记见他还点头哈腰,市长长,市长短的,惟恐礼遇不周,更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记者。   “哈……哈……有什么不敢的。”廖治平爽朗地大笑起来。   “廖市长,刚才你说调研的事情”   “哦,调研的事情你们的报道很有见地、很客观。”听到余涵茗的话,廖治平正色道。   “廖市长,内容上你还有补充的吗?”   廖治平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若有所思地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迟疑片刻,平静地说:“小余,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调研的事,而是为了你。”   “为了我”余涵茗纳闷道。   廖治平正色道:“是的,为了你。”   余涵茗红着脸支吾着:“我……”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是工作上的问题还是其它的……让这个“大领导”抓住了什么把柄。   廖治平直视着她,笃定地说:“小余,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喜欢你。”那厚厚的镜片下面是一双热辣滚烫的眼睛,正朝她闪烁着炙热的光,似乎一下子要把她熔化。   “不会吧,廖市长,你……”真是太出乎意外了,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副市长,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这怎么可能?再说年龄还相差那么大,还有自己是个有夫之妇……一丝慌乱顿时像杂草般在她的心头疯长,双颊随之红得像七月的樱桃。   “我也是个正常的人嘛,你是我见到的女人中最漂亮最有才能的一个。再说我与我家里的那位早就没有那个了。”廖治平直言道。   余涵茗是过来人,当然清楚“那个”是什么意思,她不禁下意识地用手抓紧了上衣摆,恐怕被他当场“□□”似的,脸色愈发红艳……   廖治平并没有理会她的窘态,而是像是在台上作“报告”似的,说得准确一点,就像首长与部属谈心似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娓娓道出他喜欢余涵茗的N种理由及对目前家庭生活的失望,当然他并没有说明他喜欢她的原因是源于她长得特像他暗恋过的那个江南女孩。   说完,廖治平依旧表露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缓缓道:“当然我不会强求你立马答应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对你好的。你回去考虑考虑吧。反正你有我的手机号,假如你想通了的话,你可以打我的手机。”廖治平果然是情场老手,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含羞,娇美如花的女人,他恨不得立马上去将她放倒摆平,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使出那招屡试不爽的“欲擒故纵”大法,毕竟他是个有身份有素质的人,力求事成,必须讲究策略,找女人也一样。他确信眼前这个女人迟早会属于他的。因为他在三天之前已经搞清楚了余涵茗之所以是顾方成的儿媳妇,她看重的并不是顾春选的人品,而是顾家的钱财,那么对于这样一个势利的女人来说,无论就他的权力还是相貌,顾春选是无法与之同日而语的,那么拿下她自然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   “那我走了。”听到廖治平的话,余涵茗像是得到特赦似的,红着脸落荒而逃。   然而,红颜自古多磨难。那段时间电视台又开始竞聘上岗,余涵茗与同部门一个叫汪真真的女孩同时竞争编辑部副主任一职,按说就她的学历、能力、业绩来说,她比汪真真略胜一筹,但是余涵茗自觉毫无胜算,因为汪真真的姑父就是台长凌一峰。这段时间她正在为此事发愁,思来想去,权衡再三,女性特有的虚荣心与自尊心最终迫使她给廖治平打了电话……一个月后她顺理成章当上了编辑部副主任。   见余涵茗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廖治平起身爬了起来,抻了抻蜷曲过久有些酸胀的腰,用双手轻轻搓揉着眼睛,拿起放在床头上的眼镜戴上,刚才那一阵子的养精蓄锐,他觉得身体精神了许多,于是趿拉着鞋,准备冲个澡。以往他与余涵茗共度爱河之后,他还要和余涵茗共洗“鸳鸯浴”,在氤氲的水雾中打情骂俏,恩恩爱爱,那是多么的逍遥与快乐。而今日也许是心情作怪,当余涵茗郑重其事给他交待“任务”之后,他蓦然有种反感情绪充斥内心,顿觉兴趣全无。当余涵茗嗲声嗲气拉着他的手,嚷着一起冲澡的时候,他婉言拒绝了她的美意。现在余涵茗离开了,厌烦的心绪也随之消散。他脱光了衣服,实质上他只穿了个裤衩,哼唱着小曲走进盥洗间。盥洗间内,宽敞豪华,热浪扑鼻,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浓的香波味道,夹杂着那种他最熟悉不过的豆寇香水味,廖治平不禁皱了皱眉头,喉咙因受到刺激而激烈的咳嗽起来。   一面若半面墙大的镜子把盥洗间内所有的景致显现其中,包括俩人交颈缠绵,□□的神态。他边往浴池中放着水,边想起他第一次拉着余涵茗共浴时的情形,余涵茗竟面如桃红,似邻家初长成的女孩般忸怩作态,又似怀春少女般娇羞放浪。(此处删除三百字)今日佳人已去,镜中人影孤单。他打量着自己的体态,五十开外的人了,身体保养的不错,皮肤白皙,肥胖适中,微微凸起的肚腩刚好合适。他贴近镜子仔细端详着棱角分明的脸庞,也许是纵色熬夜的缘故,眼泡有点肿,但不影响整体的形象。他突然发现鬓角处露出缕缕白发,想起头发是上周三刚刚焗过的,怎么这么快就变白了呢?唉,真是岁月催人老啊,也许再过一年半载,或许是忙完罗庄小区的事情,他就能稳稳当当全身而退了,看看当前的形势,再往上走也是不可能的事,年龄毕竟是个坎。   冲完澡,廖治平随手拿起架子上的香水放在鼻子上嗅了嗅,似乎是嗅在余涵茗柔弱的香肩上,喃喃自语:“宝贝,对不起了!”从内心来说,他由衷地喜欢余涵茗的活泼与开朗,她那张嘴,甜似蜜,总是在他或忧或烦或愁的时候,适时奉上温言软语,让他一笑泯千愁。她还是个说话极有分寸、善解人意的女人,事事处处总是顾忌到他的形象与感受,更让他心仪的还是她(此处删除二百字)别有一番韵味,让他回味无穷,毕竟她是个没有生育的少妇。   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高雅而又世俗的女人,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厌烦之心。   廖治平冲完澡,走出盥洗间,穿好衣服,在卧室兼客厅的藤椅上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随手拿起手边的电话打了起来:“宝山啊,你过来一下。”   “好的,大哥!”接电话的正是王宝山,他的手下早在第一时间内将廖治平来酒店“休息”的信息告诉了他,所以这时他总会忠于职守呆在办公室里,随时听候大哥的调遣。这是他的精明之处,更是他处世的原则。   在廖治平沉思片刻之际,门外响起铃声,他知道王宝山过来了。   “进来吧!”廖治平朝门外喊了一声。   王宝山听到喊声,走了进来,随手叩上门,走到廖治平的跟前,笑容可掬地问:“大哥,你找我有事?”   “嗯,你坐。”廖治平招手示意王宝山就座。   王宝山一进房间看到廖治平一脸的凝重,就知道找他有要事相商,于是他赶紧在廖治平对面的藤椅上坐了下来,睁着一双虔诚的眼睛,等待廖治平作“重要指示”。   “哦,是这样的,罗庄小区改造工程你报名参加竞拍了没有?”廖治平不紧不慢地问王宝山。   “大哥,没有啊,我当时不是问过你,你说一般的改造工程,没多少利润就不要参加了。”王宝山心里一愣,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是他还是如实说出原委。   “哦,是这样的。现在呢?是这种情况……”廖治平顿了顿语气,将省委对天昌市东城开发与罗庄小区改造项目审批结果,向王宝山简要述说了一遍,听得坐在一边的王宝山心跳速度加快,瞠目结舌,他根本就不会想到由于政府的规划和运作,罗庄小区整体搬迁后,改建为露天广场,罗庄小区住宅用地也就变性为商业用地,这样一来,土地性质的置换,那么这一块地可就成倍增值,可谓是寸土寸金,利润丰厚啊。   “大哥,这怎么办?”王宝山深谙其中的玄妙,有些沉不住气地问廖治平。   “所以嘛,你们很被动啊。再说,荣昌公司是老牌房产业公司,实力也很强劲,顾方成这几年为政府的项目也没有少作贡献,情面上一时拉不下来。”廖治平瞥了王宝山一眼,故作深沉地说。。   “大哥,现在不是论资排辈的年代,再说还没有开始竞拍,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你看……”王宝山急切想向廖治平说出心中的想法,同时向他投去诡谲的一笑。   王宝山的话正中下怀,廖治平当然知道这回旋的余地有多大空间,只不过他运用了欲擒故纵的计谋,让王宝山一步步跟上他的节拍走,最终陷入他对时局的掌控之中,于是他不动声色推了推眼镜,用期待的眼神凝视着王宝山,问:“什么余地?你说说看?”   王宝山向廖治平详细表述了自己的想法和操作过程,只是没有具体讲明怎样让顾春选仨家放弃竞拍而甘当“陪竞”的计划。因为当廖治平提出对仨大公司的顾虑时,他早已是成竹在胸,他要从兴昌公司老总,也就是他的初中同学梁玉魁那儿入手,动之以情,晓之以“利”,一举捣毁这个貌似强大的“铁三角”。就目前势力和实力,他完全有能力和水平做到这一点。   廖治平静静听着王宝山的述说,脸上僵硬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心里暗自高兴,自己看中的人果然没有看走眼,这个王宝山敢作敢为,思路清晰,方法对路,大事面前不糊涂,真是孺子可教也。   王宝山说完,廖治平依然镇静如山,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茶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片刻之后,他话锋一转,显得很无奈的样子,说:“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余记者也给我提到这个问题,让我很不好办?”   王宝山“嘿嘿”一笑,不以为然地说:“大哥,你放心,余记者那儿我自有办法。大不了花点钱呗!”他当然清楚大哥与“吴记者”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看透不说透,日后好办事,这也是他的精明之处。   “你看着办吧,反正不能授人以柄。”   “知道,知道!”王宝山点头如叩头般虔诚。   “一定要参加竞拍,而且要按照规矩来,要给人一种荣昌公司自动放弃的表象,这样各方面的情绪都能照顾,不至于遗留后患。”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会把事情办好的。”王宝山从廖治平的话语中,已经参透了他的全部心思,他有心让王宝山去做这个项目,只不过,长话短话说了一箩筐,看似颇费周折,实质都在廖治平的掌控之中,不言自明,他这样做无非是想从中放心地获利,而且还要做个全身而退的“清官”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公开竞拍   因为心里有事,加上与吴宇吵架闹了一肚子的气,睡眠不好,不到六点钟,肖华就醒了,在床上“贴烧饼”似的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干脆穿衣起了床。看来母亲早早就起了床,客厅里静悄悄,茶几上昨晚留下的烟头和凌乱的什物已经收拾干净。没有肖铭的嬉闹,家里显得有些冷清,肖华心里感觉到缺点什么,尽管这段时间他忙的焦头烂额,但是一想到以往一家人挤在这狭窄的客厅里,逗着肖铭玩耍,那其乐融融的场景,心里就觉得暖洋洋的,幸福极了,这才是家的气氛。厨房的门敞开着的,煤气灶上烧着汤,正呼呼的向外冒着热气,母亲围着围裙侧着身子站在窗边向外看着什么,全然没有觉察肖华站在厨房门口。书房的门紧闭着,就像一座白色的墙堵住他的视线,心里陡然一阵难受,吴宇什么时候养成这个毛病,夫妻之间闹一点不如意,动辄就以分居为要挟,真是太过分了。想到这里,一股无名之火“腾”地燃烧起来,他三步并两步走上前,用去推那扇门,门从里面反锁着,没有推开,因右手用力过猛,感觉一阵生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站在身后,朝肖华问:“昨晚你们又吵架了?”   “哦,没有啊?”肖华转身朝一脸狐疑的母亲支吾着。   母亲没有理会肖华的解释,用怨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嘴上嘟囔着:“这么好的日子不知道珍惜,一个个犯神经。”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母亲丢下的一句话,让肖华顿觉有些莫名其妙,联想到昨天母亲的神态,更觉到母亲话中有话,是对自己的不满,还是对吴宇的不满,再说昨晚俩人吵架的事,她也不知道啊,难道……思绪随之变得纠结复杂起来。   正当他在卫生间边洗漱边思虑之际,客厅里传来母亲的叫喊声:“华子,吃饭了。”   “知道了。”肖华含糊不清地应答着。   餐桌上摆着两小碗花生仁大米粥,几样小咸菜,还有大米饭,这是老家亘古不变的习惯吃法。另外还有一碗葱花面条,里面卧着两个炸得焦黄的鸡蛋。那是母亲专门为吴宇做的。因为老家主产稻谷,一日三餐自然少不了大米饭。在老家的农村,一早起来掂着一大碗大米干饭就着咸菜下咽是最平常不过的情形,可是在吴宇及家人眼里就变成了不可思议的“稀罕事”,宛如六月飘雪、牝鸡司鸣一样稀奇古怪。前段时间,两家人合住一块的时候,吃饭简直就是个大难题。母亲不喜欢吃凉菜,喝不惯小米粥,吃了面食会“烧心”……岳淑华见不得一日三餐大米饭,吃不得咸食不得辣……为了解决好南北饮食习惯差异的问题,一顿饭竟要分两次做。   正往嘴里扒着饭的肖华见母亲站在客厅里,好像想着什么似的,不禁朝母亲喊道:“娘,你也过来吃饭吧。”   母亲瞅了瞅儿子一眼,用商量的口吻说:“我去喊一下小宇起来吃饭吧,也该上班了。”   肖华忿忿道:“娘,你就别管了,她成天就是毛病多,”说完,自顾自地吃着饭。   “她年龄小,你就不知道让着她,哄着她一点。”母亲轻声责怪着,向书房门走出。   “那不是哄的事,你说那房子……”肖华不假思索说出内心的苦恼,差一点把房子的事情抖露出来,话到嘴边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将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母亲似乎并不在意肖华的话,轻轻叩了叩门,喊道:“小宇,起来吃饭了,上班要迟到了。”喊了几声,里面竟没有一点儿反应。   片刻,里面传来吴宇尖厉而又不耐烦的声音:“别敲了,我不吃饭了,今天不上班。”那声音听起来还在气头上。   “别管了,她就是那副德行。”肖华见这情形,生气地朝母亲说。   “唉。”母亲叹了口气,转身回到餐桌边,默然拿起碗筷,慢慢往嘴里扒着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娘,没事,她就是小孩脾气,一会儿就好啦。”见母亲郁郁寡欢的样子,肖华心里一阵酸楚,忙安慰起母亲来。   母亲放下碗,看了一眼肖华,意味深长地说:“没事就好,但是家事也是大事。古人说得好,人前教子,人后教妻。要照顾好家,媳妇也要管好,这才像个家的样子。”那语气中流露出一缕担心和期待。   “娘,我知道了。”肖华觉得母亲的话多虑了。事实上母亲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母亲隐约觉得吴宇没有以前那么顾家了,也很少照看孩子,在家里要不是忙着打扮,就是忙着与人聊着电话,要么是整天上班,有时候星期天也不例外……吴宇到底忙些什么,母亲不知所以然,但从她日常行为的种种迹象中,似乎感觉到什么……   其实,吴宇早早就醒了,也听到了客厅里的说话声,但她懒得起来,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她想当初克服家里的重重阻挠与肖华在一块,是不是错了?这个肖华变化怎么就那么的大?当初恋爱时,肖华总是主动请求约会,到家门口接,送到家门口,也会在自己生日和情人节的时候,不失殷勤送上精心挑选的玫瑰花,闹矛盾的时候,不管自己是对还是错,总是小心翼翼赔着不是……可结婚后,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似的,不像以前那么好了。这种对比心理,理想与现实的极大落差,一直困扰着她,让她陷入了迷茫和困惑之中,尤其近段时间学会打麻将之后,也许有了精神上的寄托,她的心情才慢慢变得好了起来。   吃过早饭,肖华驱车去上班,刚出小区口,一辆银灰色奥迪车“嘎”的一声顶住他的车头,要不是他眼急手快猛地刹住车,就差一点蹭上了。   肖华恼怒地骂了一声:“长眼睛没有啊?”停稳车,正准备过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莽撞的家伙。   刚拉开车门,只见从对面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皮裙戴着墨镜打扮时尚的女人,嘻笑着朝他走来。肖华定睛一看才看清楚是余涵茗,一腔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余涵茗走到跟前,用手拍打他的车篷摇头晃脑嘻笑着问:“呵呵,我的大队长,没吓着你吧。”   “你这个鬼丫头,搞什么鬼,差一点吓死我了。”肖华朝余涵茗白了一眼,嗔怪地说道。   余涵茗斜视着肖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问:“上班啊,小宇姐没跟你一块吗?”   肖华以为余涵茗来找吴宇,于是说:“她还没有起床,你上家里找她吧,我单位有事,我得先走了。”   “什么事啊是不是罗庄小区那件破案子?我不是来找我姐的,是来找你的。”余涵茗没等肖华答腔,边说着边朝奥迪车那边招了招手,肖华这才看清楚,坐在驾驶座上是顾春选。   顾春选看到吴函茗向他招手,忙将车倒回小区对面的马路边沿,熄了火,锁好车门,大腹便便朝这边走了过来。   “哥,你把车停到一边吧,我们有事找你。”余涵茗边说着边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上来。   “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现在说呀,我单位有事啊!”   “耽误不了你几分钟,你比国家总理还忙啊”余涵茗噘着嘴,白了肖华一眼说道。   “好好……”肖华抬手示意她打住,无奈将车倒了回去。他听不得她那张机关枪似的嘴,得理不饶人,没理还强三分的劲头。   顾春选一进车门,谦卑地说:“哥,不好意思,一清早打扰你。”同时带进车里的还有一般浓浓的酒味。   肖华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扬头笑着问:“我们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事说吧,是不是涵茗的车又让人扣了?”   听到肖华调侃的话,余涵茗故作生气的样子,伸手在肖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笑着说:“你这个乌鸦嘴,我就那么晦气?再说,我有你这个当刑警大队长的姐夫,谁还敢在本小姐面前造次啊,我……”边说着边挥手做了“削人”的动作。   “好啦,别贫嘴了,有事直说吧。”肖华朝余涵茗责备道。   余涵茗生气地朝坐在一旁陪着笑脸的顾春选狠狠剜了一眼,说:“都怪你这个猪头,今天早上才跟我说,成天就知道喝,自己的事一点儿也不知道操心。”说完又不解恨地伸手在他的大腿上拧了一把,顿时顾春选多肉的脸上剧烈地抽搐一下,然后无奈地朝肖华笑了笑。这样的情形,对于顾春选来说只能逆来顺受,谁叫他找了个比自己强势的老婆呢?   余涵茗训斥完顾春选,又对他说:“说吧,跟姐夫说说情况,我都替你感到害羞。”   顾春选将身子向前靠了靠,说道。“我昨天晚上和几个客户在建设路的文峰阁吃饭,席间听吴建利说,罗庄小区就要正式开工了,我当时有些不相信,心想着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说豪杰公司雇凶杀人,案子还没有结果,怎么就说开工就开工呢?所以为这事,过来问问你。”   “我没有听说呀,再说开工不开工与破案有什么关系?你们操这心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罗疤子的死与豪杰公司有关,那么这项工程我也可以干。”顾春选不假思索,道出了他找肖华的终极想法。   “哦!”真是无利不起早啊。顾春选的一句话顿时让肖华明白了余涵茗为什么对这个案子如此上心的原因。   余涵茗似乎被人偷窥了似的,红着脸插嘴道:“哥,你可能还不清楚,我询问过市里的领导了,说罗庄小区是市里的重点建设项目,不能因为案子的事情,影响天昌市的整体建设大局。难道说老百姓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说话时脸上流露出愤怒的神色。   “哦,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们不要急,要不这样吧,我打电话问一下石局长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肖华对于顾春选夫妇说的话有点半信半疑,因为石局长在案情分析会上强调过一定要保护好现场,没有破案之前不得开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决定找石局长问个明白。   “肖华啊,有事快说,我正刷着牙。”电话那头的石涛正在洗漱,接过妻子递给他的电话含糊不清地说。   “我是说罗庄小区的事?”   “我等会儿上你单位,具体情况见面再说吧!”   “可是……”没等肖华说出心中的疑惑,那边挂了电话。   肖华合上手机,朝一脸失望神情的余涵茗说:“听到了吧?”   两口子有些失望地下了车,余涵茗下车时还不忘提醒肖华:“是个什么情况等你问清楚了抓紧时间告诉我们一声。”   “好的!”   送走了顾春选夫妇,肖华发动车往单位的方向驶去,在车上,他想起王宝山昨夜临别时说的一句话——“如果没有出现意外的话,我们的工人马上要进场了。”当时肖华看到他那一副自负的样子,心想着在他的工地上出了人命案,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不可能轻易就开工。然而事隔一夜,今日就要开工了,怎能不让人疑惑?   肖华前脚走进办公室,韦继文后脚就跟了进来,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进门就朝正换着警服的肖华说道:“肖队,市局法制室通知上午将罗庄小区羁押的人全部放了,你看怎么办?”说完将一撂文件递到肖华手里。   “是谁说的?”肖华诧然问道。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我。”随后石涛夹着公文包从门外走了进来。   “局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没有找到真凶之前就放人,出了问题谁担这个责任啊?”肖华急忙问。   “唉。”石涛放下公文包,叹了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生气的样子。   见石涛一屁股坐在那儿不说话,肖华有些急了,问:“局长,放不放人,我得知道个所以然吧,不然的话这个字我可不敢签。”肖华想起前任的覆辙,还不是因为办案过程中不讲原则把自己办进去了吗?所以在对待案子的问题上他是慎之有慎,生恐有半点差池。   俩人默然无语,僵持了半天,石涛朝肖华挥了挥手,说:“你不要激动,我也是昨天接到廖副市长的指示让咱们放人,还得按正规的法律程序走,人是你们抓的,你说这个字你该不该签?”   “那……”肖华嗫嚅着。   正说着,石涛的手机响了,他忙着接听电话,一脸的肃然,连说了几个:“是……是……”接完电话,石涛朝肖华说:“这不,廖副市长的电话又打过来了,放人吧!放了人并不是说这个案子不查,还得查,一定要挖出真凶。好啦,就这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掂起包就往外走,把一脸迷茫的肖华和一直沉默不语的韦继文晾到了一边。其实,石涛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做是违背法律程序的。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廖副市长的指示,他也得无条件执行。放不放人只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可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将责任下放到肖华的身上,他深信,廖副市长的话,肖华会全力以赴地执行。这个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油条”,在涉及自身利益问题上,总是会给自己找一个全身而退逃脱责任的理由。   “局长……”等肖华回过神来追上去,石涛的车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肖华垂头丧气折回办公室,气不忿儿冲韦继文说:“你看这个大滑头……”   “肖队,你看怎么办?”韦继文将案头的公文朝肖华面前推了推问道。   肖华涨红着脸无可奈何地说:“怎么办?放人呗!反正你也听清楚了,是局长让放人的。” 肖华很清楚,在这个“命案必破”年代,他签这个字将要担负怎样的法律责任。倘若肖华拒签,一旦让廖副市长知道了,廖副市长会怎么看他。毕竟廖副市长对他有提携之恩,知恩不报枉为人也。签了吧,万一出了问题,后果将不堪设想。权衡利弊,肖华决定还是服从上级的指示要求,无条件放人。看着肖华签了字,韦继文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拿着释放手续匆忙去了拘留所。   余涵茗从廖治平那儿得到确切的“承诺”之后,着实高兴了好几天,回到家里见到顾春选也变得和言悦色起来。那天下午下班,她开着车,放着轻音乐,一路狂飙到家。此时,顾春选刚好从公司回来,正躺在睡椅上悠闲地品着茶。余涵茗一进家里,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趴在他肥实的脸上嘬了一口,顿时把受宠若惊的顾春选弄得一头雾水,只是满眼迷茫地看着余涵茗。   见顾春选呆滞的样子,余涵茗笑了笑,说:“春选啊,你一直担心的事情我给你摆平了。”   听到余涵茗的话,顾春选更加疑惑了,不禁好奇地问:“我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去摆平的?”   余涵茗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呷了一口茶,将纤细的玉腿跷到茶几上,瞟了顾春选一眼,不无得意地说:“你说是什么事?还不是罗庄小区那个项目的事情。我跟市里有个领导打个招呼了,只要你有实力,项目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说话时眼里尽显女人的温情与妩媚。其实,余涵茗的内心非常矛盾,尽管她打心底里瞧不起憨头憨脑的顾春选,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她帮他做事也是人之常情。更重要的是她有自己的考虑,这也正是她的聪明之处,顾家的利益也就是她的利益,维护顾家的利益也就是维护她的利益。结婚后,公公顾方成让她参入公司的管理,遇事征求她的意见来看,她在顾家是有一定地位的。另外,她觉得自己有愧于顾春选,红杏出墙她在先,不管顾春选长得多难看,事实上他并不难看,只是体重有点超标而已。再说,顾春选对自己百依百顺,体贴有加,基于这一点,她出手相助更是毫无怨言。但是,过于自信住住会让人迷失方向。她错误估价了自己的能力和水平,也错误低估了顾春选外在的“木讷”与“忠诚”。她哪里会知道,表面上对她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顾春选在别的女人面前却是豪情万丈,干练有加,比如说对蔡艳娜。   顾春选听完余涵茗的话,底气十足地反问余涵茗:“你听谁说的?一般的领导可不敢打这个包票。”   对于顾春选的质疑,余涵茗有些反感地说:“你甭管谁说的,只要你能协调好资金,那就是板上板上钉钉的事。”   “好,我相信老婆大人的本事,只要你跟高人说好,下面的事情我来做。”看到余涵茗那张充满企盼与自信的脸,顾春选嘴上虽然表示赞许,但内心却是一万个不屑,心想着这个女人真是浮浅。一个小小的记者,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单凭给人家打个招呼,就把快上亿的工程揽到手,是在做青天白日梦吧。肤浅终究是肤浅,事实佐证了顾春选的判断是无比的正确。他从十六岁起就跟着父亲顾方成闯荡江湖,耳濡目染了生意场的尔虞吾诈。商场如战场,一场生意下来,没有几个回合,是难以见分晓的。尤其是近两年,人的思想观念开放活跃多了,关系错综复杂,潜规则透露各行各业做生意的不易,有时候送了礼还不一定能办成事,更何况单凭一张嘴?所以他对余涵茗的喜讯,根本就没当回事,但他深信只有联手吴建利、梁玉魁,来个“桃园三结义”,发挥“铁三角”的稳固作用,唱一曲“逐鹿中原”的大戏,胜算是很大的。但是,现实最终给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王宝山的出现,让他丢了脸面又丧失了利益,这才真正意识到早有耳闻的王宝山不只是个传说,而是他的噩梦。以致于在后来的招投标中,他只得勉强披挂上阵、委曲求全陪王宝山“玩”了一次,成就了王宝山一摊好事,这自然是后话。   余涵茗确信廖治平对她的承诺是真心实意。在她看来,这个管着天昌市经济命脉的副市长,对她这点并不过分的要求,视若等闲,一定会慨然允之。竞标当天,她精心化了妆,穿了一袭蓝色西装,颈项处特意围了一条红色纱巾,显得很文雅精干,又不失妩媚。她要亲临竞标现场,与顾春选一起共享夺标后的喜悦。   竞标现场设在市政府的小礼堂,那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市政府一般的电视会议都在那里召开,她算是那儿的常客。她戴着墨镜,悄然来到竞拍现场,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看了看表,离竞拍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于是她漫不经心打量起现场的布局来。偌大的竞拍现场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热闹,甚至有点冷清,廖廖几人,在下面喁喁私语。人少竞争弱,这一点倒让她信心倍增。她想,今天的竞拍也许就是个形式,都是为顾春选作陪衬的。她边想着边探头寻找顾春选。她一眼就瞅到分别坐在不同方位上的顾春选、吴建利和梁玉魁仨人。顾春选阴沉着脸,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的主席台,好像在沉思着什么,又好似在发呆。看到这一幕,余涵茗心里直想发笑,心里暗自骂道,这个顾春选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说好了的事,有必要那么紧张吗?   九点半,随着竞拍师敲锣“当啷”一声响,竞拍准时开始。   就在这个时候,王宝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步入现场。那架势就像拳王争霸赛出场一样,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态。余涵茗心想,这家伙来干什么?廖治平不是说只有四、五家才有资质参加竞拍的吗?根本就没有提到豪杰公司啊。此时,她心里多少有些发虚,但她还是自我安慰自己,想到这也许是廖治平有意安排的。   竞拍开始,开始抡捶砸价。   起先,顾春选还能频频举牌,到最后叫得最欢的不是顾春选而是王宝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王宝山喊到七千万的时候,下面再也无人响应,整个现场屏息无声,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这是一个扣人心弦的时刻,余涵茗的心快要悬到喉咙口了,心里急啊,期待着顾春选喊呀,要超过王宝山啊,可是顾春选木然坐在那儿,像个死人一样,啊,像具木乃伊一样,僵硬,冰冷,无动于衷,没有丁点儿气息,好像现场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看到顾春选一别死相,余涵茗恨不得掂起手中的包朝他砸去,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有这样做,要是在家里,她早是掂起鞋跟砸了过去……随着一锤定音,花落豪杰公司,全场顿时爆发出一片唏嘘声,她的心随之凉到极点。她不禁在心中呐喊着、咒骂着:“顾春选,你这个大笨蛋,我要跟你没完,我要跟有离婚,我要……”我的天啊,这块地皮的开发价可不只是七千万,那是七千万的利润啊。瞅着王宝山一副小人得志傲慢的神情,余涵茗气得脸色发青,在心里咬牙切齿的一阵大骂也别无它法。她就是搞不明白,万事俱备,只欠顾春选振臂一呼,关键时刻,他怎么就“阳痿”了呢?她蹿一般逃离现场,她要发回去好好问一问顾春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落入陷井   办完了犯罪嫌疑人的释放手续后,肖华关上门,点了一支烟,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闭目养神,心里想着反正人是上面让放的,与已无关,案子办不办,自己也当不了家,权且先将案子搁置一边,歇口气放松一下再说。可刚闭上眼,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如同放影一般在脑海中一一掠过,一下子又将他引入一团氤氲的迷雾之中,看不透也说不清楚情景中,心神再也无法安定下来,他心里竟然有些惶恐不安。   他首先想到的依旧是刚才的事情。在真凶没有归案之前,就将这伙人无罪释放,是不是违悖常理?倘若日后查明本案与这伙人有关,那么由谁来负这个责任?“112”案件是天昌市政府开展“城中村改造工程”以来,引发的第一例与拆迁有关的人命案子,尤其是当前政府拆迁政策与拆迁户之间利益矛盾日益凸显的当口,出现这样的人命案,社会关注,影响巨大,不查个水落石出,给民众一个彻底的交代,总归不是长远之计。作为本案的主办人,肖华责无旁贷。他想到王宝山在他毫不知情下给岳淑华赔偿超值房子的事情。倘若日后查定豪杰公司与本案有关,那么“房子的问题”,他能作何解释?他还想到了余涵茗提供的“真实线索”,黑子是不是王宝山雇佣的“杀手”…… 越想越感到事情的发展远比想像的要复杂得多,甚至有点像侦破电影演译的那样扑朔迷离,让人费解。这哪一件事都不是隐藏在身边的“定是炸弹”?处理不好,随时就会“引爆”。想到这些他不禁不寒而栗。但是仔细分析这些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转念一想,觉得在情理上都能说得通、圆得过去。首先,在整个案件的侦破过程中他尽心尽力,毫无徇私渎职之处,再说有些事情他是在相关领导的授意下进行的,他只是尽到了一个做部属的本分而已,万一有事,要追究的也是追究上级的责任,与自己的关系不大;至于岳母的超值大房子,那也是对拆迁户的正常赔偿,况且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办理的,没有什么可纠结的。这样一想,一时紧张费解的情绪突然变得释然淡定起来。   快要下班了,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肖华的思绪,他不假思索接了电话:“哦,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竟打过来了?”他以为是余涵茗打来的,因为昨天他们约定今天中午下班后见面。   电话中传来的竟是王宝山的声音:“我的大队长,是我呀!哈……哈……几点了,还没有睡醒啊!”仅凭他那种爽朗的笑声也能听出是他的声音。   “哦,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肖华顿觉说出余涵茗的名字不妥,急忙将下半截话咽了回去,随之若无其事地问:“是王哥呀!有事吗?”   “老弟啊,是这样的,这回你给老哥帮了大忙,今天晚上我在老地方安排一桌,请小弟务必赏脸啊!”王宝山在电话里大声地说。   听到王宝山大大咧咧的说话声,不知怎么的,他似乎看到了王宝山那副洋洋得意、不可一世的模样,心里骤然滋生一种厌烦的情绪,迟疑片刻,婉言道:“不啦,王哥,我今晚还有点事,改日再说吧。”   “今晚老弟务必参加啊,这可是大哥的意思!”王宝山似乎猜透了肖华的心思,提高了语调用一种勿庸置疑的口吻说。   “哦,是这样……那这样吧,我参加。”既然是廖副市长的意思,岂敢有不去之理?除非他不想在大队长这个位置上干了?   “那你看着办!就这样吧。”王宝山不容分说就挂了电话。   嗬,有钱就了不起,有背景就能嚣张?挂完电话,肖华生气地将手机甩在办公桌上,觉得自己太悲哀了,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支配和摆弄,而自己深陷其中竟无可奈何,这样做的目的是对廖治平的报答,还是对王宝山的感恩?肖华一时又陷入迷茫之中。   吃过午饭,余涵茗约肖华在上岛咖啡馆见面。刚刚落座,余涵茗就噘起两片红红的嘴唇,抱怨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办的事啊?真是气死我了!”   肖华看她气呼呼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于是明知故问逗趣道:“嗬,看你气呼呼的样子,怎么啦?是不是春选又惹你生气了!我的大记者!”   “好啦,我可没心情和你开玩笑,我问你,上午你们是不是把人放了。”   “是啊,上面叫放人,我岂能不放呀,你还以为你哥是市长书记呀!呵……”   “唉!你们公安办事的水平怎么就那么差劲,你还好意思笑,还大名鼎鼎的刑警大队长哩,我看呀,也是徒有虚名。”余涵茗板着脸说。   听着余涵茗的话,肖华只觉得脸上发烫,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涵茗,你咋说的话?”   见肖华生气了,余涵茗朝肖华白了一眼,低头不语。   “你也不想想,法律是讲究证据的,在法律规定的时限里查不出个结果,那就得放人。再说上面有领导发话,我有什么办法!”看余涵茗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肖华接着说:“当然我们也调查过了,黑子与王宝山之间没有关系,至少目前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你说是王宝山指使黑子干的,那证据在哪儿?不能凭空想像,法律是要证据的,找不到黑子我也感到很棘手啊。”   “哼!法律、证据、一副官腔!罗疤子离奇死在豪杰公司的拆迁现场,这不是证据吗?只是你们没有能力去证实而已。我也不知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你?”余涵茗一番抢白的话,顿时让肖华脸色涨红,有点恼怒地盯着她说不出话来。看到余涵茗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肖华正想训斥她几句,恰好这时服务生端着咖啡进来,肖华只好欲言又止。   服务生放下咖啡,又摆上几样点心,然后礼貌退了下去。见服务生走出包间,余涵茗又说:“就算是没有发生命案,前段时间中央三令五申强调,在拆迁过程中要和谐拆迁、公正拆迁与公开拆迁,豪杰公司强行拆迁,引起民愤,就这一条也能定他们的罪呀。”哎哟,果然是当记者的政策水平高,对国家大政方略理解透彻,说起话来上纲上线,一套又一套的。   “涵茗,你听我说,是的,案子没有破,我们有责任,我们会继续查下去的,直到抓住凶手为止。但是你刚才说的这些跟我们没有关系,那是政府的事情,不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我也管不了。再说,我们办案也要听从组织的安排,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说到这里肖华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很清楚你两口子的想法,也理解你们的心情,不就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扳倒王宝山吗?好夺回罗庄小区的开发权吗?可是你们也要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啊。”   也许肖华的话切中了余涵茗的要害,刚才还激动的情绪忽然变得松懈下来,低头不语,只是用调匙慢慢搅动着杯里的咖啡。   “唉,我很想帮你,可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肖华苦笑道。   坐在对面的余涵茗情绪低落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听着肖华的话,一行热泪顺她的脸颊流了下来。肖华知道那是委屈的泪水,不禁心头一软,叹了一口气,说:“你放心,我们不会放纵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可是要一下子扳倒王宝山谈何容易,王宝山可不是省油的灯,况且他还有高人给他撑着腰,单凭顾春选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肖华边说着边拿起一张纸巾递了过去,趁着她低头揩泪的时候,肖华又接着说:“作为一个女人,办事强势,现实一点不为错,可是太强硬、太现实……也不好!”说到这里,肖华不想把话挑的太明,只是轻轻朝余涵茗摇了摇头。   听完肖华的话,余涵茗猛地抬起头朝肖华说道:“查,怎么查?!人都放了,罗庄小区也要快开工了,好了,我家的事你别管了,我也不指望你了,你还是顺着关系当好你的官吧!”她停顿了一下,接着忿然道:“不过,我要告诉你,王宝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和他搅和到一块!到时别说我这个做妹子的没有提醒你。”   “好了,不说这些了,没有意思。我还想和你说件事?”余涵茗口气突然变得温和起来。   “什么事?你说吧!”   “是关于小宇姐的!”   “你小宇姐怎么啦?”肖华莫名其妙地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前一段时间吧,哦,大概是上个月的十五、六号,小宇姐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有点急事向我借钱,一张口就要十万,我当时也没有那么多的现金,说只有五万,她说五万也行。我说那你就过来拿吧。不大功夫她就开车过来了,我看她急急忙忙的样子就问她,出什么事了!她说一个朋友出车了点车祸,急需用钱。我又问她,说姐夫知道吗?她说知道了。临走时还向我保证一个星期就还给我,只是想救救急。可是过了一个月了,也没见她提还钱的,所以我就纳闷着怕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趁这个机会问问你!”   肖华睁大眼睛惊讶地说:“我不知道啊,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起她朋友出车祸的事情呀。”   “你不知道?那就奇怪了,她说你知道的?哦,当时看她心急火燎的样子,想都没想就给她了。”   “这段时间我比较忙,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再说现在家里也没有花大钱的地方呀!晚上我回家问问?”   “你既然不知道那就别问她了,也许她真帮朋友了,我也只是信口说说而已。免得像我在你面前告她的状似的。”   “哦,我知道了。”肖华若有所思地说。   “反正这一年多了,我也很少见到她,以前我俩隔三差五的在一块做美容、逛街,有好几次我约她出来转转,她都说忙,我也不知道她整天忙什么,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这个做妹子的在哪点事上得罪了她,她故意不理我?上次见面我感觉好像她变了个人似的,丢魂舍魄的,全然没有结婚前的活泼精干。”   “哦,也许我真的太忙了,没有感觉到她有什么变化。”   俩人说完吴宇后,又闲聊了一会儿。   余涵茗接完一个电话后,说:“台里有事,我得先走一会儿。”说完从随身的红色小坤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化妆包来,朝脸上补着妆,边补着妆边说:“刚才我和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小宇姐。”   “放心,我知道了,你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什么时候变的像个老太婆似的。”   “知道了就好,好了我先走了,你再坐会儿。不管怎么样,前段日子为我家的事你也没少操心,今天我埋单,拜拜!”余涵茗边说着边收拾化妆盒往包里塞,又随手掂起放在衣架上的外套就要往处走。   “拜拜!”   目送着余涵茗的身影消失在咖啡馆长廊的尽头,肖华神情沮丧极了,心里好像是堵了个什么东西似的难受。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男女学生,好奇地用手在蒙了一层薄雾的落地玻璃上写着字,涂着鸦,涂错了又用嘴呵着气抹去再涂,嘻笑着,互相掐打着,充满了童真的快乐。肖华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朦胧中觉得那个正在玻璃上写着字的小男孩蓦地变成肖铭的模样,正朝他微笑着,笑得是那么的天真和灿烂……   当天下午。   还没到下班时间,肖华就换了套休闭装提前出了刑警大队院子。他也没有开车,徒步到天昌大酒店赴约,再说单位与天昌大酒店相距不远,只有三站路的距离。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想顺便看看沿途的风景,放松一下郁闷的心情。与余涵茗分别后,整个下午他的心情始终处于不安与烦躁之中,几次试图想给吴宇打个电话问个究竟,拨了几次还是放弃了,他太清楚吴宇的火爆脾气,一点就着,还是等到合适的机会再说这件吧。   出了院门,肖华沿着八一路往建设路上走。这两年经过天昌市委市政府的综合整治,城市建设和居住环境变化真大,新建的高楼大厦星罗棋布、拨地而起,近两年来天空上也出现了少有的蓝天白云,尤其是与市中心主干道建设大道相依傍的清溢河也变得清沏见底,一改往昔臭气熏天的状况,变成了天昌人茶余饭后休闭游乐的好去处。现在天气还有些寒意,人员稀少,要是在天气暖和的时候,这里可是热闹非凡,绝不亚于“赶庙会”时的热闹情景。更不说要在夏天,马路两边绿树成荫,河中莲花香飘四溢,沁人肺腑,张嘴一呼吸,全身舒坦极了,静静流动的河水下面各色的鱼儿清晰可见,甚是好看。民众在欣赏怡人景色的同时也由衷地称赞政府为老百姓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大好事。走到建设路中段,肖华一直拿在手中的手机响了,是王宝山打来的,肖华迟疑了一会儿,接了电话,没等肖华说话,里面传来王宝山的声音:“老弟,下班了没有,今天你别开车,我派车去接你,咱们兄弟俩今晚要来个一醉方休!”   “不是说还有廖副市长吗?”   “哦……哦……他快来到了。”王宝山支吾着。   “哦,我也快到了,何必搞那么客气,一会儿见吧!”肖华笑了笑说。   王宝山诡谑地说着:“好,老弟够意思。一会儿见,今晚我要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你要做好充分思想准备哟,哈哈。”随之传来一阵他那标致性的笑声。   接完电话,肖华有点发愣,心想这个王宝山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想到廖市长快到了,内心一激动,不知不觉也加快了步伐。   很快就到了天昌大酒店,在门口迎宾小姐的引领下来到A座九楼那个熟悉的豪华大包间。   包间里有三四个西装革履的汉子正在玩着扑克牌,见肖华进来,齐刷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肖大队长好!”显得训练有素。   “好……好……你们王总呢?”见这阵势,肖华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问。   一个满脸长着络腮胡髭的大个子走上前点头哈腰道:“王总让我们几个在这里等你,他随后就到,你看菜都上齐了。”边说着边用手指了指满桌正在冒着热气的各色美食。   “这不是张彪吗?哦,原来你们几个都在这儿!”肖华定眼一看,才看清楚这几个打牌的人正是上午才释放的那几位,肖华颇感意外地问。   张彪恭维道:“是,是……感谢大队长的关照!您请上座。”边说着边低垂着眼睑向肖华作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肖华没有理会他的邀请,面无表情,顺势靠近牌桌的沙发椅上坐了来,室内呈现短暂的尴尬和沉默。   见些情景,张彪朝站在门口的服务生喊道:“上茶呀!愣着干什么?”又转过身满脸堆笑朝 肖华说:“肖大队长,您先喝着茶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喊王总。”   “好的。”肖华淡淡地说。他心想这个王宝山到底是唱的那一曲,难道请廖副市长吃饭还要这几个猥琐的家伙作陪吗?那不是有损市长大人的威风和尊严吗?这个王宝山也真是的,办事太没规矩了。正当他在心里抱怨着,包间的门开了,王宝山,在豪杰公司另外几个副总及张彪的陪同下大大咧咧从外面走了进来,见面就抱歉说:“老弟,不好意思,哥哥迟到了,等会儿我自罚三杯,怎么样?”   “岂敢,岂敢!”肖华起身谦让道。   “你看我们公司的精英都到齐了,来来,入席,开酒!”王宝山边说边挽着肖华的手就往上席位置走去。   “不,王哥,我可不敢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是给市长大人留着吧。”肖华挣脱王宝山的手,极力推让着。   “今天主要请你,所以这个位置非你莫属。哦,我忘了告诉你,廖市长临时有事来不了,再说他在这儿,我们想干点什么也放不开呀,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王宝山一改往谦谦君子的形象,显得有些猥琐地笑着说。   “是呀!王总说的对。”其他几人随声附和着。   “好好,我坐!”从王宝山的话语中,肖华心里猜了八九不离十,今天这个饭局压根儿就不是廖市长的意思,而是王宝山打着廖治平的幌子让他来赴这个宴会的,心里不禁暗骂道:“这个老狐狸。”   见肖华入了座,王宝山挨着他坐了下来,然后朝肃立一旁的其他人说:“你们也入席吧。”   几个人异口同声:“是,大哥!”   等大伙都入了席,服务生熟练打开摆放在酒柜上的茅台酒,瓶盖一开,顿时酒香四溢,满屋飘香,让人心醉。   “我知道小弟不喝低度酒,所以专门准备了十瓶五十三度的茅台,这可是老哥珍藏多年的“古董”;再说,我是个生意人,做事讲究个十全十美,今日这十瓶酒我们把它消灭完,谁也不许装赖,放开喝,来个一醉方休。”王宝山边朝肖华说着,边挥手指了指整齐摆放在酒柜上的一排茅台酒。   “各位,今天宴会的主题是酬谢我们的肖华肖大队长,肖大队长可谓是我们的“大救星”啊,在公司危难时刻能够法外开恩,鼎力相助,确保公司关键性项目,或者说是决定公司命运的工程,罗庄小区的开发项目能够如期开工,我谨代表豪杰公司全体同仁向他敬一杯!好,我先干为敬。”看服务生倒完了酒,王宝山站起身来,举起斟满酒的高脚杯环视四顾,发表一番慷慨陈辞之后,一仰头将满满的一杯酒喝了个底朝天。   “大哥真是豪爽,够意思!”紧接着是一阵热烈的赞扬声和掌声。   “来吧,老弟,为我们的精诚合作干一杯。”王宝山又端起一杯酒朝肖华说。   “王哥,这杯酒我可以干了,不过容我说句话。”肖华端起酒杯站起身说   “干了杯中酒什么都好说。”王宝山举起手中的酒杯说。   “好,我干了。”肖华无奈地说。   “叮”的一声,两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够意思,说吧!想说什么?王某洗耳恭听。”王宝山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纸巾满意地擦了擦嘴,朝肖华眯缝着眼说。   “我的意思是说,大哥刚才的一番话实在让小弟愧不能当,小弟只不过是秉公执法,奉上级的指令,尽到应尽的职责而已,跟帮助沾不上边啊。”肖华极力辩解着,因为他已经听懂了王宝山的话外之音,什么没有他?什么鼎力帮助?话里明明不是把肖华当作了他们的“合作伙伴”了吗?肖华的头脑中还能意识到这一点。   “此话差矣!没有你的帮助,他们能出来吗?”王宝山用手指了指坐在下首,正在全神贯注 “研究”鸡腿的张彪说道。   见老大指向自己,张彪慌乱放下正要往嘴里送的鸡腿,连连点头,道:“是……是……”   “没有你的帮助,我的工程能按期开工吗?不能按时开工,那可是要费银子的,你说这算不算得上是帮了大忙?”王宝山神情激动地抬手在肖华的肩膀上拍了拍说。   “是啊!”   王宝山朝肖华面前放了一杯酒,眯缝着眼冲肖华说:“老弟,再来一杯,好事成双,哪有一条腿走路的道理,这杯酒哩,祝愿老弟官运亨通,我还是先喝为敬。”   “大哥……”没等肖华阻拦,王宝山自顾自地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仰头饮下。   “好,今天小弟舍命陪大哥。”肖华说完一咬牙也将杯中酒饮尽。   “好,好样的,来,吃菜!”王宝山边夸赞着边热情地往肖华碟子里夹了一块鲜嫩的龙虾。   酒场如战场。满桌的生猛海鲜,尽有尽有。一阵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一场畅快淋漓的饕餮大餐正在进行时。突然,王宝山停住手中的筷子,说:“大伙不要只顾着吃菜,轮到谁给肖队敬酒了?”边说着边使着眼色暗示手下人向肖华敬酒。   三个副总外加张彪一伙轮流上阵,推杯换盏,喧哗热闹,气氛达到了□□。一番下来,十瓶茅台喝了个底朝天,一个个喝的满脸通红,双眼迷离,肖华已经是头重脚轻、难分东南西北了。   见大伙喝得差不多,王宝山似醉非醉地拢过肖华的肩膀,说:“老弟呀,有个人不知道你想不想见一下?她可是日日思君不见君,一片冰心在玉壶啊。”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在王宝山的话语中流露出来。   肖华在朦胧中蓦然想到,前一段时间听吴宇说王宝山携廖丽娟一同自驾游,肖华以为他俩感情有了新的进展,于是脱口而出,说:“王哥,你不要在那儿酸溜溜的行不行?我还不知道是谁?是廖丽娟吧,让你的梦中情人出来吧。”再说以往他俩每次喝酒的时候,王宝山总会喊上廖丽娟。今日的饭局出乎意外没有见到她,饭局开始前他本想多嘴问一句,但是又怕王宝山往别处想,所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王宝山难为情地摇了摇头说:“哈……哈……老弟,这回你可猜错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完又扭头朝服务生摆了摆手,服务生心领神会退出包间。   一会儿,门外传来高跟鞋与地板相磨擦的“叮当”声音和轻轻的叩门声。   “下面请我们亲爱的常小姐闪亮登场。”随着王宝山一声喊叫,从门外款步进来一个面容姣好长发飘逸妆扮时尚的曼丽女人。“各位老总好!”她优雅地走上前,向大伙打着招呼,盈盈浅笑在两只好看的酒涡里荡漾着,衣服开领很低,露出雪白的肌肤,似一朵娇艳的牡丹花,一下子擦亮了全场人的眼球,随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来……来……坐到肖大队长这儿,陪肖大队长喝杯酒。”王宝山微笑着冲女子招了招手。   坐在肖华旁边的一个副总,知趣地站了起来,赶紧给腾出一个座位。女子落落大方地来到肖华的身旁站定,并没有坐下的意思,而是低着头用描着浓眉的眸子凝视着肖华笑而不语。   肖华没有注意女子向他投来热情的目光,沉下脸朝王宝山尴尬地说道:“王哥,自己人喝酒还用得着别人助兴吗?太俗了吧!”他误以为进来的女子是下面吧厅的“陪酒女”。也难怪肖华这么想,因为女子的打扮确实有点超前奔放,一袭黑色飘逸的百褶裙给人一种置身海滨沙滩消夏的错觉,给人一种强烈的□□幻想。在天昌市这个弹丸之地,并没有开放到像沿海城市那么高调,像这类反季节妆扮的女子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歌厅或酒吧的“陪酒女”,因“工作需要”必须有点夸张的“暴露”。另一种是神经错乱的“神经病”,纯属情绪失控。而眼前这个女子表情美艳,行为正常,当然属于第一种情况了。   王宝山冲肖华诡谲的一笑,饱含意味地说:“老弟,你仔细瞧瞧,看看她是谁?”   肖华感觉王宝山的话中有话,缓缓回头朝女子瞅去,这一瞅不打紧,顿时让肖华瞠目结舌,酒劲瞬时清醒了大半。   “怎么会是你?”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站在面前的女子竟然是阔别多年,沓无音讯,被他“绝情抛弃”的“三陪女”常思燕。一时间恍如梦境,惴惴不安,他心里清楚站在面前的女人是谁,但就是想不起她的名字,只是惊讶地张大嘴巴盯着常思燕不知所云。   王宝山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问:“是熟人吧,老弟!”   “哦,是……”肖华嗫嚅着,一时语塞。   这真是太突然了,肖华毫无心理准备,根本就没有想到十年后的今天,会在这里与常思燕意外重逢。十年的光景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十年的时间,可以结婚、可以生子,可以挣很多钱,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也可以毁灭一个人的梦想……十年的时间,神奇地把一个毛头小伙子打造成大权在握、炙手可热的警界精英,这不能不说是命运在造化人在成就人。但是在今天,在这个特定的时间地点和特定的人群,与自己有段“风流孽债”的女人巧然相逢,是忧是喜,是福是祸,他不得而知?多年的职业历练培养了他处世不惊的性格,在暂短的惶恐之后,他的头脑迅速冷静下来,不禁暗自思忖着,这个女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与王宝山是什么关系?王宝山又怎么知道常思燕与自己相识?……一连串的问号顿时浮现在脑海中,他陷入迷惘之中。   十年前,当他醒悟不应该放纵自己的感情,正儿八劲找份属于自己的爱情时,就已经痛下决心理智地从那份放纵的感情漩涡中退出,发誓不再与这个“有故事”的女人有任何的瓜葛。那时候在肖华的眼里,常思燕只是一剂“弥补心灵创伤”的灵丹妙药,她的美貌和善良暂时弥补了失去田蕾时的烦恼和伤痛,一时的缠绵可以,但绝对不是永久的依靠,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与之 “终老至死”的想法,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再说自己堂堂的一名公务员怎么会和一个风尘女子生活在一起呢,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在这十年的时光里,虽然有时候会偶然地想起她,但绝对不是想念,只有追悔羞愧,后悔不该忘却身份与这样的一个女人苟合在一起,放纵沉沦,失德又失身份。   一切都淡忘了,一切也都回到了从前。   常思燕微笑着,落落大方向他伸出玉手,说:“怎么官当大了,不认识我了,握个手吧,我的肖大队长!”   时光飞逝,容颜未改。与自己初识的时候他记得常思燕只有十八岁,十年一晃而过,她早已过了妙龄之年,然而时光并没有使常思燕的容颜发生太大的变化,相反让她显得愈发成熟性感,一身合体的高档西装把她那略显丰腴的身材衬托得凸凹有致,一张瓜子脸蛋,还是那么平滑光洁,眉目顾盼之间依旧是那么美丽娇艳、楚楚动人。   “哦,不好意思,一下子没能认出来,还好吧?”肖华报以微笑,轻轻在常思燕的小手上握了握,小手温暖滑嫩,还是当年的那种感觉。他脸一红,不禁为自己有这种龌龊的想法而羞愧。   王宝山不失时机地说:“肖大队长,常小姐现在可是我们酒店公关部经理,巾帼不让须眉,不可小觑哟!”王宝山咬文嚼字的作派一直让肖华感觉他是个懦商的错觉。   “哦,那挺不错的。”   王宝山大声音提醒常思燕:“常经理,还愣着干什么?给肖大队长敬酒啊!”话音未落,服务生将早已倒好的两满杯酒分别托到肖华与常思燕的面前。   “肖大队长,我给你敬杯酒。”常思燕从托盘里拿起一杯酒递给肖华,自己也拿了一杯放在手里,边说着边朝肖华投去期待的目光。   “酒逢知已千杯少。老相识重逢自然要喝杯交杯酒才有意思,大伙说对不对。”王宝山朝大伙喊叫着。   “对,应该!”大伙附和着起哄,场面一时骚动。   王宝山催促着,说:“请吧,老弟!不给哥哥面子,应该给常经理一个面子吧。”   肖华端起杯朝王宝山求饶道:“王哥,你知道我的酒量,我真的不能再喝了,你就饶了小弟吧!”   常思燕挽着肖华的胳膊,朝他嫣然一笑,说:“喝吧,不就是一杯酒嘛,又不是穿肠□□。”   “是啊,这是你与常经理之间的关系,不关我事,你喝不喝这杯酒,那要看常经理的意思了!再说英雄遇美女,就是穿肠□□也得喝下去呀!”王宝山眯缝着眼,继续“将军”道。   刚才一圈酒敬下来,肖华最少喝了七两酒靠上,这个时候虽然说眼前有些恍惚,但是头脑还是比较清醒的,尤其是常思燕意外出现更让他头脑清醒了不少,但是如果再将这四两一杯的白酒喝下去,恐怕就要“现场直播”了。他端着高脚杯微笑着,显得那么的无助和无可奈何,气氛一下子僵持在那儿。   “喝吧!”又是一阵起哄声,笑闹声。   “我真的喝不了。”肖华羞愧着朝常思燕投去一丝求援的目光。他想起常思燕能喝一点酒,要是以前遇到这种情形,她早已是“见义勇为”“舍生取义”了。可是今天……   “这样吧,我替肖队长喝一点。”常思燕边说着边将手中杯里的酒猛地抽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一杯酒几乎见了底。然后,抿了抿嘴,说:“这样行了吧!”语气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肖华拿着杯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无言地看着脸色愈发红润的常思燕,心里溢满了感激之情。   “还是老相识知道疼人呀!老弟真有福气,让王某实在是艳羡啊。”王宝山用手指轻轻敲着桌沿酸酸地说。   “好了,我干了。”肖华举着酒杯,伸手一把搂住常思燕的脖子,就像当年在酒吧跳舞的样子,彼此交叉着胳膊,脸贴着脸,紧紧相拥,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将剩下酒倒进嘴里。   “真的恩爱哟。”有人竖起了大拇指连声喊好。   也许刚才喝得太多太急,也许心里有点紧张,肖华被倒进的酒呛了一下,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要不是常思燕拍打着他的后背,当场就要吐了出来。   “王……哥……我不……行了,兄弟要……要先撤了。”肖华挣扎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通红,含糊不清朝王宝山说。   常思燕柔情地说:“我扶你吧!”双手依然紧紧搂着肖华腰际不放。   王宝山讪笑着,说:“好吧,让常经理扶你到隔壁的房间休息一会儿,我也喝多了。”   “不……我自己能走!”肖华挣脱常思燕搂在腰际的手,站起来就要朝外走,刚挪动了几步,一个趔趄往后一仰重重倒在紧跟其后的常思燕怀里。他的眼睛已经变得彤红迷离,眼前这个女人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她那长长秀发,落到他的脸上,他嗅到了一股发丝淡淡的清香,有点像吴宇,又有点像田蕾,哦,廖丽娟怎么在这儿……看着想着,头脑混沌一片,头一歪,在常思燕的怀里酣睡了过去。   “真的喝多了!”常思燕扭过头朝正用牙签剔着牙的王宝山说。   王宝山转身面无表情地说:“这样喝要是喝不倒,那他不是成神仙了,我今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怪不得肖华刚才纳闷,今天王宝山同样喝了不少酒,怎么就不醉呢?原来王宝山早有安排,王宝山大杯喝的全都是矿泉水,肖华喝的每一杯酒才是货真价实的五十三度纯酿。   “你们把他扶到包间休息吧。”王宝山朝常思燕挥了挥手说。   看到常思燕和服务生将人事不省的肖华扶出包间,王宝山站起身来,阴沉着脸朝张彪狠狠地说:“好了,你们几个开始做事吧!他想装正经,我让他装,哼!”   “是!”   “大哥,还是你高明呀,在下佩服。”几个副总朝王宝山恭维地说。   “哈……哈……今日高兴,咱们再到上面喝一杯。”肖华一仰头将高脚杯中的矿泉水一饮而尽,狞笑着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了包间。   肖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二点多钟,头痛得要裂了似的,嗓子干渴得要命,他爬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冰镇矿泉水猛喝一气。   “慢点喝,别呛着。”一个女性温柔的声音从他旁边传了过来,一双细腻的小手在他小腹上轻轻摩娑着。   “嗯,胃里好难受!”肖华含糊不清地回应着,他还以为自己在家里哩。等喝完水后,一想又觉得这声音不对劲啊,忙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躺在身边的女人哪里是吴宇,明明是常思燕啊;再看看自己全身光溜溜的没有穿任何衣服,常思燕也是□□小鸟依人般附在身旁,地面的地毯上凌乱躺着一地的衣服。   “我怎么在这儿?完了,完了……”肖华心里暗暗叫苦,挣扎着起身下床找自己的衣服。   常思燕见肖华一副狼狈样,探着大半个□□的身子拍着被子笑着说:“几点了,你上哪儿去?我又吃不了你?”   肖华三下二下把衣服穿好,朝常思燕几乎怒吼道:“你说我往哪儿去,回家!这下可把我害惨了。”说完抓起床上的手机就要往外走。   常思燕突然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朝他扔来,带着哭腔说:“你个王八蛋,无情无义的小人,昨天晚上要不是你哭着不让我走,我是犯贱啊!”   “你……”肖华扭过头怒视着同样一脸愤然的常思燕说,昨晚他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他全然不知道。   “你走吧!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滚……”常思燕说完,一头埋进被子里不再理会他,一会儿从被子里传出伤心的恸哭声。   肖华傻傻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显得六神无主。那一刻,他猝然想到昔日对她的伤害,想到她昨晚饭局上表现,心里顿觉愧疚不已,情不自禁上前挪动几步,俯下身子把散落在地的枕头和衣服拣起来一一放地床上,然后挨着床沿坐下来,用手轻拍着被子,幽幽道: “唉,不是冤家不聚首呀!不哭了,是我对不起你!”   听肖华这一说,被子里的声音更大、更伤心了,同时夹杂着一些含糊不清的抱屈声。   “好了,别哭了!再哭我可真的走了。”说完这句话,他拍了拍被子,起身装作要走的样子。   冷不防常思燕猛地掀掉被子,□□着玉体,伸出两只修长的小手,叫嚷着扑了上来,一头钻进肖华的怀里,嘴里喃喃着:“我想要你,我不让你走……”小嘴边呢喃着边往他嘴唇上贴。肖华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全身顿觉酸软无力,好像又找回了当年的感觉,情不自禁与常思燕的嘴唇紧紧咬合在一起……   俩人紧紧缠绵在一起,有节奏地起伏着,激烈地□□着,而这一幕被隐藏在墙角处的针头摄像机全程偷拍下来,俩人却浑然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噩梦连连   肖华决定离开天昌大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四十分,此时常思燕正在酣睡之中。   一夜的疯狂缠绵、颠鸾倒凤之后,俩人累得只剩下喘气的力气,随后相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迷迷糊糊,不知不觉沉沉睡去。大约睡了一个多小时,肖华突然被一场噩梦惊醒。他梦见父亲在老家堂屋里,将一摞子线装古书狠狠扔到地上,指着母亲大发雷霆,说母亲没有把他的书看好,让老鼠、蛀虫糟蹋了,又是拍桌子,又是摔碗,弄得不可开交……肖华顿时吓得出了一身虚汗,觉得梦境太离奇了,似乎有什么不祥之兆?醒来以后他再也不敢睡了,径直背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入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天马行空,想到了很多事情。他想到向吴宇求爱的情形,想到他俩结婚时的热闹场景,想到洞天花烛夜,他俩许下“白头偕老、共度一生”的誓言……他也想到了结婚以来,尤其肖铭出生之后,俩人之间发生过很多不愉快,闹了很多别扭,但是他始终认为吴宇对他的感情是真挚的,这些不和谐的音符都是岳淑华强加干涉所造成的,而与吴宇无关。想得这些,他后悔不跌,后悔不该旧情复燃,后悔不该做对不起妻子的事情。“我真不是个东西,简直就是衣冠禽兽。”肖华暗自责骂着自己,神经质般用力搓揉着头发,他嫌恶地瞅了一眼躺在身边,被长发遮住半边脸的常思燕,竟觉得她好似《聊斋志异》中那个专吃人心的“画皮鬼”一样狰狞可怕。   愧疚与自责的心理,让他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上一分半刻。   那一刻,他暗自发誓痛改前非,就此洁身自好,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把常思燕搭在他腰际的手轻轻挪开,她竟毫无反应。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过度疲劳,她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挺直的鼻翼翕动着,发出深沉而又均匀的气息声,宛若一只吃饱食的懒猫,安然沉睡于梦乡之中。   肖华翻身起床,穿好衣服,把散落在地的衣服拣起来,放到沙发上,又轻轻为常思燕拢好被子,慢慢拉上门,悄无声息溜出了房间。   楼下大厅里静悄悄的,光线黯淡、昏黄,全然没有白天的繁闹,只见吧台里有两个女服务生在轻声聊着什么。他三步并两步走出旋转门,来到外面,此时天已大亮,晨风习习,竟有些寒意,他不禁拢紧衣服。就在他收紧衣服时,猛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忙从衣袋里掏出关闭的手机打开,迫不及待地瞅着。他想一夜没回家,也许吴宇没少给他打电话。以往要是出差或者加班,他俩总会互通电话或者发信息让对方放心。随着“嘀嘀……”信息提示音,他急迫地看着信息,意想不到的是,信息倒是有好几条,可没有一条是吴宇发来的,末接电话也有好几个,却都不是吴宇打来的。他心里未免有些失望,怅然搭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回了单位。   中午下班,肖华驱车来到周大生珠宝店,他要买条白金项链送给她,算是对她心存愧疚的“补偿”。吴宇想要条白金项链由来已久,那是去年春节的时候,余涵茗两口子来家里串门,吴宇瞅到余涵茗一身名牌和“闪光点”,内心难免有些失落,但是女人的虚荣心和自尊心让她并没有当面表露出来。等到他们吃完饭走后,吴宇连桌子上的碗筷也懒得收,径自回到卧室,斜躺在床上想着心事。见肖华进来也不搭理,沉着脸,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肖华当然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戏谑着问:“宝贝,大过年的受什么刺激了,是不是中午吃多了不舒服呀?”边说着边像模像样的伸手去抚摸吴宇的额头。   吴宇爱美,追潮流,赶时髦,结婚前肖华就领教过。结婚后,她还是初衷不改,健体、美容、逛商场,什么贵买什么,什么好看穿什么……她始终把自己的心理年龄定位在十六岁,不停折腾自己,不断充实自己。女为知己者容。肖华认为爱美之心是漂亮女人的专利,一个不爱美疏于打扮的女人绝不会是一个有生活情调的女人。吴宇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己看着舒服不说,有个应酬,在朋友面前也为他脸上增色不少,所以他对吴宇这种爱美的执著精神,始终抱着支持和怂恿的态度。不过自从有了肖铭以后,准确地说是母亲来了以后,吴宇这种爱美的痴迷劲才有所收敛,主要原因是怕母亲说她不像过日子的人。其实她这种想法,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虽说母亲来自农村,但是她对这一点看得还是比较开明的。女人心,海底针。她心里怎么想的,肖华有时真是捉摸不透。有几次,肖华出差回来给吴宇捎一些衣服饰品之类的东西,她一味抱怨他不该乱花钱,省下来的钱还不如给肖铭买点好奶粉。这些话,有时他觉得吴宇是专门说给母亲听的,有时也觉得是她的肺腑之言。不过有一次,肖华去了趟上海,回来后,吴宇抱怨肖华对她不好,说上海的衣服既便宜又新潮,就不知道给她捎几件,哭闹着说他心里根本就没有装下她……   “老公,跟你商量个事情呗?”吴宇就势抓住肖华的手,阴霾的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嗲声嗲气道。   “有什么事,还需要商量,我一向可是唯夫人是瞻。”   “不要打马虎眼行不行呀,我说了你可要答应?”   “说吧。我答应。”   “我想买条白金项链。”   “项链,你不是有好几条吗?还不够哇?”   “那些款式都过时了,就像涵茗手上戴的那种,白金的,现在可流行啦,那可是品位的象征。”   “哦,还品位呢?不就是铁链子一个,你想要,去买呗?”“说真的,那我可去买了?”吴宇追问道。   “去吧。”   听完肖华的话,她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在肖华的脸上嘬了一口,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包就往外走,走到客厅门口又折了回来,小声嘱咐肖华道:“不许跟你娘说这事。”   “你就放心吧。真是个小心眼。”肖华边说着边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笑眯着眼竟觉得是那么的幸福和甜蜜。   不大会儿功夫,吴宇又无精打采的回来了,全然没有一点愉悦的情绪。   “怎么啦?”肖华纳闷地问。   “老公,太贵了,我舍不得买。”吴宇叹了一口气,慵懒地将包扔在床上,就势坐了下来,神情沮丧极了。   见吴宇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肖华一下子逗乐了,笑着问:“多少钱,舍不得买?”   “三万多。”吴宇噘着嘴回应着。   “傻子,想买就买呗,管它多少钱,要不我现在去给你买回来?”   “还是算了吧,肖铭一天天地长大,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再说买房子时,借的钱还没有还完,待到以后有钱的时候再买吧,你有这份心意,我就知足了。”吴宇知道肖华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连忙制止着。   “不后悔啊?”   “嗯。”吴宇情绪低落地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各自忙着工作,这件事也就渐渐淡忘了。   今日刚好是个“弥补”的机会,肖华想都没想刷卡掏了三万六千元钱,买下这条用来“赎罪”的白金项链。   肖华口袋里装着白金项链,兴冲冲跑上了楼,准备给吴宇一个意外的惊喜。拧开家门,客厅里没有开灯,里面模糊一遍。从厨房里射出一束桔黄色的光芒,照在客厅的沙发上,客厅里混和着一股淡淡的油烟味。看到此情景,肖华不免有些失望,吴宇肯定不在家,要是她在家,客厅里的灯一定是亮着的,哪怕是她独自一人在家,客厅里的灯从来就没有关过,她喜欢夜如白昼的感觉。   他进门换上拖鞋,来到厨房问母亲:“娘,小宇没有回来吗?”   见到肖华,母亲抬头瞅了他一眼,拉长着脸,说:“她好几天没有回来,你们一个比一个忙,哪有时间回这个家?”   “没有回来,是不是上她妈家去了?”看到母亲一副不悦的神情,肖华自讨没趣,自言自语从厨房里退了出来。   尽管肖华在母亲那里扑了一鼻子灰,但是,他心里还是暗自庆幸,至少吴宇不知道他这两天干什么去了,省得与她解释那么多。唉,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吧,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不再纠结,日后一定专心对待她。想到这里,他毫无顾虑拨打着吴宇的手机,奇怪的是她的手机竟是关着的。   肖华心想,也许她在岳淑华家吧。   于是他又拨打着岳淑华家的电话,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吴劲光,肖华问:“爸,小宇在你们那儿吧?让她接个电话。”   “小宇没有来啊!”同时还能听到肖铭的哭闹声。   肖华下意识“哦”了一声,正准备问肖铭是怎么了,电话里突然换成了岳淑华的声音:“肖华啊,你俩也太不像话了,孩子不管,家也不回,我想问问你们到底在忙些什么啊?”一阵突兀的训斥让肖华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他压制着内心的愠怒,无奈地说:“妈,我这段时间有个案子很是棘手,所以要忙一些。”   “你忙那小宇忙的连孩子也不要了,真是岂有此理。”岳淑华朝肖华撂下这句话,然后气冲冲揿了电话。从岳淑华的话中,肖华才明白吴宇正如母亲说的那样,好几天没有回家,那么她没有回家又会上哪儿去了呢?肖华刚才的庆幸心理突然变得担忧起来。他想起余涵茗上次给他说的事情,难道说她的同学真是出了车祸,她帮忙去了不成?想到余涵茗,他倒希望此刻吴宇能和她在一起,于是他拨打着余涵茗的电话,奇怪的是余涵茗的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   “什么情况?真是烦死人。”肖华恼火地合上手机,又将装有白金项链的手袋随手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里,半躺在床上,神情沮丧地看着电视,他想等一会儿,也许她会回来的……可是吃过晚饭,依旧没有见到吴宇的影子,肖华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心想着就是帮助别人,手机也用不着关机啊,难道说有其它事……想到这里,他饭也顾不得吃,开车直往滨河小区赶去。   肖华进了屋,没有看到吴宇的身影,餐厅里岳淑华正哄着肖铭在吃饭。   “爸爸。”肖铭见肖华来了,拍打着小手朝他喊道。   肖华向肖铭扮了个鬼脸,逗得肖铭将岳淑华正要往他嘴里送的饭菜洒了一地。   岳淑华伸手在肖铭的小脸蛋上拧了一把,佯装生气的样子说道:“你看你这孩子,把饭菜洒了一地。”又从餐桌上扯了张餐巾纸擦了擦他满嘴的米饭,接着说:“你还知道他是你爸,你那没良心的爸妈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岳淑华说完,将碗往餐桌上一搁,站起身来,绷着脸朝肖华说:“你来喂你儿子吧,成天闹的快要把人吵疯了。”   “好,我来吧。”肖华红着脸坐了下来,给肖铭喂着饭。   “你们一个比一个忙,家也不回,孩子也不管,倒是你娘落了个清闲。”岳淑华嘟囔着。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孩子们不是工作忙嘛。”吴劲光不满地斥责着。   肖华朝岳淑华说:“我这段时间有点忙,小宇不是下班就过来了?”他在嘴里这么说,但在心里想着,又不是母亲不愿意照看肖铭,而是岳淑华对母亲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到头来还倒打一耙,埋怨母亲不照看孩子,真是岂有此理?   “小宇啊,一个星期我就没有看到她的影子。”岳淑华摇了摇头,气不忿儿进了厨房。   “肖华啊,你妈说的也有道理,你忙是因为工作性质决定的,我们理解,可是小宇呢?下了班就不能过来带带肖铭?”吴劲光不紧不慢地说。   “爸……”肖华还想解释,但是他也不清楚吴宇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人去了哪儿,说出来又怕惹起岳淑华更大的怒火,所以欲言又止。   “没吃饭吧,在这儿吃吧。”岳淑华从厨房里出来,将一碗热腾腾的绿豆粥放在肖华的面前,又将碟子里的葱花饼推到他的面前,刚才还冰凉的脸色瞬息变得温和起来。   “爸爸,加点糖!”肖铭拿起桌子上的不锈钢勺子,猛地从糖罐里舀了一大勺白糖,颤抖着朝肖华面前的碗里送去,白糖洒落了一桌面。   岳淑华笑呵呵收拾着桌子上的糖,瞪眼训斥着肖铭,说:“你这个巴结脸,我们对你再亲也是白搭,还是对你爸亲。”   肖铭朝岳淑华笑着,扑进肖华的怀里。   吃过晚饭,肖华领着肖铭玩了一会儿,假装接了个电话,说吴宇在东区同学家里,让他过去接她,就匆匆离开岳淑华的家。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吴宇,要是岳淑华知道吴宇几天没有回家,就她的脾气非得急得个上蹦下跳。肖华边开着车边打着电话,联系吴宇的一些同学,可是没有任何的结果。不知不觉中他将车开到了单位,院子里静悄悄的,门口值班的老王见肖华从车上下来,忙上前问道:“肖队,又加班了?”   肖华下意识“嗯”了一声算是作了回应,然后上了楼。老王原是一名看守民警,去年从看守所退休后又返聘来这儿上班。以前他当过兵,听说在人民军队时是个技术正团,转业后进了公安战线,一干就是三十年,退休前还是个普通的民警。   三楼中间的几个房间里还亮着灯,那是重案组的几个同事还在加班,加班对刑警队员来说那是家常便饭。今天,他看到同事们挑灯夜战的背影,不知怎么的,不是以前的那样自豪,心里竟有些伤感。他们也是拖家带口的啊,他想到那些结了婚有了家庭的同事,爱人们是不是会在家里等着他们回来?他没有进去打扰他们,径自上到四楼,打开办公室,泡了一杯茶,然后把自己塞进宽舒的沙发椅里,歪斜着身子,盯着天花板发愣。凝神片刻,他再次拨打着吴宇的手机,她的手机依然处于关机状态。这可是他俩结婚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形。按照惯例,回不回家,要么打个电话告知对方,要么发个信息留个言,好让对方放心;俩人这些天来没有见过面,也没有吵架拌嘴,她更没有负气离家出走的理解……就这样,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吴宇平白无故消失在肖华的视线中,这让他无法理解,心中更是无比的担忧。他百无聊赖的打开电脑,习惯性在上面翻起扑克牌来,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短暂的缓冲。每当心烦、工作压力大的时候,他时常会静坐在办公室里,边翻着牌,边漫无边际想着心事,这就是心理学上常说的“转移注意力法”,可是今天手里翻着牌,心里依旧是放不下吴宇。肖华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他恼火之余更多的是担心,不行,还得出去找找她。他站起身准备向外走,正在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肖华只觉得异常的刺耳,来电显示的是余涵茗的电话号码,他急忙接了电话,未曾开口那头余涵茗大声叫喊着:“哥,你在哪儿呀?”   “我在单位,怎么了?”   余涵茗急切道:“出大事了。”   “有事慢慢说,咋咋呼呼的,出什么事了?”   “小宇姐今天下午在桃花源度假村打牌时被人抓了?”   肖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问道:“你说什么,她被什么人抓了?打什么牌?”   “打牌,就是赌博,让你们派出所的人抓了,是张庄派出所的人。”   肖华喃喃道:“她会赌博……”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吴宇会去赌博,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她会打牌。   “刚才,她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打我的手机才知道的,她不敢打你的电话,她说让我找人把她弄出来,我去了,可是那边值班的民警不买我的帐,没办法我才给你打电话,你快来啊,真是急死人了。”   听到余涵茗的话,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平复下来,填充内心的只是惊愕和愤怒,不禁恼怒地问:“她在哪儿?”   “在张庄派出所。”   “那我上午打你的手机咋关机了?”   “上午我们开会,关机了。”余涵茗回答得倒挺干脆。   “哦,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你快点来啊,我在派出所门口等你。”   肖华挂了电话,拿起衣服下了楼,立马驱车往张庄派出所方向驶去。一路上,肖华暗自怨恨道,吴宇啊,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件事要是传到单位同事的耳朵里,那不明摆着让他难堪吗?再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也好让他有个设法消化处理的时间啊。   从市区到张庄派出所,有四十分钟的路程,夜深人静,车辆稀少,肖华开着车一路疾驰,一会就赶到了张庄派出所。在派出所门口灯箱的照映下,远远看到有个人在门口不停地徘徊着,像是余涵茗,可又不像,模糊不清。刚停车,只见门口那人迅速朝这边跑了过来。肖华推开车门定眼一看,才看清楚是张庄派出所的所长朱生纲,人未到跟前,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肖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大队长,真的不好意思,都怪我手下的人办事不长眼,还让你费神跑过来。你看这是办的什么事?”朱生纲边替肖华拉着车门,边向肖华有些难为情地解释着。   肖华朝有些站立不稳的朱生纲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喝酒了吧,朱所长,她们在哪儿?”   “在我的办公室里喝着茶哩。”   “走吧,过去看看。”   俩人边说着话,边一同进了派出所。所长办公室在值班室隔壁。过了值班室就能听到吴宇和余涵茗的说笑声,听上去很热闹,也很开心,全然没有余涵茗在电话中所说的那么严重。肖华一进到办公室,她俩的说笑声戛然而止。吴宇抬头瞥了肖华一眼,脸一红,又难为情地低下头不敢再正视肖华。   余涵茗忙放下手中的瓜子,朝吴宇说:“走吧,姐,哥不是来接你了。”吴宇没有动,两颊愈发绯红。   肖华表情严峻地朝吴宇说道:“走啊,还愣着干什么?你看看几点了?”说完他上前拿起吴宇的包径自出了办公室。   余涵茗见些情景,连忙上前拉着吴宇就往外走。   等吴宇和余涵茗上了车,肖华转身把朱生纲拉到一边,说:“朱所长,这事……”   “大队长,你放心,这事只有你我知道,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朱生纲领会肖华的意思,忙讨好地说。   “好啦,你把这事处理好。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请弟兄们吃个夜宵吧。”肖华边说着边从贴身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塞进朱生纲的手中。这个信封里装有二千元钱,按照当前的形势,对赌博行为的处理,一般就是罚款;当然有他出面,罚款也就免了,他准备这些钱,无非是想堵住他们的嘴。   “不行,绝对不行……”朱生纲身体本能地往后挪动着,摊开双手把肖华的手往回推。   “拿着吧,咱兄弟还客气什么?”   肖华尽量把“兄弟”两个字说得特别的清晰,一下子拉近了两个的距离,朱生纲顿生受宠若惊之感,说:“那我更不能拿了。”边说着边把肖华往车上推。   肖华见状,笑了笑,说:“那好吧,改日再请朱所长。”   车按原路返回,上了公路,余涵茗从后面拍了拍肖华的肩膀,说:“哥,看你刚才的架势,把朱所长吓着了吧。”   “嗯,没把人家吓着,倒把我吓着了。”肖华面色表情地说。   “他们都是一些什么素质,让咱姐受这么大的委屈。你就这么算了?”余涵茗忿然道。   肖华扭头朝余涵茗白了一眼,不痛不痒地说:“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我还要向人家讨教个说法。”余涵茗听出肖华内心的愤懑,侧过头朝好似昏昏欲睡的吴宇瞥了一眼,欲言又止,将背靠在后座上,不再言语。   车是里静极了,只能听到发动机清脆的轰鸣声。过了十几分钟,车后骤然传来清晰的鼾声。肖华扭过头一瞅,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吴宇将头歪在余涵茗的肩膀上竟沉沉睡去,而余涵茗向肖华摊开双手,缩起脖子,圆瞪着眼,吐了吐舌头,做了个一副无奈的样子。   “唉……”肖华摇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回到市区,肖华先将余涵茗送到家,然后这才驱车回家。回到家已经是两点钟了。下了车,吴宇竟不理会肖华,径自拖着沉重的双腿往楼上走,那慵懒的神情真是疲劳到了极点。肖华停好车,又从后座上掂着吴宇落在车上的包赶紧跟了上去,他要好好问一下,这段时间吴宇到底是怎么了?今天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可等肖华进了家,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气疯了,大门洞开着,客厅里黑灯瞎火的,卧室的地上衣服胡乱扔了一地,而此时吴宇用被子捂着头躺在床上竟然已经睡着了。   肖华怒不可遏地一手掀起被子,一手拎着她的胳膊,怒吼道:“吴宇,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宇耷拉着头,连眼皮也懒得睁,嘟囔着:“你干什么呀?让我睡一会儿,好吗?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完一把抓过被子又倒头睡去。   肖华气极了,再次拽过被子,大声训斥道:“这日子你想不想过啊,起来,给我说清楚。”。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深更半夜的吵吵闹闹的,让邻居听到多不好。”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听到了动静,披衣站在门外朝肖华幽幽道:   “哦,娘,您怎么起来了,没事的,你去睡吧。”肖华听到母亲的话,强压着内心的怒火,转身劝母亲去休息。   母亲轻轻带上门,又叮嘱道:“别吵了,有事明天再说。”   “好的,娘,你睡吧。”   见母亲关上房门,肖华只好灭了灯,在床上坐了下来,点了根烟抽了起来,烟火一明一亮的,身后传来吴宇轻缓的鼾声。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心闲生事   人闲生烦事,此话真不假。   吴宇沾染上赌博的恶习都是因为生活得太悠闲太舒坦太快活的缘故,要不,一个成天为生活疲于奔波的人,哪有闲时间和心情去玩牌呢?   在左邻右舍眼里,肖华一家的生活是蜜中加糖,幸福得像花儿一样,小两口年纪轻轻就有房有车还有体面的工作,让人艳羡。可是人的惰性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拥有幸福的时候,越是不懂得去珍惜。悠闲自在的生活反而会让人染上一种叫做“空虚”的心理毛病。自从肖华提职之后,结束了那种在机关时朝八晚六的规律生活,刑警大队的一大摊子事都压在他的身上,这两年又刚好赶上政府职能机关统一向开发区整体搬迁,刑警大队大院也在搬迁之列,事无巨细他都得操心,因此,回家的次数也逐渐减少,甚至遇上有紧急任务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回趟家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俩人常常是早上一个电话,晚上一个信息,算是告诉对方彼此还有家的概念,不常在一起,倒也显得恩爱有加。面对聚少离多的日子,吴宇心存怨言,但每每看到肖华为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疼爱之余只能自我安慰了,谁叫自己找了个干警察的老公呢?套用岳淑华的话说,那就是自讨苦吃。况且下了班还要带孩子,看到活泼可爱的肖铭就忘掉了一切烦恼,孩子就是她的一切,那段日子虽说是平淡无奇,但也算是自在充实。   自从肖铭被岳淑华接走之后,起始的一些日子吴宇竟有种解脱轻松的感觉,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犯不着她操心,孩子有人带,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但是时间长了,每天下班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和没有共同语言,终日沉默寡言的母亲时,心里就觉得孤单寂寞。正因为吴宇有这种心理毛病,驱使她企图寻求一种富于生机的生活,排遣心中的寂寞与空虚。而促使这种心理毛病发酵升级终极的原因竟是肖华又一次“失约”。   以前肖华的忙,她理解也支持。但是肖华忙得连岳淑华的生日也没时间参加,她心里就不好理解了,而最终将这种不理解与情感联系在一起就变成了怨恨。农历的五月初三是岳淑华的五十六岁生日。俩人头天晚上商量好的,今日一块去给岳淑华祝寿。可生日那天,一家人在饭店约齐,左等右等唯独不见肖华出现,急得吴宇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未接,当时吴宇那个气呀急呀是可想而知的,心想莫非肖华又变卦了不成?果不其然,肖华回了电话,他在电话里心急火燎地说:“小宇,单位突然有紧急任务我赶不回去,你给妈好好解释一下吧。”   “你就不能请个假?说得好好的事,又变卦了。我没法张口跟咱妈说,要说你自己说去。”吴宇一边说着话,一边无地自容地朝岳淑华瞟了一眼。   “我给鲜花店打过电话了,一会儿他们给妈送去一束鲜花,算我的一点心意。好了,就这样吧。”   “喂……喂……”还没等吴宇说完话,肖华就匆忙挂了电话。那一刻,吴宇心里别提有多么难受,她抱怨肖华不懂人情世故,不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惹得岳淑华生气,就是天大的事情也该放在一旁,顿时憋屈的泪水直在眼眶内打转,要不是亲戚们在场,恐怕早已是泪雨滂沱了。   岳昊看到吴宇接完电话后,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姐,怎么啦?是不是姐夫又是有事?”   吴宇白了弟弟一眼,只是轻声“嗯”一声算是作了回答。   “妈,姐夫有事来不了!要不开始吧,菜都放凉了。”岳昊朝岳淑华大声喊道。   岳淑华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丝不悦的神情在脸上一掠而过,依然笑吟吟地说:“肖华可是我们家的大忙人呀,不等了,开始吧,可别饿着我的小宝贝。”说完噘着嘴在肖铭的脸上亲了一口。但是凭吴宇的直觉,岳淑华是窝着一肚子怒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碍于亲朋好友在场不好发作而已。这场火什么时候爆发她心里没有底。   “祝您生日快乐……祝您生日快乐……”红红的蜡烛点起来,祝福的歌儿唱起来,面对热闹喜庆的场面,吴宇却没有一点高兴的心情,心里好像是堵了砖块似的难受。   那一刻,她心里恨死了这个不讲信用的肖华。   吃完饭,亲戚们各回散去。   岳淑华一家人从酒店回到家,一进门,还没有坐下来,岳淑华就劈头盖脸冲吴宇一顿训斥:“肖华这孩子也真的太不懂规矩了,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这些人,要是她娘过生日,他会不会也是这么忙?”   “妈,肖华这一段时间就是有点忙,又不是故意的……”吴宇无力地辩白着。   “哼,忙,你说他那一天不忙?小宇哪,要我怎么说你好呢?当初你为什么就不听妈的话,非得找个警察,我过生日他来不来我不计较,可是你看看你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他三天两头不在家,孩子媳妇都不管,哪里还像个家的样子,我看哪,他心里只有他的娘没有其他人。”   吴劲光放下手中的茶杯朝岳淑华呵斥道:“孩子忙正事,你就少说两句吧,嫌不嫌人烦。”一张黝黑的脸因酒精的刺激泛着红光。   岳淑华不满意地朝吴劲光狠狠瞪了一眼,说:“都是你这个老东西惯的,把我气死了。”说完起身悻然进了卧室。   瞅着岳淑华进了卧室,吴劲光笑着朝一脸委屈的吴宇,说:“闺女,你妈就是事多,别听她瞎唠叨,你们该上班就去上班,该休息就休息,家里有什么事由我顶着。”   “谢谢爸!”吴宇向吴劲光投去感激的一瞥。   从岳淑华家里出来,吴宇闷闷不乐漫步在大街上,她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岳淑华的话不无道理,肖华心里只有工作,没有这个家,更没有她的家人。她不想这么早就急着回到那个毫无生机的家,也不想面对那个古板的“乡下婆子”,只想随意在街上走着,走着……一直走到天黑,一直走到尽头。此时天昌市的天气略显闷热,有不少成双结对的男男女女亲亲密密在身边晃过,她的心里顿时感到无比的落寞,对肖华也增添了几分恨意。她情不自禁给肖华打起电话来,她要冲他好好发一通脾气,才能化解心头的怨恨。没想到电话打过去没人接,看来他真的很忙,忙得连接电话的时间也没有,于是她气不忿儿接着发了条信息:丈母娘生气了,后果很严重。速回电!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回音。   “真不是个东西。”吴宇气急败坏骂了一句,狠狠将手机塞进手包。正当她怨恨交织、心乱如麻的时候,无意间瞥见前方有家咖啡厅,她想都没想径直朝里走了过去。她想找个地方独自静一会儿,理一理这理还乱的思绪。她进到里面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随后要了杯咖啡,然后用小匙慢慢搅动着咖啡,搅着搅着,也搅起了她对往事的回忆。回想着她与肖华相识相知相爱的历程。那时候肖华对她体贴有加,事事处处顺着她,呵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可这几年,随着他的职务不断提升,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不顾家,变得固执己见,变得不近人情,她甚至有些怀疑她当初的选择,是不是像岳淑华说的那样真的错了。靠近她不远处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正独自一人低头品着咖啡,一副颓败的样子顿时吸引了吴宇的目光。看到那人的侧影,突然觉得他像她一个熟知的人,是谁?韩波。那高挺的鼻梁,低头凝思默虑的样子,与记忆中的韩波竟是神奇的相像。那一刻,她脑中灵光一闪,不禁想到一个让她自己也觉得奇异而又大胆的想法,反正心里烦,何不给韩波打个电话约他出来聊聊?但是怎么联系他呢?她猛然想起当时韩波给他的名片,也许还放在家里某个地方,具体放到什么地方,她记不起来,还得回家找找。想到这里,她上前台结了账,然后急急忙忙往家里赶。进了小区门,瞅见母亲正在小区小花园里散着步,吴宇心里有事也没有心情和她打招呼,径自上了楼。回到家,一阵翻箱倒柜,好不容易在书房的书桌抽屉里找到了那张有点发暗的名片,心里顿时一阵窃喜,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不过她又转想,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也许他换号码了,再说各自都成家了,打他的电话那算什么啊……想到这里,也许是出于羞愧,双颊竟潮红如血……纠结归纠结,她最终还是怀着忐忑而又侥幸的心理,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没想到这一拨不打紧,拨号显示竟然是署名为“猪头”的号码,吴宇一看不禁哑然失笑,想起那次在舞厅与韩波意外相逢后,她将他名片上的号码,取了个“猪头”的名字存进手机里,时间一长也就把这事忘了。   一阵忙音过后,电话竟然通了:“喂,你好,是哪位?”那头传来韩波熟悉的男中音。   听到韩波的声音,吴宇不禁一阵脸红,一时不知所措,只是紧紧捂着话筒没有吭声。   “喂,是哪一位?说话呀!”韩波纳闷道。   吴宇用低沉的声音回应着:“哦,是我,吴宇,不好意思,拨错了电话。”好像是偷了别人什么东西似的,心里发虚毫无底气。   “哦,吴宇?真是太意外了,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你在哪儿呀?”韩波急切地询问着,发出一连串的疑问,听得出他听到吴宇的声音显得非常激动与兴奋。   “哦,我在家。”吴宇幽幽道,此时内心平静了些许。   “哦,在家,你老公不在家啊?”韩波用试探的口吻问。   “没……没有。”吴宇嗫嚅着。韩波的话一下子点中她的“痛处”,让她心慌脸红。   “这样吧,我刚从公司出来,正要往你家那边办点事,要不我去接着你,咱们找个地方喝杯茶。”。   “不了,你忙吧,太晚了,我挂了。”吴宇慌乱地回答,其实这个时候刚刚九点钟,正是都市夜生活的开始。   “不要挂电话,我们好长时间没联系了,这样吧,明天中午在东区翠竹园茶楼吃顿饭怎么样?”韩波不失时机地说。   “哦,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毕竟咱们同事一场,就这样定了。”   “那好吧,我先挂了!”吴宇迟疑片刻,竟鬼使神差允诺下来。   挂完电话,吴宇有些激动也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唐突打这个电话,毕竟俩人有那么一段,就算俩人之间没有,让肖华知道自然是无法解释。这一天晚上,吴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久才渐渐入睡。   翌日早晨,吴宇晨练回来,正准备洗漱,放在房间梳妆台上的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过不停。   吴宇放下口杯转身回去看手机,心里暗自骂道:“这个狠心狗肺的东西还知道回个信息。”   吴宇拿起手机一看,竟是“猪头”韩波发来的,她翻看着信息,一行的炫目的字眼顿时映入眼帘:一夜无眠,一颗心因你而跳动,有好些话想对你说,中午十二点恭候你的大驾光临!不见不散!韩波。吴宇看完信息,不禁在心里“扑哧”一笑,小样,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笑脸,你就想翻……还来这一套,本夫人可不是以前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那么容易动感情,你就幻想去吧;再说自己只是有些烦恼有些孤独,想找个人聊聊天,排遣一下内心失落的情绪而已,至于其他的非份之想她压根儿就没有。   她放下手机转身进了卫生间。不过,突然间收到这样的信息她还是很激动,是啊,好久没有收到这样让人心动和肉麻的信息了,在她的印象中,这可是自己结婚后的第一次收到这种信息,结婚以前也有,是肖华给她发的,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什么想啊爱啊恋啊这样肉麻的暧昧的让人心动的甜蜜的字眼常常让她感动好半天,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是结婚之后呢?这种浪漫的游戏只能在梦中回忆在电视剧中感受,婚前婚后完全是两码事。吴宇一边漫不经心地刷着刷牙,一边把韩波和肖华这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放在一个平面上进行对比,暗自感叹韩波还是那么的多情浪漫,会讨人喜欢,不像肖华那样死板不懂女人的心思更不懂风情,要是把韩波体贴、浪漫、嘴甜这些男人少有的特质添加在肖华身上,那肖华就是最理想不过的好男人。有时她也想,要说肖华不懂浪漫吧,有时候遇上自己生日结婚纪念日什么的,也知道时髦地买束鲜花开瓶红酒上趟咖啡馆,营造一下欢乐的氛围,唉,说不清,反正现在看着有点不顺眼。   吃过早饭,吴宇坐在梳妆台前精心地描了描眉,涂了涂口红,又挑了半天衣服,上身穿件米黄色的毛呢绒西装,下面穿了条宝石蓝色的牛仔裤,里面配了件白色的衬衣,把一张妩媚的小圆脸衬托得粉嫩,不过吴宇皮肤本来就很白,是瓷白的那种,加之平时保养的好,整个人显得青春靓丽,她又从鞋柜里,挑了双红黄相间的休闲皮鞋穿上,对着卧室内的大镜子转了一圈,感觉很满意,镜的女人全然不像个有四岁孩子的妈妈,倒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艳丽夺目,美中不足的是头发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营养护理,显得有些发涩开叉,不过,还是乌黑直溜,无伤大雅,办什么事情追求完美的她还是决定先到大世界做一下头发再说。她心里暗想着,做完头发也刚好到了他与韩波约定的时间。临出门时还不忘给正在厨房涮碗的母亲交待一声,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她今天回娘家了,母亲只是心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出了门她挥手拦了辆出租车就往七一路的大世界赶去。大世界是天昌市最豪华的发廊,做头发做的好价格也不菲,不是一般爱美之人涉足的地方,不过不用担心,吴宇手中有卡,什么贵宾卡、购物卡、会员卡,金卡,小小的真皮包里就有七八张,每一张都能当真金白银用。当然这些都是托肖华办事的人赠送的,自己没有掏一分钱,花得安心也大方。吴宇就这一点觉得肖华对他是好的,从不过度地管她钱怎么花,也从来过问钱在哪儿了。就上次,也是在大世界做头发的时候,遇到上小学时一个叫孙梅红的同班同学,闲聊中得知她是跑安利产品,在她那一套“直销赢大利”的理论的蛊惑与撺掇下,吴宇背着肖华一下子就买了五万块钱的安利产品,还不敢拿回家,偷偷放在岳淑华家里等待着赚上一大笔,给肖华一个意外的惊喜。可是事实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什么直销,说得好听,实质就是九十年代初在天昌市火了一阵子,又被公安机关取缔的传销模式,换汤不换药,只是换了个名称而已,专坑害熟人和朋友。最后堆积在家的几大箱化妆品没有卖出一件,只好自己用了一部分,大部分送给了亲戚朋友,五万块钱就这样打了水漂。肖华知道后只是笑她是闲得慌没事找事,并没有过分责怪她,这一点让吴宇感觉到肖华一直爱着她的。   做完头发,吴宇感觉不错,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随手翻看着堆在那儿的杂志,等待着“猪头”的电话。一大会儿,包里的手机响了,正是 “猪头”的电话,她犹豫半刻接了电话。   “小宇,下楼吧,我已到你家小区门口。”韩波说。   “呵呵,我不在家呀。”吴宇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故意拖长语气,漫不经心地说,想看看韩波的反应。   “你是什么意思啊,不是说好的中午在一起吃饭嘛。”韩波语气急切地问。   “啊,看你急的,你来吧,我在大世界做头发哩。”吴宇笑了笑说。   “好嘞,你在那儿等我,一会见。”韩波欢快地说。   挂完电话,吴宇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杂志,一边时不时透过落地玻璃朝门外的停车场瞅去。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的功夫,一辆黑色奥迪车缓缓停在店门口,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休闲运动服瘦高个子的男子,吴宇一瞅正是韩波,不过她装作没有看见样子,专心致志看着杂志,故作矜持等待韩波来邀请她。   “走吧,小宇!”韩波走进屋里,轻声敲着玻璃门朝吴宇喊道。   吴宇故作刚刚瞅见他的样子,惊讶地朝韩波说:“哦,这么快就来了!”说完起身拿了包,随韩波一道走出了大世界。上了韩波的车,吴宇把手机关了机,心里暗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要让肖华尝尝不接电话见不到人的感觉。   “小宇,做了官太太,日子过的不错吧?”韩波朝上车后一直沉默的吴宇问道。   “唉,别在那儿调侃我了,什么官太太,烦死了。”吴宇噘着嘴,直言快语道。   “怎么啦,看你说的,肖华惹你生气了?”韩波用试探的口吻问。   “没有,他对我挺好的。别问我了,说说你过的怎么样?听说生意做的不错,让我有些刮目相看。”吴宇故作轻松地说。她内心有苦恼,但她不想在他的面前流露过多,尤其是这个曾经伤害过她的男人。韩波辞职后,生意确实做的不错,他的老婆是个顾家还有些经营头脑的人,给了他更多的支持和管教,就韩波那好玩的天性,能做什么生意。   “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再说我哪像块做生意的料?”韩波轻描淡写地说,让吴宇感觉韩波有些地方变化很大,是成熟?还是谦虚?二者兼之吧。   “肖华是不是经常不在家?为这个烦的吧!”韩波没有回答吴宇的话题,接着问。   “哦,是,不是!”吴宇嗫嚅着,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心里想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心里不免有点警惕。   “那有什么好烦的,干警察的有几个不忙的,何况是当领导的,他忙你自己要找乐子啊!”   “也没什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心里有时很烦,只是感觉结婚之后,生活没什么意思。”   “都一样,她成天忙她的生意,我也懒得操那份闲心,不过,我现在适应了,有事的时候办办事,没事的时候找人打打牌喝喝茶还挺自在的。人生嘛就那么回事,别太委屈自己了,你说是不是?”   “嗯,是吧!”吴宇看了韩波一眼,若有所思地说。   “唉,要是当初我能坚强一点,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   “喂,打住,别说远了,我现在生活得很好,旧事不要提了。”吴宇朝韩波白了一眼,嗔怪道。   车不紧不慢行驶着,俩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十几分钟后,就到了翠竹园茶楼。韩波在门口停好车,就领着吴宇上了二楼朝西的一个包间。推开了门,吴宇只闻得一股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差一点把吴宇熏倒,吴宇还以为走错了地方,不禁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原来里面有一伙人正在打着麻将,看到他俩进来,打牌声骤然而止,其中有一个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吴宇挥手喊道:“小宇来了,让我们等你们好半天了。”   吴宇定睛一瞅,有俩人她太熟悉了,一个是单位的会计邱小丽,就是喊她的那个瘦削女人,另外一个是韩波的发小,也是韩波的死党王凯,刚才怪不得听到声音有些耳熟。   “哦,都在这儿。”吴宇看到邱小丽脸色一下子变得涨红,她心有不满地朝韩波瞥了一眼,毕竟她们有那么一段,她不想再让人引起误会。不过她还是装作很高兴的样子一边朝邱小丽和王凯打着招呼,一边想着这对小冤家怎么又黏在一块了。   “认识一下。”韩波把吴宇领到另外一对男女面前说。   “这是顺祥水泥厂的董事长谷正鹏谷总,这是我原来的同事吴宇。”韩波大方地介绍着。   “幸会,幸会!”谷正鹏腆着肥胖的大肚子朝吴宇胁肩谄笑着,形象显得很是猥琐势利。   韩波指着谷总身边那个打扮入时年纪不大的女子介绍道:“这是谷总的秘书芳芳。”   那个叫芳芳的女子落落大方走上前,朝吴宇伸出皙白细长的手臂,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小宇姐,真漂亮,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芳芳的举动让吴宇有些尴尬,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   “我俩要不要也介绍一下。”刘凯搂过邱小丽的肩膀朝吴宇挤眉弄眼地说。   邱小丽挣脱刘凯的臂膀,抬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捶了一下,说:“真讨厌,别在那儿贫嘴了,你看让我们的小宇脸红得像抹了胭脂似的。”说完嘻笑着拉住吴宇的手说:“小宇,别傻站着,坐下来。”刚坐下来,邱小丽低声说“小宇,你真是重色轻友哇,结了婚就不和我们玩了,昨天韩波说请你吃饭,我们可高兴了,今天要好好喝一杯。”   “美女都聚齐了,开始点菜吧,韩哥。”刘凯朝韩波说。   “那还不是你一句话。”韩波谐谑道。   “服务生......”刘凯朝门外肆无忌惮地喊叫着。   一会儿从门外进来两个服务生,很是麻利地撤去桌子上的麻将,又能将一个大圆桌面铺在上面。   “我来点菜吧,反正小宇不怕辣,好久没见了,习惯没什么变化吧?小宇!”看服务生收拾妥当了,刘凯从韩波手中抢过服务生递过去的菜谱,侧过头朝吴宇笑着问。   “随便吧。”吴宇同样报之一笑。   “他真是长不大,成天没有个正经,我们说我们的,别理他!”邱小丽揽过吴宇的肩膀说。   不大功夫,热菜冷拼鸡鸭鱼肉上了一满桌子,韩波吩咐服务员开了一瓶葡萄酒给三个女士倒上,起身举杯说:“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块,我提议大家干了这一杯。”大伙响应着举杯饮了杯中的酒,刚才有点拘谨的气氛一下子融洽起来,放下杯子坐定,吴宇朝邱小丽相视一笑,这情形竟让吴宇有点激动。这样的情形,只有七年前是经常的事,也是和韩波关系正好的时候,邱小丽、刘凯,韩波和她,四个人几乎下了班就在一块,吃饭喝酒,唱歌跳舞,聊天打牌,她依稀记得那时候天昌市正流行卡拉0K,跳的是慢四步,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酒吧和恋歌房,那时候感觉到生活很是有意义,没有这么多的名利思想,也没有想的那么多,所以活得轻松愉快。   结婚后,太多的现实问题让她很是留念过去那些懒散而又轻快的日子。   吃过饭,刘凯说:“要不接着玩吧。”   邱小丽说“好哇,小宇也参加。”边说着边吆喝着服务生摆好麻将桌。   “你们玩什么呀,打麻将我可不会。”吴宇说。   “没有听说官太太不会打麻将的。”邱小丽说。   “我真的不会。”   “不会让你家韩波教你呀,你那么聪明,一学就会,是不是韩哥?”邱小丽戏谑道。   “喂……喂……你是不是喝多了,什么我家的韩波呀,乱咬舌根。”吴宇红着脸呵斥着邱小丽。   “哦,是说错了,对不起。”邱小丽自知言失,吐了吐舌头抱歉道。   听到两个女人的谈话,韩波都听到了,尤其是看到吴宇的窘态,他只是在一旁窃笑着不语,他心里既是高兴又是心痛。这样的称呼那是好多年的事了,几个人在一块玩的时候,那时候是介于爱情和亲情的之间的感觉,听上去很是温馨,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而如今,由于自己的懦弱和退缩,伊作他人妇,留下了终生的遗憾,心里隐隐作痛,好在现在好久没有联系的两个人又重逢在一场,还是那几个人,多少找回了以前的一点影子。   边说边想着,麻将已经摆好了。   “别装了,来玩两把。“邱小丽上前一把把吴宇拉到了桌前说道。   “我真的不会,你们玩吧。”吴宇作为难状说。   “你玩吧,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场,别扫了大家的兴,不会我教你,这总可以了吧。”韩波殷勤地说。   “是啊,玩的小,又不是赌田赌地,你怕什么?”邱小丽说。   吴宇知道现在的人打牌都喜欢带点彩,就是街头打小麻将的老头老太太的也兴来个几角几块的增添一点兴趣。   “打多大呀?”吴宇问。   “十块,点炮二十。”邱小丽说。   “哦。”   说完四个人就围在牌桌上开始码起了牌。   “结了婚,真的变成淑女了。”邱小丽见吴宇码牌的笨拙样不禁笑着说。   这可是吴宇平生的第一次打麻将,那时候他们几个在一块玩的时候玩的是纸牌,斗地主,打双升,谁输往谁的脸上贴纸条,谁贴的纸条多谁“赢”的酒就多,记得有一次是吴宇过二十二岁生日,也就是认识韩波的那一年,他们三个算计她,一下子让她喝了整整三瓶啤酒,那快乐的场景让她记忆犹新。   头四圈牌算是给吴宇作“示范教学”,吴宇摸着牌,韩波坐在一旁讲解着,就像老师辅导学生作功课一样认真仔细而又耐心。   “会了吧,小宇姐。”芳芳轻声问道。   “我试试吧!”吴宇有些兴奋地说。她心里暗想看到()那么的牌,牌理还是很简单的,她做梦出没有想到,只因为这简单的一百零八张牌,几乎毁了她的人生和前途。   韩波用鼓励的口吻说:“没事,你大胆的玩,输赢算我的。”说完随手从包里掏出一沓钱甩在吴宇的面前。   “你看看,人家韩波还是那么体贴人。”邱小丽朝刘凯抛了个媚眼,面带妒忌的神情对吴宇说。   “呸,就你的话多,你以为我像你啊?”邱小丽的话,一下子让吴宇无地自容,她红着脸,边训斥着邱小丽边抬手要去掐她的胳膊。   邱小丽微笑着躲过吴宇的手,说:“我不是开玩笑的嘛,那么的敏感。”说到这个邱小丽也算得上是个有“故事”的女人,与吴宇同岁,比吴宇早一年上的班,是顶替父亲的班,天生的乐天派,好玩,成天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不知愁是啥滋味,在认识刘凯之前她已经结过婚,丈夫王明乐是天昌市十五中学的教师,戴副眼镜,斯斯文文,长的纤瘦,腰肢还没有邱小丽的粗,上班为人师表,满腹经纶,下班洗洗涮涮,伺候老婆,是那种典型的居家好男人,邱小丽还不满意,动不动在他面前颐指气使,不给他好脸色看。记得有一次,邱小丽硬是拉着王明乐要离婚,惹得单位议论纷纷,认为王明乐要工作有工作,要人品有人品,哪一样配不上她,可一看王明乐那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大家都以为他有什么把柄捏在邱小丽手里,比喻说第三者插足,可是他也不像那种人啊,后面吴宇听单位的人说,王明乐那方面有问题,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邱小丽结婚那么多年,肚子还是瘪瘪的,不见动静,成天打扮的似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似的,见男人就挪不动身子,大家都说她太饥渴了,直到遇上刘凯后,才变得稳重多了,俩人就这样不清不白地苟混着,两家也倒是相安无事。这件事是不公开的秘密了,只是王明乐和刘凯的老婆蒙在鼓里。后来,刘凯的老婆知道了,还上邱小丽单位闹了一场,撕破了邱小丽的脸和裙子。在单位领导的干涉下,她也保证与刘凯彻底断绝往来,而今天他们又怎么搅混到一块了?难道做那事就那么重要吗?想到有时候肖华与自己十天半个月没在一块,她也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可是每次突击查勤和查看手机,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吴宇打着牌,看到韩波和邱小丽眉目传情,打情骂俏,俨然一对“小两口子”的模样,感觉有些不舒服。人们都说,玩婚外情是在玩火,弄不好会玩火自焚,邱小丽经历过陈痛还在执迷不悟,难道她不怕吗?而自己与韩波在一块又算什么呢?虽说俩人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但是让那些熟知的看到,他们会怎么想,想到这些,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接连出错了好几张牌,招来邱小丽一瞥诧异的目光。   一圈牌下来,吴宇意外的羸了二千多元,一脸沮丧的邱小丽将面前的牌往前一推,愠怒道:“不玩了,都说老手遇新手会输得很惨,果不其然。”吴宇看一晚上就能轻易地挣回那么多的钱,比自己一个月的工资还多,还打发了孤独的时光,不禁喜滋滋地说:“你们想喝酒还是想唱歌,今天我埋单。”   “ 好啊,走吧。”邱小丽兴奋地说。   一行人出了牌场,又上西街的一个酒吧唱了一会儿歌,这才各自散去。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二点多钟,吴宇蹑手蹑脚回到家里,听到母亲梦呓声和磨牙的声音,她进了卧室,打开灯,卧室的摆设与自己出门时一个样,说明肖华也没有回来过,刚才进门的心虚感陡然变成失落,看来肖华的眼里只有他的工作,就根本没有这个家,没有她吴宇了,她边想着边将钱扔进抽屉里,灭了灯,放心地躺下,沉沉地睡去。   有时候赌博和毒瘾一样使人迷恋,尤其是有了“赌”的心理之后就变得不堪设想,在几个昔日“哥儿们的”的蛊惑下,吴宇每天沉湎于赌博之中,输完了手头的积蓄,又出利息借了牌场老板二十多万元钱,依旧是血本无归,为了扳本,她不得不撒谎向余涵茗借了五万元钱,再次进入赌场,却不幸 “意外”被人举报,让张庄派出所抓了个现行,所以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赌徒心态   肖华这一天特意没有上班,他要等到吴宇起床后问个清楚明白。母亲见肖华一早起来铁青着脸,闷闷不乐,在吃饭的时候,她不禁有些担心地叮嘱道:“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不要动不动就吵架。”   “嗯,我知道了。”肖华瓮声瓮气道,然后只顾闷头往嘴里扒着饭。   “唉,也不知道你们成天到底是怎么了……”母亲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吃完饭,母亲收拾完餐桌上的碗筷,抱着上次肖亮从老家给她捎来的小花猫下了楼,说是下楼“溜溜猫”。人家养个宠物狗,有溜狗的,还没有听人说“溜猫” 的,这可是肖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不由得为母亲的话逗笑了,他清楚母亲下楼的用意,她希望儿子与儿媳之间能好好地交流一下。看着母亲下了楼,肖华合上门,反身进了卧室。这时候吴宇已经睡醒了过来,头发蓬松着,睁着两只大眼睛正在那儿发着呆,好像在回忆着昨天的事情,还在为昨天在牌场被派出所民警堵在里面,她随身携带的二万多元钱被当作赌资上缴了的事情感到惋惜不已,也在思虑着怎样给肖华一个交代。   肖华走到床前摁亮灯,朝吴宇悻悻道:“睡醒了?”   吴宇侧过头朝肖华迅速瞄了一眼,那眼光中流露的是不屑和冷漠,又转头盯着对面墙上的结婚照,没有吭声。她知道肖华进来会问她什么,不过她在肖华进门之前就想好了,死活不承认是打牌赌钱,否则就再也没有翻本的机会。此时,她心里全然没有因为打牌被“捉”而对肖华有一丝的羞愧感,内心只有极度的沮丧和惋惜,昨天正是翻本的大好时机,却被这帮“好事的家伙”搅黄了,欠的帐怎么还?   肖华被吴宇不以为然的神情激怒了,但是他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怒火,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冷峭地问:“小宇,怪不得你天天不回家,孩子也不管,原来你长本事了,学会打打牌了,还是赌博。”   没等肖华说完,吴宇偏过头来打断他的话,圆睁怒眼,理直气壮质问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成天干什么去了,孩子你管了一天?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忙工作,为了这个家,是正事,你忙什么?成天就知道和一群狗男女鬼混。”肖华被吴宇赖不讲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站了起来,指着吴宇的脸大声呵斥着,脸上的青筋因激动而暴突起来,样子可怕极了。   吴宇强词夺理道:“我没有赌博,是他们诬陷我。”   “你真是鸭子死了嘴还是硬的,没有赌博,这是什么?”肖华气急败坏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猛地扔在吴宇的面前,由于用力过猛,一大沓钱从信封里抖落出来,花花绿绿,散落了一床。   吴宇被肖华突然愤怒的举动吓蒙了,但她看到花花绿绿的钞票,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神情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光发亮,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用一种近似激动和诧异的口吻朝肖华问道:“他们把昨天拿走的钱给你了?”边说着边伸手去抓散落在床上的钱,脸色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   肖华恼怒地质问着:“你懂不懂法啊,赌资超过五千元就是赌博,你这是多少?”昨天晚上肖华去了以后,朱生纲又分文不少将钱交给他。他很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但是当时他还是收了下来。   “还是老公面子大。”吴宇喜笑颜开朝肖华说道,全然没有刚才的愠怒和强硬,让肖华一下子弄得哭笑不得。   “小宇,你听好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赌博?那么多的钱你从哪儿来的?”肖华板着脸说。   吴宇放下手中的钱,委屈道:“你成天不在家,我没事的时候和同事在一块玩玩又怎么啦?过分吗?你要是每天在家,我就不会出去打牌了。”一句话顿时把肖华噎在那儿。   “你打牌可以啊,那打牌你带那么多钱干什么?”   “那钱又不是我的,那是单位会计邱小丽的钱,那天她报销的钱装在包里,被他们没收了。因为她想到你和他们是一个系统的,所以就把钱交给我了。要不信,你打电话问问邱小丽?”吴宇说完去寻找自己的手机,装作要打电话给邱小丽的样子。   肖华见吴宇说得在理,刚才的愤怒顿时消散了不少,无可奈何地说:“好啦,别打了,要是别人的钱,抓紧时间还给别人。以后别跟这号人一起玩。”但是他的内心仍是半信半疑。这个邱小丽,他认识,也知道她是个轻浮的女人。   吴宇见肖华这么好“糊弄”,不禁在内心狡黠的一笑,但嘴上还是甜言蜜语道:“老公,我哪来的钱去玩牌啊,房子刚刚还清贷款,肖铭一天天长大,花钱的地方多着哩。”   本来,肖华还想问她借余涵茗五万钱的事情,但想到单位还有事,也就作罢。   “好好上班吧,别跟着邱小丽瞎折腾?你看她像个正经人吗?”   “我知道。”   “下不为例啊,你看这是什么?”肖华说完俯身从抽屉里拿出那条白金项链递给吴宇,深情款款地说。   “哟,这么漂亮的项链,是给我买的吗?老公!”吴宇接过项链,眼睛一亮,诧异地问道。   “傻子,不是给你,还会给谁?”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突然想起给我礼物?”   “你不是一直想要条白金的项链,所以就……”肖华脸一红支吾着。   “老公真好……”吴宇听到肖华的话,伸出双手紧紧搂着肖华的腰,悔恨的泪水不由自主从眼里流淌下来。   “好了,我要上班了,没事的多去看看肖铭,不要去打牌了。”肖华轻轻掰开吴宇的手,轻声说道。   趁松开手的时候,吴宇迅速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痕,抱着肖华的头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见肖华出了家门,吴宇心里一阵难受,原来肖华的心里是一直装着她的,而自己却错怪了他,不仅背着他联系“昔日”的恋人,还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心里更是羞愧不已、悔不当初 ……可又想到这段时间打牌输了那么多钱怎么办?其他的钱都好说,更要命的是从牌场借的钱是要马上还的,那可是高息。现在除了以赌还钱,自己好像没有别的办法,想来只有“破釜沉舟”再赌一场,说不定运气好,几圈牌下来就能把赌债还了,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拨打着邱小丽的电话。   邱小丽的电话打通了半天没有人接,她又拨打韩波的电话,竟还关着机的。她心里想着难道他们还没有回来吗?吴宇边想着边穿好衣服,脸也没顾得洗,打车就去了邱小丽的家。到了邱小丽的家门口,她站那儿敲了半天门,里面没有反应。正当她准备下楼,突然听到身后响了一声,门竟打开了,只见邱小丽惺忪着眼,抻着半边脸朝门外喊道:“谁呀?”   “哦,我还以为你没有回来呢?原来你在家呀。”吴宇欣喜地叫嚷着,转身进了邱小丽的家。   原来,昨天张庄派出所接到群众举报,说有人在桃花源度假村聚众赌博,值班民警接到举报后,立马给所长朱生纲汇报。没想到当天朱生纲和几个朋友喝酒喝多了,在宾馆里睡觉,没有听到手机响。没有联系到所长,值班的副所长只得派一个民警带着几个协警去了。等他们去了以后,不问青红皂白将吴宇这一桌打麻将的带回了派出所。吴宇因为肖华的原因,提前回了家,可是苦了韩波和邱小丽几个,还有那个谷正鹏和芳芳,一直折腾到今天上午九点多钟交了罚款才给了回来,几乎是一夜没有睡。听到邱小丽一番诉苦,看到她副邋遢样,吴宇不禁掩面大笑起来。   “你还笑,这回我真的是倒霉死了,让我赔了钱还受了罪,你可好自顾自地溜了。”邱小丽瞥了一眼吴宇,生气地埋怨道。   “要不是肖华认识韩波,怕他引起误会,所以我才不敢说起你们。”   “我们知道你就是这样想的,所以韩波说他不会怪你撇下大伙不管。”   “你那位没有生气吧?”   “怎么没生气,不过现在平安无事了。”   “你看,这是什么?”吴宇边说着边从包里掏出肖华交给她的两万元钱,很是自豪地在邱小丽面前虚晃了一下。   “钱给你了?”邱小丽诧异地问。   “要是没有这钱,我哪来翻本的机会?刚才肖华在家一个劲地问是怎么回事?我说是你在单位报销的钱,放在我的包里,就这样才把事情圆了过去,不然的话,少不了一场恶仗。”吴宇洋洋得意、眉飞色舞地说道。   “你家那位对你真好。”   “那是,哼,对我不好,我……好了,不说他了。现在天下太平了,你赶紧给我联系人吧,让我抓紧时间捞捞本。”   “小宇,我说你呀,你就不要再打牌了,输了就算了,就此打住,上次你要是听我的,也不会输得那么惨。”邱小丽迟疑了一会儿,语气凝重地说。   “你说的轻巧,我输了那么多钱,不捞捞怎么能行,那牌场老板的钱怎么办?”   “唉,我也真怪我们,当初只想是在一块玩玩,哪知道你会上瘾,像疯了一样,现在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邱小丽自怨自艾道,转而又显得无奈地说:“那好吧,还完牌场老板的钱就收手。不然的话会毁了你的。”   “我知道。”吴宇笑着说,那笑容有些僵硬,也有些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依依惜别   有一种牵挂叫唠叨,有一种慈爱叫包容,有一种依恋叫叮嘱……   这就是人间最朴实无私的爱——母爱,母爱纯洁无华,金贵无价,对母亲的牵挂是儿今生最大的幸福。   (题记:摘自肖华当日日记《母爱无垠》)   第三天下午。   “哥,下班了?”肖华回到家里的时候,开门的竟然是弟弟肖亮。   肖亮突然出现让肖华诧异不已,连忙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给我来个电话,好让我去接你?”   “我,我……过来看看娘。”肖亮边支吾着边扭头去瞅正住餐桌上摆菜的母亲。   从弟弟躲闪不定的目光及不自然的神色中,肖华感觉到肖亮这次来必定有什么事,不过兄弟相见他还是非常高兴,连忙说:“好久没见,说什么要喝两杯。”边说着边拉着肖亮往餐厅里让。   “哟,这菜还真不错啊!亮子,是你捎来的吧?”桌上摆放着好几样老家的特色菜,青椒腊肠、酸豆角炒肉沫、风干鸡、腊鱼,肖华边用鼻子嗅着边赞不绝口。   母亲见到肖华那副馋相,微笑着说:“这是我让你弟给你捎来的,其余的都在冰箱里放着,够你吃一阵子的   “好,亮子你坐吧,我去拿酒。”   肖华转身跑回客厅,兴冲冲地从橱柜内拿出那瓶放了好长时间的五粮液,在肖亮面前晃了晃说:“来,咱们喝这个,度数高,刚好晚上我也没有什么事,咱兄弟俩好好喝一杯。”   倒完酒,肖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问母亲:“娘,小宇没有回来呀?”   “你前脚走,她后脚就出去了,前天上午出去到现在也没见她个人影。”母亲顿时沉着脸,幽幽地说。   听到母亲的话,肖华下意识拿起手机拨打吴宇的电话,没想到手机关机了。   肖华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掼,给肖亮的酒杯满上,故作轻松地说:“唉,咱们不管她,吃饭。”   “哥,你比我上次来的时候瘦多了,头上还有白头发了,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肖亮接过肖华递过来的酒杯朝肖华关切地说。   “唉,你哪知道你哥的苦楚,人前风光,人后烦恼,哪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种田的身累心不累,你哥是身心都累啊。”没等肖华开口,母亲放下手中的筷子,叹了口气朝肖亮说,字里行间充满无奈和无限的爱怜。   “公家的事就是忙。”肖华勉强笑着说。   喝了一会儿酒,母亲放在筷子朝肖华说:“华子,这次亮子来哩,是我让他来接我的,你也不要怪娘事先没有跟你商量,我知道你的心情,我要是提前跟你说了,你也不会让我打这个电话。”   “你在这儿住的好好的,怎么又想到要回家?”母亲的话让肖华无法理解,他瞪大眼睛问母亲。问完又侧过身子瞅了瞅了肖亮,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亮看到肖华看自己,红着脸张大嘴欲言又止,低下头吃着菜,那样子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脸色赤红。   “华子,你现在的日子是有吃吃不完,有穿穿不完,按说这样的日子是打着灯笼难找,可是我住在这儿不舒心啊!”   “哦?”母亲的话出乎肖华的意外,他张大嘴又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今日小宇刚好不在家,娘就跟你唠叨两句心里话。”   肖华看着母亲,脸色凝重,无言以对。   “你看我这儿住了三年多,名义上我是来看孙子的,可我又照看他几天?看似你自己成了个家,有小宇的妈妈,你也当不了这个家。名义上让我来孙子,成天我见不着我的孙子,不让我照看自己的孙子,让我来做什么?我在这里不是闲人一个,当时,我很生气,我知道是你丈母娘怕我这个乡下的婆子带不好铭铭,孩子巴掌大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带,哦,现在肖铭长大了,抢着带,是他们精得很,后来我想了想,我不生气,她想带就带吧,可是他们又在说闲话,说我这个做婆子的,做的风光便宜,娶了媳妇,没有掏一个子儿,当奶奶的没有管孙子一天,是我不管吗?我知道你丈母娘有文化,可是她说的都是混帐话,看我儿子的面,我不和她计较,可她也不能动不动就给你脸色看。”母亲的话,让肖华羞愧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低着头不是滋味。   “娘,小宇的妈就是这个脾性,我也习惯了。”   “有这样的脾性吗?她家就没有把你当人看,娘在这儿也跟着你做贱人,我暗自流了多少泪,华子啊,这些我平常不想跟你说,怕你伤心,今天跟你说了,你自己要长个心眼。”母亲说到伤心处,一行浑浊的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肖亮见状,慌忙站起身走了过来,用双手轻轻揉着母亲的肩头说:“娘,你别伤心,城市的人讲究的多,你可能不习惯。”   母亲拭去了泪水,又说:“我回去也是为你好,免得让你做贱人,是她们嫌我在这儿吃闲饭,增加了你们的生活负担;小宇也变了,你看小宇自从肖铭让你丈母娘接走了以后,哪一天在家好好呆过,有几次她晚上没有回家,她妈打电话过来找她,她晚上不回家做什么去了?你清楚吗?在家不是睡觉就是打不完的电话,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哪来那么多的电话?这正常吗?”母亲情绪激动,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肖华静静地听着,心里似乎有把刀扎,一阵阵生痛。   “她以为我这个乡下的婆子什么不知道,我是耳聋眼不花。上个月大中午的,楼下有个男的开车来接她,神经兮兮,你说这正常吗?她以为我不知道,我心里气啊。你呢,成天忙工作,我也不是埋怨你,哪来那么多的应酬,难道天底下当官都像你一样,三头两头不回家,动不动喝得醉醺醺的,家事什么也不管,要管又不讲究方法,要么是一味地宠着她,要么是吵架,你这个家啊,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来想去还是回去,免得小宇有个依靠,把好端端的一个家不当家。”   母亲的话,一下子让肖华无地自容,结婚这么多年来,什么事他都由着吴宇的性子来,冬暖夏凉,胜过变频空调,挡风遮阳,超越变形金刚,是他宠坏了他,他懊丧地饮了一杯酒,说: “娘,您说的,我也知道。”   “你心里知道就好,别让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人家数钱,傻儿子,你可要长个心眼啊。”   “娘,您能不能不回去?”肖华有些哽咽着说。   “哥,你也别难过,我相信嫂子不是那种人,找个时间你们好好谈谈,娘想回去就让她回去,在农村平日散漫惯了,在城里生活就是不习惯……”   “我今年整整六十八岁了,再过几年就是七十岁的人了,人到七十古来稀啊,说不定那一天我就闭眼了,人老总是要落叶归根的,让我回去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吧。”母亲突然笑了笑说,笑得那么开心,那是对农村生活向往的笑容。   “那好吧。”   肖华觉得再没有挽留的必要,于是没再坚持。   母子仨人边喝着酒边叙着家常,不知不觉到了十点多钟。母亲站起身来说:“今天高兴喝了两杯酒就想瞌睡了,我先去睡了。”   肖亮笑了笑,说:“娘,您去睡吧,我和哥再聊一会儿。”说完起身扶着母亲进了房间。   趁肖亮送母亲回卧室的时候,肖华来到客厅的沙发上,从包里拿出五千元钱,用一个信封装好揣在怀里回到餐厅,等着肖亮出来。   一会儿,肖亮出来了,笑着说:“哥,再喝两杯吧。”   “亮子,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肖华边倒着酒边对肖亮说着。   “好嘞。”俩人碰了一杯酒,肖华从衣兜里掏出信封推到肖亮的面前,说:“你什么也不要说,这个你拿着,我也知道你这两年又得了个丫头,日子不容易,娘还有风湿病,血压也高……”肖华说着的时候,眼圈不禁有些发红。   “哥。”肖亮抬手推让着,但看到肖华决然的样子也就收下了。   翌日,不到五点钟,母亲就起了床,做终了饭才喊肖华和肖亮进来吃饭,肖华迷糊着眼,不禁问母亲:“你怎么起这个早?”   母亲笑了笑说:“早点起来,我得去看看肖铭,去晚上了,怕他上幼儿园了。”   “哦……”   吃过早饭,仨人下了楼,肖华扶着母亲走在前面,肖亮提着包袱跟在后面,上了车,母亲对肖华说:“先去丈母娘家吧,看看肖铭,顺便向你丈母娘说一声,要是我不声不吭走了,又让他们落下话柄。要不是为了我的孙子,我是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的丈母娘。”   “去一下好,他们不讲理,我们不能不讲理。”肖亮见哥没有吭声,接过母亲的话说。   母亲突然来到岳淑华家,让正在吃早饭的吴劲光猝然不防,他又惊喜又诧异地把母亲让进屋里,边朝里面喊道:“淑华,淑华,亲家母来了。”   岳淑华在厨房里应声道:“啊,来了……”一会儿功夫,她手里托着一盘油条,疾步走了出来,走到客厅不禁惊喜道:“哎哟,你怎么这么早来了,真是稀客啊,吃饭没有?”   母亲朝她微笑着,没有吭声。   见母亲没有说话,岳淑华将盘子放在茶几上,看到一旁的肖亮又问:“这不是肖华的弟弟吗?你什么时候来的?”   “哦,我昨天来的。”肖亮憨笑着回答。   “哦。”   她一边招呼母亲坐下,一边朝房间里大声喊道:“铭铭,快出来,你奶奶来了……”喊完扭过头对母亲说:“这个肖铭真的不听话,一早进来闹着要看电视,闹死人了……”   “奶奶、奶奶……”肖铭听到奶奶来了,欣喜地跑了出来,大声地叫喊着,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母亲搂过肖铭,怜爱地用手抚摸着他的小脑瓜。   “你看看,还是自家人亲,要不是说您来了,天王老子喊他也不出来,脾气就这么赖,和小宇小的时候一个样。哎,姥姥再疼也是白搭。”岳淑华笑着朝母亲说道,话语中流露出妒忌。   母亲听着岳淑华的话,心里想你总算说了句实在话,嘴上却说:“这小家伙懂事,比他爸强多了。”   岳淑华边点头边陪着笑,说:“那是,一代比一代强。”   “他姥爷姥娘,今天我就要回去了,肖铭还是你们的累赘,还得指望你们操心啊。”   “回去?”岳淑华开始还一脸的笑意,猛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手指着肖亮说:“哦,你是来接你妈的。”   肖亮憨厚地笑了笑说:“是……是。”   “你在这儿住的好好的,回去干什么?”吴劲光不禁诧异地问。母亲笑了笑没有吭声。   “是不是小宇让你生气了,哦,小宇呢?上班了?怎么没有来?”岳淑华朝一直阴沉着脸的肖华问道。   见肖华没有吭声,岳淑华小声嘀咕着:“这个闺女成天忙的,一点礼貌也不懂。”   “你不要多想,谁也没有惹我生气,小宇上班去了。唉,年龄大了,就想回家。”母亲见状连忙说,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   “肖华,要不中午在一起吃个饭,给你娘送个行。”吴劲光用商量的口吻对肖华说。“不要客气了,我们是上午十一点的车,车票已经买好了。”肖亮对吴劲光说。   “哦,怎么赶得那么紧,我还怪舍不得你走。”岳淑华假惺惺地说。   “铭铭,你奶奶要回去了,你跟着奶奶一块回去吧。免得在我们这儿不听话,让人烦。”岳淑华说完,调过头,拍了拍肖铭的屁股,笑着对肖铭说。   “嗨,我可想带他回去,就是怕姥娘不愿意?”母亲仍然笑着说。   “爸爸,你回去吗?”肖铭扭过头朝肖华一字一顿地说,说完瞪着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肖华。   肖铭的话一下子让肖华感觉到刚才憋屈的心情好了起来,他伸手笑着从母亲的跟前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问:“等一会儿,我和你奶奶一块回去,你去不去呀?”   “我回去了,是不是不上幼儿园了?”肖铭问肖华。   “您奶奶那儿的幼儿园比这里还好哩。”岳淑华说。   “我要回去。”肖铭鼓着嘴说。   “好,跟奶奶回去。”母亲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小脑瓜说。   喝完杯中的茶,肖亮对母亲说:“娘,要不咱们走吧。”   母亲朝岳淑华笑了笑说:“那我们走了,肖铭全靠你们操心了。”说完起身告辞。   “哦,再坐一会儿吧。”岳淑华拉着母亲的手有些不舍地说。   “不了。”   岳淑华夫妇与母亲边说着话边下了楼,肖铭看见母亲要上车,一把挣脱岳淑华的手,叫嚷着朝母亲跑了过来,说:“我要和奶奶一块回去呀。”   母亲转身俯下身子抱过肖铭,用脸紧紧贴在肖铭粉色的脸蛋上,哽咽着,浑浊的泪水再次从眼角流淌了下来,这情形似乎也感染了岳淑华,她潮红着眼上前,搂着肖铭说:“奶奶今天不回去,是你爸带她回你那个家,一会儿就回来了。”   “乖,听话,奶奶一会儿就回来了。”   肖铭停止了哭声,似信非信地问母亲:“奶奶,是真的吗?”“真的!”母亲擦了擦眼泪微笑着说。   两个老人又是花又是哄,总算让肖铭止住了哭闹,母亲这才恋恋不舍登上车。   车缓缓启动,母亲不时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疼爱的孙子,嘴上喃喃自语:“肖铭是多么懂事的孩子啊,太聪明了。”这一路上,母亲就这句话念叨了好几次。   目送着母亲进了车站,肖华在候车室的长沙发上黯然坐了下来,接连抽了好几根烟,这才开车回单位。路上,他几次拨打吴宇的电话,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真他妈的不是个人,猪狗不如的东西。”肖华气得破口大骂,狠狠将手机掼在车头挡风玻璃下,手机碰撞在玻璃上被反弹下来又掉到车厢内,他也懒得去拣。   下面连续几天,仍不见吴宇音讯,肖华再也懒去找她,他知道吴宇肯定是去打牌了。   母亲回家后,家里显得更加清冷,没有加班的时候,肖华独自在家除了看电视,就是百无聊赖在家玩电脑。家里的这台电脑,自从上次因他在网上与网友聊天时被吴宇抓伤了脸颊之后,他再也没有碰它。这天,他在电脑上玩了一会游戏,觉得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他登录□□聊天室,竟一下子看到“等爱的玫瑰”在线上,他也没有去理会,接连三天,“等爱的玫瑰”一直在线上,彼此都没有打招呼,到第四天的时候,“等爱的玫瑰”好像在专门等他一样,见肖华上了线,立即给他发了个“拥抱”的表情,算是问候。   肖华沉思片刻还是回了信息: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呀?   “等爱的玫瑰”迅速作出回应:在等你呗。   肖华见信息脸一红,紧接着用调侃的口吻说:可惜我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   “等爱的玫瑰”先发了个红脸的表情,紧接着说:那可不一定,这两天你老婆没有找你的事吧?   肖华心知肚明“等爱的玫瑰”指的是什么,幽幽地说:醋坛子翻了一阵子就过去了。   “等爱的玫瑰”又问:这么晚了还上网,是不是你老婆不在家啊。   肖华不假思索地说:失踪了!   “等爱的玫瑰”回了个大大的惊叹号,随后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等爱的玫瑰又问:你们又吵架了?   肖华说:不提了,反正心烦。   “等爱的玫瑰”说: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想开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肖华想了想不对呀,我和一个不熟悉的人说什么,忙问:喂,聊了这么多次,我还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尊容,哪怕是听听你的声音?   “等爱的玫瑰”犹豫半天,没有回信,好像在沉思,半晌才说:我肯定是漂亮的女生啰,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有一天会知道我是谁。不等肖华回信,那边发了个“拜拜”的表情,就迅速下了线。肖华瞅着渐渐发灰的头像,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暗自想道,这会是谁呀?好像是个很熟悉的人,不是熟知的人不会把他了解得那么的清楚,莫非是廖丽娟,除了吴宇和她知道自己的□□号,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不过自从自己结婚以后,就再出没有和她在网上聊过天,难道真的她?可是又不像啊,她的□□用户资料上明明注明是个二十八岁的未婚女孩,职业是个医生。为了排除心中的疑问,他拨打着廖丽娟的手机。手机通半天没有人接,肖华正准备挂了,电话有人接了,问:“肖华啊,我和朋友在歌厅唱歌,里面太吵了,我在外面接的电话,有事吗?”手机传来廖丽娟气喘吁吁的说话声,夹杂着着只有歌厅才有的那种嘈杂刺耳的声响声。   “哦,没事,打错电话了。”肖华皱了皱眉头大声地说。   廖丽娟好似若有所思“哦”了一声挂了电话。看来,这个“等爱的玫瑰”绝对不是廖丽娟,那会是谁呢?肖华顿时郁闷不已。   第三天早上,肖华正准备去上班,刚发动车,从对面一前一后走过来两个男子来,年纪大的提着包,年轻的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看样子是开车过来的,径直走到肖华的车前停下,其中年纪稍大的对肖华说:“你是肖大队长吧,我是你爱人的朋友,能不能耽误一点你的时间和你说点事?”   肖华心想这可能是找他办事的人,不禁淡淡地问:“哦,我是的,有事吗?”   “事倒不是什么大事?我想问一下你爱人在家吗?”   肖华听说找吴宇,不由得警觉起来,用诧异的目光盯来人问:“不在家,你找她有什么事?”   “哦,不在家,有件事跟你说说也无妨,事情是这样的……”原来,那两个男子是父子俩,父亲叫陈一辉,是做生意的。三个月前,准备在东区开家加油站。听说吴宇的老公是刑警大队长,办个经营许可证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放心地交给吴宇十万元钱帮助“活动活动”,吴宇拿到钱后也曾承诺,二个月的时间会办好,可是三个有过去了,也不见动静,打电话催问时,开始吴宇还会应付一下,后来直接不接,再是后来干脆关机。陈一辉不放心,上吴宇的单位去找她,单位的人说,她好长时间也没有来上班。这时候陈一辉慌了,一早就拉着儿子开车过来找上门来探问个究竟,刚好遇上了肖华。   “你看刚好遇上你,在天昌市谁不认识你啊,打恶除霸的英雄,经常上电视啊。”陈一辉微笑着恭维道。   陈一辉的一番话,听得肖华云天雾地的,但是他心里明白,如果说他不知道的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身居这样的职位,找他办事的人当然是很多,于是他想到一个缓兵之策,说:“哦,我知道了,吴宇有事出差了,等她回来再说,这样吧,你留下你的电话号码,让她回来直接与你联系!”   “那最好不过的了,肖队长啊,我这个事,要让你多操心啊。”陈一辉笑容可掬说。留好了电话,打发陈一辉父子走了,肖华此刻的心情真是愤怒到了极点,心也凉到了极点,他恨不得马上找到吴宇,狠狠揍她一顿,才解心头之恨。   正在恼怒之时,别在腰际的手机响了,肖华下意识接了电话,电话是副大队长韦继文打来的,语气焦急地说:“肖队,接交警队的报告,前天发生在107国道冉庄路口的一起交通事故案,受害人可能就是我们正在通缉的胡卫东,石局长在单位等你。”   “哦,竟然是黑子,这下可好办了。”听到这个消息,肖华好像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郁闷和愤怒,神经一下子好像被激活了一样,欢腾激激奋,他兴奋地发动车一踩油门出了小区。    ☆、石破天惊   肖华匆忙赶到市局,径直上了三楼,敲门进了局长办公室,见石涛局长和副局长彭宏杰、市交警大队大队长陆天明、政委陈方乐都在,正围着大班台下面的茶几有说有笑品着茶,似乎在聊着天,办公室内溢满了浓郁的茶香。   “这茶真香,是上好的铁观音吧?局长。”肖华进了屋挨着陈方乐坐了下来,讨好地问着石涛。   石涛朝肖华笑了笑说:“你小子的鼻子比狗还灵,这是你天明哥上个月从安溪带回来的新茶,来给我们的大队长倒一杯。”随手抓起茶几上的紫砂茶壶往肖华面前的小杯里倒了一杯,肖华受宠若惊地欠了欠身表示感谢。石涛对部属一个亲昵的称呼,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下子拉近了上下级之间的距离,看似无心之举,却是用意深沉,这一点让肖华佩服得五体投地。有人私下说,他那是乡干部“老士冒”作派,是的,他是从下面调过来的,干公安是半路出家,有些方面让其他的党委成员看不起,但是石涛局长不论是工作时间还是非工作时间,与部下说话总是那么的平易近人,不像是在谈论工作,倒像是在聊家常,总让人有一种亲近感,不像有的领导成天给人一种公事公办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比如说彭副局长。   陆天明说:“前天凌晨四点三十分左右,在107国道西冉庄路口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接到报警后,我们及时赶到现场,据报案人冉庄的菜贩子冉二牛说,肇事车辆已逃逸,是一辆黑色小轿车,由于天还没大亮,没有看清车型和车牌号码。在勘查现场的过程中,我们发现的很多疑点,一是受害人头朝下趴在地上,身上多处受伤。我们没有发现明显的刹车痕迹,感觉到很蹊跷,认定这不是一场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故意杀人抛尸案件。”   陆天明喝了一口茶,又接着说:“为了查明死者的身份,我们在死者上衣口袋内发现了受害人的身份证、手机、一千多块钱,身份证户名是“胡亮”,西街人。我们对受害人的证件进行了对比,发现身份证是伪造的,这就更加引起了我们的怀疑,然后进行了DNA检测,检测结果出来后,让我们大吃一惊,原来受害人竟然是前段时间我们苦苦寻找,在网上通缉多日的黑子胡卫东,大抵情况是这样的。”   “受害人做了开颅手术,生命已无大碍,还在昏迷之中,不过就是醒过来,也是个植物人。”   “没有通告受害人的家属吧?”   “没有,我们当时确认受害人的身份就是为了与受害人的家属联系,在确认身份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个疑点,所以就不敢大意,按照石局长的指示对受害人进行了监控。”   “这就好办了,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肖华听完陆天明的案情通报,激动地说。   也许是时来运转,也许是孤注一掷的结果,吴宇在赌场里熬了整整三天三夜,鏖战的结果是嬴回了前一段时间输去的钱,还是在邱小丽的再三提醒下才鸣金收兵,抵了欠牌场老板的二十万元,手中还有七千多元现金,这才美滋滋走出牌场。出了宾馆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一下眼,可能由于兴奋的原因,她竟感觉不到一点儿困意。打开手机一看,光是肖华打来的电话就有十几个,岳淑华那是打了无数个电话,刚才的喜悦顿时消散殆尽,心里发虚,这几天突然玩失踪,怎样向家人交待,尤其是怎样向肖华解释?她犹豫半天,决定先给岳淑华打个电话,探明虚实再说。于是,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通了岳淑华的电话,还没有等到吴宇说话,电话那头传来岳淑华一连串的责备声:“你这个闺女死哪儿去了?手机关机,家里的电话不接?”   “我睡着了,手机在客厅里充电,妈,怎么啦?有什么事吗?”吴宇轻声问道。   “你要是没有事,赶紧过来,我要上医院,昨天给人家约好了,怎么打就打不通你的电话,快把人急死了……”岳淑华满嘴嘟囔着。原来,岳淑华这几天老毛病又犯了,今天上午与专科医院的医生约好了去看病,想让吴宇带一天孩子,早上一起来就打女儿的电话,半天打不通,正准备送肖铭上吴宇家,没想到吴宇又把电话打了过来,于是就发生了刚才母女俩的对话。   “好的,我马上到。”没等到吴宇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看来没有什么事,吴宇悬着的心踏实多了,急忙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岳淑华家里赶去。路上她还想给肖华打个电话,但一想,还是接到肖铭的时候再打比较合适,带着肖铭作“挡箭牌”,好解释,大不了就说这几天在带孩子。   快到小区的时候,远远就能瞅见岳淑华夫妇领着肖铭在门口张望着,那情形就是在等吴宇的到来。很快车到了小区门口,吴宇忙从出租车上下来,焦急地问:“妈,你怎么啦?”   “你还惦记着你妈的死活。你今天什么也不要干,好好带着肖铭。”岳淑华阴沉着脸,没好气地说。   “爸,咱妈怎么啦?”吴宇见状转头问吴劲光。   “没有什么大事,还不是带孩子让累的,你们也是的,成天忙,休息日也不过来看看肖铭。”吴劲光也是一脸的不悦,缓缓地说。   吴宇这才发现妈妈比前段时间苍老了不少,心里竟是酸酸的感觉,连忙朝吴劲光说:“爸,要不我们一块陪妈妈去看病吧?”   “不用啦,你今天好好带着肖铭,可怜这孩子成天喊着要去玩摩天轮,你们一个比一个忙,刚好你就带他去玩那个摩天轮。”说完就准备上车就走。吴宇自知拗不过岳淑华的脾气,忙从包里拿出一沓钱就势塞进吴劲光的手里。   “我们有钱,你自己拿着花吧。”坐在一旁的岳淑华推搡着老伴,让他把钱退给吴宇。   开出租车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从穿着一身帆布的工装就可以看得出是个下岗工人,看到这情形,笑着说:“收下吧,姨,你看你闺女多孝顺,不要失了闺女的面子。”   “哼,真是孝顺得很。”岳淑华用不屑的眼光瞥了吴宇一眼说道。吴劲光见状也没有再坚持收下了。见收下了钱,吴宇的心里才感觉到好受多了。   “带好肖铭。”临走时岳淑华探着头朝吴宇喊道。   “知道了!”   “走哦,玩摩天轮啊!”肖铭高兴地拉着吴宇的手叫嚷着。吴宇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带肖铭去玩过“摩天轮”,好像是去年六一儿童节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玩得很开心,肖铭一下了就迷上了“摩天轮”,一见面就叫嚷着要上公园玩。   吴宇俯下身子搂着肖铭说:“乖,待一会我们去公园,但是你要告诉妈妈一件事?好不好?”   “好!”   “你告诉妈妈这两天爸爸去姥姥家没有?”   “爸爸和奶奶一块来的。”肖铭摸了下小脑勺想了一会儿说。   “和奶奶一块去?哪个奶奶?”肖铭的回答一时让吴宇犯了迷糊,她一时搞不清楚谁和肖华上妈妈家,他心想肖华的母亲一般不会去岳淑华的家,更何况前几天刚吵过架。   “烟鬼奶奶。”肖铭想了半天才一字一顿地说。   “哦,奶奶上姥姥家做什么?”吴宇问。   “奶奶说回家了。”   “回哪儿的家。”   肖铭摸着脑瓜想了半天才说:“我……不知道,奶奶还哭了哩!”   “哦?!”听了肖铭的话,吴宇顿时瞠目结舌愣在哪儿?这才意识到肖华的母亲回南方老家了。母亲为什么突然回老家?难道两个“老家伙”又吵架了,可又不像啊?要是那样的话,岳淑华刚才见面早就说了,难道老家出了什么事吗?不管怎么想,母亲在这儿住了好几年,这一走,自己也没能送送,这肖华不恨死了她?唉,这一件事没处理好又出现另一件事,吴宇刚有一点好心情又变得黯淡起来,再加上身体感觉有点疲劳,两眼只感觉发困,再也没有心情带肖铭上公园了。   “肖铭,我们先去麦当劳吧,等到爸爸回来我们一块去,好吗?我今天好累,你看看妈妈的眼也肿了。”吴宇边说边让肖铭看她那双熬夜变得有些红肿的眼睛。   “好吧!”肖铭噘着小嘴看了吴宇的眼,极不情愿地说。   在车上,吴宇想了想还是给肖华打个电话,问一问母亲突然回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打通了他的电话半天没有人接,她又接着打了一次,这次有人接了,却不是肖华的声音,听说话人的声音有点熟悉,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名字,电话中说:“嫂子,大队长有事不方便接电话,他说有事等一会给你回话。”   “那你让他有时间赶紧给我回电话,就说我有急事他。”   “好的!”对方低声挂了电话。   好不容易哄着把肖铭领回家,吴宇先打开电视让肖铭看着,又急急忙忙进了母亲住的房间。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席梦思床上空空的,没有被褥,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被褥在阳台上晾晒着。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以往放在床头柜上的长竹烟杆也不见了,吴宇这才确认母亲真的回家了.她失望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倚靠在床头上发愣。倏忽,她想起婆婆刚来这家时候的情形,那是一个多么勤俭的老太太,给她做饭、煲汤,做家务,手脚不停,带肖铭玩耍……鼻子里不自觉地有种酸酸的感觉,她就是搞不明白,岳淑华眼里怎么就容不下这个乡下的婆子,她不就是有些乡下的习惯吗?那又有什么要紧的。更要紧的是母亲回家了,自己这个做儿媳的还不知道回家,恐怕这个事没法向肖华交待。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困意来袭,呵欠连天,两眼皮打架,身体疲劳到了极致,她再也支撑不住,随手拽过被子,倒头就睡,不会儿就响起了粗重的鼾声。肖铭倒是挺乖的,扒在洗发上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津津有味看着电视,两只小眼睛盯着电视眨也不眨巴一下。   屋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送晚报的人斜挎着绿色大包,穿梭于小区里面,不远处的第五中学也发出了放学的号子,那冗长的号子,响彻天空,预示着又一个静谧夜晚到来。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肖华搂着她,深情地亲吻着她身上的每一块凝脂般的肌肤,她全身酥软如泥,如若置身于云端仙境一般,全身舒坦,忽然,肖华怒目而视,怒吼着一脚将她从云端踹了下来,她往下坠啊、坠啊,惊恐地哭啊、哭啊,可就是哭不出声来……她挣扎着突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床边立着一个人,哦,竟然是肖华,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只见他阴沉着脸,两只深邃锐利的眼睛,向锥子一样刺向他,那架势就像要吃人一样狰狞恐怖。她猛然意识到一场暴风骤雨在即,连忙挣扎着身子朝门外喊道:“肖铭,肖铭……”她了解肖华的脾性,平常俩人就是有多大的气,只要孩子在场,一般都会烟灭火熄。   “别喊了,小铭被你妈接走了,睡的像个死猪样,还知道孩子在这儿!”肖华忿忿道。   肖华的话让她失望了,没有肖铭这个“护身符”,她只有直面这即将到来的现实。于是,她装作镇定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语气温柔得足以让人感动。   “别扯些没用的,我问你,你拿了人家加油站二十万元钱干什么去了?”肖华大声打断了她的话。   “没有的事!”吴宇一听,头脑猛然清醒过来,瞅着肖华那张(只)愤怒而变得狰狞恐怖的脸,她心里有些害怕,不过她还是矢口否认。   “你还有脸狡辩?不承认是吧?前几天人家找上门来了,你知不知道?”肖华几乎是在怒吼中一口气说出了那家加油站户主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吴宇傻眼了,低垂着眼眉默不作声。   “你说不说?”肖华见吴宇不吭声,上前一把紧紧抓住她那长长的头发,狠狠问道。   “你干什么啊,把人家弄痛了,你以为我是你的犯人。”吴宇□□着,抬手去拧肖华的手,试图扳开肖华那双铁钳般的大手。   “你说不说?不说今天我弄死你!”肖华没有松劲,反而用力拉扯她的头发。   “没有!没有!没有!”吴宇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这时她的情绪反而镇定下来,心一横,侧着脸,怒目而视,朝肖华连连说了三个“没有”。   “那借余涵茗的钱呢?”肖华接着问。   “没有。”对于肖华的问话,吴宇干脆来个抵抗到底,听之任之。   “你不说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肖华松开手,一把把她从床上连人带被子拎了下来,把她重重掼倒在地上。   “你太过分了,我今天跟你拚了。”吴宇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像只发疯的狮子一样,挥舞着双手向肖华扑过来,顿时俩人扭打在一处。在扭打的过程中,肖华打了吴宇一记重重的耳光,一下子把她打懵了,捂着发烫的脸怔在那儿。这是他与吴宇结婚以来的第一次动手打人,他自己也懵了。   “你敢打我!”吴宇就势抓起床头柜上的一只玻璃杯朝肖华砸去,肖华头一偏,玻璃杯顺着他的头皮飞向衣柜,“嘭”的一声,衣柜上的玻璃砸了个稀巴烂。   没想到吴宇没理还那么泼辣,肖华不由得恨从心头起,抬手又在吴宇的粉脸上掴了几个响亮的耳光,一下子把她击倒在地。   “啊!”吴宇见打不过肖华,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会儿,吴宇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下两下穿上鞋,掂起包就往外冲,出了房门,又折了回来,不忘拿走放在枕头下手机,临出门时还朝肖华声嘶力竭地吼道:“肖华,你记住,我要你后悔一辈子。”说完,哭着跑下了楼。   眼瞅着吴宇绝门而出,肖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要是以往小吵小闹以后,像这样的情形,他会追上去,可是今天他完全没有这种意识,充斥内心的只有憎恶和怒火,他原想吴宇平常打牌只不是消磨时光玩玩而已,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一下子输了那么多钱。对于他这样的家庭,不说是个天文数字,也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尽管这几年肖华有些人人亦云的“灰色”收入。她一下子输了那么多的钱,他怎么不恼火?他怎么不心疼?   再说吴宇抽泣着气冲冲下了楼,想也没有多想,就打车去了岳淑华家,进了门,一头扑倒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她那披头散发的样子和进门后的情形,把开门的岳淑华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前问:“你这是怎么啦?闺女!”   吴宇没有回答妈妈的话,哭得更伤心了。岳淑华挨着闺女坐了下来,把吴宇俯在沙发上的头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这一放不打紧把岳淑华吓了一跳,只见吴宇的脸脏兮兮不堪,眼肿着,嘴角流着血,于是大声惊叫着:“哎呀,我的妈呀,你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把脸弄成这样?”   “妈……”听岳淑华这一叫,吴宇一头扑进岳淑华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把心中的委屈哭了个酣畅淋漓。   “出了什么事,你到底说个话呀?在那儿哭有什么用?”怔在一旁的吴劲光见这情形,心里也急,忙上前问道。   听着爸妈的问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来岳淑华家,她怎么回答被挨打的原因?是因为打牌输了钱?还是……她无言以对。   “说呀?怎么回事?”岳淑华见女儿不说,摇头吴宇的臂膀大声问道。   “肖华打我……呜呜……”吴宇含糊不清地说道。   “什么?肖华敢打你?”岳淑华一听女儿的话,顿时火冒三丈,起身拉着怵在一旁的吴劲光就要去找肖华“理论理论”。   “你也不问个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去找人家……”吴劲光拉住岳淑华说。   “闺女,你别只顾着哭,说说这个王八羔子为什么打你?”岳淑华听之有理,又反身坐在吴宇身边,搂着吴宇心痛地问道。见岳淑华这么问,吴宇停止了哭泣,刚才的冲动一子下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理找错了地方,自己理亏在前,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对于岳淑华的问话,她无言以对,怎么说?就说因为打牌输了许多钱,还是……反正没有理由说肖华的不是。   她抬头看了岳淑华一眼,“他……”委屈的情绪又奔涌而不,她不禁俯下身子趴在岳淑华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是不是你婆婆走了,他生气才打你的?”见此情景,岳淑华是心里又急又痛,按照自己的臆想问吴宇。   岳淑华的问话,吴宇听的真切,但是她没敢这样承认。岳淑华更急了,连续问了三遍,吴宇急了含糊不清地“嗯”了一下,算是作了回应。   “你瞅瞅,你瞅瞅……”岳淑华听到女儿的“确认”,简直是气疯了,朝一脸茫然无措的吴劲光挥舞着双手,大叫大吼道,两只不大的眼睛因愤怒而变得发红。“你说这个王八羔子有没有良心?老娘掏钱买房子让他住着,孩子给他照看着,平日里好吃好喝供奉着,他可好,白眼狼一个,没长别的本事,倒学会了打老婆,这回我可不能轻饶他。”说完,站起身来朝吴劲光狠狠地说:“闺女的事你管不管?”   吴劲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怯声怯气地说:“都去了,肖铭谁照顾……”   “你什么也不是,就是憷头一个,闺女让人打成这样,你就不敢放个屁,天底下哪有像你这样当爹的?”见吴劲光畏畏缩缩的样子,岳淑华没好气地大声斥责着他。   数落完吴劲光,岳淑华气冲冲地抓起茶几上的电话拨打了起来。   “这样也好,先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吴劲光以为岳淑华是给肖华打电话“摸情况”,于是坐了下来缓缓地说道。   对于吴劲光的话,岳淑华听了很是不满,于是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电话打通了,岳淑华就气急败坏地朝电话里近似吼道地诉说着:“姐啊,你现在快过来啊,小宇让肖华这小子打了,我自己的闺女平日里我疼还来不及……我在小区门口等你,找这个兔崽子问问理去。”从说话的语气中听得出她是给姐姐岳淑荣打的电话。   给岳淑荣通完电话,岳淑华又朝坐在沙发上发愣的肖铭轻声说:“乖,去把门后面的洗脸毛巾拿过来,给你妈擦一下脸。你爸真是个大坏蛋!你看她的脸弄的,难看死了。”这时候的吴宇确实邋遢极了,蓬头垢面的,两只眼睛本来因为熬夜变得发黑的眼圈,因为剧烈的哭泣显得格外的红肿,嘴角处还有一道干涸的血痕。肖铭看了吴宇一眼,听话地进了卫生间,一会儿拿着手巾一声不吭地递给岳淑华。   “真乖!”岳淑华紧绷着脸朝肖铭说道,接过毛巾,在吴宇脸上仔细地擦拭着,给吴宇擦完脸又起身进了厨房。她从厨房里倒了一杯蜂蜜糖水,狠狠地蹾在吴宇的面前,忿忿地说:“没用的东西,都是自找的,要是当初听我的话,也弄不到今天。”说完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小皮包和外罩,气冲冲地跨出了门。   “别弄的太过分了。”吴劲光见岳淑华那一副要拚命的架势,心里难免有些不放心,忙起身追到门口朝已经下楼的岳淑华喊道。他想闺女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他自己疼还疼不过来,哪会让她受那样的气,这份委屈他心里也是愤愤不平,他这个肖华,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偏偏要动手打人?简直是太过分了,要是在平时,岳淑华说肖华的不是,他会替他打抱不平,而今天他也恼了,放任岳淑华去找肖华论理,他也知道岳淑华的火爆脾气是得理不饶人,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杀杀肖华的傲气和自负。   见岳淑华没有回音,吴劲光轻叹了口气,折转身回到屋里,轻声问吴宇:“小宇没吃饭吧?”   吴宇点了点头。“你上床躺着吧,我给你煮饺子去,前天就包好了,等着你们回来吃,你们可好……”边轻声埋怨着边将肖铭拉到吴宇的跟前说:“肖铭,陪着你妈玩吧,姥爷给你们做饭去了。”说完,进了厨房,一会儿厨房里传来煤气灶“咝咝”的声音。   岳淑荣家住在劳动路中段的绿荫小区,距离岳淑华家只有三站路,岳淑荣在电话中听说吴宇被肖华打了,开始有点不相信,但是听到妹妹声泪俱下的哭诉,她也急了,接完电话,急忙喊着丈夫余铁锤驾着三轮摩托车往滨河小区赶来。快到滨河小区门口,远远就看到岳淑华围着挥舞着手在一群人中间说着什么,走近一瞅,才知道岳淑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围观的老婆老头们诉说着女儿被打的事,围观的人有人唏嘘着、有人安慰着、有人出主意、有像听天书似的……   岳淑荣连忙走上前去,扒开人群把岳淑华从人堆中拽到一边,生气地斥责着:“你几十几岁的人,在这儿丢人现眼,人家是家丑不外扬,你可好,生怕别人不知道?哪有你这样做事的道理。”   岳淑华见姐姐过来了,眼泪又涌了出来,边哭诉着边用手比划着说:“我自己的闺女我舍不得动一个指头,这个小兔崽子下手这么毒,打的鼻青脸肿的,我就要让人知道他是个多么狠毒的人,呜呜……”   “别哭了,我的好妹子,哭能解决什么问题,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的一回事?”余铁锤停好车,走上前关切地问岳淑华。   岳淑华止住哭声,瞥了姐夫一眼,断断续续地说:“前几天小宇婆婆被老家的人接回去了,就为这一点事,肖华心里有气,看闺女不顺眼,说是闺女把婆婆气走了,把她关在家时暴打一顿,闺女身子骨削弱哪经起他那拳打脚踢。”   “你看这个肖华,平日里文质彬彬,哪能这样对待小宇?太不像话了,哪像个一个国家干部的素质。”听了岳淑华一段添油加醋的话,余铁锤义愤填膺地说。   “呸,别看他成天穿着一身制服人模狗样的,吃人饭不做人事,我当初就不同意她们在一起,闺女死活不听话,这真是报应啊。”岳淑华咬牙切齿地说。   “小宇没事吧。”岳淑荣关切地扶着岳淑华的肩膀问。   “咋没事,把闺女打的头破血流的不像个人样。”岳淑华抽噎着说道,眼睛又扑簌簌地往下掉眼泪。   “唉,年轻人咋这么冲动?”岳淑荣听到岳淑华的诉说,内心也很伤心,摇了摇头说。其实,岳淑华与母亲的关系,岳淑荣也没少劝说岳淑华要善待别人,不要太把别人不当人看待,可她就是不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岳淑荣怎么不清楚妹妹的心思?儿子岳昊和儿媳王静迟早迟晚会在北京定居,妹妹的养老还得依靠女儿女婿,一家三个老人,负担自然是重了些。   “你说咋办呢?”岳淑荣见怵在门口也不是办法,忙问岳淑华。   “我要去给闺女讨个公道。”岳淑华忿然道。   “那么走吧,去找找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去找他是便宜他了,我这回直接找他的领导,这是家庭暴力,我看他的领导管不管,要是不管,我要告到省里、中央去。”岳淑华气呼呼地上了车。   余铁锤发动了车,扭头问:“这样影响不好吧?弄的好像是多大的事样。”   岳淑华听到姐夫的话,有些不满,她狠狠剜了他一眼,说:“这事还不大,非得让你侄女让人打死了,那才叫大事?”   余铁锤见状,红着脸,无言以对,只好开动车子往市局方向驶去。三轮车不徐不疾行驶着,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天昌市公安局门口,岳淑华从车上跳了下来,就往里闯,被门口的保安一把拦住不让进,还以为是上访的群众。岳淑华平日里那里受过这样的待遇,本来心中就有气,再加上保安说话的表情不好看,不由得火冒三丈,又恢复了昔日为官的架势,指着保安的脸颐指气使地说:“我是交通局的副局长,我找你们的石涛局长。”   “你就是市长,没有经过允许也不能随便进啊,再说……”年轻的保安是个愣头青,白了岳淑华一眼,不屑地说道,说完拿眼朝停在门口的三轮车斜视着,不再理会她,好像在说,哪有一个局长坐着这样的车子来“风光”的,真个笑掉了大牙。   岳淑华简直要气疯了,说:“你跟你们的石局长说,我交通局的岳淑华找他来告状来了,就说警察在打老婆,他管不管?”   见岳淑华越说越不像话,岳淑荣也看不过眼,拉着她的衣袖轻声道:“哪有你这样办事的,和一个保安较什么劲?”说完扭头朝余铁锤吩咐道:“老吴,你去看看吧。”   余铁锤是个退休老师,平常话语不多,也是个看老婆眼色行事的人,听到岳淑荣的吩咐,慢吞吞走上前去。他很清楚岳淑华与石涛那是老相识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曾经当过石涛的领导。七十年代下乡插队的时候,岳淑华还是工作组的副组长,那时候的石涛只是个一般的办事员,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岳淑华经常喊“石头石头”的,喊的就是石涛,再加上肖华在石涛的手下当差,也就更熟悉了,前几年还常联系,只不过是现在退休了,很少见面了。他走到保安的跟前,从口袋中掏出了烟杆,恭恭敬敬递给保安跟前,说:“不好意思,你先抽根烟。”   保安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接,不咸不淡地说:“对不起,我们工作时间不允许抽烟。”   “那我们见一下你们局长?”余铁锤压低声音讨好地说。   保安见余铁锤一副谦和的样子,脸色变得温和起来说:“见局长可以,我也不是不让你们进去,也要容得我向值班的领导通报一下吧,你是本事闯闯试试……”保安边说着边作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架势。   “是……”余铁锤点头如捣蒜般连声称是。   “找石局长是吧?你稍等一会儿。”保安说完,进到旁边的门岗里打起了电话,一会儿,他打完电话从门岗里出来,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急转弯,满脸堆笑地说:“局长请你们进去,他在三楼的西头。”   余铁锤感激朝保安作了个揖,转身招呼着岳淑华过来,进门时,余铁锤不放心地朝停在门口的三轮车看了看,正准备回身给车子加上锁,保安看到了,笑容可掬地说:“没事,放那儿吧,我给你看着,保证万无一失。”说完,忙不跌将横在在门口的栏杆竖了起来,笑眯眯地目送着他们过了市局大门。   “现在都是些什么人,狗眼看人低。”岳淑华昂首挺胸从保安面前走过,怒气未消小声嘟囔着。   进了大门,岳淑华一行人来到了三楼,在楼梯口就瞅见了石涛腆着个大肚子站楼上等候他们。   “哎哟,岳大姐,真是稀客啊,你怎么有时间来这儿?”见岳淑华上楼,石涛急忙迎了上去,上前紧紧握着岳淑华的手问。   岳淑华朝石涛勉强笑了笑说:“石局长啊,大姐今天来,是求你为我主持个公道啊。”说着眼圈又红润起来。   “哦,你是怎么了?走,走,到办公室坐下来再说。”石涛见状敛住笑容,诧异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岳淑荣夫妇一眼,扶着岳淑华关切地说。   石涛办公室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茶具,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民警正忙着沏茶,浓郁的茶香飘逸着整个房间,老喝茶的一嗅就能知道泡的是新茶。见他们进来,女民警在他们的面前放了一杯茶,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大姐,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吧?”石涛看岳淑华坐了下来,笑着问。“石头啊。”岳淑华未语泪先流,委屈地说。“别哭,别哭,你哭我心里也难受。”石涛扶着岳淑华的肩膀说,随手从茶几上的纸盒内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岳淑华接过纸巾抹了抹眼睛顿了顿语气,拉着石涛的手将找他的来由去脉讲了个清楚明白。说完,岳淑华语气坚定地朝石涛说:“石头啊,这件事你要为大姐作主,你要是不管,我就上纪委去告他。”   石涛听了岳淑华的诉说,笑了笑,说:“大姐,清官难断家务事,按说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应该管,但是肖华打人确实不对,回头我好好批评这小子,太不像话了,一个执法人员怎么能打人呢?你说是不是?”   “批评哪能行?这么便宜他了。”听了石涛的话,岳淑华有些不满意地说。   “来,喝杯茶,消消气。”石涛端起岳淑华面前的茶递了过去,又接着说:“大姐,你要我怎么处理?我听你的。”石涛侧过身子盯着岳淑华,仍旧笑着说。   岳淑华将茶杯狠狠地   朝桌上一放,说:“我恨不得抽他几个耳光……”   石涛说:“这样吧,等一会儿,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我来处理,保证让你满意。再说,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孩一般见识,夫妻之间的事就这样,你这边闹的不停,说不定他们过一会儿,他们好的不行,你说是不是?”石涛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好像在观察岳淑华的表情,又说:“肖华确实有错误,在处理家务事上不够冷静,但是他也是我们市局中非常优秀的中层干部,是业务骨干,是下一步准备提拔重用的对象,你这样弄的满城风雨,不是毁了孩子的前程吗?你说哪头划算啊?”   见石涛这么说,岳淑华沉默了一会儿,但是她内心还有些不解恨,还想辩解几句。   岳淑荣见妹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局长讲了要批评他,也就该见好就收了,要是不解恨的话,回头扇他几耳光,让他长点记性,看他还敢不敢打媳妇。”岳淑华听到岳淑荣的话,又轻声啜泣起来,道:“我可怜的闺女啊,呜呜……”   “好啦,这事就这样了,回头我让肖华给大姐赔个不是,再放他几天假,让他好好陪陪小宇。唉,也是的,这段时间肖华在处理一个比较棘手的案子,整日忙得焦头烂额的,也该让他放松一下。”岳淑华见石涛这么说,也只好如此了,于是揩干眼泪,朝石涛说:“大姐在兄弟这儿丢人了,反正事就这么件事,你看着办吧,你忙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起身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情不自禁   要不是因为你,我满脸的稚气,不会这么快消退,换上一张冷静成熟的容颜;要不是因为你,我心灵的青春,不会这么早的消逝,换上一张沧桑稳重的灵魂;要不是因为你,我满腔的自信,不会这么快的消融,换上一种忧伤刚毅的神情。   亲爱的,那不是成熟,那是容貌在渐渐老去;那不是稳重,那是心智在慢慢迟钝;那不是刚毅,那是男人的斗志在缓缓颓废。而你,却并不在乎我的心痛,依然在任性中沉沦、放纵,当你清醒过来,我真的老了,迟钝了,心如死水。   (题记:摘自肖华的当日日记《要不是因为你》)   房间里一片狼藉,肖华也懒得去收拾,他想也许要不了多久,岳淑华夫妇得知他俩吵架的事后,会兴师动众上门问罪,这样也好,现场是最好的实证,让他们看看,吴宇在家做些什么,他们“娇贵”的女儿暗地里干了些什么。本来,他从局长办公室听完案情汇报后,匆匆回家一趟,只想和吴宇好好谈一谈,让她能说出实话,想办法改变这种现状,他也不想让岳淑华夫妇知道,给她留点面子,但是他回到家,见肖铭自个儿蜷缩着身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开着,他惊呆了,又听到卧室里传来均匀的鼾声,他清楚吴宇在里间正睡着觉,连忙找了条毛巾盖在肖铭的身上,又轻轻关了电视,这才准备进入房间向吴宇问个究竟?没想到他刚想进入房间,门外响起门铃声,他急忙返身去打开门,进来的是岳淑华夫妇,肖华才知道他们是刚从医院回来,路过小区顺便来接肖铭。   瞅见肖铭睡得正香,岳淑华对肖华说:“难得你们今天有时间带肖铭上公园玩,可把我的小宝贝累坏了……”   肖华从岳淑华的话知道吴宇带肖铭去公园了,也没有吭声,只是朝岳淑华含糊地笑了笑,说:“小宇也累了,在睡觉哩。”   岳淑华说:“好了,让她睡吧,带孩子挺累的,我们回去了。”说完,招呼着吴劲光抱起肖铭下了楼。   出了门,岳淑华不忘回头朝肖华说:“今天我们包饺子,羊肉大葱的,等一会儿,你们过来吃吧。”   肖华心里沉了一下,说:“不用了,我们在外面吃一点吧。”   “别出去吃了,外面不卫生,来家里吃吧。”   “好吧。”说实在的,岳淑华在这一点上还真是不错,结婚那阵子他俩几乎天天在她家里吃饭,她很高兴,从无怨言,还总怕他们吃不好,提前跟他们打电话订食谱。自从母亲来了以后,自己开伙,去的次数少了,倒让岳淑华动辄就埋怨,甚至发一些无名的脾气,让肖华很是费解。今天听到岳淑华刚才让他俩过去吃饭的话,不知道怎么的,他感觉到那么的刺耳、反感,心里抱怨道,要不是她平常里对自己家里的事事无巨细,大包大揽,也不会把吴宇宠得不会做家务事,也不会有闲心去打牌,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送走了岳淑华,肖华关了门,来到卧室,见吴宇衣服也没有脱,蒙着头还在酣睡,刚才客厅那么大的动静想必她是毫无知觉,不由得怒火中烧,上前用力推搡她……于是便发生了刚才的一幕“夫妇打斗”闹剧。   肖华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着岳淑华夫妇上门“问罪”,他要和这个强势的丈母娘好好理论一番,不然的话,以后的日子真的没法过。他在心里酝酿了半天,准备好了几条辩驳的理由,足以让岳淑华理屈词穷。不过,他多少有些后悔,不该出手打人。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恩情似海深。何况俩人感情并不是不好?要不是她打牌赌钱,要不是她玩的太过分,也许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他的思路继续,没有人敲门。他关了电视,打开那尘封以久的电脑玩起了游戏。他们不是反对肖华玩游戏聊天吗?今天他就是要与那些认识和不认识的网友聊个天混地暗。如果他们要说他不该上网聊天,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驳斥:“你闺女成天在外面打牌不归家,我不上网还能干什么?”他记得那次因上网和一个女网友聊天被吴宇看到被抓破了脸时,母亲因替他说了一句公道的话,让吴宇记恨在心的事就愤然不平。   那天,岳淑华帮着吴宇说肖华不该和网上的女人聊天,肖华解释说在网上只是玩游戏,网友的头像是女人的,但不一定是女人。但岳淑华还是纠缠不放,鼓动女儿与肖华要来个“真相大白”,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母亲看不过眼,就朝岳淑华说了句:“只兴你女儿下班不回家,就不兴我儿子在家玩个电脑?孩子在单位忙了一天,到家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跟没有结婚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你女儿在外面忙些什么?”   就因说了这句话,岳淑华不愿意了,对母亲说:“小宇没回家那是上我那儿看肖铭了,你自己的孙子不管,还好意思说人家。你不要往我闺女的头上泼脏水,我家小宇不好,你儿子好,让他在网上找个能说话的女人去……”   当时把肖华的母亲气晕了头,生气地在肖华的背上狠狠地捶了几拳,说:“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让老娘跟着你做贱人……”母亲对吴宇的怀疑是对的,怀疑吴宇不正常,她以为儿媳是在感情方面出了问题,要不怎么彻夜不归,就算回到家,与往日也是判若两人,不是睡觉就是抱着手机与人聊不完的天,一副鬼鬼崇崇的模样,这些她看在眼里,心里难免生出些许猜忌。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吴宇已经沉湎于赌博中不可自拨。当时肖华也没有吴宇打牌输钱的确凿证据,也不能乱讲。但是事到今天,他不得不向岳淑华挑明吴宇的所作作为,让吴宇悬崖勒马。   “等爱的玫瑰”好像在专门等待肖华出现似的。   肖华一上线,她就热情上来打着招呼,扮着鬼脸,并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作了个邀请的动作。肖华哪有心情与她聊天,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置之不理,只是百无聊赖地翻着牌,最终“等爱的玫瑰”禁不住发了个让肖华意想不到的信息:是不是又与老婆吵架了?真是没有男子汉风度。还附着发了个“悲哀”的表情。   肖华吓了一跳,心想这人真是神了,家里刚刚发生的事,她怎么就知道了?这不是熟人还会是谁?于是赶紧发了个信息: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等爱的玫瑰”迟疑了片刻,才慢悠悠发了一行字:天昌人都知道!随后是一阵扮鬼脸,呵笑。   肖华问:什么意思?接连发了三个问号。   “等爱的玫瑰”很快回了信息:明天你就知道了?并附着一个“红脸”的表情,发完信息就迅速下了线。“   什么玩意儿?”肖华瞅着“等爱的玫瑰”渐渐发暗的头像,恼怒地小声骂了一句。   夜深沉,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钟了,除了单位的同事打个几个电话以外,并像他预测的那样,岳淑华率领七大姑八大姨上门“兴师问罪”,安静得连个责问的电话也没有一个。肖华有些失望和疑惑,心想这可不是岳淑华做事的风格,难道吴宇自知理亏没有上岳淑华家告状吗?也许是这样的话,吴宇没有去岳淑华家,又会上哪儿去了呢?这时候,他才想起吴宇临出门时说那句话,让他后悔一辈子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想不开……肖华越想越害怕,再也无心思翻牌了,担心地拨打着吴宇的手机来。关机!   肖华傻眼了,心里忐忑地度过了这个不眠之夜。   这个时候,吴宇早已止住哭泣,静静躺在床上发愣,内心里亦是忐忑不已,她最担心的是岳淑华与肖华“当面对弈”,最终的结局是岳淑华从肖华的嘴中知道了她打牌输钱的事情,那么自己少不了岳淑华的一顿“臭骂”。不过就岳淑华的脾性,骂几句倒没有什么,说不定还会招之一顿皮肉之痛,那不是两对受气,两头不讨好。唉,只怪自己没有脑子,迷上了赌博。吴宇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不迭。岳淑华有些溺爱和放纵自己的孩子,比喻在物质生活上的享受上,总是教育孩子趁着年轻,要懂得享乐生活。当然这些观点与岳淑华以往的生活有些关系,她受过苦,经历过牛郎织女般的婚姻生活,深谙生活的艰难,辛苦了一辈子,退了休,不还是和普通的老百姓一样,回归家庭生活,尤其是中年时失去自己唯一的弟弟之后,人生观价值观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人死如灯灭,还不趁年轻多享受一点。所以总是期望自己的孩子日子过得好一点,生活压力少一点。但是,她在对待孩子们人品上的要求是很严格的,近似于苛刻。记得有一次,吴宇的弟弟岳昊上高中的时候,想买一只随声听。岳淑华考虑到儿子马上要高考了,不能分心,就承诺考完以后再买。那时候,随身听可是个时尚的东西,尤其是那些少男少女,不论会不会唱歌,在在脖子上挂一个这玩意儿是很拉风的事情。岳昊经不住诱惑,偷了家里放在抽屉里的七百多元钱,买了一个。这件事被岳淑华发现后,用皮带狠狠抽了儿子一顿,又让他在客厅的地板上跪了整整一夜。当时吴宇哭着拉也拉不开,就这点事,岳淑华就这样,更何况自己是在赌博,还输了那么多的钱。想起这些她不由得有些后怕。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见客厅里传来岳淑华的声音,吴宇连忙起床出了房间,准备出去探听个虚实。   “哎呀,我的乖乖,伤成这样,还起来做什么?你还是回房间里躺着吧。你这个闺女让我成天操不完的心。”   岳淑华见吴宇披头散发从房间里出来,叫嚷着让吴宇回房间歇息。岳淑荣夫妇见吴宇的模样,唏嘘道:“这个肖华下手怎么这么狠,难怪把你妈气得哭了。”返回到房间的吴宇听到岳淑荣这样说,不禁悲从中来,大颗的眼泪不自主流淌开来。   “好啦,好啦,别哭了,妈这回可给你出了口气。”岳淑华见吴宇悲伤的样子,心疼地说。   “妈,你把肖华咋了?”吴宇用疑惑的口吻问。   “咋啦,这回我直接找他局长了。”   听到岳淑华并没有去找肖华,而是找他局长去了,刚才还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不过她嘴上还是说:“家里的事,你怎么去找他单位的领导?”   “你看看,你这个闺女怎么这样,我给你出了口气,你倒还抱怨我……”岳淑华听到吴宇的话,有些不情愿地掉头对站在身后的岳淑荣说。   “我就是要让他单位的领导看看肖华在家里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岳淑华接着又说了一句。   一夜无事,一觉醒来已经是翌日早上的八点多钟,肖华顾不得洗漱就匆匆地往单位里赶,到了单位,急忙掂着脸盆观到卫生间里洗漱一下,回来的时候,瞅见大班台上多了一只饭盒,不用多想,那肯定是张博给他送来的早餐。他也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给自己送早餐,反正每次他没吃早饭感到饥饿的时候,这个聪明的女孩似乎能看懂他的心思似的,总会不失时宜给他送来丰富的早餐。肖华笑了笑,享用若素,打开饭盒一瞅,里面有自己最喜欢的羊肉馅的小笼包子,一个茶鸡蛋,还有一杯加过热的豆汁,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饭盒的盖子里面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注意保养身体。娟秀歪斜的字迹正如张博细腻单纯的性格,肖华感觉到心里暖和和的,不由得笑了笑。他边吃边想,这个女孩真是体贴人,要是吴宇能像张博一样体贴贤淑多好。正当他浮想联翩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是石涛打来的,他连忙放下饭盒接了电话,肖华还没来得急开口,石涛在电话中质问道:“小肖啊,你昨天是怎么回事,让你丈母娘来单位告你的状?”   肖华听到石涛的话,头一下就大了,真是恶人先告状,怪不得昨天没有等着岳淑华,原来是他跑到石涛那儿去了。肖华那个气呀,腾的一下燃烧起来了,声音颤抖地说:“局长,你听我说,是……”肖华正想把与吴宇吵架的原因向局长解释清楚,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将这样的家事让领导知道,岂不是自曝家丑,让自己难堪,顿觉说不出口。   “是什么?你打人还有理由?别忘了,你是个警察。”石涛在电话中凌厉地批评着肖华。   “是我的不对。”肖华涨红着脸,按捺着内心的怒火“承认”自己的错误。   “小肖,你的家务事要处理好哇,不要因为家务事而影响你的成长进步。你可是单位的先进啊。”石涛语重心长地说。尤其是后面“成长进步”这句,语气说得很重,足以让肖华感到窒息。   接完石涛的电话,肖华的心里凉了半截,你很清楚石涛话中的意思,在这将近四年多刑警大队长的位置上,他干出了成绩,得到了上下级的公认。石涛刚来局的时候,他为其鞍前马后,羸得了他的信任和好感,也可能面临着提拔使用。然而,僧多肉少,明年彭宏杰副局长就到了退休年限,很多人虎视眈眈盯着这个位置。符合提拔条件的人选不只是肖华一人,还有交警大队的大队长陆天明,禁毒大队的大队长戴红伟,开发区派出所长张广顺,这四人号称天昌市公安局的“四大金刚”,各管一方,工作都干得很出色,其中交警大队的陆天明省里有关系,开发区派出所的张广顺是市委副书记的小舅子,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而肖华自己只能靠自己努力的工作和谨小慎微地处世。有时候,他也想过,关键的时候还得通过余涵茗与廖治平的关系来运作这件事,但是他心里也没有抱多大的胜算,罗庄小区的事至今让她耿耿于怀,她会帮他吗?他难以确定。家里的事情让石涛知道了,他会怎么看待自己?他越想越生气,再也坐不住了,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开门时差一点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肖华正在发作,定眼一看是张博,只见她红着脸,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肖华白了他一眼,想说声“谢谢”,但没有说出口,就匆匆下了楼。、   当肖华回到岳淑华家里的时候,开门的是吴劲光,见肖华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吴劲光冷冷白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返身回到沙发上自顾自地与肖铭玩着卡片识字游戏,一副旁若无人的神态。肖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朝肖铭问:“肖铭,妈妈呢?”   肖铭朝肖华瞪大眼睛,充满敌意地注视着他,不说话,要是以往见了肖华会欢快地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缠着让他讲“警察抓小偷”的故事。   “肖铭,我问你话呢?你妈呢?”肖华提高嗓音又问道。   也许肖铭被肖华的表情吓着了,突然一头扑进吴劲光的怀里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爸爸是个大坏蛋……”   “你是在干什么啊?”一直表情冷峻的吴劲光见状,瞪大眼睛朝肖华训斥着。   “我找小宇。”肖华克制着内心的怒火平静地回答着。   “找她干什么,还嫌没有打死她。”吴劲光一字一顿地说。   “爸……”肖华涨红着说。客厅里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正在卧室内给吴宇擦拭脸的岳淑华,她恼怒地放下手中的毛巾,顺手抓起床边上的塑料刷子就冲了出来,不由分说就朝肖华的头上身上劈头盖脸地一阵乱打。嘴里叫嚷着:“你敢打我的闺女,今天我跟你这个龟孙子拚了……”   肖华冷不防被岳淑华从身后的一阵袭击,急忙起身躲闪,还是被刷子重重砸了几下,肩膀上顿觉一阵生痛。虽说刷子是平日刷床铺用的,但是猝然不防砸在身上还是有一定的分量。肖华揉着发痛的肩膀,朝岳淑华忿忿道:“你闺女在外面赌博输了几十万,你们知不知道啊?”   肖华的话如同一记闷棍猛击在岳淑华夫妇的头上,俩人顿时愣怔在那儿。片刻的沉默,岳淑华仿佛是从梦中清醒过来,讪笑道:“你在放屁,我闺女打小就没有摸过牌,哪来赌博?恐怕是因为你娘回家了,为这事打她的吧。”   岳淑华无中生有的话语,一下子激怒了肖华,脸上青筋暴起,他断定是吴宇向岳淑华撒了谎,于是怒不可遏地指着吴宇睡觉的卧室朝岳淑华大声地叫嚷道:“你们要是不相信,你们自已去问她?你们还有意思去单位找领导告状。”   “肖华,你这个混蛋。”肖华的话音没落,卧室里传来吴宇声嘶力竭的咒骂声,紧接着是一阵玻璃落地打碎的声音。   “不好。”岳淑华惊呼一声,急忙朝卧室里跑去。   客厅里发生的事情,吴宇听得真切,她坐立不安,预感到肖华突然的造访是来者不善,果不其然,激怒的肖华和盘托出她打牌赌博的事,她是又羞又气,又躁又恨,于是抬手打碎了床柜上的花瓶,把一片锋利的玻璃攥在手中就要往自己的手腕上划去,作出一副寻死觅活的架势。   “你要干什么?”紧跟其后的肖华眼疾手快,大叫一声,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吴宇握着玻璃的手,用力将玻璃从她的手中了夺了过来。顿时俩人手上鲜血淋漓,气恨交加的肖华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疼痛的感觉。   “快去把药箱拿过来。”岳淑华见状朝一旁的吴劲光发疯般地吆喝着。   一脸发怵的吴劲光从岳淑华的叫喊着回过神来,踉跄着出了卧室。   “我不想活了……”吴宇哭喊着挥舞着双手朝肖华扑来,肖华就势抓住她的双手让刀子不能动弹,任凭她在怀里嚎啕大哭。   “别闹了,你们就不知道害臊,真是丢死人了。”吴劲光提着药箱从外面小跑着进来,见些情形,生气地将药箱重重扔在床上,朝吴宇瓮声瓮气训斥道。   “都别傻呆着,看看伤得怎么样?要不上医院去瞅瞅?”此时的岳淑华全然没有刚才的嚣张和激愤,一边焦急地朝吴劲光喊道,一边忙不跌地上前抓过吴宇的手端详着,所幸的是吴宇的手掌只划了一道轻微的口子,并无大碍,她才放了心。从吴宇的举动中,岳淑华夫妇已经证实了肖华所说的真实性,她内心是又气又急又疼,气的是自己眼中一直老实单纯的女儿竟然背着自己在外面学会了赌博,还输了那么多的钱,她竟然一无所知。疼的是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女心连着心,吴宇遭受这样的罪痛,她心里怎么不心疼?想着想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一时半刻死不了,看你心疼的,平日里都是你惯的。”吴劲光朝岳淑华斥责着,一副怒气难消的样子,说完,又扭过头来,朝肖华关切地问:“看看你的手,要不要包扎一下,我看流了不少血。”   “不碍事,只是划破了点皮。”经吴劲光一提醒,这时候他才觉得手指头有点刺痛的感觉,他抬走手来看了看,受伤的两个指头只是划破了点肉,这时候已经不流血了。   “用点碘酒擦一下消消毒,别让手发炎了。”给吴宇包扎完手的岳淑华将药箱里的碘酒瓶和棉签起身递给了吴劲光,示意他给肖华将伤口消消毒。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肖华挥了挥手,淡淡地朝吴劲光说。事情到这个地步,该说的已经说清楚了,肖华觉得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他拒绝了吴劲光的好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岳淑华的家。   见肖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吴劲光耷拉着头,在客厅里坐下来,颤抖着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点着抽了起来,他是个喜欢生闷气的人,正如他内敛的性格一样有什么事不轻易外露,但是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了。肖华的话如睛天霹雳犹响在耳,他同样不相信女儿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卧室里,岳淑华给吴宇已经包好了手,正在一句接一句地“审问”着吴宇。无论岳淑华是怎样问,吴宇只是哭,就是不开口,把岳淑华气得干瞪眼也没有办法。   吴劲光听着卧室内的动静,气得再也坐不住了,顺手拿起放在衣架上的皮带就冲进了房间,挥舞着朝吴宇身上的一阵乱抽,嘴里狠狠喊道:“叫你不学好……”岳淑华猝然不防吴劲光从外面冲了进来,来不急去保护吴宇,惊呼一声趴在吴宇的(的)身上,身上挨了好几皮带。   激怒的吴劲光就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一样,瞪圆着眼朝岳淑华怒吼道:“你给我让开,今天我非得打死这个败家子不可……”   “你快说呀,小宇你到底是不是打牌了?”岳淑华带着口腔用哀求的口吻问着躲进自己怀里的吴宇。顿时,卧室里大人的哭声,小孩的啼叫声,乱成一片。   “你说不说?”吴劲光挥舞着皮带朝吴宇问道。   “快说呀。小宇,说了你爸就不打你了……”岳淑华苦苦哀求着。吴宇知道爸爸倔强的脾气,看来不说个所以然,是少不了皮肉之苦,于是于是在岳淑华一句一句的盘问下,咬了咬牙断断续续将打牌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只是隐瞒了如何遇到韩波,在他的引领下学会了打牌和赌博。   岳淑华听到吴宇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就竟输了(六十多元钱),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抖颤着嘴唇,喃喃自语:“我的天啊,你看这咋办……”如同天塌一般,突然发疯般哭喊着挥拳在吴宇身上、背上捶打着。   吴劲光在旁铁青着脸,静静地听着,再也坚持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向前倾倒下去。   晚上,肖华有个应酬,是邻县的对口单位来天昌办个案子,作为东道主自然少不了热情款待。正在推杯换盏之时,手机响了,电话是余涵茗打来的,语气急促地问:“哥,你在哪儿?”   肖华离开包间来到走廊里接听着电话,问:“我在外面有个应酬,有什么事吗?”   “哟,你还有心情喝酒,姨父住院了,你知不知道?”   肖华闻言,急忙问:“怎么回事?上午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就住院了呢?”余涵茗叹了口气,三下两下将吴劲光因受刺激住院的经过告诉给了肖华。   接完余涵茗的电话,肖华再也没有心情喝酒了,正准备找个理由离开,去探望一下吴劲光,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的电话是吴宇打来的,淡淡地问:“打电话有事?”   “肖华,你真行,这下你痛快了,我挨打了,我爸也气得住院了,你高兴了吧。”吴宇在电话中幽幽地说,随后传来一阵神经质般的冷笑声。   “你能不能不要再添乱子了,行不行?真是神经质。”肖华不耐烦地说完,就要挂电话。   “你不要急挂电话,你听好了,明天上午你在家等我,我要和你离婚。”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听得肖华皱起了眉头。   肖华还以为吴宇是在说气话,发大小姐脾气,这也是每次吵架时的口头禅,动不动翻脸说要离婚。有一次,俩人还闹到了民政局,发现没有带户口本又折了回来和好了,每次哄哄就没事了,这一忍再忍,听得到吴宇让人心凉的话,这次肖华竟有些心动,就任之所为了。   “你想怎样就怎样!”肖华的肺简直要气炸了,咆哮着挂了电话。   本来想离开的肖华被吴宇的电话一激,不想走了,于是又回到了酒桌上,端起杯子,豪情万丈道:“今天来个一醉方休。”然后他拿起杯子连着干了三杯,干完又抓起酒瓶要往酒杯里倒。   “别再喝了。”坐在下首的张博起身一把夺过肖华手中的瓶子,涨红着脸朝肖华说道。   张博的突然举动一下子把肖华怔在那儿,心想,这个闺女今日是怎么了,竟然敢在同行面前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此没有礼貌?她平日可是个话语不多,胆小的姑娘啊。   张博见一桌人莫名其妙地瞅着自己,顿觉自己失态了,羞红着脸,难为情地说:“我是看大队长今天心情不是很好,让他少喝一点,下面的酒,我替他喝,喝完酒,我请大家去钱柜唱歌。”   “好哇!”有美女主动喝,自然是件助兴的事,更何况下面还有更诱人的节目?肖华朝张博瞥了一眼,心里有点生气,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暗想,你张博今天真是够大方的,喝点酒也就罢了,还去钱柜唱歌,那个地方的消费可不是一般的贵,一瓶啤酒就要五十元?这一伙人都是如狼似虎的,我看看你怎么收场……   张博说完掂着酒瓶就往酒杯里倒酒,倒满了酒,举起杯,将满满一杯酒一口饮下,清秀的脸庞顿时绯红艳丽。   一伙人挤了两辆出租车向钱柜酒吧驶去。车上酒气熏天,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似一群离缰的野马奔驰在辽阔的大草原上,无尽的快乐、放纵。肖华坐在后一辆车上,看到大伙高兴放松的样子,不由得想到当办公室主任,啊,尤其是当副主任的日子,那时与一群单身汉在一起是多么的让人留恋,唱歌、喝酒、野游……结了婚怎么就这么多烦恼事?想到家事,刚才稍微有些放松的心情又变得黯然起来。   钱柜酒吧在市中心的黄金地带,是今年才开张的豪华酒吧,肖华只去过一回,那还是别人请他去的,那天三个人,玩了几个小时花了三千多,酒水和服务贵得让人砸舌;不过那儿包间的装饰的确上档次,音箱音质超级的棒。   酒吧的大厅里五彩的霰灯发射出的光芒在氤氲的空气中,让人只觉得眼花缭乱,肖华在大伙的簇拥下进入一个包间,顿时,一首邓丽君的《万水千山总是情》拉开了狂欢的序幕。大家喝着酒,唱着歌,有的还在玩着酒令,好像是来到了极乐世界一样,没有烦恼和忧愁,只有欢声和笑语。肖华不快的情绪也被感染了,又和大伙碰撞着喝了好几大杯啤酒。   一会儿,迪士高响起,张博起身脱掉了外罩,扭过头来,一脸妩媚地对肖华说:“走吧,跳舞去。”   肖华抬头怔怔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走吧。”张博毫无顾忌地拽过肖华的手拉着他缓缓走进舞池。   舞曲震耳欲聋,疯狂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肖华从未跳过这么强劲的迪士高,机械地随着音乐的起伏振荡摇晃着,似醉酒了一样,不过有点醉,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张博跳的很投入,夸张地扭着全身,乌黑的长发在光的海洋里飘逸起伏,全然抛弃了往日的秀气和腼腆,脱离了一个人民警察的身份和端庄,尽怀显露出一个成熟女人的情感和狂野。   “你不喜欢跳这种舞?”张博似乎看出了肖华的拘束,笑着俯在肖华耳边大声问道。   肖华笑了笑没有回应。   “真是老土,我来教你跳吧。”张博不由分说紧紧拉着肖华的手,开始引导着肖华。肖华慢慢被张博的热情所感染,身体也随着舞曲扭动起来,一切烦恼事情随之抛之脑外。   张博的手搭在他的腰际,有意无意抓着他的皮带,俩人相距那么的近,肖华的眼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和口中呼出的气息。白皙的颈项,秀气如玉的小脸蛋,一时间只让肖华感觉到口舌发干,喉咙喷火。她的身材很好,上身米黄色的紧身T恤将胸部的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肖华的手不时滑到她的腰肌上,腰很柔软、光滑、纤细,肖华骤然有种女人是水做的感叹。   跳完舞,又继续喝酒,中间俩人又跳了几曲慢三步,张博对这种舞步虽然不是很熟悉,倒也配合默契。终于到了最后,酒吧里的人快走光了,张博正准备去前台埋单,肖华喊住了她,微笑着说:“我已经埋单了,谢谢你啊。”   张博用眼俏皮地瞥了他一眼,默默收起了钱包。   出了酒吧,肖华已经有些醉意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回家,于是在张博的搀扶下回了单位。进了办公室,肖华只感觉到身体燥热,一把拽住了张博将其拥在怀里,肖华只感觉到胸前有两团温软的东西抵得他说不出的舒服,就在张博愣怔的一瞬间,肖华拚命用嘴压在张博的嘴唇上,舌尖伸入对方的口中翻搅着,吸吮着她口中的香甜。张博惊呼着,含糊不清地说:“门,门没关……”用力挣脱了肖华的亲吻,返身反锁上门,转身满面含春地望着肖华。   肖华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猛然抱起张博就往里间的卧室冲去,粗暴地撕掉了她身上多余的东西,疯狂地在那具光滑细嫩的玉体上搜索着,那娇柔温软的小嘴发出阵阵娇喘,强烈地刺激着肖华的本能,他三下五除二褪掉自己的衣服……   “张博,你……”事毕,肖华见雪白的床单上有一片鲜红色,如一朵好看的梅花,星星小点,点缀其中,肖华不禁大惊失色,昏沉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张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光洁着身子半躺在床上的张博。   张博却不以为然,伸手搂过肖华的腰肤,含情脉脉地说:“你慌什么,是我自愿的,怕我要你负责任吗?”   “张博,我……对不起你,我酒喝多了……”肖华颤抖着声音自责着,然后轻声哭了起来,这声音哭得很伤心,是激动的喊声,也是感动的喊声。   张博扑哧一声笑了,说:“我还没有见过男人哭过呢,看你那样子还像是我非礼了你一样……”说完一把勾住肖华的脖子,抚摸着他的头发,两只晶莹的大眼睛仔细地端详着他,好像要从的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这可是单位,肖华意识到俩人呆在一块的时间太久了,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慌乱地推开张博说:“张博,要不穿上衣服吧。我们到客厅里说话吧。”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张博没有动,只是睁着大眼疑惑地望着肖华问。   “当然喜欢。”肖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什么时候?”张博又问,表情坚定严肃,像是在审问嫌疑人一样的。   “我……我一直就喜欢你。”肖华支吾着回答。   “看,虚伪吧,你想听听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什么时候?”肖华随口问。   “我第一次跟着你出勤的时候……”张博眼中一亮,激动地说。“哦,我想起来了,那是在市工人文化宫开演唱会的那次吧,好像是二OO八年的八月份……”肖华一下回忆起了那次出勤,正因为那次出勤让肖华知道了张博患有骨质疏松症的毛病。   那是二OO八年八月份的一天,天昌市有个庆典活动在天昌市工人文化宫举行,声势比较浩大,请了不少的明星来助阵。基层派出所的人手不够,机关人员也抽调到现场维护秩序。肖华之所以记得清楚,因为那次活动红极一时的歌星藏天朔也来了,不过没有过多久,他就出事了。那天,庆典活动结束以后,很多人去找明星签字,张博也在其中。撤了勤后,肖华正准备回单位,瞅见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张博蹲在地上,招手朝他大声叫喊着,好像是遇上什么麻烦事。肖华不由得多想,急忙跑上前看个究竟。   原来,张博也是个“追星族”,趁撤勤的时候,挤在人群中找明星签字,没想到后面不知谁推了她一下,猛然崴了脚,顿时让她瘫倒在地不敢动弹。   “你怎么了?”肖华上前扶着张博的身子,急切地问。   “我的脚崴了,可能又脱臼了……不能走了……”张博朝肖华痛苦地说。   肖华顾不得那么多,当着那么人的面,抱着张博就往车上跑了过去。到了医院,张博痛的脚不敢沾地,肖华只得背着她跑上跑下,总算让她的脚复了位。这一伤,不打紧,张博在家休息了三个多月才上班。   “你知道吗?那时候,看到你为我着急不顾一切的样子,我真的好感动;尤其你背着我满头大汗爬上专科医院六楼骨科时,我当时趴在你的背上是多么的幸福,我那时就想亲你一口。”张博轻声讲述着,眼光中洋溢着幸福。怪不得,从那以后,肖华总感觉到张博对自己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有时候他认为自己是想多了,原来一切不是臆想,而是真实存在的。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过我啊?”张博纠住这句话又问。   “嗯。”肖华说。   “我想你是喜欢我的,你要是不喜欢我,那时候为什么你天天打电话问我的病情?我每天在盼望着你给我打电话,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肖华没有吭声,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一个上司对下属的关心,人之常情,和张博说的喜欢是两码事,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怕让张博伤心。说要他什么时候喜欢张博,要说出来的话,那是他把张博调到刑警队之后的事了。但单纯是对她工作能力的认同感,他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不过现在他把眼前的张博和吴宇相比较,确实有种相见恨晚之感。张博的含蓄、贤淑、体贴是吴宇所没有的,婚后的吴宇的不顾家、贪玩和固执常常让肖华恼怒不已。他感觉到张博才是他一生正在找寻的女人。   “你知道吗?有朵娇艳的玫瑰花每天在黑暗的角落里等待着爱的滋润……”张博把头靠在肖华的胸前,嘴里念念有词,如同在吟诗一样专注和有节奏。   这诗句怎么这么耳熟,哦,想起来了,这是“等爱的玫瑰”在□□空间自我的表述?肖华张大嘴角,脑海里又是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 你是等爱的玫瑰?”肖华急忙问,这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   “呵呵……”对于肖华突然的惊愕表情,张博笑靥如花。   “怪不得我总是感觉到是个熟悉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会你!”肖华在张博的脸蛋上狠狠拧了一把,佯装生气的样子说。   “你想知道,我到现在为什么还没有男朋友?”张博收敛笑颜,话锋一转,幽幽地说。   “我……不知道,不会是因为我吧?”面对这个严肃的问题,肖华支吾着问。   “我也知道,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没有胆量向你表白我的心思,一是你已结婚了,小宇姐还那么优秀。二是你年龄比我大。就算我愿意,我家人是不可能接受的。所以在以后的生活中,我总是以你为参照寻找我喜欢的人。嗳,你就是我心中的一个结,困惑着我这么多年。”   张博的话,让肖华倍受感动,他俯下头在张博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动情地说:“张博,你等着,我要娶你,我要对你负责,我要让你幸福……”看到眼前楚楚动人的张博,想到吴宇那些绝情的话,肖华想到不如干脆离了。   “别说傻话了,那是不可能的事!小宇姐那么漂亮,还有个可爱的儿子,就是你想离,她愿意吗?”   “张博,你听我说……”肖华将这几年家庭发生的事情和盘倒出,道出了自己对婚姻的不满,以及对吴宇的失望,说着说着,竟当着张博的面流下了泪水。   “我早知道小宇姐在外面打牌经常不回家,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输了这么了钱。唉,真是有福不知道享,有家有工作的赌什么博?”张博忿忿地说。   “小宇姐输了那么多钱,你不管吗?”   “唉,现在你说我怎么管?”肖华叹了口气,显得很无奈   “不说了,我走吧?”   “我会娶你的,请相信我。”见张博穿好衣服要走,肖华急忙抱紧她说。   张博沉吟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肖华的脸,爱怜地说:“看缘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  T待续   ☆、离婚风波   翌日上午,肖华驱车专程去了趟专科医院。一是看望看望生病的岳父。二是向岳母讲明吴宇想离婚的事情。这次不管吴宇是真假想离婚,反正肖华已经动了离婚的念头,与其和一个赌徒生活在一起,还不如尽早抽身另谋新生。在路上,他设计了好几种开场白,极力表达自己想离婚的决心和理由。   要想顺利离婚,他知道必须经过岳淑华这一关。   在医院三楼一间高档病房内,吴劲光半躺在病床上,与坐在床头边上的岳淑华说着话。昨天,吴劲光只是精神突然受到刺激,血压骤然升高,导致一时的昏厥,经医院诊断后身体并无大碍,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当肖华推门进来,夫妇俩停止了说话声,目光温和地看着肖华。从俩人的表情来看,肖华的出现,他们内心是高兴的。岳淑华起身接过肖华带来的花篮放在病房的床头柜上,轻声道:“你坐吧。”   “坐……”吴劲光微笑着朝肖华招手,示意他坐下。   “爸,您好点没有?”肖华走上前,躬身问。   “没什么事,还是老毛病犯了,下午就回去了。”   “要不下午我过来接您吧?”   “不用了,我们知道你工作上忙,你忙你的正事吧。”吴劲光笑了笑说。   “你忙正事吧,这儿有我,你放心吧。”身后传来岳淑华低沉的声音。   “唉!”吴劲光抬了抬头,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地说:“前天的事,是我们错怪你了,没想到小宇这孩子变成了这个样。”他顿了一会儿,又说:“你看这孩子惹这么大的祸,该咋办?这两天把你妈愁的……”   肖华听明白了吴劲光话里的意思,但是想到吴宇所欠的赌债不是个小数目,自己一时半刻拿不出那么多钱,于是他迟疑片刻,缓缓地说:“爸,您好好地休息吧,这事以后再说。”   吴劲光哀戚地说:“这事不能拖呀,它会影响你们的工作和生活的。”说完,他又向岳淑华说道:“她妈,你把东西拿过来吧。”   听到吴劲光的话,岳淑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朝肖华递了过来,说:“这里面有二十万钱,也是我们准备给小昊结婚用的,摊上了这样的事,我们也没有办法,拿出来先把欠帐还上,剩下的你再想想办法。唉,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真的要把人气死不可。”说话时声音颤抖着,拿着卡的手也在颤抖着。   肖华没有接卡,只是愕然看着她,想起吴宇想离婚的事情,扭头瞅了瞅吴劲光,欲言又止。   “我们也知道这钱肯定不够,但是我们也没有其它的办法……”吴劲光以为肖华嫌钱不够,无奈地朝肖华说。   “不是这个意思……”肖华嗫嚅着,心慌气短,开不了口,进门前准备好的开场白都遁迹潜形了。   岳淑华收回卡,目光锐利地瞅着肖华问道:“有什么想法?说吧。”   “小宇说要离婚。”肖华红着脸,鼓足勇气低声说。   “离婚,谁要离婚,小宇说的?”岳淑华诧异地问道。   肖华点了点头,说:“小宇说的,她要离婚?”   岳淑华似乎有些不相信肖华的话,大声追问道:“不是吧,肖华,我自己的闺女我还不了解?我想她是不会说出这样的混帐话,尤其是现在的情况,她是犯傻啊。这恐怕是你的意思吧?”   面对岳淑华的横加指责,肖华铁青着脸,强忍着内心的恼怒,缓缓地说:“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她”   “唉,你能不能不咋咋呼呼的,这是在医院。”吴劲光皱着眉头责怪着岳淑华。   岳淑华的声音惊动了楼层值班的女护士,她急忙跑了过来,站在门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岳淑华换了一副笑脸掩饰着。   “这是医院,可不准大声喧哗。”女护士朝里面瞅了瞅,将信将疑地说。   打发走了护士,吴劲光板着脸说:“你能不能改改你的毛病,遇事不要太激动。”   岳淑华没有理会吴劲光的话,降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不管谁说的,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要不,你们当初急着结什么婚?现在说离就想离,没有那么容易的事。”   “又不是我提离婚,再说现在的日子不离还有法过吗?”肖华瞥了岳淑华一眼,内心既委屈又有些不服气地说。   岳淑华朝肖华白了一眼,悻然道:“我不管是谁提的,反正我不同意。哼,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有心思折腾……”   正当岳淑华唠叨时,肖华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吴宇打来的,肖华默不作声将电话递给了岳淑华。   原来,吴宇在家左等右等不见肖华回来,以为肖华胆怯了,于是打电话来催促。吴宇不知道接电话的是岳淑华,还以为是肖华哩,在电话中阴阳怪气地说:“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说好的上午去离婚,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宇,你是不是非得把你爸气死啊?”岳淑华气得冲手机里的吴宇一字一顿地说。   “哦……”吴宇听到妈妈的话,顿时语塞,慌忙摁断了电话。   岳淑华把手机递给了肖华,忿忿地说:“这闺女真是要把人气死。”说完泄气般瘫坐在床上。   家里。吴宇气急败坏呆坐在沙发上,她以为肖华又跑去告她的黑状了,内心的那个气啊,两行怨恨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唉,离不离是你们的事,先把她落下的欠帐还了再说吧”吴劲光叹了口气说。   岳淑华听到吴劲光的话,狠狠剜了他一眼,不满地说:“你说的什么话,就算是还完帐,这婚也不能离。”   此时,肖华心里想,吴宇出了这样的事,毕竟夫妻一场,生气归生气,有事还得帮。再说这事不处理好,离婚也无从说起,想到这里,他说:“好吧,想想办法先把她的帐还上再说吧。”说完,抑郁地出了病房。   刚走到楼下,吴宇好像会掐算似的,不失时机给肖华打来了电话。肖华烦极了,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接了电话。没等他吭声,那边传来吴宇恼怒的声音:“肖华,你真不是个男人,我们自己的事,你给我妈说什么?你以为有妈就会阻挡我们离婚吗?妄想。”   “吴宇,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怕与你离婚,要不是因为肖铭,我早就跟你离了。”   “我什么也不要,孩子给你,只想离婚。”   看来吴宇是铁着心要离婚了,肖华头脑中的仅有的一点顾虑也没有了,愤然道:“离就离……”说完狠银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他来到单位先把当天的工作安排妥当,然后径自回了家。面对吴宇的横蛮与张狂,他已经横下心来,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给张博一个交代,他一定要把离婚进行到底。   上了楼,家里的门是虚掩着的,只听得里面闹哄哄的,好像有人吵架。肖华心想,不好,是不是债主找上门来吴宇要钱,忙推开门冲了进去。家里的一幕顿时让他傻眼了。原来是岳淑华夫妇和吴宇的亲戚都来了,肖华看这阵势,什么都明白了,像类似的情形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只要他与吴宇闹矛盾,吴宇向岳淑华哭诉,岳淑华就会发动家里的亲戚来“劝和”,与其说是“劝和”,不如说是替吴宇出气。虽然有些亲戚平常不经常联系,但是只要他俩吵架,一准会来。   肖华没有说什么,阴沉着脸径直进了房间,心想着不是说下午出院吗,怎么这个快就回来了。   原来,肖华从医院走后,岳淑华担心肖华会真与吴宇离婚,毕竟是吴宇惹了这么大的事,理亏心里发虚,等到肖华走后,两口子也顾不得呆在医院,联系了吴宇的七大姑八大姨的,火速往肖华家里赶来。   “哎哟,急着回来与我闺女离婚的吧?!”坐在沙发上的岳淑华用讥讽的口吻朝肖华说道,一副以势压人的架势。   “不是小宇让我回来的?”肖华恼怒地回击着。   “我刚才在医院里给你说过了,离婚是不可能的事。”   “你说她在外面输了那么多的钱,咋办?”   “她输了那么的钱,难道你这个作丈夫的没有一点儿责任?你的心思要是花一点在家庭上,她也许惹不了那么的事。你一心就想着怎样当官,一门心思只想往上爬,家和老婆人你管过没有……”岳淑华振振有词地训斥着肖华。   岳淑华的话不无道理,尤其是肖华当上这个刑警大队大队长后,一心用在工作上,很少回家,冷落了吴宇。他们的关系有所恶化,但肖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开始的时候,吴宇见肖华很少回家,电话跟踪很紧,每天干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都盘问不休,这说明吴宇心里有他,让肖华感到一种幸福。但是后来,吴宇染上赌博的恶习之后,也就很少打了,但是肖华没有意识到她会出事。那时候,岳淑华看肖华成天呆在单位,也曾找到他谈过,说当官只是暂时的,家却是永远的,不要因小失大,岳淑华的话也是她的经验之谈。但是肖华不以为然,心里想自己拚命地工作不还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老婆和孩子?听着岳淑华的话,吴宇又当着亲戚的面恸哭起来,自然又博得了亲戚们的安慰。   在岳淑华又一次的横加干涉下,离婚只能是又一次家庭闹剧。吴宇向岳淑华提出的条件是:不离也可以,得先把欠帐还掉。当然,肖华也提出了条件,替她还帐可以,吴宇不能再打牌。在岳淑华的监督下,吴宇当场写了不再打牌的保证书,象模象样在上面签字画押。   要想吴宇不再打牌,办法只有一个,想办法偿还完赌债。除去岳淑华给的二十万,剩下的还有三十万也不是个小数目,怎么办?肖华想来想去,熟识的朋友中除了王宝山最有钱,可是这个时候给他打电借钱,显然是不合时宜。   自从“112”案件发生之后,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说王宝山可能是幕后的“黑手”,为了避嫌,肖华有意就疏远了与王宝山的联系。他害怕万一有一天传闻变成新闻,那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   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王宝山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他来进肖华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怎么回事,听说你与吴宇吵架了?是不是因为钱的事?”   “没有的事?别听别人瞎说。”肖华红着脸极力掩饰着。   王宝山说:“别装了啊,不就是钱吗?又不是多大的事,跟哥说一声就完了,再说咱俩谁跟谁呀。”说完从手中的小包里拿出一张□□来递给肖华。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肖华急忙推了回去。   “拿着吧,这也是你应该得到的,就算是年底的分红。”听王宝山这样说,肖华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原来,那天岳淑华在医院门口碰巧碰到了王宝山,无意中透露出吴宇和肖华因打牌吵架的事情。还为没钱还赌债的事而犯愁。王宝山是何等聪明的人,因为上次的事,他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肖华,这回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他就主动地找到肖华。再说黑子的事也是他的心中的一个心结,倘若没事,那是万幸,若是有事,但是只要有人能给他撑腰,定会逢凶化吉,而能给他挡风遮雨的只有这个同学的老公—肖华,“112案件”的直接负责人,掌管着他的命运的一张王牌,只要让肖华能与他一条心,那就是天大的事也算不了个什么事?他相信,在天昌市这个弹丸之地,肖华有这个权力和威力。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家庭冷战   婚姻是围城,谁起的名字,恐怖的名字,热恋男女向往的“乌托邦”。   旧围城,新围城,修建中的围城,毁灭中的围城……   城堡中上演着,没有硝烟,没有输赢的战斗,只有心灵的伤痛与裂痕。   (题记:摘自肖华当日日记《围城》)   经历这件事之后,肖华与吴宇的感情有了更深的隔阂。为了支撑面子,俩人在人前人后显得很恩爱,在家里是谁看谁不顺眼,谁不搭理谁,吴宇以肖华睡觉打鼾为由搬到书房去了,后来干脆闹起了分居。肖华明知吴宇是在没事找茬,心生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个多月,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的女人找到肖华的单位,道出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之后,肖华恼羞成怒,彻底对吴宇失去了信心,也就更加坚定了离婚的决心。   那天下午,肖华刚到单位,停好车,正准备上楼,一个打扮入时,长相富态,约有三十五、六岁年龄的陌生女人径直朝他走来,彬彬有礼地问:“同志,你是肖大队长吧?”   肖华以为是来办事的群众,客气地回答:“你好,我是的,找我有事吗?”   女人没有马上答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我想单独和你说件事,是关于你老婆的……”   听到这话,肖华心里就发慌,暗想着莫非吴宇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情,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表面还是故作镇静地说:“好的,请到我办公室吧。”   肖华领着女人来到办公室,刚落座,女人就问:“你知道韩波这个人吧?”   听到这个名字,肖华如同遭到电击一样神经高度紧张、敏感,吴宇那次酒后的呐喊,车站的一幕霎时在眼前清晰浮现,这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名字,一个令人生厌的名字……他立马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谁,幽幽道:“你是……”   “我叫林红,是韩波的老婆。”女人表情柔婉地说。   肖华想,吴宇初恋的老婆找上门来说自己老婆的事,会是什么好事?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阴沉着脸,说:“哦,有什么事吗?”   林红瞅了肖华一眼,没有急着回话,抬手捋了捋额前那一绺垂下来的刘海,似乎在整理凌乱的思绪,轻轻叹息了一口气,幽幽道:“这些事真的不好意思对你说,但也是为了我这个家,我不得不告诉你。去年,韩波一直不好好做生意,成天不回家,我心里就发迷,猜想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事,后来我发现你老婆有事没事就跟韩波打电话发信息,其实,我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他们之间有什么事,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找你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管管你老婆……”   林红的话,就似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在他的心口上,一阵剧烈的疼痛急遽遍及全身,随之耳朵里嗡嗡作响,林红后面说的话,他几乎没有听清楚……看着一脸怨忿的林红,肖华强压着内心的羞辱和恼怒,面无表情地问:“真有这事?”   “我曾问过韩波,他说他们之间的联系只是没事的时候在一块打打牌,都是结了婚的人,还打什么牌,况且他们以前……”林红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抬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表情冷峻的肖华。看得出,这个女人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不愠不火,但句句话语是绵里藏针,切中要害。   见肖华没有吭声,林红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大撂手机通话单,默然递到肖华的跟前,轻声道:“你看看这个吧。”肖华拿眼一瞥,吴宇那熟悉的手机号码一连串列在话单上,宛似一根根条状的蛔虫,让他恶心反胃,又似一道强光刺痛他的双眼,让他的视觉暂短失明。   林红指了指一个同样频繁的号码,说:“这是韩波的号码。”顿了一下,又说:“我查过后才知道这是你老婆的电话,都分手了还有什么好联系?”   肖华绷着脸,挥手制止道:“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那一刻,内心的愤怒致使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面如死灰。   林红干笑了一下,说:“好了,就这个事,打扰你了,我先走了。”说完,转身掂起包讪讪离开了办公室。   听着林红“咯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肖华把嘴都气歪了,这不是明摆着抻着脖子,涎着脸让人抽了一记闪亮的耳光还会是什么?那一刻,羞辱、绝望与沮丧充斥内心,他抓过话单就想一把撕碎,但手挥舞到半空又停留在那儿,他忽然意味到,就这样销毁了“罪证”,岂不是太愚蠢,于是他又把它放在桌上用手抺平折叠好放进包里,他要拿着“罪证”让吴宇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肖华怒气冲冲回到家,见吴宇慵懒地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他嫌恶极了,不动声色走到床前,把话单往床上一撂,然后冷眼看着她。   肖华突然的举动,把歪躺在床上的吴宇吓了一跳,她侧过身子用不屑的神情瞥了肖华一眼,恼怒道:“你神经病啊。”   “你自己看看吧。”肖华立在床头,冷言道。   吴宇漫不经心抓过话单瞅了一眼,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丝慌乱急速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   看到吴宇一副慌乱的神情,肖华连发火的劲头也没有,他返身出了家门……他心里烦极了,他此时只想立马见到张博,把她紧紧拥进怀里,狠狠地亲她,然后……   车在张博家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给张博打了个电话,说:“我想见你,想急了,现在就想见到你。”   听到肖华急迫的语气,张博想到他是不是喝多酒了,于是大声回应道:“哦,哦,肖大队长啊,有任务吗?哦,我马上赶到。”她在那儿一味的装腔作势,无非是说给她那管教严格的父母听的。   一会儿,张博从家里走了出来,花格子衬衣,牛仔裤,休闲鞋,乌黑的长发随意披在肩后,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美极了。肖华看她的眼神有些痴迷了。她疾步走到车前,朝车里的肖华俏皮地摆了摆手,拉开车门闪了进去,坐定,她皱起眉头,噘着嘴朝愣怔的肖华关切地问:“怎么啦,是不是又喝酒了?那么想我?”   肖华没有吭声,只是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拚命地吻着……   暮色浓浓,窗外传来归家人的欢声笑语,隔壁学校高音喇叭里放着动听的流行歌曲。肖华跷着腿,静静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喝着茶,似乎在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上,但是从他那双一直阴沉着的眼睛来看,他内心是烦躁的、郁闷的,甚至用悲哀来形容更为确切。对面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镜框,错落有致向人展示着人生的幸福:有吴宇靓丽的个人照,有俩人恋爱时的亲密照,有情意绵绵的结婚照,还有三口之家的“全家福”……此时,眼前的一切在烟雾缭绕中变得朦胧可疑,似梦境般虚无渺远。从拿到话单那天起,家里肯定是宁静的,漆黑的,仿佛是冰窖一样冷落,毫无生机。事实上,吴宇从那天起也就没有迈出家门一步,独自躺在床上,在沉默中度过。卧室里的电视永远是开着的,她看着电视睡去,又在醒来时看着电视,电视里播放的什么,她不清楚,她的脑子里想些什么,她也不清楚。肖华懒得去管她,甚至无意间瞅到她就有种厌恶的感觉,尽管如此,他还推掉了许多应酬,按时回到这个家,他要看看吴宇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解释,一天,两天……他阴沉着脸进家,又阴沉着上班。吴宇仍然在沉默中沉默,又在沉默中失望,如果说以前说要离婚是虚张声势的闹剧的话,那么这次看来是要动真格了,她无法可说,更无法解释,她知道就肖华倔强多疑的性格,说她与韩波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相信吗?   俩人就这样沉默着、僵持着,对峙着,彼此等待着对方的妥协。   这天,肖华像往常一样,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吴宇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睡衣,蓬松着头发,疾步走到肖华的面前,直瞪瞪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好像要从肖华的脸上找出点什么似的,良久,她才冷冰冰地说:“我们离婚吧!”说话的语气像是威胁,又像是妥协。   肖华没有理会她,继续埋头看着自己的电视。   “说句痛快话!”吴宇依旧冷冷道。   肖华扬了扬眉头,用鄙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离开,依然没吭声,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一副视若无人的样子。吴宇显然被肖华的藐视的态度激怒了,她挥手在茶几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厉声道:“你是不是哑巴啊,说句话?”   肖华看到她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心里想着,事到如今,人赃俱获,铁证如山,她还是那样的盛气凌人,还是那样的不可一世,真是鸭死嘴还硬,于是他用同样冰冷的语气诘问道:“你说过是让我后悔一辈子,就这事?”   听到肖华的话,吴宇的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一圈红晕在脸上呈现,她没有回答肖华问话,说:“彼此痛快点,离婚!我不想给你解释什么?更不想再这样生活,当然,离婚了我什么也不要了,只要儿子。”从吴宇的话语中,肖华听出她说的是真心话,以前说离婚她什么也不要,那是违心的话,在她心里最亲的还是儿子肖铭,她不可能连他也不要。这个婚肯定是要离的,出了这样的事,肖华从内心上再无法原谅她,输了钱可以挣回来,输了尊严,就输掉了一个男人的底线,这是他无法容忍的。但是现在不是离婚的时机,至于怎么离,他要吸取以前的教训,寻求个万全之策,在不影响自己政治前途的前提下正大光明地离婚,那样的话,不至于输得那么惨。   想到这些,他缓了缓语气,说:“好吧,等到我把手头的一个案子办完就去办离婚手续。”肖华说的话只能是个缓兵之计,案子当然要破,但不是主要的,提职才是光宗耀祖,改变命运的大事,为了这一点,他当仁不让要保持清醒的政治头脑。   “多长时间?”   “至少需要半年吧。”其实,肖华有自己的打算,这半年时间里能否竞争上副局长,大概就能见分晓了,到时再离也不迟。   “好,我等半年。”说完,吴宇趿拉着鞋进了卧室。   现在看来,离婚不是个问题,只是个时间的问题,吴宇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唯有选择离婚才是最好的解释,也是最好的结果。   是夜,肖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虑了半天,才在懵懵中睡去,梦中他携手温顺靓丽的张博,一同走进婚姻的殿堂……   当忠贞,   贬值得不足以,   标志纯洁的爱情;   当信任,   匮乏得无法,   延续崩溃的婚姻;   围城里,   两个人的战场,   没有硝烟四起,   只为维护表面的尊严,   孩子的未来。   (后记:摘自肖华当日日记《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无奈相亲   光阴似箭,转眼间就到了二00九年的春天。   婚外情是刺激而又浪漫的,中年人的感情一旦燃烧起来,也疯狂得令人咋舌。肖华恨不得天天与张博黏在一起,从张博那儿他得到了在吴宇那儿无法得到的温柔体贴,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的,生活还是工作上的。再说他已经作好打算,等到这次提职后就决心与吴宇离婚,与含蓄聪慧的张博永结秦晋之好,有了这样的想法,他更是心安理得享受着张博为之付出的温情快感。在办公室约会毕竟不是长远之计,肖华为了方便约会,肖华特意在远离市区的巴蜀宾馆长期包了房,因为巴蜀宾馆位置偏僻,还是外地人开的,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没事的时候他就和张博在那儿暗度春风,缠绵不已。那个曾经幸福温馨的家,他是很少再回了,也很少过问家里的事情。就是回家的日子,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满脑子萦绕的是张博的影子。懂事的张博在他跟前很少提起离婚的事情,这一点更让他感佩。以前他曾信誓旦旦承诺三个月就可以办好一切离婚手续,现在看来,时机不是很成熟,也许要一年、两年……他心里的确毫无底数。有时候,肖华也曾经猜疑张博是不是真的爱他,如果是真爱的话,她怎么对自己离婚的事,不温不火,不闻不问,从不上心呢?然而,那一次在俩人在宾馆缠绵后,张博忘情的哭泣证实了她的内心是爱着自己的,让肖华感动至深。   那天,肖华参加一场应酬后,打电话让张博在宾馆里等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越是在喝了酒之后,越是想她,越是想要她,越是能酣畅淋漓尽情展示男人的刚劲与威力,彻底消弭心中的压力和烦恼,只有无尽的激动和欢畅。当他红着脸,醉醺醺进入房间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张博那充满诱惑的活色生香等待他的青睐,也不见张博沐后留香的躯体扑进他的怀抱,眼前的张博穿戴整齐,冷若冰霜,静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好像对他视而不见。这样情形还是第一次,肖华的头脑猛然有些清醒,忙上前捧着她的脸,惊讶地问:“今天怎么了?宝贝!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对于肖华的爱抚,张博连眼也没有眨一下,冷冷地说:“没事。”   肖华见她异样的表情和语气,愈发奇怪了,问:“真的没事吗?”   这回张博没有回话,只是默然扑进肖华的怀里,竟然轻声啜泣起来。肖华吓坏了,刚才的激情和蠢蠢欲动顿时荡然无存,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扳过她的脸庞焦急地问:“别哭呀,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句话呀?”   “我昨天晚上作了个可不好的梦,梦见你喝多了酒,大口大口吐着血,可把我吓坏了……呜呜……”张博将手放在肖华的脸上,连说带哭地说道。   听到张博的话,肖华揪着的心一下子轻松下来,哑然失笑道:“哎哟,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把我吓一跳,原来是做了个梦,看你哭的,怎么像小孩子似的那么当真。”   “你还笑,把我吓死了,让我一天没有心思上班。”张博抬手在他胸上捶了一拳,嗔怪道。   “怪不得今天在单位瞅见你无精打采,恍恍惚惚的,原来是为这事。”肖华朝她笑着说,然后伸手□□她的衣服里,就要拉扯她的衣服。   “不行!”张博挡住肖华向她伸过来的手,语气坚定地说。   “怎么了?”肖华停止了动作,怔怔地问。   张博抓住肖华的双手,坐直身子瞪着眼一本正经地问:“你说以后你还喝不喝这么多酒?”   “没事的,你看我的身体棒的……”肖华边说着边举起左手臂作了个强劲的动作。   张博见肖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急了,绯红着脸,生气道:“你成天喝酒,整日忙于工作,又不知道养生,这样下去身体受得了吗?你不考虑自己的身体,也得考虑我的感受,你可比我大十来岁,我还想着和你白头偕老哩,万一有一天……”   肖华被她那副怨怒的表情逗乐了,眯缝着眼戏谑道:“万一什么?你是不是怕我那方面不行了……”   “你怎么就不知道我的心思啊?呜呜……”张博见肖华没有个正经的样子,急得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好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以后不再喝酒,行了吧?”肖华急忙搂住她,真诚地说。   “以后真的不喝酒了?”张博抬起头来,半信半疑地问。   “真的,为了我心爱的女人,从今天起肖华不再喝酒。如果……”肖华边说着边举起手就要发誓。   “这还差不多。”张博看到肖华滑稽的样子,这才破涕为笑。   “不过,你不喝酒也不现实,迫不得已非喝不可,千万不要过量,你要想到我在等着你娶我,我要跟你白头偕老,终爱一生。”张博娇嗔地说,说完把头轻轻贴在他的胸前,微闭着眼,黯然无语,露出一副幽思的神情。   听着张博体贴入微的话语,看到她那一副凝思默虑的神情,肖华再也笑不起来,流淌他内心的只有无比的幸福和感动,而且还是那么沉重。他彻底读懂了张博的心思,一个爱他胜过爱自己的女人,付出的爱不是真爱又是什么?吴宇什么时候发自内心关心过他,当他因应酬喝酒回到家,得到的只是她的埋怨与白眼,更不说给他倒上一杯茶、擦一把脸……记得有一年的冬天,(他记得很清楚,头一天是岳昊与王静订婚的日子,中午的时候一家人还在天昌人家吃了顿饭。)他在外面喝多了酒,醉晕晕回到家,竟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睡到下半夜,他突然清醒过来,觉得全身冷飕飕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喝多了酒,睡到客厅里。他想难道吴宇不在家吗?天这么冷,也不知道给他盖件东西。于是他起身来到卧室一瞅,竟看到吴宇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想到这些,肖华百感交集,不禁紧紧搂住了张博。   有人关心的日子总是那样的快意和幸福。从那天起,肖华开始戒烟戒酒,推掉了一些不必要的应酬,还按照张博的安排,每天晚上坚持用她买的中药泡足片泡足,开始注重体质锻炼和“养生”。他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标,期望有一天与心爱的女人,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张博的对象问题目前是张家的头等大事。要说张博为什么样没有找对象,那是为了帮助妹妹张艳补习功课,没有时间谈恋爱,可以理解。如今妹妹考上了大学,她的年龄也老大不小了,可始终不见她有谈恋爱的迹象,这可愁坏了她的父母,急忙招呼七大姑八大姨给她介绍对象。张博有没有意中人,只有张艳略知一二,那还是猜测,只知道姐姐每天躺在被子里,同一个男人煲“电话粥”,一聊就是大半夜,又是亲的又是爱的,有点暧昧有点肉麻,看样子他俩的关系非同一般。张艳曾经试探过姐姐,问是和谁聊天聊得那么热乎?张博只是红着脸笑而不答或是干脆矢口否认。   前段时间,张博的干妈于单红给她介绍了一个叫蔡炎的小伙子。蔡炎是于单红远房的一个侄子,与张博同岁,只是大几个月,毕业于同济医科大学,现在在市专科医院上班。小伙子是家里的独生子,长的帅,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工作单位好不说,家庭条件相当优越,在天昌市有自家的商铺,就现代人的说法他属于“高富帅”一类。于单红向张博介绍了差不多三个月了,她就是一拖再拖,喊着工作忙,没有时间见面。天昌市就这么大,为数不多的女警察就更让人耳目一亮,更况且张博还是那样的漂亮动人。蔡炎曾见过张博一面,那是于单红给他介绍张博的时候,他就留了个心,以找同学的名义专程到刑警队偷偷目睹了张博的芳颜,这一瞅不打紧,瞅见穿着警服的张博五官端正,清秀雅静,身材苗条,英姿飒爽,不禁怦然心动,顿时就有了想认识她的冲动。于是乎,他三头两头催促于单红约张博见面。可张博就是个“不理这茬”,促得急了就嚷着有任务脱不开身,这一拖就到了国庆节。   眼看国庆节长假到了,于单红又专门上门催促这事。张博的父母乐得有人提这茬事,马上同意女儿在长假与蔡火见面。张博没辙了,看来逃避不是办法,慌忙找肖华商量对策,一来看看肖华的反应和态度。倘若他欣然同意,说明他并不是实心实意想离婚,要是真的爱她,在乎她,干吗还让她让去相亲。二来婉约地向肖华施加压力,让肖华知道,本姑娘并不是没有人要,让他要有所危机感。此时,张博一门心思用到了肖华的身上,对以后的生活也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她曾经对肖华说,假如他俩结婚的话,她一定会弄得众叛亲离,亲戚朋友还好说,只是一生敦实好面子的父母面子上挂不住,肯定不会认她这个女儿的。因为这些话,她的母亲郝春花曾经跟她讲过。那是张博多次拒绝相亲后,郝春花气急了,数落她二十八岁的人了,对个人的终身大事一点也不上心,担心她在外面有人,就警告张博,说:“别以为你是个警察,自恃有点姿色,心高气傲,要是敢在外面乱找,弄出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你爸可饶不了你,我也绝不会认你这个女儿。”这是郝春花对张博讲的原话,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前车之鉴的。五年前,张博的舅舅郝义勇在做生意期间,认识了一个跑销售的姑娘,那姑娘才二十出头,俩人相差二十多岁,一来二住,发展成情人关系。最后郝义勇抛家弃子和这个姑娘住到了一块,气得张博的父母和这个唯一的舅舅断了来往。尽管张博的父母都是市橡胶厂的下岗职工,平日里没少得到弟弟的帮衬。   俩人很快在巴蜀宾馆见了面,一番激情之后,张博趴在肖华的身上,双手箍在他的脖子上,咬着他的耳边温言软语道:“喂,我妈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明天让我去相亲。”说完,冷眼观看着肖华的反应。   肖华微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似乎在闭目养神,又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激情之中,听到张博的话,漫不经心地说:“好啊,说明我的宝贝有魅力嘛,要不我明天开车亲自送你去吧。”   没想到肖华不假思索欣然同意,张博的心顿时凉到了底,她猛地挪开缠在肖华脖子上的手,立起□□的上身,愀然作色道:“可是你说的,我明天就去见,到时你可别后悔?”   正在闭目养神的肖华听到张博说话的腔调突然变了样,忙睁眼一瞧,看到张博正睁着眼睛忿然瞅着自己,才意识刚才一句不经意的话,伤害了她的感情,忙探着身子去搂她。张博狠狠打落他的手,一侧身钻进了被子,两行伤心的泪水霎时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只留给肖华一个光洁白皙的后背。   肖华连忙贴了上去,从后面用手摸着她那温润的两坨,歉疚地说:“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呢?我还等着你与我白头偕老哩!”   张博听肖华这么说,忿然扭了一下身子,激愤地说:“那你还让我去相亲?”   “那不是缓兵之计嘛。”肖华将自己的想法向张博一五一十作了交待和分析,张博愠怒的神情,才渐渐由阴转睛,扭过头来钻进他怀里,红着脸,喃喃道:“讨厌,你是个讨厌鬼。”肖华乘势迎上上去,将嘴唇压在她那张薄薄的香唇上,贪婪地搅拌着吮吸着……   国庆节的这天上午,张博临出门时,背着郝春花给肖华打了个电话,幽幽道:“我可去了。”   看着心爱的女人要与陌生的男人会面,他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感觉,无奈地说:“去呗。”   “真的不生气啊?”张博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   肖华故意拖长声音,说:“不……生……气……”   “真的?”   肖华顿了一会儿又说:“才……怪。”   “那我不去了。”张博决绝地说。   肖华怕她真的不去,反而影响“缓兵之计”,于是郑重地说:“你去吧,我刚才是逗你的,我知道你的心思,我相信你也明白我的心思。”说完“啵”的一声朝着那边亲了一下。   “我知道,那我真的去了。”张博边说着边回敬了一个香甜的吻,这才放心跟着郝春花去了于单红家。   这天,蔡炎穿戴一新早早来到于单红的家。对于他来说,相亲只是一个程序问题,张博的容颜早已深深嵌进他的心房,他是抱着“非她不娶”的架势来相亲的,甚至有点孤芳自赏地认为就他的长相与条件,张博自然是求之不得。于单红家住文峰路南路的市电力局家属院,与张博的家只有三条街的距离。很快,他们在于单红的家里见了面。简单寒暄之后,于单红向郝春花使了个眼色,借故俩人下了楼,屋子里只留下了一脸轻松的张博和有些拘谨的蔡炎。看到高高大大、帅帅气气的贾炎,郝春花打心底里是一百个满意,暗想着这回女儿的终身大事总算是有着落了。   有了“走过场”的心理,张博与蔡炎呆在一屋,感觉没有什么好说的,又不能立马离开,怕引起郝春花的猜忌。不过她还是拿眼仔细瞅了蔡炎一眼,确实如干妈所介绍的那样,高大帅气,一举一动有种书生意气,心想假如没有肖华,也许他是最佳的人选。于是,她象征性地有模有样问起蔡炎的情况来,问话的形式几乎是张博问,蔡炎答。问完了,蔡炎红着脸谐谑道:“张小姐真不愧是干警察的,好像是在审问犯人似的,让我有点战战兢兢的感觉。”   张博闻言,不禁为刚才的言行哑然失笑,说:“是吗?呵呵。”瞬间,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融和起来。蔡炎的口才本来就好,再加上自以为在这种场合正是表现的大好机会,不由得侃侃而谈,谈起自己上学时的学习成绩如何如何好,在医院不断是业务骨干,还有望脱产读博士……假如张博与他结了婚,有现成的新房,还计划给张博买辆车……张博听着只想笑,又不能泼他的面子,只是耐着性子听,时不时掏出手机,忙着给肖华发信息。因为她与肖华通完电话之后,又收到了肖华好几条信息。   这个国庆节适逢肖华值班,接完张博的电话,他呆在办公室里,心里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慌乱极了。他内心纠结并不是对张博不信任不放心,实质是一股浓浓的醋意浸透他的肉体与灵魂,使得他浑身不自在。于是在这种嫉妒心理的驱使下,他给张博发了好几条信息:在哪儿?见面了吗?是个什么情况?三个问句,貌似是关心,实质是催促,言下之意,快点回来吧,你!张博当然知道肖华此刻的心情,不由得心疼地给他回了条信息:我爱你,爱你,爱死你!三个“爱”字,情真意切,一下子眩晕了他的眼,也让他那颗浮躁不定的心霎时平复下来,只觉得通体舒畅,幸福得好比是喝了一罐蜂蜜还要香甜。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张博正准备打电话给于单红准备离开,没想到郝春花和于单红一前一后从外面推门进来,一进门,于单红就朝张博说道:“小博,小蔡订了饭店,现在也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不如一块吃个饭吧。”   “是,是的。”蔡炎连忙说。   张博心想,现在才几点就准备吃饭,正欲张口拒绝。没想到有意促成这桩婚姻的郝春花还没等张博说话,急忙抢过话茬,说:“好啊,好啊,反正小博放假了又没有什么事。”   张博见妈妈这么说一时也没有办法,只是无奈地瞪了郝春花一眼,极不情愿地跟着他们下了楼。   所谓预约的饭店其实就在于单红家的楼下,名曰:醉仙楼,是一家川味饭店。张博以前来这里吃过一回。那还是今年七月份的时候,于单红的儿子考上了市一高,市一高是天昌市的重点高中,为了表示庆贺,于单红组织了一个家庭小型集会,张博也参加了。那次吃饭,张博记得有一道美其名曰关公挑红袍将的菜,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什么叫关公挑红袍将啊,实质就是平常的油焖大虾。张博平时就特别喜欢吃虾,就点了这道菜。等上完菜,她挑起一个“红袍将”一尝,嗬,麻酥酥、辣丝丝,满口浸香,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红袍将”。张博在叹服商家把菜名起的玄之又玄的同时,也深深记住了这道菜的美味。于单红自然熟知张博的口味,也就给侄子出主意,让蔡炎订了这家饭店,还特意让他点了这道菜,算是投其所好,别有用心。果不其然,四人刚坐定,上来的头一道菜就是煎焖得通体透红,油光发亮的“红袍将”上场了,张博不禁笑着朝于单红挤了挤眼,嘴上没有说,心里暗想,干妈真是煞尽心思。   菜上齐了,蔡炎见张博迟迟没有动筷,连忙站起身来,拿起张博面前的筷子往她的碟子里夹了好几只体形肥大的大虾,并且讨好地说:“别客气,吃啊,这儿的大虾味道很好的。”   “哦,你自己吃吧,不用客气。”张博脸一红,微笑着说。   蔡炎听张博这么说也夹了一只大虾就往嘴里送,可是虾刚入嘴,满脸顿时憋得通红,他“哇”的一声,又将嘴中的虾全吐了出来,就着茶杯里的茶连喝了三大口,这才红着脸有些自我解嘲地说:“哎哟,这虾怎么这么辣。”原来这虾的味道好就好在超辣。蔡炎平时不吃辣的,陡然吃这么辣的东西,当然是受不了   张博见他一副窘态,顿时抿着嘴偷笑起来。   郝春花朝女儿不满地瞪了一眼,笑着打圆场,说:“男孩子不吃辣脾气好,你看小博她爸平日一点辣的不敢沾,脾气好着呢。”   于单红随声附和,道:“蔡炎斯斯文文,弱不禁风,脾气好着呢。”   张博一听,又笑了,纠正说:“干妈,那叫玉树临风。”于单红连忙接过话,扭头朝郝春花笑着说:“你看看小博对蔡炎的评价多高。玉树临风,好好……”   见蔡炎红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和郝春花说话,于单红又说:“蔡炎,你别傻呆着啊,给小博夹菜啊。”说完,用手捅了捅坐在一侧的郝春花,小声嘀咕道:“我看啊,这事准能成。”   于单红的话,听得郝春花心花怒放,一边陪着笑,一边拉着于单红的手,小声说:“多亏你这个大媒人了。”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女儿和女婿夫唱妇随的情形,是那么的般配,那么的恩爱……   原先说好的,见个面就回来的,眼看十二点多钟了,肖华左等右等还不见张博的影子,也没有打个电话或发个信息,肖华的心神又开始不安起来,于是,他又给张博发了一条信息:结束了吗?急!急!急!正在吃饭的张博低头看了看信息,心里一乐,感觉美滋滋的,看来肖华真的很在乎她,要不怎么那么的急,急什么?怕我飞了,哼,小样。   趁郝春花与于单红唠嗑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发了个信息:在吃虾。本来想发条“在吃饭”的信息,也许还在回味麻辣虾的味道,竟将信息发成了“在吃虾。”等她意识到发错了时候已经晚了,信息早已发出去了。正在为自己发错信息偷笑时,肖华的信息回了过来:虾有刺,小心卡着。后面还跟着一个“发怒”的表情。张博一看,扑哧一声捂着嘴就笑了起来,心里骂道,小心眼,大坏蛋敢咒着。嗯,等着瞧……   郝春花和于单红见张博这么高兴,相视一笑,以为张博对今天的相亲很是满意。   张博见郝春花和于单红笑眯眯看着自己,慌忙将手机塞进裤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蔡炎说起话来。   吃过午饭,一场相亲好像打仗似的,总算结束了。张博长长吁了一口气,使着眼色催促郝春花回家。此时的张博是多么的想见到肖华,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美容店,她灵机一动,向郝春花说要去做一下美容。今天是怎么了?从来不做美容的女儿竟想到做美容。郝春花一听,心里乐了,看来女儿对蔡炎真的很满意,于是高高兴兴让张博去了,自己骑着电动车急匆匆回家向丈夫报告“喜讯”去了。   眼瞅着郝春花的背景消失在人群中,张博这才掏出手机给肖华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她。不大会儿功夫,肖华开着车停在她的面前,她激动地钻进车里,一头扑进肖华的怀里,送上一个长长的吻……   要不是与你相遇,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要不是与你相知,我不会懂得什么是爱人;   要不是与你相恋,我不会知道什么是真爱;   要不是有你相伴,我不会懂得什么是婚姻;   要不是因为你,我永远不会成熟。   百看不厌的你呀,   让我着迷,让我回味。   (后记:摘自肖华当日日记《要不是因为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无言结局   从肖华与吴宇口头商定离婚事宜后,这个曾经幸福的家不再是温馨的“港湾”,只能是一个栖身的“窝”。俩人分居不分家,形同陌路,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谁也不搭理谁,谁也不去管谁干什么。这样的日子,貌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相互较着劲,倒也相安无事。肖华工作忙,又三头两头与张博“生活”在一起,也就更没有心思去管吴宇的事了。   吴宇呢,老老实实在家“反省”了一段时间,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既然闹到了离婚的地步,与其成天自怨自艾,不如坦然面对现实,一切顺其自然。三十五、六岁年龄的女人与男人一样,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白天好说,一到晚上,她心里就觉得空荡荡的,毫无着落,总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半天才渐渐睡去,心里一边骂着睡在隔壁鼾声如雷的肖华不是个东西,一边又巴不得他能立马过来,剥光她的衣服,狠狠“折磨”自己,直到瘫软无力,然后各自回房睡去。那一刻,不关情感,没有怨恨,只关□□。有一夜,她在家里憋得慌,一边品着红酒,一边洗着澡,瞅着自己光溜溜、白花花的身子,宛若一根水灵灵的葱白儿,冰清玉洁,□□横溢,强烈撩拨着心中压抑的□□(此处删除二百字)……那一刻,她心慌意乱,浮想联翩,往日与肖华一起时的那些销魂的时刻、欢娱的情景浮现眼前,身上好似有许多小虫子在蠕动,抓肝搔肺般难受(此处删除七个字)……她实在是太饥渴了,竟然不顾一切,放下尊严,放下矜持,就像发情的野猫一样,□□着身子径直钻进肖华的被窝,紧紧趴在他身上,边急促的亲吻着边撕扯着他的内衣,没想到肖华竟然不识抬举,就像遭人“□□”似的,用手紧紧护着要紧处,大喊大叫,拚命挣扎,让她一时无法得逞……肖华如此“守身如玉”,并非修炼到了柳下惠那种坐怀不乱的境界,而是缘于他那一套超乎寻常的爱情观,他觉得再次委身于吴宇,是对张博最大的不忠,也是对这段爱情的亵渎与背叛。   这样苦熬下去,终将会真疯的,于是乎吴宇故态重萌,牌瘾又上来了,隔三差五上牌场“过过瘾”。当然大的赌局她是不敢“抛头露面”了,小打小闹,打发着无聊的时光。这种转移注意力的调节方式也切实奏效,进入牌场,所有的欲念与烦恼随之抛之脑后,悠哉乐哉,逍遥快活。   不过在肖华心里,有种无法言状的情愫,口头上对吴宇不管不问,但内心还是有些关心她、在乎她,毕竟俩人有着十几年的夫妻感情。有时候见她不在家,心里未免有些担心,他不好意思直接打吴宇的电话,就往岳淑华家打电话询问她的去向。他担心她倒不是为了别的,一方面怕她这么快又找到了新欢。想到她与陌生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就觉得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也许男人都是这样,看着碗里,还想着锅里,自己的东西就是放着,也舍不得放弃。另一方面担心她再出去赌博。没有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之前,吴宇若是再次“惹是生非”,他仍然有义务承担责任。他的担心缘于吴宇那种我行我素、敢作敢为,有时不计后果得失的性格。而岳淑华呢?每每接到肖华的电话,明知吴宇没有上她家,她总会编出各种理由来搪塞肖华的问话。岳淑华为所以这样做,也有她的理由。想到吴宇有“把柄”落在肖华手中,想到他俩因赌博闹得全家鸡犬不宁,想到女儿女婿同居一室却是面和心不和……这些情况她心知肚明,也知道大部分的错误在吴宇那儿,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想到这些,她就害怕有一天肖华真的跟吴宇离婚了,那么她们的面子往哪儿搁,肖铭以后怎么办?于是她想方设法给吴宇打掩饰,要么说吴宇带肖铭出去玩了,要么说已经睡觉了,有时候还违心装作喊吴宇接听电话的样子来应付,而此时吴宇也许正在昏暗的灯光下、氤氲的烟雾中、嘈杂的麻将声中挥霍着廉价的时光和精力……岳淑华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维护女儿的婚姻,看似出乎好意,发自内心对吴宇的爱护,实质正将女儿的婚姻更进一步推向濒临解体的边缘。   却说肖华带领专案组人员,按照交警大队提供的线索,对现场提取的物证进行技术侦查,从黑子胡卫东的手机中发现了一系列有用的信息,使停滞不前的“112”案件,即将露出冰山一角。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但对于肖华来说,却是一个坏消息,一度让他陷入沉沦之地。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在感叹自己的预感是那么准确的同时,内心不由得惶恐起来。胡卫东车祸前的几天内,一直和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有着频繁的联系——这个号码正是王宝山的手机号码。他们在电话中说了些什么,无从可知,但是频繁的联系说明了什么?再说,王宝山曾经告诉过自己他不认识胡卫东,不认识又怎么会有联系?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还有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王宝山要置胡卫东于死地?链接一切关联,案情豁然明朗,不难想像就是为了杀人灭口。案头上的一摞案卷,似乎可以将这个案子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然而以怎样的方式结案,肖华无所适从。现在,他真的希望这个电话号码不是王宝山的,那样的话,他可以毫无顾虑地将凶手逮捕,关进牢房。现实摆在他面前的是,这个凶手就是王宝山,他就是“112”案件的幕后黑手,故意伤害胡卫东的真凶。但是肖华考虑到他与王宝山之间的利益纠结,若是贸然将他抓捕,弄不好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办?他决定先把案子搁置一边,找王宝山谈一谈再说。   然而,没等肖华给王宝山打电话,王宝山竟然主动找上门来,顿时让他惊诧不已。   肖华不动声色将王宝山让进办公室,心想,这个时候找他会有什么事,绝对不是简单的请他喝茶、聊天的事。   王宝山进屋落座,开门见山朝肖华说道:“老弟,今天我上门找你就是想实话告诉你,黑子是我让人撞的,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所以我还得请你帮个忙。”   肖华听到王宝山的话,暗自吃了一惊,冷峭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现在可以抓我,大不了让我坐几年牢,还能怎么样?但是,我要是坐了牢,你想过没有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肖华简直被王宝山那股泼皮无赖劲气疯了,他猛地站起身来,“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指着王宝山的鼻子大声诘问道:“那是判几年的事吗?罗疤子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不是说你不认识黑子吗?”   王宝山见肖华发怒了,怔了一下,然后冷笑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罗疤子的死跟我有关系,是的,黑子与我有联系,但是我没指使他去杀人啊。再说,黑子能说吗?他能说出什么?”说完他吸了口烟,将烟灰往茶几的烟灰缸里弹了弹,接着说:“老弟,你不要激动,我今天来找你,就是需要你帮忙,如果我出事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廖治平、石涛,哦,还有你。”王宝山边说着边指了指肖华,露出一副泰然自若、居高临下的姿态。   肖华料到他会这么说,仍然强打气势地问:“我怎么了?”   “哼,你就那么干净?要不是我给你出钱,你会当上刑警大队的大队长,至于别的我不想说了,你自己清楚。”王宝山耸了耸肩,冷冷地说。   “王宝山,你这个混蛋!”肖华气得肺都要炸了,声嘶力竭地骂道。   “当警察的要讲文明,当领导的更要有领导风范,别激动,别讲粗话,你是专案组的主责人,案子的事还不是你说了算,只是一个报告的问题而已。”   “你给我滚。”肖华指着门外气吁吁地说。   王宝山连连点头,悻然道:“好,我走。帮不帮这个忙,你自己考虑吧。”说完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朝一脸愠色的肖华哂笑道:“哦,我忘了给你件东西,你有时间好好看看吧。”边说着边从包里掏出一个用牛皮纸信封包裹的东西轻轻放在肖华的面前,狞笑一声扬长而去。   王宝山前脚刚出门,张博后脚疾步进来,急切地问道:“刚才是谁啊?大吵大叫的,你没事吧?”原来,张博刚才正准备到办公室找他说话,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里面有激烈的争吵声,就没敢进来,等到王宝山走后,她心里有些不放心,就跑过来想问个究竟。   见张博进来,肖华连忙将那包东西塞进抽屉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没事,一个反映情况的群众,你不用担心。”   “真的。”张博挑起眉头疑惑地问。   看到张博瞪大眼睛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他又故作轻松地说:“真的没事。说吧,中午上哪儿吃饭?”   张博眨了一下眼睛,撒娇道:“你请客,想上哪儿,你说呗?”   肖华笑了笑,说:“要不去吃虾吧?”说完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瞟着张博。   张博羞红脸,嗔怪道:“大坏蛋,叫你吃醋!”边说着边挥舞着粉拳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捶了一下。   “我错了,我知道你吃虾怕卡着,不吃虾好吧?”肖华躲闪着,笑着说。   张博听肖华这么一说,脸色愈发通红,“格格”地笑着说:“我不理了,我走了,下班见。” 说完捂着嘴儿碎步儿走了出去。   等到张博出了办公室,肖华急忙从抽屉里取出信封里的东西一瞅,原来是一张红色的闪盘。肖华心想,王宝山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径直将闪盘□□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里,打开一看,看到一段惊心动魄而又让他心旌摇荡的视频:一对全身□□的男女交合在一块(此处删除二百一十五字)……肖华暗想着这个王宝山真是个神经病,这个时候还有兴趣让他看这个。再往下看,愈发觉到不对劲,他屏住呼吸,仔细一看,顿时傻眼了,那男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而女人不是常思燕还会是哪个?此时肖华就像被虾真正卡住了咽喉处似的,面红耳赤,目瞪口呆。他恼羞成怒地关了电脑,咬牙切齿地骂道:“可耻、下流,王宝山我要杀了你。”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王宝山那张邪恶狡黠的脸正龇牙咧嘴地朝他讥诮着。   事到危难宜放胆。   想到自己如日中天的政治前途,想到温顺聪慧的张博,思量半天,肖华决定铤而走险,昧着良心将这起疑点重重的故意伤害案定为普通的交通肇事案件结案。他暗自揣摸着,这样做,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也许还有廖治平,也许还有石涛……反正于公于私,皆大欢喜。在肖华的运作下,胡卫东故意伤害案最终以交通事故案件进行了认定,一下子排除了一切谋杀的可能性,也就彻底掐断了与王宝山的一切链接。结案报告是肖华亲自撰写的,报告中只字没提胡卫东被害前与王宝山联系的事情。   那天,肖华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拿着“鏖战”一年多得到的案情结案书走进了石涛的办公室,心里发虚地说道:“局长,这是我们上次从交警大队交接的案子,侦查的结果是这样的,你看看……”   “好,我看看。”石涛戴上眼镜,接过报告看了起来。   石涛似乎看得很认真,看到关键处还沉思片刻,时不时询问肖华几句。但是让肖华大失所望的是,在石涛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他想像中的那种诧异与愤怒的表情。十几分钟后,石涛看完了结案报告,笑着说:“嗬,干的不错,你们辛苦了,总算了结了大伙们的一块心病。”随后朝空中长吁了一口气,那神情竟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肖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忙问了一句:“局长,这报告……”   石涛拍了拍肖华的肩膀,笑着说:“报告写得不错,事实清晰,要素完备,可以结案了,我想下面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全力以赴找到肇事的车辆。”说到这里,他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深沉地说: “我们要给受害者一个安慰,这也是我们的责任啊。”   “那是!”肖华在心里长长吁了一口气,心里暗想,鬼才能找到那辆车哩。案发地点处于偏僻的郊区交通岔路口,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遗留下肇事车辆的任何信息,要找到这辆车真是比登天还要难。   随着胡卫东交通肇事案的结案,也标志着“112”案件的终结,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对于肖华来说,在那段日子里他是在自责、愧疚和痛苦中度过的,他不知道这样做的结局意味着什么?   首先给他打电话的是一度失去联系的余涵茗。余涵茗之所以不理会肖华,还是因为吴宇打牌的事情引起的。那天肖华与吴宇吵架之后,岳淑华赶紧给余涵茗打电话,在电话中把余涵茗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责怪她不该将借钱的事情告诉肖华,说她是胳膊肘子往外拐,有什么事不先告诉自家人,而是告诉肖华这个外人,又说余涵茗是个势利眼,是不是看她老了,没用了,不把她当回事。岳淑华的一番话,言下之意是说肖华与吴宇吵架是因为余涵茗从中挑拨而引发的。面对岳淑华无端的责斥,当时就把余涵茗气了个半死,当即打电话把肖华狠狠地“批”了一顿,并发下狠话,再也不管肖华家里的事了。对于余涵茗的训斥,肖华有口难辩,只是不住地赔着不是。就因为这件事,半年来,他们几乎没有联系。只是那次在电视台的演播大厅和她打了个照面,相互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也没有说句话。看她那样子,她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然而,今日余涵茗主动给他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不用想,当然是为了案子的事情。   俩人在上岛咖啡馆见了面,坐定,没等肖华开口,余涵茗绷着脸,不冷不热地说:“案子就这么结了?”   肖华自然知道她的心理,勉强地笑了笑,说:“你问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胡卫东伤得不明不白,案子就这样结了,你就心安理得?!”   肖华摇了摇,显得很无奈地说:“涵茗,你不要凭空想象一切,案子不是你想的那么复杂,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交通事故案件。至于罗疤子之死与王宝山是否有关,一时无法确定,只能等到黑子清醒过来之后,再作论断。事到如此,我们也是束手无策啊。”   余涵茗怒眼圆睁,义愤填膺地说:“他能清醒过来吗?这是一场阴谋,是谋杀。”说话时丰满的胸脯随之起伏着。   肖华涨红着脸,低声道:“涵茗,你不要凭个人的恩怨猜疑妄说。”   “不是我妄说,群众会瞎说吗?对这个结果猜忌的人大有人在,罗疤子的老婆不是又上访了吗?难道你不知道吗?”   “上访又能怎么样?事实就是这样。”得知胡卫东的情况后,胡香兰多次到政府上访。可是胡卫东变成了植物人,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罗疤子的死与他有关,也无法对胡卫东定罪,挖出他后面的黑手。   “我可听说,王宝山就是主谋,有人给他撑腰。”   “够了,只要能证明主谋是王宝山,我一定会秉公办案的。”提到王宝山,肖华的头就是大的,挥手制止了余涵茗的话。   余涵茗见肖华情绪突然变得激动,用不解的眼光瞟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不再言语,只是用手中的勺子无力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   “我知道,你为顾春选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我很理解,可是案子办成这样,我没有办法。”见余涵茗失落的样子,肖华无奈地说。   “我可听到有人说你与王宝山关系密切,我可要提醒你,他不是什么好鸟,迟早会遭报应的,你不要趟这潭浊水。”   余涵茗的话,正如一把尖刀戳到了肖华的痛处,他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为了不让余涵茗看出破绽,仍然装出一副镇静的样子,说:“我只是按法律程序办事,人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随便去说吧。”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对顾春选的事情那么上心吗?”余涵茗幽幽地说。   “那还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是两口子。”   “当然是两口子,可顾春选是田蕾的嫡亲表弟。”   “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讲过,那又能怎么样?”   “是的,本来田蕾不让我告诉你,她也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但是她知道你升官了,以为你会站在她的立场上去帮助顾春选一把,可是没想到案子会是这样,你还是她心目中的那个有正义感的男人吗?”   肖华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余涵茗一眼,淡淡地说:“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变的。”是的,一切都会改变的,也许生活,也许是一个的本质,也许是人与人之间感情……此时提到田蕾,肖华心里竟有些怨恨的感觉,假如生命中他能与田蕾从一而终,没有遇到吴宇,没到遇到王宝山,他会陷入目前尴尬无奈的境地吗?想到这里,肖华淡淡一笑,那笑声有些苦涩的味道。因为生活是现实的,没有假如。   不知何时,   下了场酸雨,   那铺满绿意的心海,   顷刻沦陷为一片苍黄的沙漠,   风裹挟着沙尘暴,   埋没了希望,   吞噬了灵魂,   只等待,   一场飓风吹过,   涤尽尘埃,   希望燎原,   灵魂超越。   (后记:摘自肖华当日日记《心的沙漠》)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尾 声   人算不如天算。   事隔一年零三个月,在市棉纺厂家属院改造过程中,胡卫东放在沐浴间的东西,无意被拆迁的工人发现,石破天惊还原了整个案子的全部过程。肖华得知消息后,惶惶不可终日,迅疾将情况透露给王宝山。王宝山仓皇出逃……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宝山在逃窜途中,最终在异地落网。为了自保,他如实供出所有犯罪事实,并牵出给予他帮助的肖华……   最终,王宝山被判处无期徒刑,胡卫东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暂予监外执行),肖华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第一次开庭的时候,岳淑华夫妇及吴宇带着儿子肖铭来到审判现场,吴宇抱着肖华后悔不跌、啜泣不止,并鼓励他好好改造,她们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好好过日子;张博得知肖华判刑后,大病一场,三个月后,匆匆下嫁,了却了父母的一桩心愿;廖治平平步青云,接任天昌市市长一职,开始大刀阔斧、名正言顺地大抓城市建设,大搞政绩工程;石涛赋闲在家,颐养天年……拆迁正在进行时,反贪倡廉正在进行时,形象工程反贪工作两不误……   肖华刑满释放后,开了家公司,取名“宇博房地产开发公司”。不言自明,公司名称是从与之关联密切的两个女人名字中各取一字组成,其用意不言而喻,是为了纪念蹉跌的过去,也是为了展望精彩的未来……   正可谓:几度寒窗苦读终圆梦,数年宦海沉浮竟搁浅;三生宿缘聚散命难悖,涅槃重生再博多斟酌。   值得一提的是,宇博房地产开发公司幕后老板竟然是田蕾。当然这是后话,欲知肖华仕途中断之后,又经历了怎样的人生际遇,实现了怎样的涅槃余生,敬请关注本书姊妹篇《赎罪》一书。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结束。 ╔☆→—————————←☆╗ ┊小说下载尽在 书本网 ┊ ┊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 ┊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